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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空法師法語(續編3)
淨空法師 講 劉承符居士輯

我們很想訓練自己成為圓頓的根器,果能深解義趣,信心不逆,就是圓頓根器。對於《金剛經》所說義理至誠懇信,信了之後即起行,一切作法不違背經中義趣,就叫作信心不逆,不但是圓頓根性,而且就是圓初住菩薩;圓頓根性談不上位子,每位都包含一切位,如證得圓初住即證得等覺菩薩位。見性之後已經成了一整個的,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不能用位次來比較,因為已經開示悟入佛之知見,功夫不一樣,無明習氣尚未淨,而其見解及所知與佛無兩樣,可以一超直入,立地成佛。惟在學人始終信心不逆,承擔續佛慧命之重任,決定當生即能得到無上菩提。

   
大乘佛法是佛法的綱要,以度他為本,度他用六度,六度以般若為根本,一切大乘經典均離不開般若,般若可以斷妄念,破執著,離分別心。凡有妄念必有執著,金剛般若之大用即在破煩惱、所知二障。

   
念念覺察就是《金剛經》中之觀照般若,《楞嚴經》說得比較詳細,想想自己的心在那裏,把妄念的老家找到。七番破處即禪家觀心的辦法,什麼念頭不要理會,念頭一起即查念頭那裏來的。「無著」二字不但《金剛經》說之,整個大乘佛法均離不開這兩個字,無著即是破妄想執著,妄想執著根本沒有一個處所,自無始以來妄想當了家,受盡了冤枉苦。七番破處之後,佛即說明妄想無體,妄想破盡,有個真的,即在自己身上。說四大、說五蘊是從妄的方面講,都不是真實的,相是妄的,而性則是真的,如在相中認識性就有辦法了。會的頭頭是道,處處見性。

   
見是性,聞當然也是性,見聞覺知都是性。見性何以是真心?因其脫根脫塵。眼根不接觸色塵即不起眼識,見性與根塵不相干,根接觸塵才發生識;六根都是一樣,妄心是生滅的,而真心則是不生不滅。見性與眼識不同的地方,是眼識有分別外面色相好醜,而見性則不分別。苦樂兩邊都不執著,即入一真法界,分別才有苦,不分別沒有苦,數月大的嬰兒沒有分別。

   
《楞嚴經》云:「色心諸緣。」色指十一個色法,是一切色法的歸類,內五根外六塵,即是物質的現象。心是八識。諸緣包括能緣所緣,能緣是心,所緣是境。「及心所使」即心所法,有五十一個,「諸所緣法」指二十四個不相應及六個無為法,以上一共是百法。「唯心所現」言百法亦不是真實的,百法是萬法的歸納,包括世間善惡諸法,均是自己的心所變現。如作夢,夢見冤家對頭,氣憤填胸,醒了沒有了,是自己變現出來的。心若靜到極處,本性中之智慧光明即現出來,《楞嚴經》說靜極光通達;若心為境界所動搖,用功即不得力。有老修行,修行數十年而不得力,是未抓到綱領。吃東西講味道是為味塵所轉,睡覺挑床舖舒服是為觸塵所轉,買東西要揀一點毛病沒有的是為色塵所轉。果能通達唯心所現即住一真法界,如每日照照鏡子,看看鏡子裏面所現的影相了了分明,而毫不留一點痕跡,見賢思齊,鏡子就是善知識。

   
《楞嚴經》云:「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現物。」身是五根的身,心指八個識及心所,其餘百法均包括在內。「皆是」二字就都包含在內了,一切萬法皆是心中所現,所謂妙心顯示見性而已。現前一念見聞之性確實是真心,見性如是,聞性亦如是,其他均如是,如著相即無法見性。唯識學講計執不能執,依他起亦不能執,空有兩邊都不執著,一念見聞之心對於境界照得徹底;「真」不是假,只有它才是真的,「精」是真性上絲毫染雜都沒有。「妙心」指的是大圓鏡智,心包萬法,對一切萬法不昧,所以學佛要跳出四大五蘊的圈子,跳出去之後,一切萬法就是你的身,就是你的心。

