(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副教授)
在我國古代流播的諸種淨土信仰--彌勒淨土、阿彌陀淨土、藥師淨土等信仰中,具有較強密教色彩的是東方藥師淨土。本文的目的在於揭示它在中土的生成與衍變,特別是隋、唐、五代至宋初它在敦煌地區的表現形態。
一、《藥師經》及其弘傳
(一)《藥師經》的翻譯
《藥師經》是流播較廣的一部佛典,在翻譯史上共有五個譯本。一是東晉西域沙門帛尸梨蜜多羅譯《佛說灌頂拔除過罪生死得度經》(一卷,又名《藥師琉璃光經》、《灌頂經》);二是劉宋孝武帝大明元年(四五七)秣陵鹿野寺比丘慧簡譯《佛說藥師琉璃光經》一卷,僧祐則說是「依經抄撰」,且附有〈續命法〉;[註1]三是隋‧達摩笈多於大業十一年(六一五)於東都(洛陽)譯《藥師如來本願功德經》一卷(又叫《藥師如來本願經》);[註2]四是唐‧玄奘於永徽元年(六五○)五月五日大慈恩寺翻經院譯出的《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一卷;[註3]五是義淨於神龍三年(七○七)在大內佛光殿譯《藥師琉璃光七佛本願功德經》二卷,[註4]該經極具密教色彩,且是中宗皇帝李顯手自筆受,故當時影響很大。在敦煌遺書中,五種譯本皆有抄本流傳。如東晉譯本有S.1968,S.2494,P.4842,呟χ.02524、敦研○○九、津藝二七○等近百號抄卷;劉宋譯本則有S.2512;隋譯本有B.0246,P.4914等十來號;玄奘譯本最多,有S.2480,P.4921,B.0251等近二百號抄卷;義淨譯本極少,僅發現北新六五七號。眾多抄卷的流播,反映了藥師信仰在當時的普遍性。
在唐代,有關《藥師經》的密法儀軌亦紛紛譯出,據日人所集《覺禪抄》卷三,計有《藥師琉璃光如來消災除難念誦儀軌》一卷(無譯者,案:今《大正藏》第十九冊作「一行撰」)、《藥師如來念誦儀軌》一卷(不空)、《藥師如來念誦法》一卷(金剛智依十八道)、《藥師如來念誦儀軌》一卷(不空,極略)。[註5]這四種都存錄於今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經》第十九冊中。《覺禪抄》還載有《藥師如來本願殊勝隨願即得陀羅尼經》一卷,並指出是「貞元新行於世,是《灌頂經》第十一卷」。即在唐貞元時,已經把東晉‧帛尸梨蜜多羅所譯《佛說灌頂隨願往生十方淨土經》改為《藥師經》的陀羅尼而流播了。這種整合他經的行為,表明了藥師信仰在當時受歡迎的程度。
到了元、明、清三朝,又先後有沙囉巴譯出《藥師琉璃光王七佛本願功德經念誦儀軌》三卷、《藥師琉璃光王七佛本願功德經念誦儀軌供養法》一卷,工布查布譯出《藥師七佛供養儀軌如意王經》一卷,阿旺雜布補譯《修藥師儀軌布壇法》一卷。明代受登則集出《藥師三昧行法》一卷。還有佚名的《慈悲藥師寶懺》之卷,藥師懺法的施行,大大地促進了藥師信仰的流布。
(二)藥師信仰的主要內容
藥師信仰的主尊是藥師佛,梵名Bhaisajyaguruvaiduryapra-bhasa,是東方淨琉璃世界之教主,也叫藥師如來、藥師琉璃光如來、大醫王佛、十二願王等。在今存的五種《藥師經》中,其基本內容相同,主要有:
1.十二大願即:
「第一大願:願我來世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自身光明熾然,照曜無量無數無邊世界。以三十二大丈夫相八十隨形好莊嚴其身,令一切有情如我無異。
第二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光明廣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網莊嚴,過於日月。幽冥眾生,悉蒙開曉,隨意所趣,作諸事業。
第三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以無量無邊智慧方便,令諸有情皆得無盡所受用物,莫令眾生有所乏少。
第四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行邪道者,悉令安住菩提道中。若行聲聞獨覺乘者,皆以大乘而安立之。
第五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有無量無邊有情,於我法中修行梵行,一切皆令得不缺戒,具三聚戒。設有毀犯,聞我名已,還得清淨,不墮惡趣。
第六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其身下劣,諸根不具。醜陋頑愚,盲聾瘖啞,攣躄背僂,白癩癲狂,種種病苦,聞我名已,一切皆得端正黠慧。諸根完具,無諸疾苦。
第七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眾病逼切,無救無歸,無醫無藥,無親無家,貧窮多苦。我之名號,一經其耳,眾病悉除,身心安樂。家屬資具,悉皆豐足,乃至證得無上菩提。
第八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有女人,為女百惡之所逼惱,極生厭離,願捨女身。聞我名已,一切皆得轉女成男,具丈夫相,乃至證得無上菩提。
第九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令諸有情出魔罥網,解脫一切外道纏縛。若墮種種惡見稠林,皆當引攝置於正見,漸令修習諸菩薩行,速證無上正等菩提。
第十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王法所錄,繩縛鞭撻,繫閉牢獄,或當刑戮,及餘無量災難,凌辱悲愁煎迫,身心受苦,若聞我名,以我福德威神力故,皆得解脫一切憂苦。
第十一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饑渴所惱,為求食故,造諸惡業,得聞我名,專念受持,我當先以上妙飲食,飽足其身,後以法味,畢竟安樂而建立之。
第十二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若諸有情,貧無衣服,蚊虻寒熱,晝夜逼惱,若聞我名,專念受持,如其所好,即得種種上妙衣服,亦得一切寶莊嚴,具華鬘塗香鼓樂眾伎,隨心所翫,皆令滿足。」[註6]
這裡所述的十二大願,是藥師佛為菩薩道時所發出的,最大特點在於關注現實人生,如第六、七、十、十一、十二諸大願講的都是人們在生活中所能遇到的基本問題,如生老病死、衣食住行方面的困難。特別是第八大願,專講女性問題,由於在封建社會,婦女身上承受著比男性多得多的苦難與壓迫,因此「轉女成男」之說在女性中間會極有吸引力。除了十二大願處,稱念尊崇藥師如來能夠使人「求長壽得長壽,求富饒得富饒,求官位得官位,求男女得男女」[註7]分別滿足了人們渴望長生、財富、權勢及宗嗣方面的需求,故善男信女們又何樂而不為呢?
2.能免「九橫」所謂九橫,指的是九種不好的死亡方式。達摩笈多譯本有曰:「或有眾生得病非重,然無醫藥及看病人,或復醫人療治失所,非時而死,是為初橫;第二橫者,王法所殺;第三橫者,遊獵放逸,淫醉無度,為諸非人害其魂;第四橫者,為火所燒;第五橫者,為水所溺;第六橫者,入獅子虎豹諸惡獸中;第七橫者,饑渴所困不得飲食,因此致死;第八橫者,厭禱毒藥起屍鬼等之所損害;第九橫者,投巖取死。」[註8]這種對死亡現象的關注及「九橫」之說,最早的漢譯佛經見於安世高的《九橫經》[註9]及《七處三觀經》之三十一篇,[註10]而東晉‧帛尸梨蜜多羅所譯《大灌頂經》卷十二之「九橫」說,則為後來的各種《藥師經》所採用,僅在具體內容上有所不同。
3.續命幡燈法晉譯本《藥師經》云:「若族姓男女其有尪羸,著床痛惱無救護者,我今當勸請眾僧,七日七夜齋戒一心,受持八禁,六時行道,四十九遍讀是經典。勸然七層之燈,亦勸懸五色續命神幡。」「神幡五色四十九尺,燈亦復爾。七層之燈,一層七燈,燈如車輪。若遭厄難,閉在牢獄枷鎖著身,亦應造立五色神幡,然四十九燈,應放雜類眾生至四十九,可得過度危厄之難,不為諸橫惡鬼所持。」[註11]
這種救護生命的方法,早在南北朝時期就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僧祐謂慧簡據經所撰〈續命法〉之後才使《藥師經》遍行於世。[註12]
