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二月講述於美國加州洛杉機金輪聖寺
永嘉大師證道歌
緒 言
永嘉大師證道歌淺釋
永嘉大師證道歌
唐慎水沙門玄覺撰
君不見。
絕學無為閑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
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
法身覺了無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
五蘊浮雲空去來。三毒水炮虛出沒。
證實相。無人法。剎那滅卻阿鼻業。
若將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
頓覺了。如來禪。六度萬行體中圓。
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
無罪福。無損益。寂滅性中莫問覓。
此來塵鏡未曾磨。今日分明須剖析。
誰無念。誰無生。若實無生無不生。
喚取機關木人問。求佛施功早晚成。
放四大。莫把捉。寂滅性中隨飲啄。
諸行無常一切空。即是如來大圓覺。
決定說。表真乘。有人不肯任情徵。
直截根源佛所印。摘葉尋枝我不能。
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裏親收得。
六般神用空不空。一顆圓光色非色。
淨五根。得五力。唯證乃知難可測。
鏡裏看形見不難。水中捉月爭拈得。
常獨行。常獨步。達者同遊涅槃路。
調古神清風自高。貌頰骨剛人不顧。
窮釋子。口稱貧。實是身貧道不貧。
貧則身常披縷褐。道則心藏無價珍。
無價珍。用無盡。利物應機終不吝。
三身四智體中圓。八解六通心地印。
上士一決一切了。中下多聞多不信。
但自懷中解垢衣。誰能向外誇精進。
從他謗。任他非。把火燒天徒自疲。
我聞恰似飲甘露。銷融頓入不思議。
觀惡言。是功德。此則成吾善知識。
不因訕謗起怨親。何表無生慈忍力。
宗亦通。說亦通。定慧圓明不滯空。
非但我今獨達了。恒沙諸佛體皆同。
師子吼。無畏說。百獸聞之皆腦裂。
香象奔波失卻威。天龍寂聽生欣悅。
遊江海。涉山川。尋師訪道為參禪。
自從認得曹谿路。了知生死不相關。
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
縱遇鋒刀常坦坦。假饒毒藥也閑閑。
我師得見然燈佛。多劫曾為忍辱仙。
幾回生。幾回死。生死悠悠無定止。
自從頓悟了無生。於諸榮辱何憂喜。
入深山。住蘭若。岑崟幽邃長松下。
優游靜坐野僧家。闃寂安居實瀟灑。
覺即了。不施功。一切有為法不同。
住相布施生天福。猶如仰箭射虛空。
勢力盡。箭還墜。招得來生不如意。
爭似無為實相門。一超直入如來地。
但得本。莫愁末。如淨琉璃含寶月。
既能解此如意珠。自利利他終不竭。
江月照。松風吹。永夜清宵何所為。
佛性戒珠心地印。霧露雲霞體上衣。
降龍缽。解虎錫。兩鈷金環鳴歷歷。
不是標形虛事持。如來寶杖親蹤跡。
不求真。不斷妄。了知二法空無相。
無相無空無不空。即是如來真實相。
心鏡明。鑒無礙。廓然瑩徹周沙界。
萬象森羅影現中。一顆圓光非內外。
豁達空。撥因果。莽莽蕩蕩招殃禍。
棄有著空病亦然。還如避溺而投火。
捨妄心。取真理。取捨之心成巧偽。
學人不了用修行。真成認賊將為子。
損法財。滅功德。莫不由斯心意識。
是以禪門了卻心。頓入無生知見力。
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焰。
非但空摧外道心。早曾落卻天魔膽。
震法雷。擊法鼓。布慈雲兮灑甘露。
龍象蹴踏潤無邊。三乘五性皆醒悟。
雪山肥膩更無雜。純出醒醐我常納。
一性圓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
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
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同共如來合。
一地具足一切地。非色非心非行業。
彈指圓成八萬門。剎那滅卻三祇劫。
一切數句非數句。與吾靈覺何交涉。
不可毀。不可讚。體若虛空勿涯岸。
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
取不得。捨不得。不可得中只麼得。
默時說。說時默。大施門開無壅塞。
有人問我解何宗。報道摩訶般若力。
或是或非人不識。逆行順行天莫測。
吾早曾經多劫修。不是等閑相誑惑。
建法幢。立宗旨。明明佛敕曹谿是。
第一迦葉首傳燈。二十八代西天記。
法東流。入此土。菩提達摩為初祖。
六代傳衣天下聞。後人得道何窮數。
真不立。妄本空。有無俱遣不空空。
二十空門元不著。一性如來體自同。
心是根。法是塵。兩種猶如鏡上痕。
痕垢盡除光始現。心法雙忘性即真。
嗟末法。惡時世。眾生福薄難調制。
去聖遠兮邪見深。魔強法弱多怨害。
聞說如來頓教門。恨不滅除令瓦碎。
作在心。殃在身。不須怨訴更尤人。
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法輪。
栴檀林。無雜樹。鬱密森沈師子住。
境靜林間獨自遊。走獸飛禽皆遠去。
師子兒。蒙隨後。三歲便能大哮吼。
若是野干逐法王。百年妖怪虛開口。
圓頓教。沒人情。有疑不決直須爭。
不是山僧逞人我。修行恐落斷常坑。
非不非。是不是。差之毫釐失千里。
是則龍女頓成佛。非則善星生陷墜。
吾早年來積學問。亦曾討疏尋經論。
分別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
卻被如來苦訶責。數他珍寶有何益。
從來蹭蹬覺虛行。多年枉作風塵客。
種性邪。錯知解。不達如來圓頓制。
二乘精進沒道心。外道聰明無智慧。
亦愚癡。亦小騃。空拳指上生實解。
執指為月枉施功。根境法中虛捏怪。
不見一法即如來。方得名為觀自在。
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還夙債。
飢逢王膳不能餐。病遇醫王爭得瘥。
在欲行禪知見力。火中生蓮終不壞。
勇施犯重悟無生。早時成佛于今在。
師子吼。無畏說。深嗟懵懂頑皮靼。
祇知犯重障菩提。不見如來開祕訣。
有二比丘犯淫殺。波離螢光增罪結。
維摩大士頓除疑。猶如赫日銷霜雪。
不思議。解脫力。妙用恒沙也無極。
四事供養敢辭勞。萬兩黃金亦消得。
粉骨碎身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億。
法中王。最高勝。恒沙如來同共證。
我今解此如意珠。信受之者皆相應。
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
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
假使鐵輪頂上旋。定慧圓明終不失。
日可冷。月可熱。眾魔不能壞真說。
象駕崢嶸慢進途。誰見螳蜋能拒轍。
大象不遊於兔經。大悟不拘於小節。
莫將管見謗蒼蒼。未了吾今為君訣。
緒 言
「這篇證道歌,是永嘉大師把一生修行的心得,和盤托出。各位不要把這篇歌詞忽略了,能背誦如流,這才沒有白聽證道歌一場。」這是宣化上人於一九八五年,在美國洛杉機金輪聖寺講解《永嘉大師證道歌》時說的。上人悲心切切,效法永嘉大師,為了這「摩尼珠。人不識」,不怕徒費唇舌,方便言說,告訴我們這個真實相。上人曾在一九六五年第一次在美講解這歌詞的時候,用文言寫成了註釋本,題為《永嘉大師證道歌詮釋》。為了普及化,使未學習古文的年輕人都明瞭個中道理;所以我們就將一九八五年上人講這歌詞時的錄音帶另行印就這白話單行本。在講解歌詞之前,上人為合乎聖意地解釋這《證道歌》,曾作了一首十四句的發願偈(附本歌淺釋內),其中兩句句子是:「惟願三寶垂加護,啟我正覺轉法輪。」所以上人所說的一字一句,都是發人心坎,指出我們的毛病直言不諱,鼓勵我們依歌修行。上人教導我們說:「各位如果把這歌詞背誦如流,自然就融合貫通,明白其中道理。」
明白甚麼道理呢?「了知生死不相關」的道理呀!當你遇到困難的時候,就把《證道歌》裏面的一節念念,就會心平氣和,可以達到難行能行的境地。譬如別人冤枉你,毀謗你,你可以想到「從他謗。任他非。把火燒天徒自疲」;要是人家罵你,你就念「觀惡言。是功德。此即成吾善知識。」
假如你怕死後輪迴六道,那你就要相信永嘉大師的話:「證實相。無人法。剎那滅卻阿鼻業......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
明白了我們還要修行,正如永嘉大師說的:「不求真。不斷妄。......心是根。法是塵......心法雙忘性即真。」
假如你只是研究經教,而不著重於修心養性,依教奉行,永嘉大師告訴我們說:「分別名相不知休......數他珍寶有何益。」
《證道歌》中,每句都是學佛人的警鐘,如果你以為出家修道的人才用得著,而你今生是談不上了,請你聽聽大師的話:「我師得見然燈佛。多劫曾為忍辱仙。」要成佛就要積功累德。永嘉大師也曾是:「吾早曾經多劫修。不是等閑相誑惑。」
永嘉大師向我們保證《證道歌》所寫的,都是令我們「證實相。無人法」的向上一乘悟道法門。他曾經說:「若將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大德們自利利人的菩薩心腸,能不令我們感動嗎?還有甚麼理由不去研究、不去念誦呢!