   
《楞嚴經》云:「云何汝等,遺失本妙,圓妙明心,寶明妙性,認悟中迷。」六塵緣影之心是個妄心,蓋覆了真心,認物為己。色受想行識均是物,能現的是自己,所現的是物,大圓鏡智是自己,其所現的相是物。所以佛說要一切放下,才能顯現出真心來。雖無遺失,而不能起作用,亦即等於遺失,並非真正的遺失。「本妙」,本來是的,清淨心本來是清淨的,修的是去妄想。「圓妙」是從用上講的,言其作用,亦即常言說的寂而常照。圓有照的意思,只要真心現前,即起感應道交;感應沒有動念頭,愈往上情愈薄,佛完全沒有情,菩薩為覺有情,而其情不起作用,求佛菩薩只要心在道上,自然得到佛菩薩的加被。「寶明妙性」,寶之體放光明,其體是堅固的,從體上講的是照而常寂的相,如如不動,決不動感情,不起分別。心淨,境界就清淨,心與性分開講,是從體用上分別:心是妙而起的,如大圓鏡智之光明,從用上說的;從體上講即寶明妙性,清淨寂滅即佛所證的大涅槃相。佛行住坐臥均在大涅槃中,說空容易了解,入定數十天者是小乘定,大乘是活的定,佛示現成佛之後,四十九年說法沒有一天休息,而時在定中。「認悟中迷」,本性的體用,認物中之迷,認為四大是自身,六塵緣影是真性,本悟心中妄認迷情。迷悟均在一心之中,心本來迷悟都談不上,因為眾生迷,所以說佛是悟,真正的悟,是迷悟兩邊都放下,才見到了性,佛說是不得已而說,使我們開悟的。

   
佛在《金剛經》上說:「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復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後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以身布施,若復有人,聞此經典,信心不逆,其福勝彼,何況書寫,受持讀誦,為人解說。」這是說明破四相的菩薩,對於本經初發決定,依經起行之信心,比以恒沙身命布施的功德還大,因為這種心是稱性的,聞得此經,深信非依之而行不可,便發起如法修行之大心,是為信心不逆。此心一發,其福即超越長劫布施無數生命之菩薩;此福指下文荷擔如來,當得菩提,果報不可思議言。發菩提心便是《金剛經》所說的信心清淨,信成就者所發決定心,攝有三心:直心、深心、大悲心。一切時一切處提起「我要生清淨心,心決不攀外緣」,是大乘菩薩入門的第一步,否則大乘佛法連邊都摸不到。什麼樣的境界不攪亂我的清淨心?任何人與事,連佛法均不執著。但一切法與清淨心決無妨礙,心如太虛空,如如不動,一切萬相任其來去,任其生滅。為什麼被境界所染?就是因為第六意識心起作用。一切境界,了了分明,而都不掛在心上,善亦不取,惡亦不排斥,因為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相信自己決定作得到,謂之信心清淨。深心是好德好善,樂集一切諸善行;被人無故辱罵而欣然接受,謂之樂集一切諸善行。瞋恨之火真可怕,瞋火是由心裏發出來的,不發脾氣,不生瞋恨心謂之深心,可以把善根福德真正保持住。今後凡與人來往,先存利益眾生之心;如在在處處口不擇言,遇境界隨其轉,仍是在佛門之外。決定相信自己可以利益眾生,廣修六度,普度有情而不著相,為大悲心。這三種心合起來就是發菩提心,即與佛之心相同。

   
經云:「晦昧為空,空晦暗中,結暗為色。」本來在圓妙心性中,性體上沒有迷悟,亦沒有身心之相,《大乘起信論》中說,一念不覺而有無明,無明一起,把本來圓妙的心性(即般若經所講的第一義空)變為無知無明冥頑晦昧的虛空,即從真起妄,無明的體是暗的。「晦昧為空」,晦是不明,昧是無知。「空晦暗中」,把智慧光明轉變為情識,變了質,起的作用通常稱之為見分,轉本有之智光為能見之妄見。色法的來源即是「結暗為色」,色再變化,變為四大之色。

   
經云:「色雜妄想,想相為身。」自己的身,即色法中雜著有妄想(受想行識),身體一半是物質,一半是精神│妄想,既有色身一定有妄想,色是假的,想是妄心,相是妄色,色心和合,五蘊具備。此說明妄認四大五蘊為自己的自身相。

   
經云:「聚緣內搖,趣外奔逸,昏擾擾相,以為心性。」妄認緣塵分別為自心相。聚緣的功能說的是第七識;「趣外奔逸,昏擾擾相」指的是第六識。聚緣之緣指第七識執第八識之見分認為是我相,聚是聚集,恒審思量我相隨,俗稱為靈魂,藏在五臟六腑之內;佛法則不說靈魂,指的是習氣,即我執的習氣,此習氣變為命根,入生死。我執是徹底虛妄的,完全是錯誤,無始以來即堅固的執著,一切眾生未能解脫,輪轉六道,即吃了這個虧。「內搖」,內指根身,外有環境,妄想引起分別,即動搖了感情,外面環境引,「趣外奔逸」,眼見色即為色塵所轉,耳聞聲即為聲塵所轉,隨六塵境界起變化,此專指六識而言。「昏擾擾相」是總結。聚緣迷執故昏,內搖外奔故擾,誤認此昏擾者以為靈用,而妄稱心性。真學佛之人必須把得失之心去掉,一切順逆均是自己阿賴耶識種子起的現行;世人不察,以為這種現象是自己的真心。八個識彼此關係:第七識在內為第八識所轉,前五識為外塵所轉,第六識在當中,內外都轉,故第六識如不與前五識起作用,謂之獨頭意識。恒審思量,阿賴耶只是恒,無我執、無法執。第七識不間斷,有恒有審;第六識有審而間斷,前五識非恒非審。

