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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論《阿含經》的無我思想
廖樂根

無我是佛教的核心思想和基本理念,是佛教判斷真理標準的三法印之一,也是佛教區別於其它宗教、哲學的重要理論。不過,作為一種學說體系,無我有一個不斷發展和演變的過程。本文將立足於原始佛教的根本經典--《阿含經》,對《阿含經》的無我思想作一粗略的考察與簡要的論述。

一、的定義及我執的表現形式

  1的定義
  要瞭解無我,首先就必須明白什麼是是一個非常複雜的概念,含義極為廣泛。總的來說,可以分為三種:假我、真我和神我。假我是指由五蘊和合而成的生命體,即物質與精神的組合體。這只是為了世間說明的方便而假名安立的,故稱為假我。真我是指涅槃的殊勝功德,即涅槃四德--常、樂、我、淨之中的,也可以說是佛性或如來藏的異名,是無為法。神我也叫實我,即所謂永恆不變的實體之我。對於假我和真我,佛教是承認和肯定的,區別在於假我只是相對和暫時的存在,而真我則是絕對和真實的存在。而實體之神我卻是佛教所要堅決反對和破斥的,因為對它的執著是一切煩惱和痛苦產生的根源。所謂無我就是針對這種神我或實我而言的,此即是本文所要探討的主題。

  的梵文是atman,意思是有實體的自我,作為永遠不滅的本體的自我,或不變的主體。歸納起來,具有主、宰、常、一四種含義。就是自主、自生,自存自有、自由自在。是宰製、宰割,即具有獨立的統治和支配屬於自己的一切的能力。是常住、恒有、永恆不變之意。就是唯一、獨一無二。顯然,佛教的無我思想是針對當時印度其它各種宗教和學說,尤其是婆羅門教的梵我(大梵)思想而提出的。

  我今是大梵王,忽然而有,無作我者。……我先至此,獨一無侶……為人父母,先有是一,後有我等(眾生)……(《長阿含經》15,《大正藏》第一卷69頁中)

  2、我執的表現形式
  我執的表現形式是多種多樣的,但大體來說不外乎兩種,即執著五蘊自身為我,或執著離開五蘊之外有我。有情生命只不過是色、受、想、行、識五蘊的合和體,其中並沒有一個獨立不變的實體或本體。但是眾生由於無始以來的無明,不懂得五蘊無我的道理,相反卻總是執著五蘊為我,要麼執著五蘊的全部為我,要麼執著五蘊的部分為我。

  愚癡無聞凡夫見色是我,(色)異我,我在色(中),色在我(中)……識是我,(識)異我,我在識(中)。(《雜阿含經》109,《大正藏》第二卷34頁中)

  阿難!夫計我者,齊幾名我見?名色與受,俱計以為我。有人言:受非我,我是受。或有言:受非我,我非受,受法是我。或有言:受非我,我非受,受法非我,但愛是我。(《長阿含經》13,《大正藏》第一卷61頁下)

二、對無我的困擾、誤解與邪見

  佛教的無我思想,對於凡夫和外道來說是不太容易理解和接受的,往往存在很多困惑、誤解,乃至邪知邪見。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其中一個關鍵問題是,既然無我,那麼輪回如何成立?輪回的主體是什麼?到底是誰在輪回、受報?之所以會有這些疑問與困惑,顯然是對佛教的無我思想缺乏深入乃至錯誤的理解。實際上,生命的輪回流轉與果報的承受並不需要一個常一不變的我。相反,如果有我,輪回就不能成立。試問:一個常住不變的實體怎麼能造業受報呢?

  於是,諸摩竭陀人而作是念:若使色無常,覺、想、行、識無常者,誰活?誰受苦樂?世尊即知摩竭陀人心之所念,便告比丘:愚癡凡夫不有所聞,見我是我而著於我;但無我、無我所,空我、空我所,法生則生,法滅則滅,皆由因緣合會生苦。若無因緣,諸苦便滅。眾生因緣會相連續則生諸法。如來見眾生相連續生已,便作是說:有生有死。(《中阿含經》62,《大正藏》第一卷498頁中)

  諸比丘!眼生時無有來處,滅時無有去處;如是,眼不實生,生已盡滅,有業報而無作者,此陰滅,異陰相續,除俗數法。耳、鼻、舌、身、意亦如是說,除俗數法。(《雜阿含經》335,《大正藏》第二卷92頁下)
  人們之所以難於接受無我,還有一個深層的原因就是對無我有一種自然和本能的畏懼,因為人的內心深處總希望抓住一個實在的東西,這樣才覺得塌實,而無我總給人虛無和失落的感覺。不幸的是,恰恰正是由於這種對我的執著把生命牢牢的束縛了。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愚癡無聞凡夫於四大身厭患、離欲、背舍而非識。所以者何?見四大身有增、有減、有取、有舍,而於心、意、識,愚癡無聞凡夫不能生厭、離欲、解脫。所以者何?彼長夜於此保惜系我,若得、若取,言:是我、我所、相在。是故愚癡無聞凡夫不能於彼生厭、離欲、背舍。(《雜阿含經》289,《大正藏》第二卷81頁下)

  此外,還有很多對無我的錯誤認識,需要引起足夠的重視。一種是部分無我。這是指對無我的認識不全面、不徹底。

  大梵常住、不變、自在,彼梵化造其他眾生,其他諸眾生是無常、變易,不得久住;以為:我及世間半常(有我)半無常(無我)。(《長阿含經》21,《大正藏》第一卷90頁中)