國際譯經學院
一九九一年浴佛節前夕
永嘉大師證道歌淺釋
我到洛杉磯來,是來看各位聽經聽得怎麼樣了,學佛法有沒有進步或認識,一方面也想聽聽十多年前自己講的經。各位不要生一種執著心,說住持到這兒來,也不給我們說法;其實我天天在這兒給你們說法。這裏每天放以前的錄音帶,那時候年紀輕,精神也較充足,所以講的經比現在講得好得多。你們各位如果要聽我講經,隨時隨地每天都可以來聽,不需要等到我來才聽。當時講的聲音,講的道理比現在都好,不過你們就是貪心很大,還要聽我講。現在我儘量辦退休手續,你們各人都應該自立,要自己知道怎樣去弘揚佛法。
《永嘉大師證道歌淺釋》—這一部《證道歌》是中國一位祖師作的,他的名字是玄覺。這位祖師出自永嘉,「永嘉」是地名,在中國溫州(浙江省)永嘉縣。溫州地方的話,和福州話、寧波話、廣東話一樣有他們自己的方言,其他地方的人聽了很不易懂。中國語言不統一,每個地方的言語和音聲皆不同。這位大師四歲時,父母便送他到廟上出家,出家以後博覽群書,因為四歲就出家,廟上特別請專人教他讀書,所以他的學問非常有基礎。因為他學問這麼好,以後又專門用功修道,於是就開悟了。開悟之後,他不願意自己獨得法的利益,於是寫成了《證道歌》來啟示後人,令後人也懂得修行,認識真正的正法。
這位大師聽說曹谿命脈—南華寺的六祖大師,是稟承釋迦如來以心印心、耳提面命、口授心會,如此傳承下來的衣缽心法,於是不遠千里來親近六祖大師,以求印證自己的見地。
他到達南華寺時,六祖大師正在上堂說法。於是永嘉大師穿袍搭衣,手裏拿著錫杖,向法座右繞三匝,然後停在六祖大師的前面,振威一喝,大吼一聲,也不叩頭頂禮。
六祖大師對他說:「出家人叫沙門,沙門必須有禮貌,所謂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你為甚麼到這兒來?粗裏粗氣的,一點禮貌都沒有?」
永嘉大師說:「生死事大,無常迅速。」意思是說,用功要緊,那有時間行禮呢?那有時間管細節呢?沒有時間講究這些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因為生死這樁事比甚麼事情都大,無常鬼不知甚麼時候就來了,我那有時間來行禮呢?
六祖大師就說:「何不體取無生,了無速乎?」說你為甚麼不研究無生法呢?你為甚麼不去明白無常迅速的道理呢?
永嘉大師說:「體即無生,了本無速。」你不用說研究,研究也沒有一個生死,明白也沒有一個快慢,沒有一個無常。
六祖大師說:「你既然說體即無生,了本無速,誰當分別?」誰有這個意思來分別呢?
永嘉大師說:「分別也非意。」分別也沒有一個心念在。
六祖大師就給他印證說:「如是!如是!」
永嘉大師聽到已給他印證,於是展大具向他頂禮謝法,就要告假走了。
看他到這裏來,只說了幾句話就要走,於是六祖大師說:「你為甚麼這麼快就要走?」
永嘉大師答道:「本自非動,豈有速耶?」本來就沒有來,沒有去,有甚麼快慢的?
六祖大師說:「你真得到無生的意了。」
永嘉大師說:「無生豈有意耶?」意思是說無生怎麼還有個意呢?
六祖大師說:「沒有意,誰當分別呢?」誰又在這兒分別呢?