   
經云:「一迷為心,決定惑為色身之內。」認為心在身體裏面,這是顛倒。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迷了則生生世世流轉生死。真心是廣大無邊,即在現前,可惜我們不認識,身心是四大五蘊,不但身心是真心變現出來的,一切山河大地一切眾生全是我們心變現出來的。夢中亦有山河大地人物,醒來什麼都沒有了,假如在夢中知道是作夢,一切苦樂都沒有了!佛法一學即得受用,真正明白生死就了啦,三業的造作也清淨自在了!學佛的人如不懂得心包太虛,即是外道。

   
經云:「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虛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不知是迷,不知自己的真心。東方人治學多講求定功,所以見得清楚;認心在身中,只是顛倒知見,妄執而已,真心是妙心,真心自始至終決不會改變,改變了思想,破除了執著是真功夫,不執著即對了,不執著全是中道。山河大地之世界咸是妙明真心中所現之物,若知心包萬法,法在心中,則成正知矣!

   
小康計劃未必徹底,知足常樂才是根本,顏回之「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貧無立錐之地,未必是苦難,不求是真富貴,有求就是貧窮。現在生活不難,若知足即快樂;外面境界無好醜,是你心中之一念,只要安份守己就行。

   
聽經看經自己以為真悟,其實是解悟,解悟屬於意識的作用。在楞嚴會上,佛用言語說明真心的道理,但是由無分別智發出來的,而阿難則是用緣心(即第六意識心)來領悟,佛叫他捨掉緣心,要阿難接受的是圓滿廣大的妙明心體,但阿難不敢承當,認為第六意識緣慮分別之心,能聞法領悟,有大功能,又焉能捨掉?殊不知一切凡夫無始以來迷而不覺,以第六意識當作真心,未用微密觀照,反觀心性,不知道佛所說的妙明真心是什麼?第六識是虛妄的。聽法,會聽的用本元心地(真心)可以開悟,用第六識聽,終無開悟之日,眾生之迷在此,聞法多年而未開悟者亦在此。讀唯識者應知六識所緣的是六塵,絕不緣法性,根緣塵與法性不相應,如果用第六識心聽法開悟了,亦不過是悟了聲塵而已。法性是一切萬法的本體,聞法要消歸自性,消歸自性者即是「得法性」。即不執著聲塵的境界,不要著重它的音聲,要著重它的義理;看經亦不要著重它的章句詞藻,不著文字相。修行在乎轉識成智,了解其言語文字以外的意思,才能得到真實受用。故經云:「佛告阿難,汝等尚以緣心聽法,此法亦緣,非得法性。」這就是說:你們尚以緣心聽法,以能緣之心,聽我所說法音,則此法亦變成了所緣之塵,非得法性真理。以法音但是能詮,真理方是所詮,真理即眾生之心,故知妙明心地方是真理,聽法能悟真理,才是真正目的。

   
馬祖說「平常心是道」,平常心就是直心,心無念頭即平,起念即不平,常是永遠保持著,即是道。因心中妄念現前,即起波浪,如一點波浪沒有的水,其作用很大,光明照耀,映澈清晰,一有波浪則模糊不清,雖然亦能映相,而所現的是生滅相,是支離破碎的相,這個比喻如同真心與妄心。馬祖說的平常心有五要義:要離造作。不是什麼事都不作,應隨緣作一切應作的工作,與眾生感應道交。離取捨。不取相是對的,捨,捨離之義,似未免消極,其實捨是離相之義,不是六度萬行全不做了。六度萬行仍照做,而不著相,取捨是同時的。離是非。是非人我均離開。凡聖均離。四聖六凡均要離開,不可著相。離斷常二見。此為邊見,為五惡見之一,不名中道。


◎    以指標月:把月亮當作法性,指頭當作佛的聲教,欲想見月須離開指頭,須脫根脫塵。再者音是聲音,屬於聲塵,佛經文字屬於色塵,聲音與文字只能作增上緣,幫助悟入心性,但不能執著聲音與文字,這是凡夫的通病。聽經要離開音聲,如能反觀自性,即能開悟,喻佛以音聲而作佛事,說出聲教,直指人心,開示聞法之人,彼聞法人,因教自當觀心,猶如因指而看月,若聞法悟心,則因指見月。如果聽到佛的聲教,不了解反觀自心,此人不但不達自心,亦復不知教意,因為他以聲教當作自心,自他不分,焉能了解教意?既不了解教意,亦復不了解自心。何以故?教以聲名句文為體,無覺照之用,心以靈知不昧為性,有覺照之用,學人不解依教觀心,認聲教為真心,不但迷心,而且迷教。所以《楞嚴經》說:「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當應看月,若復觀指以為月體,此人豈唯亡失月輪,亦亡其指。何以故?以所標指為明月故。豈唯亡指,亦復不識明之與暗。何以故?即以指體為月明性,明暗二性無所了故,汝亦如是。」