他還記載了當時的放生記《七層燈五色幡放生記》,並標注為「出《灌頂經》」。[註13]
《周書‧張元傳》則載有一則施續命神幡的故事。其文曰:「其祖喪明三年,元恒憂泣。……後讀《藥師經》,見盲者得視之言,遂請七僧,然七燈,七日七夜轉《藥師經》行道,每言:『天人師乎!元為孫不孝,使祖喪明,今以燈光普施法界,願祖目見明,元求代闇。』如此經七日,其夜,夢一老公以金鎞治其祖目。」[註14]
義淨譯出的《藥師琉璃光七佛本願功德經》(又稱《七佛藥師經》),其中增添了不少密教方面的內容,如把藥師如來由一佛變成了七佛,即善名稱吉祥王如來、寶月智嚴光音自在王如來、金色寶光妙行成就如來,無憂最勝吉祥如來、法海雷音如來、法海勝慧遊戲神通如來、藥師琉璃光如來,他們各住於東方四恒河沙乃至十方恒河沙之世界,各於因位發願拔濟眾生之苦惱。考帛尸梨蜜多羅以至玄奘的譯本,藥師都無七佛之說,大概是為了對應續命神幡中「七」的觀念,才捏合出藥師七佛之名吧。還有就是增加了五首咒語,它們有助於該經的流播,因為在密典中,持誦咒語是必不可少的修行內容之一。
藥師經軌的主要內容有:
1.持誦的真言據金剛智譯本有藥師如來陀羅尼、淨三業真言、普禮真言、佛部心三昧耶真言、蓮花部三昧耶真言、金剛部三昧耶真言、地界真言、送車輅真言、結界真言、塗香真言、獻花真言、燒香真言、治食真言、佛部淨珠真言、佛部持珠真言等。[註15]
2.所結的手印據不空《藥師如來念誦儀軌》有藥師如來根本印、閼伽印、花座真言印、燒香印、花座印、普供養印,[註16]據金剛智譯本則有大輪印、佛部三昧耶印、蓮花部三昧耶印、金剛部三昧耶印、馬頭護身結界法印、地界金剛橛印、金剛牆印、金剛光焰方隅牆印、大虛空藏菩薩印、如來拳印、寶車輅印、迎請聖眾印、一切如來心精進印、馬頭觀自在菩薩印、金剛網印、金剛火院界印、花座印等。[註17]
3.主尊藥師如來的畫像法是:「左手令執藥器,亦名無價珠,右手令作結三界印,一著袈裟結跏趺坐,令安蓮花台。」[註18]
4.藥師如來的眷屬主要有日光、月光二脅侍菩薩,觀世音菩薩、彌勒菩薩、虛空藏菩薩、普賢菩薩、金剛藏菩薩、文殊師利菩薩、除蓋障菩薩、地藏菩薩、金剛軍荼利菩薩,一切如來鉤菩薩(東)、一切如來金剛罥索菩薩(南)、一切如來鉤索大菩薩(西)、一切如來攝入大菩薩(北)、一切如來喜愛寶供養菩薩(東南)、一切如來喜愛密供養菩薩(西南)、一切如來歌詠供養菩薩(西北)、一切如來舞供養菩薩(東北以上內)、一切如來香供養菩薩(東南)、一切如來花供養菩薩(西南)、一切如來燈供養菩薩(西北)、一切如來塗香供養菩薩(東北),[註19]十二神將--宮毘羅大將、伐折羅大將、迷企羅大將、安底羅大將、頞你羅大將、珊底羅大將、因達羅大將、波夷羅大將、摩虎羅大將、真達羅大將、招杜羅大將、毘羯羅大將。[註20]它們分別對應於十二時辰與十二屬相:亥神豬、戌神狗、酉神雞、申神猴、未神羊、午神馬、巳神蛇、辰神龍、卯神兔、寅神虎、丑神牛、子神鼠。[註21]
5.念誦過程中應有懺悔文、隨喜文、勸請文、回向文、讚歎文等。[註22]
(三)藥師信仰的弘傳
正如〈藥師如來本願功德經序〉所稱,該經是「致福消災之要法也。曼殊以慈悲之力請說尊號,如來以利物之心盛陳功業,十二大願彰因行之弘遠,七寶莊嚴顯果德之純淨,憶念稱名則眾苦咸脫,祈請供養則諸願皆滿。至於病士求救,應死更生;王者攘災,轉禍為福。信是消百怪之神符,除九橫之妙術矣」[註23]。正因為它有種種奇妙功效,所以自南北朝以降的歷代王朝都不乏有大量的信徒。
首先,藥師信仰的弘傳與藥師佛的造像、圖繪息息相關。
據現存已知文獻,較早的有雲崗北魏第十一窟西壁上部小龕雕刻的藥師佛禪定像,像下銘文中有「造藥師琉璃光佛一區(軀)」的記載。[註24]
洛陽古陽洞南壁有北魏比丘尼僧□於孝昌元年(五二五)七月所造的藥師像。[註25]
東魏有楊元寄於天平二年(五三五)的藥師琉璃光造像[註26]北齊有馮□珍、馮外賓等人的藥師造像。[註27]
至唐,藥師造像更為常見,用途漸廣。如唐高宗儀鳳三年(六七八)齊州山莊縣劉寶壑妻范氏因懷妊在身而造藥師像祈福,[註28]
武則天天授二年(六九一)四月洛陽龍門山有蔡大娘所造藥師像,[註29]
聖曆元年(六九八)有令狐勝為亡兄造石藥師琉璃光像一軀,[註30]
開元年間有蒲州程禮為妻楊氏造藥師佛一軀,[註31]
晚唐又有李德深外甥女在龍門造藥師像。[註32]唐代藥師造像的主體更加廣泛,不僅有官府、僧尼,更有一般民眾的積極參與,表明此時的藥師信仰已經庶民化了。
到了五代十國,藥師造像依然流行,如後蜀廣政十七年(九五四)有右廂都押衙知衙務劉恭等造東方藥師佛一鋪(在大足第二八一號龕),廣政十八年又有通判官行首王承秀等造東方藥師佛並經幢(見於大足第二七九號龕)[註33];
南漢大寶六年(九六三)則鑄造了藥師佛像。[註34]繪畫方面,較早的有唐東都洛陽昭成寺程遜的《藥師變》。[註35]黃休復《益州名畫錄》則載有范瓊在成都聖興寺所繪的藥師十二神將,[註36]趙忠義與黃筌在大聖慈寺畫的藥師經變。[註37]
尤可注意的是,在唐代民間與宮廷興起了一股繡畫佛像熱,其中就有不少繡的就是東方藥師佛。這從梁肅的〈藥師琉璃光如來繡像贊並序〉、〈藥師琉璃光如來畫像贊並序〉、呂溫的〈藥師如來繡像贊並序〉、穆員的〈繡藥師琉璃光佛贊並序〉等文中便可知曉。
繡畫像的用途最主要的是薦亡與祈福。如梁肅畫像贊文中云是:「皇帝德女唐安公主委化歸真之辰,先是命國工,繢佛像,爰設妙色,載揚耿光,以追福祥,以迪幽贊。」[註38]
呂溫文中所述則為其妻蘭陵蕭氏因貞元二十年(八○四)作者要出使吐蕃,故繡藥師如來以求佑助。[註39]
甚至到了清代,宮廷佛畫中也少不了藥師如來。如丁觀鵬就為乾隆皇帝繪了《藥師琉璃光佛會》,其中就有主尊藥師佛及其眷屬--日曜、月淨二菩薩、藥師八大菩薩、十二神將、迦葉、阿難等四十餘位神祇,還有藥師十二大願。[註40]此十二大願之經文,經比勘,為玄奘譯本。每一願都配有一幅圖,設色生動,形象逼真,極具觀賞價值。
其次,藥師信仰的流播與經中所述續命幡燈法亦有極密切的關係。此點前文已略有述及,茲再補充一些事例。吐魯番出土阿斯塔那二十九號墓文書之一——〈唐咸亨二年(六七二)新婦為阿公錄在生功德疏〉中云:「阿公乃即捨化,當時即依《隨願往生經》文造黃幡懸著剎上,並旦暮兩時燃四十九燈,請僧懺悔。」[註41]
此處所述,所據經典雖為《隨願往生十方淨土經》。但據前揭《覺禪抄》卷三引文可知,在唐該經已作為《藥師如來本願殊勝隨願即得陀羅尼經》而通行於世。而其中的燃燈儀,其功用當同於續命幡燈,皆可祛除災厄。法琳《辯正論》卷二又指出道家燃燈之儀是出自佛家娑羅齋、藥師度量方廣等齋之儀軌,[註42]此說正確與否,姑且不論。起碼它可說明這樣的歷史事實,幡燈之法在當時已廣為流行。
第三,藥師齋的舉辦對藥師信仰的弘傳,其功亦大。陳文帝首設規模宏大的藥師齋懺,大力宣揚藥師佛致福消災的功效,形成了很大的社會影響。其親制的〈藥師齋懺文〉曰:
竊以諸行無常,悉為累法,萬有顛倒,皆成苦本。熱炎鏡像,知變易之不停;漂草爨茅,見生滅之奔迅。隨業風而入苦海,逐報障而趣幽途。去來三界,未見可安之所;輪迴五道,終無暫息之期。藥師如來,有大誓願,接引萬物,救護眾生。導諸有之百川,歸法海之一味,亦施與花林,隨從世俗,使得安樂,令無怖畏。至如八難九橫,五濁三災,水火盜賊,疾疫饑饉,怨家債主,王法縣官,憑陵之勢萬端,虔劉之法千變,悉能轉禍為福,改危成安。復有求富貴,須祿位,延壽命,多子息,生民之大欲,世間之切要,莫不隨心應念,自然滿足。故知諸佛方便,事絕思量。弟子司牧寡方,庶績未乂,方憑藥師本願成就眾生。今謹依經教,於某處建如千僧如千日藥師齋懺,現前大眾,至心敬禮本師釋迦如來!禮藥師如來!慈悲廣覆,不乖本願,不棄世間,興四等雲,降六度雨,滅生死火,除煩惱箭。十方世界,若輪燈而明朗;七百鬼神,尋結縷而應赴。障逐香燃,災無復有;命隨幡續,漸登常住。遊甚深之法性,入無等之正覺,行願圓滿,如藥師如來。[註43]
該文充滿了諸行無常、人生是苦的一般說教,而其內容卻是依《藥師經》而來,表達了弱國之君渴望得到藥師佛祐助的迫切心情。大凡在動盪的年代,尋求佛神的保護更是人之常情。如肅宗於至德二年(七五七)就曾命元皎於鳳翔府開元寺置藥師道場,為國祈福。[註44]這種皇家的藥師法會,在社會上的巨大影響是可想像得到的。