永嘉大師說:「分別亦非意。」
六祖大師說:「你是可以了,但是不要走。」
永嘉大師真正明白六祖大師給他印證,於是在南華寺住了一宿,一般人稱這個經過為「一宿覺」—住一宿就開悟了。這是永嘉大師去見六祖,六祖為他印證的一個公案。
後來有些賣弄學問的人,說《證道歌》是荷澤(神會)作的。你看永嘉大師和荷澤大師二位都過去了,他們自己本身並沒有說這個歌是我作的,那個歌不是你作的,從來沒有爭過,後人就要這麼多事,來矇混視聽、張冠李戴,弄出一些麻煩。實際上《證道歌》是永嘉大師作的,因為古人著作不一定留名,後人就吹毛求疵,故意擾亂視聽,說是荷澤作的。永嘉大師的道德學問在當時是不可多得的,他的智慧辯才也是無人能比,因此他所寫的《證道歌》非常好,又簡單又明瞭,令人讀誦起來,菩提心油然而生,智慧燈不期然而點起。
我到美國初講《金剛經》,並沒有留下筆記或註解,當時都是中國人聽,聽過就算了。以後講《心經》,每個禮拜講一句、二句,或三句為一段落,每一段落用八句偈頌來註解,即成《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非臺頌解》。那時每個禮拜講一次,因為平時人都忙,也沒有人來聽。我住在一個地下室,沒有窗戶,只有門,地方非常潮濕,也不見太陽、太陰或星星,在那裏講了《金剛經》。後來搬到薩得街,講《心經》。接著就講《永嘉大師證道歌》,我用文言寫下解釋,然後再講解,後來有人把它寫出來,就成為《永嘉大師證道歌詮釋》。你們想知道我過去所講的法,可以看《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非臺頌解》,也可以研究《永嘉大師證道歌詮釋》。
談起《證道歌》,我一研究佛法時,就非常歡喜它,所以就把它讀到能背得出。因為歡喜它,就把它做為我到美國來後第三次的法布施,為大家講說。洛杉機這麼多學生、青年人,研究《永嘉大師證道歌》是很需要的。這次有人問我講不講經,真是要我的老命,以前錄音帶比我現在講的經不知好得多少。那時精神充足,身體也沒有這麼多病痛,講法時很有毅力,也有一種創作的氣派,所以講出來的法,沒有萎靡不振的樣子,不會把人講得想睡覺。你們為甚麼還要我講?有了錄音帶,我可以躲懶偷安了,可是這些弟子還是不放過我,所以又來催。今天我坐到座上,靈機一動,想起講一講《永嘉大師證道歌》也好,大家聽了以後,都學著唱一唱《證道歌》,好令人聽了早開悟。
「大師」,怎麼叫大師呢?大,因為他宏範三界,教化眾生。師,即人天師表;又者,他以法為師,一切的佛法都是他所效法的,好像對師長一樣;他又以法施人,以佛法來布施給一切眾生,這也是師的意思。師就是一種榜樣、模範、準則,一般人都應效法的,所以叫大師。
這位大師從四歲出家,便時時刻刻用功修行,尋師訪道,所以《證道歌》裏說:「遊江海。涉山川。尋師訪道為參禪。自從認得曹谿路。了知生死不相關。」「遊江海」,就是各處尋訪善知識;「涉山川」,登山爬嶺到名山大川,為著尋師訪道,訪友求明—訪善知識,求明眼人來指導,所以說:「尋師訪道為參禪」,就是要了生死,為學參禪這個法門。「自從認得曹谿路」,自從他明白曹谿這個向上一著,最後的心印法,「了知生死不相關」,他就明白生死的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證」就是證得,也就是有所證明,證明道是可以證、可以修、可以行的。證,也是印證,就是證據之意。印證—修道的人自己開悟了,自己不能給自己印證,必須要找有道的高僧、大善知識、過來人來印證,這才可以證明。不能自稱開悟了,證果了;若自己說自己開悟證果了,這叫「未證言證,未得言得」,沒有證果,自說證果;未得真正智慧,自說得到了,這在佛教裏犯了大妄語,一定會墮拔舌地獄。因為這樣,所以自己不能自立為祖師,必須要由明眼善知識和祖師來給你印證,才可以入祖師位。
「道」,韓愈說得很有道理,「由是而至焉是謂道」,從這兒走到另外一個地方,就是一條道路,可是他說的是人行的道路,我們現在講的道是人修的道路。修這個道是要在裏面修,而不是在外面修,所謂內聖才能外王,內裏有聰明睿智,有聖人的智慧,外面才能教化眾生。
中國有倉頡造字,倉頡是菩薩再來,他怎麼會造字呢?因為他有天眼通,所以造中國字多數用象形,象形就是字與形相符。好像「道」字,上邊二點代表一個陰數,一個陽數,二點如把它一撇一捺,就是個「人」字;要是一撇一捺中間分開,就成一個「八」字;再要一撇短一點,一捺長一點,變成「入」字,所以道字頂上二點就有這麼多變化。現在這兒頂上二點代表陰陽,也代表人,人字分開了,分開為一陰一陽,二點下邊再加一個「一」字,這個「一」字是怎麼成的呢?無緣無故就有個「一」字嗎?「一」字是從「○」字化出來的,○字中間斷了,伸開來就是一。上邊二點也可說是○字斷成二段,就變成一陰一陽,這「一」裏就包括陰陽,一字是○字變化出來的,然後又加上自己的「自」,意為修道在自己。若和上面兩點一橫合在一起則為「首」字,首就是人生第一件大事。首者頭也,像頭一樣,最重要的是了生脫死的大事。了生脫死在自己,而不是到外面去找,不是向外馳求,所以自己要修行;首字旁邊和下邊加個「走」字邊,合起來為「道」字。道就是要修行,修就要行—要實行,所以有個走字邊,這是道的大概意思。
道字上面二點代表陰陽,也代表人的兩個眼目,或兩個耳朵,或兩個鼻孔,這都是一種表法。不論眼睛、耳朵、鼻子,都在自己身上,所以不要到外面用功夫,要在裏面用功夫。所謂道—外面有有形的道,裏面有無形的道;有形的道是受生死的道,無形的道是了生死的道。永嘉大師寫的《證道歌》,是了生死的道,這是每個人自性裏面所應該修的道。
「歌」是歌唱,他這篇《證道歌》不是用詩、文章、賦或詞寫出,而是用歌的型式寫出來,可以用來唱的。唱歌做甚麼?可以陶冶人的心性,令人提發本有的智慧,你能觸類旁通,就能因這個歌的音聲而悟道,這是永嘉大師的用意。
本來禪宗這個法門是離言說相,沒有甚麼可說;離心緣相,心裏想都想不到;離文字相,沒有文字可寫。既然如此,為甚麼永嘉大師沒事找事做,寫出這首《證道歌》來?豈不是多餘的?不是的,他雖明知禪宗離言說相、離心緣相、離文字相,掃一切法,離一切相,一法不立,可是還要用言語歌詞來表露它,以便接引不懂的人,令他由歌頌上引起興趣,可以說是拋磚引玉,用心良苦。所以不需要說的,他也說;不需要寫作,他也要寫出這首歌,來鼓勵大家發菩提心,這是他的用意。
本來修行是連言說都沒有的,又怎會有歌呢?既然沒有歌,又怎會有歌中的解釋、詮釋,這豈不是多餘的?可是我見永嘉大師不怕麻煩,多此一舉來接引眾生,我也就不自量力,不顧自己的孤陋寡聞,以管窺天,用少知少見的見解,多造一個贅疣,寫出很簡單的註解,這是我寫《永嘉大師證道歌淺釋》的動機。
這歌唱起來令人有一種開悟的感覺,很順口的,也很容易念,不論大人、小孩、男的、女的,都很容易會念。我頭一次遇到這篇歌的時候,歡喜得不睡覺也不睏,不吃飯也不餓,甚至沒有衣服穿也不管了。我就這樣天天唱它、念它,不知不覺地也就能背出來。可是我講了以後,一般人是不是像我這樣地高興呢?當年在三藩市講《證道歌》時,沒有人這樣子注意,沒有人高興得不吃飯、不睡覺。由此可知,每個人的根性不同,有人喜歡讀這部經,有人喜歡讀那部經;有人說這部經說得好,有人說那部經說得不好。這都是錯誤的觀念,佛所說的經典,沒有那一部謂之好,那一部謂之不好。佛所說的法都是第一的,都是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