   
西方四土,常寂光土無相,其餘三土,實報莊嚴、方便有餘、凡聖同居三土之殊勝處即在凡聖同居土。修淨土是修淨業,淨業是無漏業,現在我們未斷惑仍然有業,而可以帶業往生,帶業往生即生到凡聖同居土。真正大乘根機是在《四十華嚴》中之善財童子發菩提心,彌伽長者向善財頂禮即可知大乘根性之可貴,十大願王天天念而有口無心即不能得到利益,幸虧佛法尚有帶業往生之法門,否則「須經過三大阿僧祇劫」還是方便的說法,依大乘經論,成佛需要無量阿僧祇劫。各位須特別留意,帶業是帶舊業而不是帶新業。

   
妄心與外面六塵相接時,好像是真實有個心存在,但是離開了六塵分別心立刻就沒有了,如同客人到了旅館投宿一樣,暫止便去,而旅館的主人比作不動的真心。此主人在《楞嚴經》上稱之為「分別性」,分別性決不因為聽法即有、不聽法即無,此分別性即是真心;如依舊執著以聽法的分別心當作真心,就是以客當主。真性是體,其用是妄心,覺了它就是真實,迷了它就是妄。用不離體,相就是性,才算是見性,真心就是本性,八個識及五十一個心所均是隨境而有,心本不生因境有,此係就用上說。真心湛然常住如亭主,妄心是客,真心是主,八個心王及其心所均是客,客有去來,有生滅,最顯著的是第六識,如眼需九緣,耳需八緣,而見性、聞性與分別性是主人不動,不需要緣。日常見色聞聲全是假的,全是前六識的分別心,是妄心,是斷滅心,是虛妄的。把世出世法看得清清楚楚,即跳出輪迴的圈子。

   
打坐入定,入了無想定,什麼都不分別,而仍分別這個「一切都不分別」,外道把它誤認為「冥諦」,這種境界是六根離開六塵境界,以為內心有個自性,非色非空,而又執著我入涅槃,六識不起作用,實際上仍然是內守幽閒,亦即無為法中之擇滅無為,是相似的無為。阿羅漢未見性,其六根確屬離開六塵,而能超出三界。非色,是非同色界四禪天的定;非空,是非同四空處定,即入第九次第定。拘舍離是在印度與佛陀同時著名的外道,其定功能到無色界天,證得非色非空的境界,以冥諦為自性;冥諦是滅法塵,能緣的神我(外道所執之實我)要離開冥諦,再找分別性也找不到。縱使心之分別都沒有,亦不過是離了粗分別,而微細流注,固所未覺;縱使境之色空都盡,也不過離於粗境,滅塵影事,固不能離。若離諸法塵之緣,即無分別之性。此係把能緣的心的現象說明了。參禪必須要走此路,到時能否知道此一境界,冥諦是中途站,距目的地尚遠得很;但是念佛如坐飛機,不必通過這些關口。所以參禪必須了解清楚,否則即會走錯路。

   
第六意識心作用甚為廣大,世間事離不開它,聞法亦離不開它,凡夫人人如此,對於求無上道的障礙很大,若《楞嚴經》中不說明此事,吾人焉能懂得?古來大德有因聽經而開悟者,是以「聞性」聽法方有悟處,並非用緣心聽法;有悟即能見性,用根性而不用識。因為因緣所生法均能還原,如世間之物,從誰借來,還之於誰,若是自己之物,則無可還。真心與妄心決不同,古德說真心之難解在於言語道斷,心行處滅。