第四,文士階層的參與,對藥師信仰的弘傳是大有裨益的。唐宋時期的不少文人墨客,都寫過〈藥師像贊〉,如梁肅、呂溫、郭嵩、穆員、清晝、蘇軾等。茲舉蘇東坡〈藥師琉璃光佛贊並引〉為例,其文曰:
佛弟子蘇籥,與其妹德孫,病久不愈。其父過,母范氏,供養祈禱藥師琉璃光佛,遂獲痊損。其大父軾,特為造畫像,敬拜稽首,為之贊曰:「我佛出現時,眾生無病惱。世界悉琉璃,大地皆藥草。我今眾稚孺,仰佛如翁媼。面頤既圓平,風未亦除掃。弟子籥與德,前世衲衣老。敬造世尊像,壽命仗佛保。」[註45]
由此看出,蘇軾尊崇藥師佛,並不是因為《藥師經》有多麼玄妙的教義,而是在於它的濟世救人的靈驗。這點是《藥師經》與《維摩經》的根本區別所在。
第五,《藥師經》的刻造與傳抄、講解及註疏為藥師信仰的流播準備了物質基礎。就刻經而言,早在開元十年(七二二)就有房山所刻造的《佛說藥師經》(尾題經題作《佛說灌頂章句拔除過罪生死得度經》),題記謂是幽州良鄉縣清信女仇二娘敬造,范陽縣進士陽子推書。[註46]開元寺三門樓亦刻有《佛說藥師經》一卷。[註47]
據S.4415《大般涅槃經》卷三十一題記及日本五島美術館藏敦煌遺書《大方等大集經》卷二題記可知,早在北魏永熙二年(五三三)東陽王元榮就曾抄造《藥師經》以求福。在〈唐乾封二年(六六七)西州高昌縣董真英隨葬功德疏〉中則有抄《灌頂經》以薦亡的記載。[註48]S.2616
《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題記又說:「弟子賈崇俊願平安,廣德二年(七六四)十二月十五日發心寫《藥師經》一卷。」
雖然抄經都帶極強的功利性,但抄本的流通卻極大地促進了藥師信仰的廣泛流播。在註疏方面,主要有唐‧窺基的《藥師經疏》一卷、清‧淨挺的《藥師燈焰》一卷、靈耀的《藥師經直解》一卷、新羅‧太賢的《藥師經古跡》二卷、日本‧最澄的《藥師如來講式》一卷等。
敦煌遺書中則有B.8512,S.2551慧觀所著的《藥師如來本願經疏》及佚名的S.2512《藥師經疏》。其中S.2551寫卷有題記云:「慧觀昔因問道,得履京華,備踐講筵十有餘載。遂逢永淳饑餒,杖錫旋歸。疑痼膏肓,罔知析滯。每翫味茲典,常諷誦受持。然粗薄通,麤得文意。不量闇短,輒述所聞。」[註49]據此,該經是永淳(六八二-六八三)間或稍後的註疏。所疏經文,經比勘,是為隋譯本《藥師經》。慧觀積十餘年講經之功,疏釋該經,弘揚藥師信仰真是不遺餘力了。
第六,有關藥師靈驗故事的產生,一方面是以藥師信仰的行為基礎,另一面又對藥師信仰的流布起到了促進作用。如宋人非濁所集《三寶感應要略錄》中僅卷上五十則故事中就收集有七則這方面的感應故事,(見二十二-二十八則),有的講增壽,有的講致富,有的講免罪,有的講救難。
其中第二十七則云:「淄州有女人,有身十二月不得產,身體疲苦,骨髓邝痛,舉聲啼哭。受沙門邁公教,稱藥師名,夢佛自來救,彌信隨唱。苦漸息,產男子。人皆謂稀奇矣。」[註50]
這則故事不但有趣,對女性信徒當有吸引力,還可能對後世那吒的傳說產生過影響。非濁特意標明該故事是出自《藥師驗記》,說明唐宋之際藥師如來的靈驗故事是很多的,且相當流行。有趣的是,此類故事還流傳到了東鄰日本,如《覺禪鈔》卷五就轉引了《續高僧傳》中真觀之事,謂觀是其母依《藥師經》七日行法所得之智子。[註51]
綜上所述,藥師信仰自中古以降,在中土就深受人們的尊崇。
二、隋唐五代至宋初的藥師信仰
敦煌文獻發現雖百有餘年,但學界對敦煌藥師信仰的研究似還不夠全面,人們關注的中心主要在藥師變相的藝術方面。如早期的有松本榮一教授[註52],較近的有羅華慶[註53]、李玉、王惠民[註55]諸先生等。筆者則把視野放得更為開闊,擬綜合文獻與經變藝術,作一整體介紹。
(一)敦煌的藥師道場
藥師信仰在敦煌由來已久,敦研三四三〈皇興二年康那造幡發願文〉有云:
1.皇興二年四月八日,歲在戊申,清信士康那
2.造五色幡卌(九)尺,上十方諸佛,發精誠之願:
3.夫至道虛凝,幽玄難究,靈覺久潛,真途
4.遂塞,緣使有形輪轉昏迷,邪見縛著,利
5.欲住而莫返。那恐沈溺,去真喻遠,萇(長)夜翳障,
6.永不自息。慨在聾俗,道世交喪,仰惟妙門虛空□
7.釋,微無不感,精專畢濟。願眷屬所生,值遇諸
8.□,□聞經法;信解妙旨,朗悟道場;棄惡入善,
9.三寶□正,更無邪念;與七世父母,現在眷屬,內外諸
10.親,並無邊眾生,齊均信向,共成菩提,是那眷
11.屬之所至願也。
皇興為北魏獻文帝拓跋弘的第二個年號,二年即西元四六八年。本件文書是目前敦煌遺書中有關藥師信仰最早者。造幡之舉,當是按東晉‧帛尸梨蜜多羅譯《灌頂經》卷十二所述續命幡燈法而來。〈續命法〉,據僧祐《出三藏記集》,是劉宋大明元年(四五七)秣陵鹿野寺比丘慧簡據經所造,然後風行於世,並很快由南朝傳入了北朝。
康那其人,從願文中看,他無官職之署,當屬普通民眾,或為中小地主。康那在四月八日佛誕日造幡,似乎當時的藥師信仰藉助常見的佛教法會而流播。這點在敦煌遺書北大D.083〈優婆塞戒經〉卷二的題記中亦有表現。文云:
1.仁壽四年(六○四)四月八日楹雅珍為亡父寫《灌頂經》一部,《優婆塞》
2.一部,《善惡因果》一部、《太子成道》一部、《五百問事》一部、《千
3.五百佛名》一部、《觀無量壽》一部,造觀世音像一軀,造
4.九尺幡一口。所造功德,為法界眾生一時成佛。
楹雅珍亦是在四月八日造幡。不過,不同的是康那主要是為生者,而楹氏卻為亡靈。
北大D180敦煌遺書《藥師道場壇法》(首題)則具體地描述了密教中的藥師法:
1.藥師道場壇法:壇與尋常觀音道
2.場壇一般,壇上用蓮花留(?)七隻,香爐
3.五枚。聖僧座五,鋪子、番(幡)子五口。
4.中心置藥師像,領座衣一件,錢四
5.百九十,米四十九升,當壇像前
6.置七層燈輪,然四十九盞無明
7.晝夜燈,須不絕。其燈葵油,於□點。
8.用五色番(幡)一口,長四十九尺,結
9.線放生,逐日轉《藥師經》一七遍,每時行道四十
10.九匝,念藥師留(?)離(璃)光佛,每人各四口,
11.餘者和聲禮偈子,十二拜。若能
12.依法,無引不從。黃昏寅朝□寶,餘四時禮七佛。
這件文書,因是草書抄寫,且模糊不清,故錄文相當困難,有的字不能辨識,只好作缺字處理。但基本內容還是比較清楚的。從中可見敦煌藥師道場壇法的具體實施過程,大致包括四個程式:
(1)安置壇場。壇場的大小,要求與觀音道場壇同,可知敦煌的藥師壇法還深受觀音信仰的影響。就密教中崇拜的觀音而言,就有多種,如千手觀音、十一面觀音、馬頭觀音、準提觀音、如意輪觀音、不空罥索觀音等。因文獻中未交待清楚,我們也就不好斷定是哪一種觀音壇了。然而佈置壇場的用具卻交代得很清楚,它們包括蓮花、香爐、聖僧座、藥師像、錢、米、燈等。
(2)燃燈結幡放生。這點是據《藥師經》的續命幡燈法而來。
(3)轉經行道。轉讀經文,按照梁慧皎《高僧傳》所載,當是經師所為。[註56](4)禮拜念佛。此時當有人領唱,可用唄贊音樂。日本所傳七佛藥師法中所述音樂較為詳細,茲引於此,以資比較。文曰:
次被始御時,先奉行伴僧召承仕令打時金。次樂人吹調子(平調),次《萬歲樂》(調子之後暫有時分,此間伴僧等皆立本座)。發樂音之後,唱禮師(光覺)出《四智讚》(三反,鐃?一雙)。[註57]
敦煌遺書中雖未說出具體的用樂,但既言「和聲禮偈子」則必須用音聲是無題的了,最後又謂「四時禮七佛」,此七佛,當指七佛藥師如來。義淨譯《藥師琉璃光七佛本願功德經》卷下指出:「晝夜六時恭敬禮拜七佛如來。」[註58]
今存《大藏經》中題為一行所撰的《藥師琉璃光如來消災除難念誦儀軌》中亦有藥師道場法,與北大D.180頗為相近,茲引文於後:
須請七僧,建置道場造本尊像,寫《藥師經》,六時行道,燃七層燈,造五色幡四十九尺。日轉經四十九遍,放水陸生命四十九頭。時花果子殷勤供養。咒五色線發願。又以印拄於線上,更咒四十九遍,結四十九結。[註59]
兩兩相較,基本儀軌大致相同,特別是都少不了置燈、建幡、放生之舉,看來這個儀式是藥師道場的基本內容,不可或缺。所不同的僅是北大D.180中要求四時行道,即少了黃昏與寅朝二時的行道。
在藥師道場中,還有專門的〈藥師道場文〉用於行儀中。北圖水字八號背面(B.8719V)的文獻即為人們瞭解敦煌的藥師道場提供了例證,文曰:
1.〈藥師道場(文)〉
2.千光照耀苦眾生,三十二相於佛身。速疾成就如
3.斯願,斯願救眾生。敬禮藥師琉璃光佛!