如果我們能以求世間法的心來求佛法,不必全分,只要有求世間法的一半誠心就夠了。你看世間求名求利的人,天天計算怎麼可以得到名,得到利,名利雙收,怎麼可以出風頭,又怎麼可以令人相信我。他們求財色名食睡,於自己所歡歡的世間法,無所不用其極;同樣地若求出世間法,能這樣念茲在茲,寤寐思惟來計劃,你說怎麼會不成道業?怎麼會不成佛?就因為一般人,求世間財色名食睡五欲的心很積極,而修行則沒有那麼懇切,沒有那麼虔誠,雖然也拜佛、念經、聽經,但是,總而言之,沒有求世間財色名食睡那樣不顧一切,所以我說有一半的誠心就不得了啦!各位想一想,人們天天上班,只有萬佛聖城的人上班沒有代價,是真正抱著犧牲的精神為佛教服務。世間人上班,那一個能不求代價義務上班?找一找!若是求出世間法,有求世間法那種誠心的一半,那就用不完了,見到世間人這種情形,我不由得有所感觸。
「淺釋」,即顯露出來,把道理說得更淺顯、更清楚一點,令人一看就容易懂,並不是高談闊論,只是管窺之見、蠡測之智(好像用竹管子看天,以蚌殼來測度大海的深淺一樣),來解釋《證道歌》。
《證道歌》是一個修行的方法,我們若是能依這個方法去了解、認識,也可以證道。這首歌的命題若按天臺七種立題而言,是人法立題,永嘉大師是人,證道歌是法,以法來證道。
在中國大叢林裏,常有人打齋供眾,打齋是請大家吃飯。有時居士請居士到齋菜館吃飯,雖然也是請人吃飯,但沒有供佛及僧,在道場裏請齋是供佛及僧。三寶是福田,供佛的功德不可思議,供法、供僧也如是。我們學佛法的人不要貪口味,在中國大叢林裏,菜飯都是很清淡的,油鹽不多,菜式更是簡單。平時沒有人打齋供眾,就是清菜淡飯,修行人不貪美味,減輕食欲,遇到有人打齋供眾便不同。打齋供眾有羅漢齋,這是最普通的,和大鍋菜飯差不多,比平時的菜料好一點而已;再來是如意齋,那就是齋主多出一
點供養金,如意齋就是隨心如意,吉祥高興,也是打齋供眾,和大家結法緣;最上等的是上堂齋,上堂齋是要請住持法主上堂說法,這堂佛事,在叢林裏非常重要,所有廟上住的四眾弟子都要參加這儀式。所說的法語,說完了要寫在一塊揭示牌上掛出去,或一個半月,或一星期,若是有人天天供齋,就天天換。上堂說法時很熱鬧,道場鐘鼓齊鳴,然後為齋主——功德主說法,現在只將名詞和意義說給大家聽。因為今天本來有人要供上堂齋,但供上堂齋要多一點人,出家人要多,方丈和尚要有拂塵、拄杖,好幾種法寶都要帶齊,上堂給大家說法。金輪聖寺從來沒有人上堂說過法,所以今天沒有預備好,不能做這堂佛事,等下次來,如果有人還有興趣,可以奉行這個儀式。
永嘉大師四歲出家,就學習經律論三藏法,對天臺教有深刻的研究。他俗家姓戴,這位大師可說未染世緣,沒有到社會磨鍊過,他是很精純的,純潔無染,所以做出的歌詞,言言真實、字字珠璣,不像一般註解或寫作,絮絮叨叨的,因為他沒有染污,所以純潔清淨。《證道歌》既淺顯又深奧,文辭沒有令人不懂的地方,可是道理非常奧妙,佛法大意都表露無餘。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七日開始講《證道歌》時,我先寫了十四句偈頌,發願以最懇切至誠的心來解釋歌詞。
宣化清淨身口意 皈命頂禮佛法僧
乃至十方三世佛 過去現在未來中
諸尊菩薩摩訶薩 西方東土歷代祖
古往今來賢聖燈 惟願三寶垂加護
啟我正覺轉法輪 見聞精進證不退
倒駕慈航救同倫 一切眾生皆滅度
還我本來法性身 覲見威音古慈親
「宣化清淨身口意」,我們的業是身口意所造出來的,身業不清淨,容易造業;口業、意業不清淨,也容易造業。身業容易犯的是殺盜淫,意念所犯的是貪瞋癡,我們平時想是想非,聽是聽非,或參雜在是非的場合裏,都是貪瞋癡。所謂「是非場,絕勿近」,是非的場合絕對不要去接近;「邪癖事,絕勿問」,人家說是是非非的問題,不要去問怎麼回事,你去問正是受不清淨業所趨使,因為「口開神氣散,舌動是非生」。
天地給我們身體、靈性,是叫我們正當地做,不是叫我們到這裏盡做些不合法的事。學佛的人應該迴光返照,看看自己天天做些甚麼,是不是在佛教裏爭名爭利,爭出風頭,爭第一,爭權奪利?若是這樣的話,簡直不配做個佛教徒;佛教徒要卑躬折節,不爭、不貪、不求、不自私、不自利、不打妄語,如果我們能做到這六大宗旨,才是真正的佛教徒,才是意業清淨。
口有四業:綺語、妄語、惡口、兩舌。綺語是專門講男女之間淫穢的話,引人想入非非;或者專門講損壞佛教名譽的話,令人對佛教徒有不良印象。像「你看他學佛好幾年了,態度仍是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樣子,學甚麼佛!」我們天天學佛法,如不在這個地方下一番功夫,真是對不起佛教,一定要痛下針砭,自己給自己治一治貢高我慢、嫉妒障礙,種種毛病。這種病不去,始終在佛教裏是個大障礙,不能出三界,所以身口意三業非常重要。妄語,人人容易犯,不知不覺就打妄語,說假話。惡口,就是罵人,講粗話,甚麼話粗魯難聽,就講甚麼話,很毒的,所以叫惡口。兩舌,就是一個人有兩種面孔,對張三說李四的是非;對李四講張三的是非,把張三、李四講得水火不容,製造出矛盾來,然後坐山觀虎鬥,橋上看水流,看你們鷸蚌相爭,他好漁翁得利。所以在講經前,我要清淨自己的習氣毛病,使身也清淨,口也清淨,意也清淨。所以說:「宣化清淨身口意」。
「皈命頂禮佛法僧」,我一心皈命三寶—佛寶、法賽、僧寶。
「乃至十方三世佛,過去現在未來中」,乃至橫遍十方世界,豎窮三世—過去世、現在世、未來世,三世的諸佛我皆皈敬。
「諸尊菩薩摩訶薩」,十方所有菩薩中的大菩薩,我也向他們皈命頂禮。
「西方東土歷代祖」,也頂禮西方的歷代祖師,和東方歷代祖師。
「古往今來賢聖燈」,這些古往今來的聖賢,有如照世明燈似的。
「惟願三寶垂加護」,註解這部《證道歌》之前,我至誠祈求盡虛空、遍法界,十方三世無盡常住,一切佛法僧三寶加護我,令我有解釋《證道歌》的智慧。
「啟我正覺轉法輪」,開啟我正知正見,令我明白《證道歌》的道理。
「見聞精進證不退」,令見到《證道歌》的人,聽到《證道歌》的人,或見到《永嘉大師證道歌淺釋》的人,都能勇猛精進,依法修行,證得念不退、位不退、行不退這三不退轉。
「倒駕慈航救同倫」,再倒駕慈航,回來娑婆世界,救苦難的有情眾生。
「一切眾生皆滅度」,使所有眾生皆得滅度,離苦得樂,證得涅槃妙心。
「還我本來法性身」,返本還原,令我恢復本有的佛之法性身。
「覲見威音古慈親」,朝拜最初的威者王佛,一切眾生最古的慈悲之父,讓我們大家一起去見威音王佛去。
君不見。
絕學無為閑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
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
「君不見」:為甚麼說君,不直接說你看見沒有,君是稱呼之詞,也是一種很禮貌的稱呼,好像說「先生」,張先生、李先生。不見,看見沒有?一種探問的口氣,試問之詞,看見沒看見甚麼呢?.