   
經云:「佛告阿難:且汝見我,見精明元,此見雖非妙精明心,如第二月,非是月影。」見精即「見性」,妙精明心是不帶妄的,見精明元是賓中之主、帶妄之真,即八個識,一切萬法八個識是主,假使一念不生、毫無分別時,眼見一切色而不雜於色,此是原有的光明。見精即是見性,明是能力,元是原來有的,見精絕不夾雜其他東西,精是純而不雜的。圓頓根性大菩薩們的修行方法,立刻即能轉阿賴耶識成大圓鏡智;佛法不能看得太難,但亦不能看輕,大經大論看了許多,如何能轉境界,會轉的即佛菩薩,不會轉的即凡夫,佛法種子常常跑出來,久而久之即能轉識成智,但必須天天用佛法來熏習,不可間斷。見是由真性生起,其體即妙心,見性中帶一分妄,把妄去掉即能見性;如能用根不用識,而將根中之妄去掉,即成功了。緣塵之心是有還的,緣塵能見之見性是不還的。佛欲示無還之旨,先說明見性,見性很切近真心,且就阿難日用之見,分別指示,故曰:「且汝現前見我之時,此見即是八識精明之體。」元者本也,故名之曰見精明元,即前說二根本中之真本,識精元明是也。體即第八識之見分,映在六根門頭,在眼曰見精,在耳曰聞精,在鼻曰精,在舌曰嘗精,在身曰覺精,在意曰知精。本具精明之體,而有了境之用,但體受妄熏,而有二種顛倒見妄未除,精明尚欠於妙,故曰「雖非妙精明心」也。月有三相:第一是天上淨月;第二是人以手捏目望月,雖見到一個月亮,並非真月,但與真月並非別體,放手即真;第三是水中月影,與真月有虛實之殊。所以由此比喻第一月是純真無妄之妙精明心,惟佛獨證;等覺菩薩尚有一分生相無明未破,何況凡小!

   
佛說八還之意,是先列可還之相,再顯無還之見。例如東方日輪升天,則全講堂皆有明曜之相,黑月子夜,復現昏暗之相,以日是明相本因,故明相當還日輪,故經曰:「無日不明,明因屬日,是故還日。」光明從太陽來,還可以歸還太陽,隨日輪而俱來者,亦與日輪而俱去也。但本性是光明的,只要把無明打破,大光明藏即現前,有還即是有去有來,是客不是主,本性是無去無來。見性乃是真主人,無來無去,不生不滅。設若見精還於明相,已隨明相而去,則不明時,應無復見暗,而今不然,雖明去暗來,所見之相千差萬別,而能見之性,凝然不動,無差無別,無往無還。

   
《楞嚴經》云:「阿難言:我雖識此見性無還,云何得知是我真性?」不還的當然是自性無疑,阿難雖然知道見性是無還,但是見性似乎在自己的一邊,有時也似乎在物的一方面,何以見得見性就是「我」的真性?見到山見性是在山那邊,見到水即是在水的那一邊,似乎混雜無分,為解釋這個問題,佛答覆阿難,有一大段經文。

   
初地菩薩見一百個大千世界,二地菩薩見一千個大千世界,愈往上見得愈廣愈大,乃至十地菩薩見到無量世界,但是仍有限度,十方如來見無限量,故曰窮盡微塵。菩薩見世間有淨有穢,佛見一切世間全是淨土,六道凡夫中之最下劣的眾生所見只有分寸,五眼見的不同,廣狹不同。不管見的大小,見性緣相分,不生分別的時候,真心即現前;五根接觸五塵境界,歷歷分明,而不分別,現量見性就是真如本性。從見量上說,佛的見量盡虛空法界,下劣眾生所見不過分寸,如何相同?雖然佛的見量如太陽,而眾生的見量如星星之火,其實火無兩樣,可比作真性是各各眾生本具的。

   
阿那律是佛十大弟子之一,《彌陀經》云阿樓馱,譯為如意、無貪,過去劫中為農夫,遠種山田,帶飯而食,山中有一道人已修證辟支佛果,七日下山化緣一次,遇饑荒無人施供,空而回,農夫見而問之,得其情,乃以所帶稗飯一包布施供養,辟支佛接受為咒願曰:「所謂布施者,必獲其利益,若為樂布施,後必得安樂。」以後阿那律九十一劫受福不滅。阿那律聽法時好睡,被佛訶云:「咄咄何為睡,螺螄蚌蛤類,一睡一千年,不聞佛名字。」生大慚愧,勇猛精進,七日不寐,因而失明;佛愍而教之,授以樂見照明金剛三昧,得天眼證圓通,見三千大千世界如觀掌中菴摩羅果。此果因此間無,屬五不翻之一,故用音譯。道源法師數年前赴印度朝聖時,曾問及當地人士:印度有一種果名叫作菴摩羅果,究係何物?後拿來一看,原來是臺灣的芭樂。

   
《楞嚴經》中說顯見不雜,是說明十法界眾生之見量。那是自、那是他,見性是見性,物相是物相,一切物相自然不是見性,見性也決不是物相。物相雖然千差萬別,同時均為清淨現量之所見,見性無殊,如山與水有差別而見性無差別,由此可以說明見性不雜,性是離相的。佛說「此精妙明,誠汝見性」,所謂「此精妙明」是指此見精,本妙本明,與物不雜故「妙」,見諸物故「明」,即此妙明真心,誠汝自己見性,「物」「見」分明,顯見不雜。當見性接觸萬法時,是現量的境界,見到現量境界則是見到諸法實相,所以說見性是周法界,如鏡照外境,根本不雜,根本不染。境界是心變現出來的,心不定如何能有清淨的境界?就是因為把假的東西當作真的,才有六道輪迴,必須明了境界相本來就是清淨寂滅的。如真見性,一切境界心地坦然,無論何種境界均不與有漏法相應。古來佛門大德,不要說教下大師,即宗門大師那一人無學問?宗門說「不立文字」是不執著文字,如《大珠和尚語錄》,其中引了多少經典,他如未讀過,焉能引用得上?經典如旅行指南,不研究經教如盲人騎瞎馬。

