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舍利子 (附作者介紹)
謝冰瑩教授在“內明”雜誌發表有關舍利子的靈異一文﹐引起很多讀者莫大興趣﹐在加拿大的友人及讀者﹐有好幾位來問我﹐是不是真實的﹐是不是真有那樣靈異﹖謝冰瑩教授多年視我如子姪﹐我師事她老人家﹐亦尊敬她有如母親﹐實在我是喊她為我姨母的﹐朋友都知道謝先生待青年人好極﹐也知我時常追隨謝先生﹐所以看到她老人家的文章﹐就來問我﹐於是我也想來一番狗尾續貂﹐補充一下﹐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再補充的資料﹐謝先生已經寫的很詳盡了,我只能算作湊熱鬧吧。
那時我住在台北和平東路二段﹐與謝先生寓所只隔數百尺之遙﹐謝先生喜愛青年朋友來訪﹐寓所經常有青年作家長談歡笑﹐謝先生他老人家善談善飲﹐慈愛寬容﹐青年朋友無不敬愛她﹐我也是其中的訪客之一﹐差不多隔一天就要到謝寓去﹐聽謝先生講話﹐聽她的豪爽呵呵大笑﹐在廚房弄東西吃。
謝先生的寓所﹐收拾得真是窗明几淨﹐滿室書香﹐十分清雅﹐毫無富麗俗氣。她的書桌也是收拾得十分乾淨的﹐我沒有見過哪一位大作家的書桌比得上他的整齊乾淨﹐筆是筆﹐紙是紙﹐絲毫不亂﹐每次我去總是見到他桌頭有一大疊青年人讀者來信﹐假若沒有訪客﹐他就一一覆信﹐他老害眼疾﹐是所謂“飛蚊症”﹐視力欠佳﹐但是回信仍是親自寫的﹐有時我說我來代寫幾封吧﹐她老人家說﹕“那怎麼行﹖太不好意思了﹐信一定要親自回的。”
在她的書桌後面不遠的牆邊﹐有一座佛龕﹐並不很大,佛龕內有一座銀塔﹐舍利子就是供奉在銀塔內﹐放在一塊絲緞上面。我常去搬出來看﹐我大概是少數獲得此種特別優待的訪客之一﹐謝老師對於舍利子是極其恭敬虔誠的﹐她不輕易示人﹐卻不吝於見示佛教徒﹐家母看到過這些舍利子﹐我更是熟知能詳。我常問謝先生﹕“舍利子又長多了沒有呢﹖”
舍利子本來只有兩顆﹐是謝先生從南洋帶回來的﹐是一位高僧送她的釋迦牟尼舍利子﹐兩顆舍利子大小如豌豆仁﹐顏色灰白﹐略似陳舊的法瑯質﹐又像象牙珠﹐並無很多光澤﹐看來並無若何特出的﹐但是每隔一個時候﹐它們就增加數目﹐隔了幾個月﹐我去揭開一看﹐居然有了四顆小小的的舍利珠﹐在兩顆原來的母珠週圍。這些小珠﹐還會長大,幾個月以後就長到有如母珠大小﹐真是不是眼見﹐不敢相信。
到底是什麼緣故﹐舍利子會繁殖﹖謝先生也請教過不少學者﹐其中也不乏生物學家﹐却仍然未獲得一個滿意的解釋﹐我也為此翻閱過一些書籍。印度古籍中倒是頗有提及﹐不少述說舍利子的繁殖﹐一位印度友人抄了一大串書名來給我﹐可惜搬家丟了一大批書籍﹐連它也找不到了﹐將來只有從頭來找證據。
謝先生說等此次舍利子再繁殖以後﹐她會給我幾顆﹐我這一次一定要拿去那一中間有名的生物學院好好請人研究一下﹐到底它是什麼構成的﹖謝先生說送給人的有些能再繁殖﹐大多都不能。只有虔誠奉佛之家的才能﹐我怕到了我手上﹐也是不會繁殖的了﹐像我這樣的猴兒性情﹐還要打算送它去科學研究﹐委實是不虔誠。不過﹐我認為有尋根問底的必要。