「絕學無為閑道人」:絕學,也可說是無學,證得無學位了,初果、二果、三果的聖人都叫有學位,都是有所學習;四果的阿羅漢,是無學位。絕學,絕是斷絕,把學習的道路斷了,為甚麼要絕學呢?因為他證得無為的智慧,無為而無不為。在表面上看他無所事事,可是默默中正在轉法輪,教化眾生;不過他不著相,不願意留形跡給人看見,不願意人對他歌功頌德。閑道人,表面上他是無所作為的,他很清閑的,悠然自得的樣子,好像甚麼事,也不注意似的,閑是閑著,可是他是個道人。道,他是個得道的人,不是修道的人,得到甚麼道呢?得到諸佛的心印法門,得到大而無外、小而無內的法門,所以很自在。閑道人,也包括自在、快樂的意思,有平安寂靜的意思在裏面,所以叫閑道人。看他無所事事,甚麼事都不著急,也沒有煩惱,時時都是優游自在,超然自得,可以說是「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道通天地有形外」,就是大而無外;「思入風雲變態中」,便是小而無內,這種境界不是我們凡夫俗子所能夢想得到的,所以說他是個閑道人。也可以說是「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萬物靜觀皆自得,萬物的表裏精粗,他沒有不明白的,不用加以思索研究才能懂,很自然就得到;四時佳興與人同,春夏秋冬四時的美好光陰,他和所有人都一樣,沒甚麼分別,所以叫閑道人。
「不除妄想不求真」:因為他已得了道,沒有妄想可除,也沒有真可證。妄化真存,所以不除妄想,並不是說他有妄想而不除去;無真可證,已經證得到極點了,所以不求真。
「無明實性即佛性」:以前他和我們一般眾生一樣,也有無明的煩惱,可是現在修得變成佛性,返本還原,反迷歸覺,根本生死的問題斷了,所以無明實性轉成佛性。
「幻化空身即法身」:以前幻化的,虛幻不實的身體,現在證得法身的理體。
法身覺了無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
五蘊浮雲空去來。三毒水泡虛出沒。
「法身覺了無一物」:甚麼是法身?法身就是實相,就是無形無相。覺了,就是他明白了。無一物,他一物也不執著,沒有任何境界能把他迷住,所以一物也不立了。
「本源自性天真佛」:這是證得甚麼境界,到了甚麼程度呢?證得根本的源流,根本的佛性。所以本源白性,就是自己本有的佛性。天真佛,就是本來現成的天真佛,因為這樣,所以他是絕學無為閑道人。
「五蘊浮雲空去來」:五蘊,就是色、受、想、行、識,又叫五蓋,又叫五陰。為甚麼叫五蘊?因它是蘊結而成的;為甚麼叫五蓋?因為它蓋覆自性,現不出光明;為甚麼叫五陰?因它屬於陰,隱沒伏藏著。色,指一切有形有色;受,以領納為義;想,以分別思考為義;行,指念念不停,念念遷流,以不停為義;識,以了別為義。這五蘊—色、受、想、行、識,每一蘊都蓋覆我們本有的自性,我們自性的光明被蓋住了,便把本有的智慧遮住了。這五種東西非常厲害,所以在八苦中有「五陰熾盛苦」,好像火一般,能將人燒死,可以把自性燒死。但它的體性,卻是空虛幻化的,所以說五蘊浮雲空去來,有如浮雲似的,空中去。空中
來,沒有實體。
譬如青、黃、赤、白、黑這五色,只有顏色而沒有實體的形相,它要藉其他的物質而顯出顏色,色的本身並沒有甚麼東西。更明顯的說,色的本身就是一種微塵變化,徵塵經由很多很多聚集在一起,你才能見到它的形相,有個色;若單單一粒微塵,就很不容易看得見。這五顏色聚集在一起,即是你看見的青、黃、赤、白、黑;但分開時,單單一個顏色,你也看不太清楚。單單黃色一色,如一粒微塵那麼大,不太清楚;單單紅、白、黑色也一樣,不容易分別清楚,如果聚集在一起,它就顯現出來;五蘊也是一樣,由一點點聚集而成。受,有了色法,就有了領受;有了領受,就變成想陰;想,就像野馬似的跑得很快,妄想鑽天入地;行,就有行動的遷流;識,然後又有了分別。這五蘊的法都是沒有實體,沒有真實的東西在裏面。所以五蘊就像空中的浮雲、雲霧一般,忽聚忽散,聚而成形,散而無物,聚則有,散則無,在虛空裏很自由地來去,你真要捉它,卻捉不著。
「三毒水泡虛出沒」:三毒就是貪瞋癡,這三毒把我們的法身慧命毒得昏迷不醒,幾乎都毒死了。
貪,貪而無厭,人的貪心不易降伏,尤其貪財、貪色、貪名、貪食、貪睡。自己想一想,你不貪財,就會貪色;不貪財色,就要貪名;財色名不貪了,吃又放不下,貪吃好東西;吃也無所謂了,但不睡眠就受不了。貪睡的人睡著了,你給他甚麼,他都不要,給他一百萬,叫他醒一醒,他不相信,為甚麼呢?大概是做夢吧!不會是真的,所以又睡了,無論有甚麼事情,也搖不動睡覺三昧的定力。信佛的人不要多睡,今天佛的法駕來光臨道場,快來拜佛。他說不行,我還沒睡足。叫他去做早課,睜不開眼睛怎麼做?這是捨不了睡,這就是貪。
瞋,貪著五欲,貪不來就發脾氣,被旁人給搶去就發脾氣。
癡,人一生瞋恨心,就無所不為,甚麼都做得出來,一些愚癡的事情就發生了。所以稱為貪瞋癡三毒。
三毒把我們的法身慧命都毒得不能覺悟,可是他們雖這麼厲害,卻好像水裏的泡沫一樣,自生自滅,你若不隨它去轉,它也沒有辦法。就像水泡在水裏,現出來的只是假形,沒有實質,連屍首都沒有,沒有一個實體,就像一股雲霧一樣障著你,所以說三毒像水泡般虛幻出沒—虛幻而生,虛幻而滅。
證實相。無人法。剎那滅卻阿鼻業。
若將妄語誑眾生。自招拔舌塵沙劫。
「證實相。無人法」:證得實相理體時,人也空,法也空,人法雙亡,法執也破,人執也沒有了。人的執著沒有,就沒有人我是非;法的執著沒有,就不會說:「我懂甚麼法,你不懂。」這種貢高我慢,輕看旁人的思想都沒有了,所以說無人法。
「剎那滅卻阿鼻業」:業讀牙,和法字諧音。剎那,就是很短的時間,一剎那中,就把無間地獄的業滅了。阿鼻是梵語,翻成中文就是無間地獄—沒有空間的地獄,一人也滿,多人也滿;在地獄,時間也沒有間斷,時時受苦。有五種無間地獄,在《地藏經》上說得很清楚,可以查看。換言之,就在很快很快的時間內,連呼吸都不需要,就可以滅除無間地獄的罪業。我說得這麼容易,恐怕有人不相信,以為我打妄語騙大家。不是的,所以永嘉大師發誓說:
「若將妄語誑眾生」:若我打妄語欺騙一切眾生—
「自招拔舌塵沙劫」:我願意自己遭受果報,入拔舌地獄,像微塵恆河沙數那麼多的大劫,在那裏受罪。我是說真話、實語、不打妄語騙眾生,所以各位不要不相信,這是永嘉大師知道眾生多疑不信,所以叮嚀茹苦,苦口婆心,憂心切切來告訴我們,他發這個誓願以堅固我們的信心。