4.出□[註60]困厄苦眾生,淨除?網證佛身。速疾
5.成就如斯願。云云
6.邪心顛倒苦眾生,皆成正覺證佛身。云云
7.盲聾音啞苦眾生,皆成□[註61]生證佛身。云云
8.困毒熱腦(惱)苦眾生,咸蒙甘露證佛身。云云
9.已成男相苦眾生,皆成相好證佛身。云云
10.諸魔外道苦眾生,捨邪歸正證佛身。云云
11.繫閉枷鎖苦眾生,□[註62]令邪苦證佛身。云云。
12.饑渴憂惱苦眾生,飲食充滿證佛身。云云。
13.寒風裸露苦眾生,珍寶具足證佛身。(云云)
14.戒律□[註63]犯苦眾生,還令清淨證佛身。(云云)
15.生淫妄語苦眾生,皆令□□[註64]證佛身。(云云)
16.一行一願正其道,弟子常將不退心,十二行願救眾
17.生。一一遙登無畏岸。頭頂禮足七七滿,行道
18.四十九亦圓,願回圓滿救(?)群生。遍沾六
19.道岸沙界,唯芒(?)蠢動諸含識,聞此亦勸
20.悟無生。是故種(眾)等各虔心,禮敬琉璃光佛!
21.一齊道:至心懺念!我等自從無量劫,久處輪
22.迴五濁中,塵沙業障被繫纏,有幸得逢微妙法。
23.過去無明宿怨對,六時行道滅災殃。七層燈
24.焰照如來,結線放生求解脫。神番(幡)五色隨風
25.轉,徘徊剎上以(已)高懸。唯引藥師降道場,聖
26.南無清淨法身毘盧遮那佛!
27.南無圓滿寶(報)身盧舍那佛!
28.南無千百億化身同名釋迦牟尼佛!
29.南無東方阿?佛!南無東南方那羅延佛!
30.南無南方普滿佛!南無西南無持地進佛!
31.南無西方無量壽佛!南無西北方月光明佛!
32.南無北方難勝佛!南無東北方寂諸根佛!
33.南無上方虛空藏佛!南無下方實行佛!
34.南無東方十二上願藥師琉璃光佛!
35.南無西方四十八願阿彌陀佛!
36.南無當來下生彌勒尊佛!
37.南無法光明清淨開敷蓮花佛!
38.南無東方解脫諸世界彼世界有佛
39.號虛空功德、清淨微[註65]塵、等目端正、功德
40.相光明華波頭摩琉璃光寶體香
41.最上香供養訖以種莊嚴頂髻[註66]無
42.量無邊日月光明願力莊嚴遍化莊嚴
43.法界出生無障礙王如來!
44.南無豪(毫)相日月光明華焰寶蓮花堅
45.如金剛毘盧遮那無障礙眼圓滿
46.十方放光照一切佛剎相王如來!
47.南無過現未來盡十方空界一切諸佛!
48.普為上界諸天、龍梵八部、帝主民生、累
49.劫師僧、所生父母、道場施主及法界眾生!
50.並願斷除諸障,歸命禮懺念!至心懺念!
51.一切業障海,皆從妄相生。若欲懺念者,
52.端坐觀實相。眾罪如霜露,慧日能消除。
53.是故應至心,勤懺六根罪。懺念以(已),歸命
54.禮三寶。至心發願:願眾等生生值諸
55.佛,世世恒聞解脫因。弘誓平等度眾生,
56.畢竟速成無上道。發願以(已),歸命禮三寶。
57.眾罪皆懺念,諸佛盡隨喜。禮佛及功德,願
58.成無上道。去來現在佛,於諸眾生最勝,
59.無量功德海,歸依合掌禮。(寅朝禮懺:)
60.敬禮毘盧遮那佛!敬禮
61.盧舍那佛!敬禮
62.釋迦牟尼佛!敬禮當來下生[註67]彌勒
63.尊佛!敬禮東方一切諸佛!敬禮南方一切
64.諸佛!敬禮西方一切諸佛!敬禮北方一切諸
65.佛!敬禮上方一切諸佛!敬禮下方一切諸佛!
66.敬禮過現未來一切諸佛!敬禮舍利形像
67.無量寶塔!敬禮十二部尊經甚深藏!敬禮
68.諸尊菩薩摩訶薩眾!敬禮聲聞緣覺
69.一切賢聖僧!為二十八天釋梵王等,敬禮常住三寶!
70.為諸龍神等,風雨順時,敬禮常住三寶!
71.為皇帝聖化無窮,敬禮常住三寶!
72.為太子諸王福延萬葉,敬禮常住三寶!
73.為國土安寧,法輪常轉,敬禮常住三寶!
74.為道場施主六度圓滿,敬禮常住三寶!
75.□□□□母及□□□,敬禮常住三寶!
76.(敬禮)常住三寶!(後殘)
該文書前後筆跡不一,第一至二十五行為一人所書,行草,至「聖」字止,後當有缺文。從二十六-七十六行為另一人所抄,楷書,但不工整。第四十八行中的「民」字缺末筆,當是避唐太宗李世民之諱,可第五十五行中的兩個「世」字又未避諱,可知民間避諱並不嚴謹。然抄出的年代在唐太宗時或稍後則無疑也。第六十三行至六十五行中的敬禮東、南、西、北四方諸佛等句原被抄手塗去,但參照敦煌其他〈寅朝禮懺〉文本,似不應省略(詳下文),故回錄於此。
整個B.8719V文本實包括兩方面的內容,前一書手所抄為啟請文(據「唯引藥師降道場」句可知),後一書手所抄則為懺文。就啟請文而言,它主要是歌歎藥師佛濟世救苦的偉大功勳。可分為三個層次:第二-十五行是贊文。其中的「云云」二字為省書符。
在第五行中,它代表的是「敬禮藥師琉璃光佛」一句。在第六-十二行中表示略去的是「速度成就如斯願,敬禮藥師琉璃光佛」,第十三-十五行中按理也當有此二句,可書手連「云云」之省書符號也未抄,當據補。按照北大D.180《藥師道場壇法》可知,省抄的兩句實為和聲辭。
如果再細分的話,第二-十五行裡應包括十二首贊詞,每首四句,組成和聲連章體組詩。每首結構相同,聲韻鏗鏘,便於誦讀。第十六行-二十行為第二層,是講清信佛弟子行藥師十二上願的效果,同樣可以救群生,悟無生。如果說第一層是理論宣傳的成份多一些的話,這第二層則含有重視菩薩行,即宗教實踐的意思。第二十一-二十五行為第三層次,要求信眾同心禮懺,則為實實在在的宗教修行了。懺念文的內容,可說與北大D.180《藥師道場壇法》是沒有多大區別的,強調的都是《藥師經》中的續命幡燈之法。
從第二十六-七十六為第二部分,是為懺文之內容。其中第五十九行末尾有「寅朝禮懺」四個小字,它表明自此以下的文字當屬於寅朝禮懺之文。汪娟博士曾收集了敦煌遺書中的十六個〈寅朝禮〉抄件,[註68]並將之分成三類:甲類是禮拜善德佛等十方佛的;乙類也是禮拜十方佛,但未指明十方佛的佛名;丙類是禮拜過去七佛的。甲類包括S.59,B.8302,B.8306,B.8331,B.8317,B.8320,B.8321,P.2911,P.3842,S.1084,S.1473,S.5562;乙類有P.2692,P.3038;丙類有P.2692。不知什麼原因,卻把本件漏去了。經比勘,本抄件中的第六十-七十六行之文字,屬於汪氏所謂的乙類〈寅朝懺文〉。它當與P.3038,P.2692為同一個抄本系統。據P.3038可以補出第七十五行的缺字是「為師僧父」與「善知識」共七個字,第七十六行的缺字是「為邊方無事,永息干戈,敬禮」等十一字。[註69]第七十七行及其後的內容當為:
1.為四威儀中誤傷含識,敬禮常住三寶!
2.為三途八難,受苦眾生,願皆解脫,歸命禮懺念。
3.志心懺念:普懺六根三業罪,願令除滅不復生。
4.勸請十方諸如來,留身久住濟含識。隨善稱讚諸善
5.根,回向菩提證常樂。願諸眾生入佛惠(慧),生滅永寂證無餘。
6.懺念、勸請、隨喜、回念,發願已,至心歸
7.命禮三寶。
8.白眾等聽說,寅朝清淨偈。欲求寂滅樂,常學
9.沙門法。衣食支身命,精粗隨眾寺。諸眾等,今日[註70]寅朝清
10.淨,各記六念。[註71]
11.寅朝禮懺,奉報四恩,散露法[註72]界。和南一切賢
12.聖!