謝家的舍利子﹐並非我僅見的舍利子。我多年前陪同舊金山佛禪學會的兩位馮博士兄弟在台北參觀佛寺﹐馮氏昆仲是佛禪會的創辦人﹐他們發動了佛教信徒﹐從一無所有之情形之下﹐買了一座破房子﹐大家出力﹐把它修建成今日的宏偉五層大樓﹐建立了一座佛教圖書館。馮氏昆仲是美國土生華僑﹐不大懂中文及普通話﹐由我陪同參觀及為之翻譯﹐我們在中國佛教會的數位主持法師安排之下﹐訪問了許多間佛寺及僧院﹐多得我都記不清﹐我只記得有一處是西藏活佛駐錫之所﹐是否法號為章嘉活佛﹖我已記不清楚了﹐那時我剛二十歲﹐孩子氣未脫﹐對於佛教也缺乏認識﹐我被挑上陪馮氏昆仲﹐不過是因為我能說幾句英文、能說淺淺薄薄的國語而已﹐懂得什麼佛理﹖去參觀﹐也就是等於小孩子看風景名勝﹐弄得清什麼﹖
總之﹐我就是糊裡糊塗地帶了馮氏昆仲﹐還有幾位美國佛徒﹐去參拜活佛的錫所﹐那房子外表是普通人家﹐裡面却是佛堂﹐參拜以後﹐主持人恭敬地捧出活佛的舍利子來讓我們瞻仰﹐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佛家舍利子。當時見到就是一愣﹐翻譯不上來﹐還是馮氏昆仲自己看到﹐用英文來告訴我那是什麼﹐主持人似是藏胞﹐說的國語口音我又有些聽不懂﹐比手劃腳﹐彼此弄了大半天﹐我才知大概。
那位活佛的舍利子是供奉在一隻精美的盒子之內﹐我看見盒內絲緞上滿處是各種形狀大小不一的小珠子﹐有些是灰白﹐有些白色﹐有些是綠色的﹐也有些是黃色的。暗綠色的一種﹐狀如剝了果皮的桔子﹐有一瓣一瓣﹐大小只有一顆人造珍珠那麼大﹐小的只有黃豆那麼大。主持人告訴我﹐說這是活佛在臺北火化以後的舍利子。一共有一千七百多粒,而且還時常在增加之中。
當時我就問怎麼會增加呢﹖主持人的回答不大明瞭﹐我以為他未聽懂我的“廣東國語”﹐而且馮氏昆仲的參觀時間表又忙得很﹐馬不停蹄﹐趕著要去看他處﹐所以我也就不再多問。
這是在見到謝先生寓所的舍利子之前的事。
後來在謝寓出入﹐才後悔自己未能多向那位西藏法師請教﹐一個年青人﹐巴巴的再跑去叩問﹐恐怕也難獲得接見賜示﹐所以我也沒有再去請教。
以後常聽說有些俗家居士奉佛虔誠修持有恆的﹐焚化後亦或多或少有舍利子發現﹐到底舍利子是什麼物質﹖就不是淺薄無知如我者所可得知了。我若獲得舍利子﹐我無疑是要將它送去給科學研究的。相信這種研究﹐只有幫助世人更加明瞭佛教之深奧。
(拋磚引玉﹐希望能見到學者發表有關舍利子研究的讜論。)
永懺樓隨筆作者介紹:
馮馮居士為旅加青年作家﹐曾以“水牛的故事”(英文)榮獲澳洲文藝獎比賽冠軍﹔長篇小說“微笑晨曦”獲教育部文學獎﹐被選為第一屆國內十大青年作家之一。已刊行之作品有長短篇小說九種﹐其中被譯成法、德、日、韓文者各一種。音樂作品有鋼琴協奏曲兩種、交響曲一種、芭蕾組曲一種。以多才多藝飲譽國際。馮居士是名作家謝冰瑩教授的高弟﹐也是虔誠的佛教徒﹐近著“永懺樓隨筆”自今期起﹐將在本刊長期連載﹐其他有關佛教之譯著﹐亦將絡續推出﹐以饗本刊讀者。 ──編輯室
原載香港《內明》第48期:1976年0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