各位想想,古來祖師對你、我、他一切眾生,是多麼關心,多麼盼望我們早日反迷歸覺,這種殷殷期待的苦心,切莫辜負,不要再在外面旅行而不知回家。我們現在在娑婆世界旅遊,不是自己的家鄉,應該趕快回到自己本來的故鄉,與諸佛菩薩為伴侶,所有十方諸佛菩薩及一切歷代祖師,都在等著我們,就像父母盼望子女歸來一樣。
永嘉大師叫我們不要懷疑,我們偏偏就要顯顯自己的本事,生出一種懷疑!怎麼說證實相,無人法,就能滅去塵沙劫的罪業,消除阿鼻地獄的罪呢?未免太容易了,沒有道理,我不相信。
我現在跟你們多說幾句,證得實相理體,就好像一個人沐浴過,把身上的污泥都洗乾淨了。這種污泥就好比阿鼻業,你把它洗乾淨,自然就沒有了,也就如神秀大師所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是說你要洗,才能乾淨,但這仍是還沒有到家。
六祖大師說:「菩提本無樹」,他已經不需要菩提樹了;「明鏡亦非臺」,也不需要明鏡來照了。「本來無一物」,到一合不生全體現的時候;「何處惹塵埃」,甚麼地方又有塵埃呢?塵埃也就是阿鼻業,阿鼻業都空了,但你要往修行那條路上走,才能證得,不是聽聽說說就好了,一定要念茲在茲,天天躬行實踐修行,或參禪,或學教,或學律,或修種種法門;若是不修行,永遠都不會證得的,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所以我希望在座各位,不要三心二意,自棄前程,自己不去修行,生出中道自畫,裹足不前的思想,永遠到不了寶山。
頓覺了。如來禪。六度萬行體中圓。
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
「頓覺了」:頓,一般人講是「立刻」的意思,由文看來,應該當「即刻」講。立刻、即刻有甚麼分別呢?立刻是無前無後,前也不連,後也不接,立刻就覺悟了,和過去沒有甚麼關連,和未來也沒有甚麼關連,就是現在。即刻,即就是這佃時候。「這個時候」語氣和「立」就不同,這個「即」和前邊有一點關連,和後邊也有一點關連,不是和前邊不接氣,和後邊也不接氣。即刻,就是在這個時候;立刻,就有一點斷絕的意思,即刻則沒有斷。
一般人講頓教,都是說很快就開悟了,這就是立刻的意思,要是詳細來推測字意,頓就是走到這個地方,甚麼時候走,從前面一步步走來的,不是一步也沒走就開悟了。所謂「差之絲毫,謬之千里」,一般人的講法就是立刻開悟,好像以前也沒修行,以後也不用修行,這就夠了。頓就是從前修行過,到這個地方開悟了,以後還要往前去修行。理是頓悟,事是還要漸修。為甚麼這樣說?因為我們要知道,一切一切都要合理,世上沒有不合理的事。譬如我們見到一棵樹很大,它是甚麼時候生出來的呢?在幾百年前生出來的,不是今天才生出來的,今天就能那麼大,那麼高。樹是這個樣子,我們人也是這樣,長大成人就是弱冠,可以戴帽子(古時,男子二十歲,可戴帽子),那弱冠是甚麼時候開始呢?是從一歲時,出生後慢慢長大,長大後就叫弱冠,不是一個人一出生就二十歲。由此推測,頓悟也是從「漸」那兒修來,才有頓悟的成就,不是沒有修,即刻就頓悟了。假如他今生沒有修就頓悟,那是因為他在前生,往昔修過,今生機緣成熟,就豁然開悟,所以我說頓悟是由漸修而來。頓悟了還要漸修而去,所以不能說與前後都沒有關連。
頓覺了,覺就是覺悟、明白,也就是開悟了,開悟也就是理論明白。把道理明白了,你還要去修行,你若是不修行,那是一點用也沒有。就好像我們明白造電腦的理論,會造電腦,有軟片,知道怎樣可以把電腦裝進去,把甚麼資料也裝進去,然後就可用了。可是我們若只明白道理而不去造電腦,還是沒有用的;要明白道理,然後去造個有形相的電腦,那電腦才會現出來。最初電腦尚未發明時,相信很多人早就想到發明電腦,可是想是想,但是無所措手,誰也不知道怎樣發明,就是在那兒想。這是說明白道理,可是不去做,不去實行,還是不能有事實的表現。同樣的道理,你開悟了,還要去真真實實地修行,更要努力,所以古人說:「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大事未明就是還沒有開悟的時候。「大事已明,更喪考妣」,大事已明白了,更要好像父母死亡的樣子,去謹慎從事。所以開悟也是這樣,我們明白道理,還要去做,還要實實在在地用功修行,這才有辦法,這樣電腦或者神腦才會現出來。
「如來禪」:如來是佛的另外一個名稱,是佛的十號之一,其他九個是甚麼呢?應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加上如來則為佛的十號。本來每尊佛有八萬四千個名字,但名詞太多,人記不住,所以以後就改成一萬,以後又改成一千,再後改成一百。以後人還是記不住,單單一位佛就有一百多個名字,把電腦都弄糊塗了,所以改成十號,保留如來、應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每位佛都一樣有這十號,所以佛佛道同,佛佛平等,所以說「十方三世佛,同共一法身」,也同具十個名號。如是如如之理,是說理的;來是說事,這是理事無礙的表示。如,乘如實之道;來,來成正覺。所以佛本來無所從來,也無所去,因為佛的法身是遍滿一切處,不來不去的。
禪是梵語—禪那,翻成中文為靜慮,靜—清靜,慮—思惟。把你的思慮逐漸減少了,沒有動得那麼多,動得多就是妄念,不動就是真念、正念,所以要靜慮,把思慮都靜下來,沒有妄念,就叫靜慮,又叫思惟修。靜慮把妄想的想都沒有了,又怎麼會有思呢?這個思惟是似有似無的,並不一定有,也不一定沒有,是甚麼呢?就是參禪的參。參是參話頭,不是參話尾,話頭是在言語還沒有說出來那個地方,這話語之頭,參「那個」,參「那個」有沒有一個思慮呢?沒有,那只是一個參。
參就像用錐子鑽窟窿一樣,又好像打井,向下用錐子鑽地,把地硬給鑽出窟窿來,本來地沒有窟窿啊!是鑽出來的,這個鑽窟窿的鑽就是那個參。參是無形,打井鑽窟窿是有形,以有形比喻無形,硬鑽—鑽不進去還要鑽,鑽到甚麼時候給鑽透了,那就是破本參,所以叫參。參甚麼呢?就是參這個思惟修,所以叫禪,如來禪是沒有妄念、邪念、雜念,只有一個正念來參,來鑽窟窿,甚麼時候鑽透了,就開悟了,就叫破本參,頓覺了的功夫就是如來禪。