13.禮懺諸功德,普及於一切。我等與眾
14.生,皆共成佛道。
B.8719V懺文中的第二十六-五十九行的內容,經過仔細比較,實為〈黃昏禮懺文〉。汪娟博士亦經過多方收集,討論過七個寫卷,同樣分為三類:甲乙兩類皆以禮拜七階佛為主,但依五悔等不同,別為兩類;丙類則以禮拜十方佛為主。甲類抄卷有S.5490,S.4293,S.5620,P.2991;乙類有B.8313;丙類有P.2692,B.8332。[註73]她亦遺漏了B.8719V中的相關內容,同時P.3038號實際上也含有〈黃昏禮〉。(該卷《敦煌寶藏》第一二六冊第一一○頁擬題為〈禮懺文〉,前文已揭出它中間雜有〈寅朝禮懺〉,今又揭出〈黃昏禮〉,故擬一個包容性較大的題目也未嘗不可)。故P.3038,P.2692,B.8332,B.8719V中的〈黃昏禮〉同為一個系統,屬於汪娟所說的丙類文本。
B.8719V與P.3038,P.2692,B.8332當出自同一個祖本,但更接近P.3038。主要的證據是:B.8719V第三十九行中「端正」之「正」,P.3038亦作「正」,而P.2692作「政」;B.8719V第四十七行「空界」同於P.3038,而P.2692作「虛空界」;B.8719V第五十四行中的「眾等」同於P.3038,而P.2692作「我等」。但B.8719V與P.3038亦有不同之處,那就是第五十七行「諸佛盡隨喜」至第五十九行「歸依合掌禮」為P.3038所無,而為P.2692所有,僅在「於諸眾生最勝」句中多一「諸」字。從文氣上來講,當以P.2692為是。(案:B.8332亦有此「諸」字)。另外,P.2692,P.3038,B.8332抄卷都有「處世界,如虛空」偈,文字遠較B.8719V為多。因此似可說B.8719V中的〈黃昏禮〉是某一祖本的節抄本。
如果我們聯繫B.8719V禮懺中還有〈寅朝禮〉的事實,可知整個B.8719V的禮懺文實與P.2692,P.3038為同一系統。這一系統的懺文,與〈七階禮〉有極為密切的關係。[註74]而敦煌有關〈七階禮〉的寫本年代具有明確紀年最早的為西魏大統十七年(五五一)(上博十六〈禮無量壽佛求生彼國文〉),最晚的為北宋太平興國七年(九八二)(S.1473V〈寅朝禮懺〉),也就是說七階禮懺文流行於敦煌達四、五個世紀之久。是當時最具影響的禮懺文。正因為如此,B.8719V〈藥師道場文〉才把其中的〈寅朝禮〉與〈黃昏禮懺〉納入行儀中。六時(晨朝、日中、日沒、初夜、中夜、後夜,其中晨朝即寅朝、日沒即黃昏)行道禮懺中僅取寅朝與黃昏,當是據北大D.180〈藥師道場壇法〉之「黃昏寅朝囗寶,餘四時禮七佛」。
從B.8719V〈藥師道場文〉可以看出,在召請藥師如來降臨道場的過程中,實含有懺念、發願、禮三寶、隨喜回向、讚歎諸文的應用,這點與金剛智譯《藥師如來觀行儀軌法》的要求是一致的。[註75]雖北大D.180,B.8719V都未提到誦讀《藥師咒》,但按常理當是有的。上博48‧11〈藥師經心咒〉(首題)云:
1.即說咒曰:南無毘沙闍具邏,毘柱璃耶,拔婆羅闍耶。
2.多他伽多耶,多跢他沙闍。毘沙闍婆摩,揭帝,娑婆訶。
3.若人食時,先咒七遍,能治一切病,亦除一切障,一切鬼神不得其便。
經查,此咒不見於今存各種《大藏經》所收之藥師經、軌中。從內容上看,當是摘自某部佚失的《藥師經》。書手單獨抄出心咒(即根本真言)及其用途的文字,說明它在敦煌還是常被持誦的。
敦煌藥師道場的舉辦,似以官方為主。P.3551〈藥師琉璃光如來贊並序〉中有「此會事也,則有清河張敦煌郡大都督賜紫金袋並萬戶侯」、「則有都督夫人安氏」及「伉儷增壽」之句,則知該藥師會為張氏歸義軍時期所辦,目的是為張氏夫婦祝壽。此亦符合經中所謂「求長壽得長壽」之宗旨吧。另外,該序還特別指出:「至於淨土,超勝西方證無垢地之位,發十二上願,凡厥品彙,悉皆救之,九橫之災,一念消滅。興心所願必從卌九尺之幡、七層七盞之燼。」再一次強調了幡燈續命的重要性,甚至於認為藥師淨土還優於西方彌陀淨土,由此足見藥師壇法及藥師信仰的勢力之強(關於它與西方淨土的關係,詳後文)。
(二)敦煌的藥師經變
對敦煌的藥師經變,前賢時哲已有不少高水準的研究成果,筆者僅是將有關成果略作綜述,以期讓讀者對敦煌的藥師信仰有一個較為全面的瞭解。
據《敦煌石窟內容總錄》,在整個敦煌五七○個石窟(莫高窟為四九二個、西千佛洞為二十二個、安西榆林窟為四十二個、安西東千佛洞為八個,肅北五個廟石窟為六個)中,共有《藥師經變》一百十三幅。[註76]
其中隋代四鋪(即莫高窟三九四東壁門上、四一七窟後部平頂、四三三窟、四三六窟窟頂前部東披),
初唐一鋪(即莫高窟二二○窟北壁),
盛唐三鋪(見莫高窟一四八窟東壁門北,一八○窟南壁,二一四窟南壁),
中唐二十二鋪(見莫高窟九十二窟、一一二窟北壁,一三四窟東壁,一五四窟南壁,一五九窟、二○○窟北壁,二○二窟東壁門上,二二二、二三一、二三六、二三七、二三八、二四○、三五八、三五九、三六○、三六一、三六九、三七○、三八六、四七一窟北壁,西千佛洞第十八窟東壁),
晚唐三十二幅(見莫高窟八、一六○、一七三、一七七、三三七窟東壁,十二、十八、二十、八十五、一三二、一三八、一四一、一四四、一四五、一四七、一五六、一六七、一九二、一九六、二二七、二三二、四七三窟北壁,第十四窟中心柱南向面,第五十七、三三八窟甬道頂,第一五○窟東壁門北,第二三二窟西壁龕內,第一○七、一二八窟南壁,第一九○、三四三窟西壁,榆林第三十窟東壁),
五代三十二鋪(見莫高窟第五、六、六十一、九十八、一○○、一○八、一四六、四六八、四七四窟北壁,第二十二窟南壁,第一一三、一二○、二八八、二九四、二九六、窟甬道頂,第一一九窟前室頂,第二○五前室西壁門北,第三三四窟前南壁,第三八四窟甬道北壁,第四二八窟前室頂,第四四六窟東壁門上,榆林窟第十二、十六、三十三、三十四、三十六、三十八窟南壁,第十三窟前室窟頂,第十九、三十一窟北壁,第二十窟東壁,第四十窟前室甬道頂),
宋代九幅(莫高窟第七窟南壁,第十五、五十五、七十六、一一八、四四九、四五二、四五四窟北壁,第二六四窟甬道頂),
西夏十鋪(莫高窟第八十八、一六四、四○○窟北壁,第一六四、四一八窟南壁,第二三五窟西壁、第四○八窟東壁門上,榆林窟第二十九窟東壁,東第二窟南壁,廟第三窟窟頂南披)。
另外,敦煌石窟中還有繪「九橫死」、「十二大願」的壁畫十四幅。[註77]只表現「九橫死」的有莫高窟一五四、二二二、三五八、三五九、四七一、四七五窟西壁龕內,皆為中唐所製;只表現「十二願」的有第五十四、一四五、三六九、四六八窟西壁龕內,其中前二窟為中唐所繪,後二窟為晚唐所作;兩方面內容都有的是中唐的一五九、二○○窟及晚唐的九十三、一五六等窟的西壁龕內。所有這些,都與藥師信仰的弘傳有關。
從以上介紹可知,《藥師經變》在敦煌石窟的大量出現始於中唐,至晚唐五代而達於極至。然各朝各代的繪製內容皆以《藥師經》為基礎,如隋代以東晉譯本為描繪影象,唐初以隋譯本,盛唐以後主要以玄奘譯本為基礎。較有代表性的作品隋代有第四一七窟,它描繪的是主尊藥師佛及其眷屬--八菩薩、十二神將的形像,以及續命幡燈的場景。
初唐二二○窟的主尊,是七尊藥師如來,藥師七像之間,侍立八菩薩。藥師與眷屬皆平行繪於池的勾欄平台上。平台以紅、藍二色琉璃鋪成,水池中則碧波蕩漾,蓮花開放,彷彿有陣陣清香襲來,沁人心脾。