   
物就是物,見就是見,物不是見,物與見就是唯識中之見分與相分,物相是阿賴耶識中之相分。見性與物相並不混雜,比如以燈光當作見性,每盞燈的光明都是周 全室的,每盞燈是能照,燈以外的是所照,如把一盞燈關閉,光就沒有了,而每盞燈的燈光並不混雜,見性在能見時,其能見的是自己,所見的是物相。物見分明,本不混雜,見性就是自己的真性,本有家珍,反不敢認以為真,這就是一般凡夫的知見。迷了才有六道輪迴,悟了就是一真法界,禪家常說不知痛癢的是死人,知道痛癢的是凡夫,究竟怎麼辦才對?知而不執著,六根接觸六塵,清清楚楚而心中無界限,不起分別心,現前的境界即是真、即是如。宗門教下手段不同而目的則一,禪家說離心意識參,《金剛經》說離一切相,都是一個意思。

   
佛法與世法一樣,自利才能利他,一定先要成就自己,先要在道業學業上有成就。有小成就也能小利他,自行化他是同時並進的,自利是主,利他是賓;成佛之後完全是利他。一切眾生無一人不求福報,故對於滿眾生願之心應無有窮盡,如不能滿眾生願,自己的成就就有缺陷,佛循魔王波旬之請提早二十年滅度(當時人壽一百歲),是為了滿波旬之願。學佛要斷惡修善離相,這是無量無邊法門的總綱領,果然能做到無執著,魔王也無法來破壞。

   
一切眾生經無始劫以來不知道自己在那裏,佛在大經中常說「心是自己」,禪宗說的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就是自己,《楞嚴經》說的涅槃妙心亦是此物。不了解萬物皆是自己,遂失去本來一體的真心,而執心外有實法,乃為成礙之由。若能找到這個心之後,從此即得到大自在,一切苦厄遠離,這是佛法最大的受用。眾生迷了,認為心在身內,不知自己真心實在的狀況,更不知山河大地以及萬事萬物是自己心中所現的現象,是自己造作出來的;失掉物我一體本有的真心,其害處即是自己的身心為境界所轉。見性就是自己,見性就是真心;六根接觸六塵隨境流轉,而不知均是唯心所變,若真見了性,對大對小對善對惡均無執著。只要有分別心就不自在了,不達萬法唯心,遂有心物之分,非惟物不隨心轉,而心反被物礙。譬如作夢,所現的善惡境界均是自己夢中變現的,不是外來的,我們人生也如同在大夢之中,只是我們不醒而已。永嘉大師說:覺後空空無大千,這是證道以後的話。

   
學唯識者特別重視阿賴耶識的種子熏習。我們舉心動念都是業,一念善心起,阿賴耶識中即落一個善的種子;一念惡心起,阿賴耶識中即落一個惡的種子,所以不能生惡的念頭。煩惱一起,即應馬上提高警覺,不怕念起,只怕覺遲。在二六時中若常念佛,則善惡兩種境界均離開而超越於三界之外矣!

   
莊子說:「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這是很高的境界。迷惑顛倒的凡夫認為我就是自己,我以外者均不是自己,結果自己的心隨境界而轉,見善則喜,見惡則怒,自己作不了主,必須到了八風吹不動的時候才有把握,所以《楞嚴經》說「若能轉物,則同如來」。能轉物的人把十法界轉變為一真法界,凡夫把一真法界轉變為十法界,一切萬法是自己心中的相分,能轉物者即是轉自己的見相二分,如真能通達一切唯心造,分別心就沒有了,人我執、法我執也都沒有了。有人我執即有煩惱障,有法我執即有所知障,二執破二障亦破。佛千言萬語即是離開執著,轉了見分之相,心即清淨,心淨則土淨。有人專心念佛而不能往生,其過在道理不明,不得其法,所以學佛必須親近善知識,深入經藏,以免盲修瞎練。