「六度萬行體中圓」:六度是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智慧)。布施度慳貪;持戒度毀犯;忍辱度瞋恚;精進度懈怠;禪定度散亂;般若度愚癡。
布施度慳貪,我們學佛的人要懂得布施,布施不是叫人布施給我,而是我時時要布施給人,不是你布施啦!你布施啦!你布施給我,而我不布施給你,不是這樣。所以行布施,不一定要人家來向我化緣,我才布施,我看見有甚麼困難的人,都應該幫助他們,這叫財施;又看人不懂得佛法,很飢餓似的,我們應用佛法來布施給他們,令他們明白佛法,這叫法施;或者見人驚恐,無依無靠時,我們能幫助他,把他的恐懼解除,這叫無畏施。所以要知道布施能破除慳貪,我們甚麼都捨不得,捨不得幫助人,只願意人幫助你,這就是慳貪。你若不去行布施,就破不了慳貪,你越慳貪嘛!你就越要捨,把慳貪給破了,把它給度了,慳貪就生大慚愧,慳貪鬼就跑了。
持戒度毀犯,持戒就是守規矩,也就是叫人規規矩矩,諸惡莫作,眾善奉行。這和布施差不多,布施是儘量布施給人,就是眾善奉行,持戒則更要諸惡莫作,若你去布施,然後還要殺人、放火、打劫,也沒有用。你若說,我劫富濟貧,打劫有錢人來幫助窮人,那是不可以的。必須諸惡不作,不做一切惡,奉行一切善,止惡防非,把不對的地方都改了,對的地方儘量去擴展它,令它發揚光大,時時都有正念,這是持戒的大略意思。持戒就是守規矩、守法律,在家庭不要和人爭吵;在國家社會,也要守規矩;在世界上不要妨礙其他的人,這就是持戒。
忍辱度瞋恚,瞋恚就是我們的脾氣,脾氣和瞋恚屬火,忍辱屬水,水性柔和,火性暴燥。我們發脾氣,無明火起三千丈,把初禪天都燒得受不了,所以我們要修忍辱。談到忍辱,能忍的,那不算,忍不了的,你能忍,那才算;受不了的,你能受,那才是真修忍辱行。要學彌勒菩薩,肚子大,吃得很胖,心裏甚麼也沒有,他是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所以笑口常開,常常歡歡喜喜的,他就是修忍辱功夫。我們修忍辱功夫要學彌勒菩薩,不是故意表現出笑,那是奸笑,不是真笑。心裏有一種瞋恨,很奸,很狡猾的,明的裝人;暗的就裝鬼,學佛法的人,這是最要不得的。無論在甚麼時候,甚麼場合都要真,不要戴著假面具,這才是佛教徒的本來面目,你盡戴著假面具去欺騙人,結果還是自己吃虧。
這在社會上是行得通,因社會上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互相欺騙,你沒真心話對我講,我也沒真心話對你講。在佛教裏,我們要坦白直率,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對就對,不對就是不對,不能明明不對的,還要狡辯一下,把過錯推到旁人身上,那就錯了。你不坦白,不真誠,菩薩是不歡喜的,所以我們學佛的人,一定要拿出真心來,拿出誠心來,時時刻刻都要實實在在,老老實實的,真真實實的,不要有絲毫的虛偽存在。譬如說,我修忍辱,雖也表示一個歡喜的樣子,但這是假的,不是真的,裏面氣得不得了,忍也忍不住,甚至心想殺人,面上還是現出很友善的態度,這是錯的,這不是忍辱,這是狡猾奸詐。
精進度懈怠,不是說我修行了,我精進了,我念經、我念佛、我拜佛了,常常登報紙表示我怎樣修行,不是如此。精進是要你自己身也精進,心也精進,時時不懶惰,時時不自欺,時時必恭必敬,如對佛天,如臨師表,要這樣不自欺叫精進。時時都念茲在茲來修行佛法,不是修行佛法時,正在拜佛,一回頭就罵;或者一回頭就拿把刀殺人,那不是精進,那還是在那兒盡做一些假的。
禪定度散亂,為甚麼我們要修禪定,就是我們太散了,浪費很多精神,很多汽油都浪費掉。我們眼睛看,耳朵聽,鼻子嗅,舌頭嚐,身覺觸,意緣法,這都是向外散。你的精神向外散,就是散亂,散亂要怎麼辦呢?就要修禪定。禪定就是坐在那兒把你的心沈靜一下,好像一碗渾水,放在一個地方不動,塵土就沈到底下,從上面一看,就看到底。這樣能從上面看到底就是智慧光明現前;渾濁的時候,就是愚癡,是無明在那兒擾亂得你甚麼都不知道。所以我們修禪定,就是要生長智慧,你有了定,就發智慧;發慧就得到般若,般若就是智慧,就不會做愚癡的事情。為甚麼人盡做犯法的事呢?就因為太愚癡,所以不知道往正當的做,我們要是不愚癡,就是有智慧。六度簡單說明如此,如要詳細說,盡未來劫也說不完六度的法門。
現在講萬行,萬行是言其行門之多,實在講來不止萬行,行門有無量無邊那麼多,萬行就是我們修行的法門。我們所修的是善法,不是惡法,善法有很多很多,數不盡、說不完那麼多,總括起來是萬行,也就是我們修行的人,「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就是種種善事都要去做,種種惡事都不要做,就像持戒那樣,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既然是眾善,就不能說出一定的數目,要是說少一點也不對;說多了嘛!也不知道多少,所以叫萬行。
體中圓,所謂六度萬行,不是向外去找,要向裏面去找,從你自性裏先做,從自性上用功夫。拿布施來說,我們眼睛看東西,不要那麼貪而無厭,眼睛不貪了,就是布施了,就把眼睛這個賊度了。鼻子不應貪香與不香,你持盜戒,不偷盜,但你的鼻子很容易偷東西,嗅到好味,也不和人打招呼就要嗅,嗅了香水味,不告訴人一聲:「你身上有香水味,我嗅一嗅好不好?」只覺得這香很好嗅,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嗅了,鼻子這個賊,就是偷東西,不持戒,犯了盜戒。耳朵喜歡聽音樂,歡喜聽好的聲音,聽好的聲音就生歡喜心;聽不好的聲音就生瞋恨心,人家罵你一句,心裏就生瞋恨,沒有忍辱的功夫,沒有把耳朵的賊度了。精進度懶惰,舌頭不要在吃東西的時候才用,到講法時就躲懶偷安,吃東西精進,講是非也精進,講正經事,就不願意講,這就是懶惰,那精進,不是正精進。你若是能正精進,就可以把舌頭的毛病度了。身體本來應該常常靜的,不應流動,可是你總是東跑西跑,南跑北跑,真正修禪定的功夫,就要把身體多跑的散亂收回來。意念裏要是有智慧,就不會愚癡,把你的愚癡給度了。所以六度也可以說是度你的六賊,把眼耳鼻舌身意六賊度得聽話了,那你再也不打妄想,甚麼妄想都沒有,便是六度萬行圓滿了,所以說體中圓。你若真不打妄想,不思善,不思惡,你說這不是六度萬行體中圓,是甚麼?