這種場景,正是經中所述的東方藥師之淨土。平台左側有聖眾四身、神將六位。神將上下方分別繪有赤色三面六臂的阿修羅及裸體的金剛力士;平台右側繪有聖眾五身、神將六位。神將上方是白身三面六臂的阿修羅,下方亦為裸體金剛力士。畫中的神將,身著甲胄,頭戴寶冠,寶冠上飾以動物肖像,有蛇、虎、兔等,蓋以十二生肖對應十二藥師神將也。平台的下方是一支大型的舞樂隊,繪有「兩身持長巾起舞,一身擊毛員鼓,一身拍擊腰鼓,一身擊腰鼓,一身手執拍板擊節,一身吹奏橫吹,一身相擊銅鈸,一身彈奏碎葉曲項琵琶,一身吹奏篳篥,一身擊奏方響,一身吹奏排簫,一身彈箏」等三十二身伎樂人員。[註78]
盛唐時期雖僅存一四八窟一幅《藥師經變》,卻為其中最大、最具有藝術特色的作品。它完整地表現了藥師「十二上願」及「九橫死」的內容,突出了該經致福消災的主題。經變由三部分構成,中間部分為藥師淨土場景,左右對聯式立軸表現「十二大願」和「九橫死」。中間部分繪有主尊藥師如來及其眷屬、聽法聖眾,以及伎樂供養,是為藥師說法的畫面。經變北側自上而下繪有十二個小畫面,各繪藥師佛在蓮台上說法,座前則有人聽法。每一圖旁都有一長方形榜題之牓,依序寫十二大願之經文,點明各說法場面的施願內容。[註79]
這種形式一直保存到清代的《藥師圖》中。[註80]經變南側從上至下依次所繪「九橫死」場景為:病患致死、王法所誅、火焚死、水溺死、厭禱毒藥死、惡獸所啖、饑渴而死、墜崖而死、非人害死。每一圖旁亦有榜題,文字大致出於玄奘法師譯本。[註81]另外,南側的畫面中還穿插了靈鳥放生、燃燈張幡、齋僧供養等內容,亦與本經相符。
一四八窟的《藥師經變》,基本上奠定了盛唐以後同類作品的範式,雖然在形制上還有多種變化,但在主要內容上卻相差不大。特別是「十二大願」與「九橫死」的反覆繪製,表現了自中唐以後敦煌地區民眾的思想感情。戰爭頻仍、生靈塗炭的社會現實給人們的心靈抹上了濃重的陰影,於是需要某種慰藉,某種寄託,表現東方淨土的《藥師經》便成了世家大族崇拜的佛典之一。在他們開鑿的石窟中便紛紛塑起藥師像、繪製藥師變來了。甚至在抄經中,亦繪上藥師像,如上圖一○四玄奘譯《藥師琉璃如來本願功德經》題下即繪有藥師如來:「背光、發結、袈裟,左手托藥?,右手持杵,立於蓮台之上。」[註82]繪像之用,當在供養。
至於絹畫方面,畫有藥師像或經變的也不少,現散藏於英、法、日、俄等地。這裡僅介紹兩件有明確記年的:一是收藏於大英博物館的Chxxvii,004《藥師淨土變相》,該圖有發願文曰:
1.敬畫藥師如來法席
2.一鋪,文殊普賢會一鋪,千手
3.千眼一軀,如意輪一軀,不
4.空?索一軀
5.以此功德,奉為先亡□考
6.□□□界蒼生同
7.□,共登覺路,
8.丙辰歲九月癸卯朔十五日丁巳
9.畢功記。[註83]
此丙辰年,是為開成元年(八三六),時值敦煌陷蕃時期。該圖還附有藏文發願文,這表明藥師信仰是通行於漢藏人民之間的。難怪乎陷蕃時期敦煌石窟中會繪製那麼多的《藥師變》。當時所開鑿的四十四個洞窟中,竟有二十四個繪製了《藥師變》。[註84]再則,從題記中可知,此《藥師淨土變相》圖是用於薦亡,這與內地繡藥師像有相同之處;二是日本白雀鳥美術館所藏的《藥師說法圖》。
該圖分為上下兩段。上段占整個畫面的三分之二還強,繪有一佛、二弟子、二脅侍菩薩及二供養菩薩。藥師佛結跏趺座,左手托藥缽,右手執錫杖。其身後左右各立一聽法弟子,雙手合十而致禮,左側為年青比丘,右側為老比丘;藥師如來左右各立一脅侍菩薩,左側旁題「虛空藏菩薩」,右側旁題「金剛藏菩薩」;下方正中為香案,上置一香爐二淨瓶,兩側各有一胡跪捧花盤的供養菩薩,左側旁題「持寶花菩薩」,右側旁題「持花菩薩」。其菩薩名號不見於各種《藥師經》的本經,當是據金剛智譯《藥師如來觀行儀軌法》所繪,該經中即提到了「虛空藏菩薩」、「金剛藏菩薩」、「一切如來花供養菩薩」。[註85]
既言「一切花」,自然也就包括「持寶花」及「持花」菩薩了。該圖下段正中為願文,兩邊為供養人。左邊男人身著俗裝,左手執香爐,跪於方凳上,身後且立一侍童。男供養人身後旁題「亡父頓悟大乘賢者樊賢德一心供養」。右邊為女供養人,雙手捧花盤,跪立於方凳上,身後立一侍女,侍女行合十禮。女供養人像旁題「慈母頓悟大乘優婆夷令狐氏一心供養」。發願文云:
1.清信弟子樊宜信敬造藥師琉璃光如來一鋪
2.奉為亡過慈父,見在慈母茲(資)福。其像乃極丹青
3.之妙,飾窮萬伎之雕。相好全真,顏容蘊妙。以斯
4.功德,衛護慈父幽冥之難,早超佛會;見存
5.慈母福力具足,報願平安;闔門大小永保長
6.春;支(枝)羅眷屬,互相讓席推梨。兼邈二親,對
7.釋尊之足下;日常焚香,拜啟降福之瑞獲。蠢
8.動含靈,咸登正覺。琉璃光佛,位居東方,慧炬
9.燃照,大地放光,通神化聖,或現或藏,幽冥
10.皆曜,無礙無妨,十二大將,辟逐魔殃,過往
11.見在,福壽延長。天成四年己丑歲五月廿九日題記。[註86]
天成四年,即西元九二九年,時為後唐明宗在位。從願文中可知,此繡像是樊宜信出資所造,主要是為亡父薦靈所用,兼及慈母與合家大小祈福。供養佛像下畫上雙親邈真,既體現了信士的虔誠,也與中國傳統的孝道文化相吻合。
還有英藏CH.00101(BM.SP.27)《南無藥師琉璃光佛像》,該圖只繪了一佛(即藥師如來),其像有背光,結髻,頭頂寶蓋,左手托藥?,右手結三界印,著袈裟結跏趺座,安於蓮台上。右側另置一金剛杵安於架上。此藥師像,基本上同於不空譯《藥師如來念誦儀規》。[註87]圖下方左右角各繪供養人,右側為女,榜題「佛弟子彭氏供養」;左側為男,榜題為:
1.佛弟子節度押衙銀青光祿大夫守左遷(千)牛衛終(中)郎
2.將檢校國子祭酒兼殿中侍御史張和榮一心供養,
3.願早達家鄉,無諸哉(災)難。
據此,張和榮似為一守邊將領,其供養藥師像的目的是要早返家鄉,表達了一種濃烈的鄉關之情,很有生活氣息。
另外,據王惠民先生考證,敦煌遺書中也發現了不少藥師經變的榜題,如S.2544號(以玄奘譯本為主)、P.3304中則抄有兩篇:第三篇以東晉譯本為主,[註88]第五篇則出於玄奘譯本。[註89]由此可見,藥師經變的繪製在敦煌確有極突出的地位。
從以上簡介可知,無論是石窟經變畫還是絹畫,其繪製藥師如來都是各有所用的,適應了不同時期敦煌民眾的宗教需求,為廣大群眾所喜愛。
(三)藥師信仰與彌勒淨土、西方淨土之關係
藥師信仰在隋唐五代的迅速流播,並不是一個獨立的現象,而是受到了相關佛教信仰,特別是彌勒淨土、彌陀淨土的影響。於此羅華慶先生的論文已經有所涉及,[註90]不過,並未展開充分論述,茲補充如下。
彌勒淨土是指欲界六天中第四之兜率天(Tusita),該天內院即為補處菩薩彌勒(Maitreya)所生之處,彌勒未下生成佛時即住於此,故以之為彌勒淨土。彌勒信仰傳入中土甚早,西晉太安二年(三○三)竺法護譯出《彌勒下生經》、《彌勒菩薩所問本願經》,後秦弘始四年(四○二)鳩摩羅什譯出《彌勒大成佛經》、《彌勒下生成佛經》,東晉時有譯者不詳之《彌勒來時經》,劉宋時有沮渠京聲(?-四六四)之《彌勒上生經》,北魏永平元年至天平二年(五○八-五三五)菩提流支譯出《彌勒菩薩所問經》,唐大足元年(七○一)義淨有《彌勒下生成佛經》,景龍二年至開元元年(七○八-七一三)菩提流志譯《彌勒菩薩所問經》等,前後共計譯出十餘種彌勒經,如此眾多的譯經,說明了彌勒信仰在中古時期的普及。