  另一種是惡取無我,也可以說是惡取空。它否定因果業報,認為一切都是空的,連現實世界中相對存在的假我也否定了。這是一種斷滅見,是非常可怕和有害的。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系著,何所所見,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無施無會無說,無善趣惡趣業報,無此世他世,無母無父,無眾生無世間阿羅漢正到正趣。……(《雜阿含經》154,《大正藏》第二卷43下)

  還有一種是取著無我,也就是執著無我本身。其實,佛陀宣說無我的目的只是為了對治眾生的我執,無我本身只是一種方法,是不能執著的。對無我的執著與對自我的執著一樣,都是錯誤的。

  世尊告曰:阿難!若比丘如是行--無我、無我所,我當不有、我所當不有,若本有者,便盡得舍。阿難!若比丘樂彼舍、著彼舍、住彼舍者,阿難!比丘行如是,必不得般涅槃(《中阿含經》75,《大正藏》第一卷543頁上)

三、正觀無我

  在《阿含經》中,世尊從不同角度反復向我們開示了如何正確觀察和認識無我,大體有以下五個方面。

  1、從五蘊觀無我
  人和其它所有的眾生都是由色、受、想、行、識五蘊假合而成的,是五蘊的集合體,要想在其中找到一個常恒不變的我,是根本不可能的。當然,離開五蘊之外同樣無我。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當觀色無我,如是觀者,則是正觀。正觀者,則生厭離;厭離者,喜貪盡;喜貪盡者,說心解脫。如是,觀受、想、行、識無我,如是觀者,則為正觀。(《雜阿含經》1,《大正藏》第二卷1頁上)
  比丘!若離色、受、想、行、識有若來、若去、若生者,彼但有言,數問已不知,增益生癡,以非境界故。(《雜阿含經》39,《大正藏》第二卷8頁下)

  2、從緣起觀無我
  緣起是佛教最根本的思想,佛教的所有理論都是以緣起為基礎和前提的。在一定意義上,無我就是緣起的另一種表述。所謂緣起,簡單的說,就是宇宙人生的萬事萬物,無不是由種種條件(因緣)集合而成的,緣集則生,緣散則滅,絕對沒有一個恒常的、獨立的實體存在。緣起與我是對立的,緣起必然無我。

  如是,比丘若色、受、想、思、欲,知此諸法無常、有為,心因緣生,而便說言:是我、我所,彼于異時,一切悉無,諸比丘!應作如是平等正智、如實觀察。(《雜阿含經》1169,《大正藏》第二卷312頁下)

  3、從無常觀無我
  世間的一切都是無常變化的。眾生有生、老、病、死,物質有生、住、異、滅,世界有成、住、壞、空。無常的必然是無我的,即使是我們的思想和情緒也是瞬息萬變的。

  愚癡無聞凡夫甯於四大身系我、我所,不可於識系我、我所。所以者何?四大色身或見十年住,二十、三十……乃至百年,若善消息,或複少過;彼心、意、識日夜時刻,須庾轉變,異生異滅。猶如獼猴游林間,須臾處處,攀捉枝條,放一取一,彼心、意、識亦複如是,異生異滅。(《雜阿含經》289,《大正藏》第二卷81頁下)

  4、從苦觀無我
  輪回的眾生都是生活在無窮的痛苦之中,有苦就不得自在。因為苦、不自在,所以無我。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色非是我。若色是我者,不應於色病、苦生,亦不應於色欲令如是、不令如是。以色無我故,於色有病、有苦生,亦得於色欲令如是、不令如是。受、想、行、識亦複如是。(《雜阿含經》33,《大正藏》第二卷7頁中)

  5、從空觀無我
  既然一切都是因緣所生的,所以本質即是空。空否定永恆、獨立的實體,空必無我。

  比丘!諸行如幻、如炎,刹那時傾盡朽,不實來實去。是故,比丘!于空諸行當知、當喜、當念:空諸行,常、恒、住、不變易法空,無我、我所。(《雜阿含經》273,《大正藏》第二卷72頁中)

  在《阿含經》中,談到無我時,經常是與無常、苦、空聯繫在一起的,它們的含義是彼此相通的。

  色者無常,此無常義即是苦;苦者即無我,無我者即是空也。痛(受)、想、行、識皆悉無常,此無常義即是苦;苦者即無我,無我者即是空也。此五陰是無常義,無常義者即是苦義。(苦義者即是)我非彼有,彼非我有。(《增一阿含經》35,《大正藏》第二卷702頁中)

  必須指出的,無我絕不只是一種理論,僅僅從理論上學習無我是遠遠不夠的,更重要的是要在實際生活和修行中實踐無我、體驗無我,乃至最終親證無我,成就涅槃妙果。關於這方面的內容,《阿含經》中也有詳細的說明。

四、小結

  《阿含經》的無我思想是建立在緣起學說的基礎之上的。我們應該以緣起為立足點,從因緣的角度,從無常、苦、空的角度,正確而全面的觀察、理解和把握無我。同時,我們還要注意到,《阿含經》中的無我,主要還是偏重於人無我,並且基本上是通過色、受、想、行、識五蘊來進行分析和說明的。此外,《阿含經》的無我思想,與後來的部派佛教和大乘佛教相比,顯得比較樸實,沒有形成系統而嚴密的哲學理論體系。這些都是值得我們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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