「夢裏明明有六趣」:夢,本來是一種虛幻的妄想所現,可是也有真的,有的是鬼神預先來啟示你的夢,所以夢也可說是假的,也可說是真的。可是不管假的夢,或真的夢,或預先靈感,都沒有甚麼憑藉,抓也抓不著,想看也看不見,拿不來也送不走。有些夢是白天所遭遇的,晚間夢著;也許是你想過的;有的是沒有想過的,也沒有遇見過,突然夢見這個境界,還很靈驗,都變成事實,這可說是真夢。雖然是真夢,也是取不得,捨不得,拿也拿不到,想把它送走也送不走。有預先靈感,在事情未來之前,或者一年、一個月、一個禮拜之前,你就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境界,遇到甚麼人,做了些甚麼事,到時候果然就那樣,這是預感,預先的靈感。這種靈感多數是前生跟來的,因為前生你修行,有些護法善神幫助你,甚麼事就給你一個靈感,令你有所覺悟。譬如你本來是在家人,做夢夢見出家,甚至穿著黃袍、搭著衣,儼然一個大善知識,其實你並不是出家人,怎麼夢中自己出家呢?或許你前生是出家人,今生迷了,這些護法善神,默默中指示你,點醒你,叫你明白:「原來我是個出家人」,所以你能繼績發菩提心修道,這是很好的。其他種種事情可以以此類推。
我們知道做夢是虛幻的,沒有做夢之前,難道是醒著嗎?其實我告訴你,我們人現在在世界上,沒有開悟之前,都是在做夢。可是若有人告訴你,你在做夢,你不會相信的,你說:「我怎麼會在做夢?我的車是最名貴的,我坐在車上很舒服;我的飛機可以飛得那麼高,怎麼可以說是在做夢呢?我的房子那麼漂亮;我的家庭圓滿,要甚麼有甚麼,怎麼算是做夢呢?」你不算做夢?你要是真醒著,前生的事情怎麼不記得?說:「有前生嗎?」你不信前生,那你信不信有昨天呢?說:「我相信。」那昨天的事情,你是不是都記得呢?你昨天都在做甚麼?說:「我都記得。」你完全記得嗎?不一定,有些就忘了;再說上個月的事,你都記得嗎?也不一定;前一年的事情,你都記得嗎?也不一定。這一生之中,前幾年的事情,你都把它忘了,何況前生?所以你若不是在做夢,是在做甚麼?所以夢裏明明有六趣,做夢的時候,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有天道、人道、阿修羅三善道;又有地獄、餓鬼、畜生三惡道,這叫六趣。在做夢時,明明白白曉得六趣是有,可是真正開悟後—
「覺後空空無大千」:你真要明白了,不要說身體六道輪迴,就連三千大千世界也都沒有,都空了。所謂「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還夙債」,你覺悟後,大千世界都沒有了,何況你的身體呢?還執著甚麼?你還那麼看不破,放不下做甚麼?人家說你一句,也放不下;打你一拳,也受不了,為甚麼你放不下,受不了?就因為你沒有覺悟。你若覺悟,「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縱遇鋒刀常坦坦。假饒毒藥也閑閑。」你看,有甚麼可以看不破,放不下的?有甚麼可受不了的?所謂「如鳥行空空無跡,如刀斬水水無痕」,鳥在空中飛,沒有鳥飛過的道路;用刀斬水,水是暫時有那麼一點痕跡,一過了也就沒有,你覺悟了,甚麼都沒有了,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三心了不可得,四相也空了,你還有甚麼可執著的?三千大千世界都沒有了,你還有甚麼可執著的?
無罪福。無損益。寂滅性中莫問覓。
此來塵鏡未曾磨。今日分明須剖析。
「無罪福。無損益」:我們本來自性是圓陀陀、光灼灼,大而無外,小而無內,充滿虛空,周遍法界,也沒有甚麼叫罪,也沒有甚麼叫福;也沒有甚麼增,也沒有甚麼減,所以才說無罪福,無損益。這是甚麼呢?這就是每個人自己的自性,自性就是寂滅性。所以說—
「寂滅性中莫問覓」:你不要在這裏頭再找甚麼東西,你不要再頭上安頭,騎驢覓驢,生出種種執著來,不要盡在這兒打妄想。
「比來塵鏡未曾磨」:這是個比喻,比喻一個鏡子被塵土蓋上,沒有磨它。
「今日分明須剖析」:現在你知道了,分明就是知道、明白了,明白了就要做一做,用另一種擦抹的功
夫,把塵土擦乾淨,塵土擦乾淨了,沒有了,它本有的光明就會現出來,那就是剖析。
誰無念。誰無生。若實無生無不生。
喚取機關木人問。求佛施功早晚成。
「誰無念。誰無生」:誰能沒有念頭呢?誰要是沒有念頭,誰就是無心道人。為甚麼有死?就是因為有生,無生就無死。誰無念,誰無生,那一個人能沒有念呢?那一個能無所生呢?你不生這個念,辦得到嗎?
「若實無生無不生」:若實無生,你要是真能不生妄想,沒有雜念了,雜念不生就全體現。你要是真能不生妄想,無不生,那就是沒有不生了,就是真空裏自然就有妙有,妙有裏也就有真空。
「喚取機關木人問」:喚取機關,就是說木人問機關怎麼開?怎麼打破機關?也就是我們怎樣斷無明,怎樣顯法性來,怎樣能把煩惱制住。機關就是消息,你要是想問這個消息,木人問,就好像木頭人來問似的,木人是無心的,也是無情的。
「求佛施功早晚成」:你要真能無念無生無不生了,真能不生,那將來一定成佛。早晚成,早晚一定會成佛的。我們到無念無生的時候,那就是離佛不遠了,你真能無念無生了,那就無不生了,這個生就是妙有來了。可是我們人都是執著有,不明白空理,前面說過「覺後空空無大千」,後面還是說一切諸法空相的空,你要是明白空理,那就沒有甚麼對或不對,好或不好,是和非都沒有了,不在形式上用功夫,所以徹法底源,遠離諸相。
放四大。莫把捉。寂滅性中隨飲啄。
諸行無常一切空。即是如來大圓覺。
「放四大」:四大是地水火風,地是周遍法界,水是周遍法界,火是周遍法界,風是周遍法界。地、水、火都是有形的,風是無形的,我們人身體就是四大假合,若四大分離,身體就沒有了。我們人身上有皮肉、筋骨,堅硬的就是屬於地大;涕(鼻涕)、唾(口水)、眼淚,屬於水大;身體的溫暖、熱力屬於火大;呼吸屬於風大。四大和合而成一個人的身體;四大分離就各還本位,地歸地大,水歸水大,火歸火大,風歸風大,各有所還,所以說四大假合。既然是四大和合而成為一個身體,與我們每個人有甚麼關係呢?你要是明白了它與我們沒有甚麼了不起的關係,那為甚麼還要執著這個身體呢?為甚麼那麼看不破,放不下。
「莫把捉」:就是把執著破了,你不要自己把自己用繩子綁上,得不到自由。莫把捉就是看破放下,放就是把它鬆弛開,也就是不要綁著它,不要有所執著,就是放開來,不要執著地大、水大、火大、風大這四大。
「寂滅性中隨飲啄」:寂滅性就是佛性,也就是佛性的另外一個名詞。隨飲啄,也就是很自然的,不要矯柔造作,飲—喝水,啄—吃東西。鳥吃東西叫啄;人吃東西叫吃,不叫啄,隨飲啄是說很自然的,不勉強。
「諸行無常一切空」:這一切諸行是無常的,既然是無常的,就歸空了,所以是空的。
「即是如來大圓覺」:有的本子是「即是諸佛大圓覺」,諸佛和如來是一樣的,沒有大分別,比較起來,如來念得順口一點。因這是歌,歌就是歌頌之詞,常常唱念。一切空就是十方諸佛圓覺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