彌勒信仰可分為兩派:一派為上生信仰,信仰的經典為《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等經典;另一派為下生信仰,相信彌勒菩薩將從兜率天下生此界,龍華樹下三會說法而救度眾生。上生信仰者,中土始自道安(三一四-三八五),據《高僧傳》載,前秦苻堅遣使西域,攜回彌勒珠像等,道安開講法席時,輒羅列尊像,佈置幢幡,燒香致禮。[註91]
繼有戴顒造立彌勒像,嚮往上生。後有法祥、僧業、慧嚴、道汪、道法、法盛、曇副、曇斌等亦修此業。至唐,玄奘、窺基師徒等亦弘揚兜率淨土,影響甚巨。當然,下生信仰同樣普及。據載,宋明帝(四六五-四七一)在位首造龍華誓願,設龍華會,周顒曾撰〈京師諸邑造彌勒像三會記〉,齊竟陵文宣王撰〈龍華會記〉。[註92]準此可知,南北朝時彌勒下生信仰已經相當流行。此時還有據《彌勒問本願經》撰出的《彌勒六時懺悔法緣記》,[註93]
懺儀的施行,更加速了彌勒淨土信仰的流播。至唐,因武則天偽造《大雲經》,自稱彌勒下生,更使該信仰風行於時。
藥師信仰之所以和彌勒信仰發生牽涉,原自有其經典依據,晉譯本《藥師經》在介紹藥師佛有八大菩薩時,即有彌勒菩薩在內,[註94]又有經文云:「若欲得生兜率天見彌勒者,亦當禮敬?璃光佛。」[註95]似乎修習彌勒淨土也以禮敬藥師佛為前提。
事實上,在敦煌石窟中有關彌勒的造像及經變比比皆是,單就彌勒經變而言,就分佈於九十四個石窟,[註96]達近百幅。它們常常與《藥師經變》同繪一龕。
如隋代第四三三窟頂前部東披畫《藥師經變》一幅,後部平頂中則繪《彌勒經變》一幅。第四三六窟前部東西披分別繪《藥師經變》和《彌勒經變》,第四一七窟則在後部平頂上下分繪《藥師經變》和《彌勒上生經變》。其他像第五、十四、十五、十八、二十、五十五、六十一、八十五、九十八、一○○、一○七、一○八、一一二、一一三、一二八、一三八、一四一、一四六、一四七、一四八、一五○、一五四、一五九、一八○、一九二、一九六、二○○、二○二、二○五、二二二、二三一、二三七、二三八、二四○、三三八、三五八、三五九、三六○、三六一、三六九、三八四、三八六、四一七、四三六、四四六、四五四、四七四窟,榆林窟第二十、三十六、三十八窟皆同時繪有這兩種經變。這種情況在莫高窟供養人題記中也可得到印證。如晚唐第一九二窟中敦煌龍興寺沙門明立撰〈發願功德贊文並序〉中即舉出了於該窟北壁上畫有《藥師佛變相》一幅,於南壁上畫《彌勒佛變相》一鋪。[註97]
這種幾乎是對稱的布局,顯然揭示出兩種信仰在敦煌民眾中的同等重要。另外,前揭B.8719V〈藥師道場文〉中稱念佛號時,把「當來下生彌勒佛」與「十二上願藥師如來佛」並稱,也含有這層意思吧。
彌陀淨土即西方淨土,即阿彌陀佛(Amitabuddha)之極樂世界(Sukhavati),它是《無量壽經》、《觀無量壽經》、《阿彌陀經》的中心所在。這三部經被稱為淨土三經。但最早述及西方淨土之修行法的是漢靈帝光和二年(一七九)支婁迦讖、竺佛朔共譯的《般舟三味經》,該經雖則未描述彌陀淨土之莊嚴,然而介紹了僅依專念之法便可見西方阿彌陀佛。[註98]在淨土三經中,康僧鎧於曹魏嘉平四年(二五二)譯出的《無量壽經》(Sukhavati-vyuha)是今存最為通行的西方淨土經典之一。該經在歷史上曾有十二個譯本,五存七缺。
五存的即為支婁迦讖譯《無量清淨平等覺經》四卷、支謙譯《大阿彌陀經》二卷、康僧鎧之本經、唐‧菩提流志之《大寶積經無量壽如來會》二卷、宋‧法賢譯《大乘無量壽莊嚴經》三卷。所佚的七經有東漢‧安世高譯《無量壽經》二卷、曹魏‧帛延譯《無量清淨平等覺經》二卷、西晉‧竺法護譯《無量壽經》二卷、東晉‧法力譯《無量壽至真等正覺經》一卷、佛陀跋陀羅譯《新無量壽經》二卷、劉宋‧寶雲譯同名之經二卷、曇摩蜜多譯《新無量壽經》二卷。《觀無量壽經》為劉宋元嘉年間(四二四-四五三)?良耶舍譯出。主要內容為佛陀應韋提希夫人所請,示現西方極樂淨土並及十六觀為往生法。《阿彌陀經》(Sukhavatyamrta-vyuha)一卷則為鳩摩羅什於弘始四年(四○二)譯出,該經譯文簡潔流麗,清新優美,故持誦者最多。經中敘西方淨土之莊嚴,眾生往生之真誠,持名念佛之簡易,使淨土信仰明確可行。
中土最早大力弘揚西方淨土者當屬東晉高僧慧遠,他於廬山結白蓮社,與眾共修念佛三昧,以期能往生見佛,是為我國結社念佛之始。此後至唐出現了所謂淨土五祖--曇鸞、道綽、善導、懷感、少康,歷經多代祖師和高僧的弘揚,淨土宗成為中世社會最為流行的佛教信仰。甚至到了近現代,它仍擁有許多信徒。
藥師信仰和彌陀淨土發生牽涉,亦有其經典依據,晉譯《灌頂經》卷十二說:「此藥師琉璃光如來國土清淨,無五濁無愛欲無意垢,以白銀琉璃為地,宮殿樓閣悉用七寶,亦如西方無量壽國,無有異也。」[註99]這就明白地告訴我們,東方淨土和西方淨土並無本質的區別,都是世俗之人可往生的理想之國。該經又說若有四輩弟子比丘、比丘尼、清信士、清信女晝夜精勤,一心苦行:「願欲往生西方阿彌陀佛國者,憶念晝夜,若一日、二日、三日、四日、五日、六日、七日,或復中悔,聞我說是藥師?璃光佛本願功德,盡其壽,命欲終之日,有八菩薩,其名曰文殊師利菩薩、觀世音菩薩、得大勢菩薩、無盡意菩薩、寶壇華菩薩、藥王菩薩、藥上菩薩、彌勒菩薩,是八菩薩皆當飛往,迎其精神,不經八難,生蓮花中,自然音樂,而相娛樂。」[註100]
其意即是禮敬藥師如來,可以往生西方淨土。易言之,藥師信仰具有極強的包容性,修持的目標不止一個,它可使信徒往生任一佛國淨土。再則,藥師信仰中的十二上願與彌陀四十八願,僞在本質上亦無顯著的區別,都是為了拯濟眾生而發。如其中有云:「設我得佛,十方眾生,至心信樂,欲生我國。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覺。唯除五逆,誹謗正法。」僴
就敦煌石窟經變畫而言,表現西方淨土信仰的《觀無量經變》就有八十八幅,儖《阿彌陀經變》則有八十六幅。兊而同時繪有《藥師變》、《觀無量壽經變》的則有莫高窟第七、八、十二、十五、十八、二十、二十二、五十五、七十六、九十二、一一二、一一三、一一八、一二○、一三二、一三四、一四一、一四四、一四五、一四七、一四八、一五四、一五九、一六○、一七七、一八○、二○○、二○五、二三一、二三二、二三六、二三七、二三八、二四○、三三四、三三七、三五八、三六○、三七○、四四六、四四九、四五四、四六八、四七三窟,榆林第三十八窟,西第十八窟;同時繪有《藥師變》與《阿彌陀經變》的有莫高窟第四、五、六十一、八十五、九十八、一○○、一○七、一二八、一四六、一五六、一五九、一六四、一七三、一九二、一九六、二○二、二○五、二二○、二二七、二三五、三五九、三六一、三六九、三八六、四○○、四一八、四五二、四七一窟,榆林第十二、十三、十六、十九、二十九、三十三、三十四窟,東第二窟。在這些經變畫中,《藥師變》與《觀無量壽經變》或《阿彌陀經變》的位置一般都是相對的,表現了西方淨土與東方淨土在敦煌民眾中具有幾乎同等重要的地位。前揭B.8719V〈藥師道場文〉中把西方無量壽佛、四十八願阿彌陀佛亦與藥師佛相提並論,不分軒輊,大概也含有這層意思吧!