   
經曰:「本是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妄為色空,及與聞見。」「本是」二字是先說出真相,此即諸法實相,所以佛與大菩薩自住三摩地中是實相、是理體。妙明無上菩提淨圓真心即是實相,何謂妙明?佛經中之妙字多顯示非空非有的道理,如法輪之圓心,到底是有是沒有?有無二邊都超出,此謂之妙,亦是寂照不二義。寂是體,照是用,心要寂靜,又要明了,任何事情都通達,而常在定中,心是定的,境界無論如何煩擾而心不動。佛是上根利智的人,深深了解此中的道理,故令眾生在寂而常照、照而常寂上用功,則煩惱不斷而自斷,還用得著去修持嗎?「無上菩提」是從本覺果體上講的,此種理體,一切眾生圓滿具足,不過佛是證得了,凡夫雖未證得而並未減少,故《心經》云不增不減,佛見無分別,看眾生都是一樣的,凡夫有分別心,所以見人有高下。本來圓滿,故稱無上,「淨圓真心」本來無染,《心經》上說不垢不淨;本來無染,何言染淨。此說明常住真心即是一個真體,亦即六祖所說的本來無一物,《華嚴經》稱為一真法界。「妄為色空及與聞見」,此說明從真起妄,謂本是一真心體,轉妙明而為無明,轉真覺而成不覺,起為業識。《起信論》云:「一念不覺而有無明」,讀此經文即應注意「一念」二字。若是專在一念二字研究揣摩,反而又生了無量無邊的念頭;若是將一念歇下,一念不生,當下即如明鏡一樣,外面景色統統照在裏面,無不了知。如果開悟了,境界與真心是一體的,真妄一如,妙淨明體即現前。一切萬相均是由真心變現出來的,一念不覺而有無明,遂現出見相二分。色空即所現之相分,包羅依報山河大地萬事萬物等;「及與聞見」即所現之見分,皆屬妄為,本非實有,宛現二相,則是非生起。所謂一真法界,只認體不認相,若著相即不見性,則有十八界。

   
身心得到自在,活在世界上就一切自在了,阿賴耶識中的種子也就都轉變為無量的善巧方便,超出了真妄兩邊,二邊均離。真能轉物時,六根可以互用,背後的東西可以看到;心境湛然,身為法性身,境也是法性境,也就是常寂光土,無身無相。不能轉物是凡夫,若能轉物是如來,我們雖不能轉但是知道一點消息。禪宗大德註《楞嚴經》的很多,有修行人讀到「若能轉物,則同如來」一段文字,就請教大德說:「一切萬相均是物,如何轉法?」大德答覆說:「飢來吃飯、睏來眠。」這不是禪宗的機鋒話,是老實話,一動分別心即為物所轉,吃東西講究色香味,睡覺時要挑舖位的軟硬,就是動了分別心。心靜下來,於一切境界不分別、不執著,生死就了啦!知道山河大地就是自己,生、住、老、無常(死)均在二十四個不相應行法中,根本就是虛妄的;若不怕死,心地坦然,死了之後願到那裏去就到那裏去,自己可以作得了主。日用平常當中不起分別心,即是轉物的初步,如從前有分別心,現在淡一點也好。

   
《楞嚴經》云:「佛告文殊,及諸大眾,十方如來,及大菩薩,於其自住三摩地中,見與見緣,並所想相,如虛空華,本無所有。」這段經文非常重要,我們要細細體會方能知其深義。「大菩薩」是指八地以上的菩薩,非但二乘無分,即權教菩薩亦未包括在內,是佛及圓頓菩薩的境界。「自住三摩地中」是指佛的性定自住本地風光,不假修為造作。因為權小是用意識心,其所修定有出有入,佛所住的是楞嚴大定,靈光獨耀,迥脫根塵,絕諸對待,能所俱空。「見與見緣」,見是見分,八識能緣的見分,包括五十一個心所所緣的見分,見緣是心心所所緣六塵的相分,能緣的是根,所緣的是境界,此二分均為依他起,即無自性,眾緣和合才有此妄相。想是第六意識的妄想,相是六塵緣影,前塵虛妄的境界,此三六十八界一切諸法,凡夫外道內執身心為實我,外執萬法為實法,具足我法二執。如真能通達此項道理,即找到宇宙萬有的本體;本體是真如本性,萬法是由真如本性變現出來的。佛及圓頓菩薩了知計(六識)本空,依他如幻,從緣無性,本無所有;若能常住此境,即能轉阿賴耶識為大圓鏡智,成佛無疑。

   
佛舉出一真法界不容有分別存在,而凡夫自無始以來即與分別心結為不解之緣,很難把觀念改變過來,在楞嚴會上,文殊出來啟請佛開示,是幫助我們解答這一個問題。文殊對佛說:「如是世尊!我真文殊,無是文殊。何以故?若有是者,則二文殊;然我今日,非無文殊,於中實無是非二相。」此段文字含義甚深,是說明一個人說是與不是都加不上,必須有兩個,才有一個是一個非。在一真法界上決不允許有是非之念,換言之,亦決不許可有相對的念頭存在。再進一步言之,即不許有念頭,清淨心沒有念頭;我們真心不能現前,即是被煩惱蓋著了。學佛就是要把握綱領,即能超越,許多人對於佛法自以為有成就,假若與經義對照一下,恐怕千千萬萬人所修的都是有漏的福報,而誤會為功德,教理不明是其主要原因。所謂功德者視乎心之是否清淨,心中有是非二相即不清淨,清淨心一法不立。文殊菩薩說這一段話的含義,是說我本是一個真文殊,比喻一真之體,於我真文殊分上,並無那個叫作是文殊者,意顯一真法界上不容說是,此「是」字不是對非說是,即對本體說是,若說有是,則有對待,而非絕待。