總之,彌勒淨土、彌陀淨土的興起與發展,對藥師信仰的廣泛流播起到了促進作用。其主要原因則在於中土民眾宗教信仰的包容性,他們一般不專修某一法門,而是為我所用,廣泛雜取。這點在敦煌寫經供養中即有充分的表現。如日本書道博物館藏西魏辛興寫《妙法蓮華經》卷四題記中有云:「元年(五五二)歲次壬申正月庚午朔廿五日甲午成,弟子辛興升,南無一切三世常住三寶!……為七世父母,所生父母,敬寫《法華經》一部、《無量壽》一部、《藥師》一部、《護身命經》一部。」兑北大D.184《楊廷光發願意疏》則謂:
1.又願家內平安,設一七人供,寫《藥師經》一卷、《無常經》一卷、
2.《觀世音經》一卷、《菩薩戒經》一卷、《多心經》一卷、《尊勝經》一卷。
3.右件供並寫經,願家內大小無諸災障。今因
4.□兩次,請為表歎。
5.十月廿三日弟子楊廷光疏
這件疏中所提及的經典,可謂是顯密並重,經律皆有了。即《藥師》、《尊勝》為密典,《菩薩戒經》當屬律部。另外,敦煌遺書中還有兩件關於《藥師經》的註疏,即S.2512,S.2551,它們對瞭解當時的藥師仰亦有幫助。這個,因本人另有專文探討,於此就不贅述了。
【註釋】
[註1]僧祐著,蘇晉仁等點校,《出三藏記集》(中華書局,一九九五年)第二二五頁。
[註2]《開元釋教錄》卷七,麗本作「大業十一年」,《大正藏》又有校刊本作大業十二年(見《大正藏》第五十五冊,第五五一頁),兩種說法,未知孰是。據〈藥師如來本願功德經序〉正文似以大業十一年為是。但序文後的附記又有「大業十二年」譯出之說,看來兩種說法由來已久,各有其據了。
[註3]《大正藏》第五十五冊,第五五五頁下。
[註4]同[註3],第五六七頁上。
[註5]《大正藏‧圖像部》第四冊,第四一二頁上-下。
[註6]玄奘譯,《藥師琉璃光本願功德經》,《大正藏》第十四冊,第四○五頁上-中。
[註7]同[註6],第四○六頁下。
[註8]《大正藏》第十四冊,第四○四頁上-中。
[註9]參見《大正藏》第二冊,第八八三頁上-中。
[註10]同[註9],第八八○頁中-八八一頁中。
[註11]《大正藏》第二十一冊,第五三五頁中。
[註12]同[註1]。
[註13]同[註1],第四七八頁。
[註14]令狐德棻,《周書》(中華書局,一九七一年)第八三三頁。
[註15]金剛智譯,《藥師如來觀行儀軌法》,《大正藏》第十九冊,第二十二頁下-二十九頁上。
[註16]參見《大正藏》第十九冊,第二十九頁中-三十頁中。
[註17]同[註15]。
[註18]同[註15],第二十九頁中。
[註19]同[註15],第二十五頁下。
[註20]同[註8],第四○八頁上-中。
[註21]參見《覺禪抄》卷三,《大正藏‧圖像部》第四冊,第四一五-四一八頁。
[註22]同[註15],第二十二頁下-二十三頁中。
[註23]同[註8],第四○一頁上。
[註24]參見羅華慶,〈敦煌壁畫中的藥師經變〉,《敦煌研究》一九八九年第二期,第五頁。
[註25]同[註24],第十五頁。
[註26]陸增祥,《八瓊室金石補正》(文物出版社,一九八五年)第九十六頁。
[註27]同[註26],第一三六頁。
[註28]同[註26],第二○七頁。
[註29]北京圖書館金石組編,《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彙編》第十四冊(中州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九年)第一四七頁。
[註30]國家圖書館善本金石組,《歷代石刻史料彙編》第三冊(北京圖書館出版社,二○○○年)第二六○頁。
[註31]同[註30],第一一八頁。
[註32]同[註29],第三十四冊,第一四○頁。
[註33]大足縣文物保管所編,《大足石窟》(文物出版社,一九八四年)第三頁。
[註34]王昶,《金石萃編》卷一二二(陝西人民美術出版社,一九九○年)第十四-十五頁。
[註35]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卷三,《叢書集成初編》第一六四六冊(中華書局,一九八五年)第一四○頁。
[註36]《叢書集成初編》第一六五一冊(中華書局,一九八五年)第九頁。
[註37]同[註36],第四十三頁。
[註38]董誥,《全唐文》(中華書局,一九八三年)第五二八二頁。
[註39]參見[註38],第六三四九頁。
[註40]參丁觀鵬,《法界源流圖》第七十六圖(現代出版社,一九九九年)。
[註41]唐長孺主編,《吐魯番出土文書》第三冊(文物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第三三五頁。
[註42]參見《中華大藏經》第六十二冊(中華書局,一九九三年)第四七九頁。
[註43]《弘明集‧廣弘明集》(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第三四四-三四五頁。
[註44]參見贊寧,《宋高僧傳》(中華書局,一九八七年校點本)第六一七頁。
[註45]《蘇軾散文全集》(今日中國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第九五五頁。
[註46]參見中國佛教協會編,《房山雲居寺石經》(文物出版社,一九七八年)第八十八頁。
[註47]同[註30],第二三七頁。
[註48]參見陳國燦,《斯坦因所獲吐魯番文書研究》(武漢大學出版社,一九九四年)第三四七頁。
[註49]《大正藏》第八十五冊,第三二七頁下。
[註50]《大正藏》第五十一冊,第八三三頁上-中。
[註51]參見《大正藏‧圖像部》第四冊,第四四五頁上。
[註52]松本榮一先後在《國華》五二三、五二四、五二六號上連載〈藥師淨土變相的研究〉。
[註53]羅華慶,〈敦煌壁畫中的「東方藥師淨土變」〉,《敦煌研究》一九八九年第二期,第五-十八頁。
[註54]李玉?,〈敦煌藥師變研究〉,《故宮學術季刊》一九九○年第三期,第一-四十頁。又〈敦煌藥師經變〉,《故宮文物月刊》,一九八九年第八期,第六十四-七十七頁。
[註55]王惠民,〈敦煌遺書中的藥師經變榜題底稿校錄〉,《敦煌研究》一九九八年第四期,第十二-十八頁;又〈敦煌遺書中的藥師經變榜題底稿校錄補遺〉,《敦煌研究》一九九九年第四期,第一六一-一六三頁。
[註56]參見慧皎,《高僧傳》卷十三「經師篇」(中華書局,一九九二年)第四九七-五○九頁。
[註57]《大正藏‧圖像部》第十一冊,第五五五頁上-中。
[註58]《大正藏》第十四冊,第四一五頁下。
[註59]《大正藏》第十九冊,第二十二頁中。
[註60]確字為何,俟考。
[註61]確字為何,俟考。
[註62]似為「茲」字。
[註63]原字塗改後重抄,模糊不清,似為「圍」字,應為「違」。為慎重起見,故作缺字處理。
[註64]確字為何,待考。
[註65]微:據P.3038,P.2692補。
[註66]髻:本作頂。據P2692校改。
[註67]下生:二字原被塗去,據P.3038,P.2692〈寅朝禮懺〉補。
[註68]汪娟,《敦煌禮懺文研究》(法鼓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一九九八年)第一五二頁。
[註69]P.2692〈寅朝禮懺文〉一卷,抄在《妙法蓮華經》標題之後,其內容可與B.8719V之六十-七十六行相校勘,但在P.2692中,在「為太子」句後多一句「為文武官僚常居祿,(敬禮)常住三寶」,「為道場施主」一句在「為師僧父母」句後,緊接的是「為三途八難受苦眾生,願皆離苦,(敬)禮懺念」,並未提及「息干戈」之事,因此該卷的抄出年代要早於P.3038,B.8719V。或在敦煌陷蕃以前。雖然P.2692號抄卷中含有〈天福五年(九四○)歸義軍節度使曹禮佛疏〉,但疏文筆?與懺文不同,故不能把九四○年作為P.2692整個寫卷的抄出年代。
[註70]今日:此據P.2692補。
[註71]這裡六念的具體內容未抄出,據P.2692應為「自歸依佛,當願眾生,體解大道,發無上意。自歸依法,當願眾生,深入經藏,智慧如海。自歸依僧,當願眾生,統理大眾,一切無礙。」
[註72]露法:原作周沙,據P.2692校改。
[註73]同[註68],第一六四頁。
[註74]同[註68],第一五一-一八四頁。
[註75]參見《大正藏》第十九冊,第二十二頁下-二十四頁下。
[註76]敦煌研究院《敦煌石窟內容總錄》(文物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第二九二-二九三頁。前揭羅華慶論文統計為一○二幅(《敦煌研究》一九八九年第二期,第五頁),此不取。
[註77]同[註76]。第二九三-二九四頁。
[註78]牛龍菲,《敦煌壁畫樂史資料總錄與研究》(敦煌文藝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第五十七-五十九頁。
[註79]榜題之文字,前揭羅華慶先生的論文已有移錄(見《敦煌研究》一九八九年第二期,第十八頁)。
[註80]參見丁觀鵬,《法界源流圖》第七十六圖(現代出版社,一九九九年)。
[註81]同[註79],第十八頁。
[註82]上海圖書館等編,《上海圖書館藏敦煌吐魯番文獻》第四冊〈附錄‧敘錄〉(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九年)第二十頁。
[註83]馬德,〈敦煌絹畫題記輯錄〉,《敦煌學輯刊》,一九九六年第一期,第一三六-一三七頁。
[註84]同[註53],第十頁。
[註85]《大正藏》第十九冊,第二十五頁下。
[註86]王惠民,〈日本白鶴美術館藏兩件敦煌絹畫〉,《敦煌研究》一九九九年第二期,第一七七頁。
[註87]參見《大正藏》第十九冊,第二十九頁中-下。
[註88]參見王惠民,〈敦煌遺書中的藥師經變榜題底稿校錄〉,《敦煌研究》一九九八年第四期,第十二-十八頁。
[註89]王惠民,〈敦煌遺書中的藥師經變榜底稿校錄補遺〉,《敦煌研究》一九九九年第四期,第一六一-一六三頁。
[註90]同[註84],第十四頁。
[註91]慧皎,《高僧傳》(中華書局,一九九二年)第一七九頁。
[註92]參見[註1],第四八六頁。
[註93]同[註92],第四八○頁。
[註94]《大正藏》第二十一冊,第五三三頁下。
[註95]同[註94],第五三四頁上。
[註96]此是筆者據敦煌研究院《敦煌石窟內容總錄》所附「部分壁畫索引」統計而得的數位(見該書第二九一-二九二頁)。
[註97]參見敦煌研究院,《敦煌莫高窟供養人題記》(文物出版社,一九八六年)第八十五頁。
[註98]參見《大正藏》第十三冊,第九○五頁上。
[註99]《大正藏》第二十一冊,第五三三頁上。
[註100]同[註99],第五三三頁下。
僞關於彌陀四十八願,詳見康僧鎧譯,《無量壽經》卷上,《無量壽經‧觀無量壽佛經‧阿彌陀經》(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年)第五十七-六十六頁。
僴同註僞,第五十九-六十頁。但「唯除五逆,誹謗正法」之說與後來的「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之說相違,故後世於此不取。
儖此據敦煌研究院《敦煌石窟內容總錄》第二八三-二八四頁統計,其中初唐四三一窟北、西、南壁皆畫,算成了三鋪。
兊此據《敦煌石窟內容總錄》第二八六-二八七頁統計。
兑王素、李方,《魏晉南北朝敦煌文獻編年》(新文豐出版公司,一九九七年)第二三九-二四○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