   
《楞嚴經》中所說的見精,又稱為見性,又稱為見元,名目雖多,其實同指眾生的識精元明,即二根本中的真本。見性是量括十方,體周萬法,與萬法非即非離。因其非即,故能靈光獨耀,迥脫根塵;因其非離,故萬物一體,色心不二。眾生不明此理,不是真妄不分,沉淪六道,就是沉空滯寂,走小乘的路子。在楞嚴會上佛令阿難指出見性的所在,說道:「汝可微細披剝萬象,析出精明淨妙見元,指陳示我,同彼諸物,分明無惑。」即在萬象之中,分析出這個精明淨妙的見元。萬象不能混曰精,萬象不能蔽曰明,萬象不能染曰淨,萬象不能變曰妙,此即本覺所具性功德相,結果阿難指不出來,所以對佛說:「世尊!如佛所說,況我有漏初學聲聞,乃至菩薩亦不可能於萬物象前,剖出精見離一切物別有自性。」是離物亦無是見之可指,離了相,性也沒有了。

   
那一個法門都是教我們見性的,既然要見性,那有不清淨的道理?一念不生,沒有分別心,真妄不二,全妄即真,這種道理佛不說出來,世上任何人誰能知道?世間聰明人對於學問道德有深邃修養者很多,但是無論如何跳不出妄想的圈子,始終在生死輪迴中。《楞嚴經》中佛對阿難說:「是以汝今觀見與塵,種種發明,名為妄想,不能於中出是非是。由是真精妙覺明性,故能令汝出指非指。」這幾句話非常要緊,見是見分,塵是相分,見包括心法及心所有法,塵包括一切色法,此二法把有為法包盡,因為有為法無自性,是依他起。「種種發明」是指種種概念,種種名相,種種解釋,統統是假的。愈是聰明人,妄想愈重,很不容易了生死;如此說來,研究《楞嚴經》也是打妄想嗎?一點不錯,研究經典假若著了文字相仍是妄想,會看經的會聽經的要離開言語文字相,否則都落在妄想一邊,研教講經也都落在是與非是中。「真」是不妄,真精就是真如本性的體相,真精現前就能超越是非圈子,又何必在萬相中謂何者是見可指,何者非見可指呢?迷悟真妄,惟在一念,若一念迷,則心境紛亂,是非疊起;若一念悟,則心地湛然,豈容有是非在其間耶?

   
凡夫無始劫來妄想執著實在難斷,見解不圓,修行必定有障礙,小乘聖者及權教菩薩未能見性,即是因為妄想不能斷。說到真如本性,不能說自然有亦不能說因緣生,確實不容易了解,凡夫之所以有妄想執著,是對於事與理之真相未能深入通達。外道說自然有,撥無因果,是大邪見,至於因緣生法之說是破外道執自然有的藥,所以因緣生法亦不能執著,病好了,也就不需要再用藥了。

   
梵志即婆羅門,地位最高,自稱是大梵天的後裔。冥諦是數論師所立二十五諦之第一諦,認為是萬物之本源;因外道修禪得五通,前後知八萬劫內事,但八萬劫以外不能了知,故曰冥,其實本是滅法塵,非色非空之境,謬稱冥性常住,以為是諸諦冥初之本源。外道窮理深的,能伏六識現行,種子全迷,末那具在,全憑定功,定功失掉仍入輪迴,不如阿羅漢。因為羅漢已斷前六識,末那中之人我執已斷,而外道不過將六識現行控制著不起作用,而其種子仍然潛伏,功夫一失,種子仍起現行。投灰是印度一種苦行的外道,將身體投到燒過的熱灰裏面,專修無益的苦行,他認為有一個真我,滿十方,又稱為神我,如中國所說的靈魂,身體有滅而靈魂不滅。阿難對此頗表懷疑,認為佛以前所說的湛然常住,性非生滅,似與外道所說的冥諦神我並沒有什麼區別。經云:「阿難白佛言:﹃世尊!誠如法王所說,覺緣 十方界,湛然常住,性非生滅。與先梵志娑毗迦羅所談冥諦,及投灰等諸外道種,說有真我,滿十方,有何差別?﹄」佛所說真如體性是不變的,非生者,由來本有,非滅者,究竟不壞。而外道認為冥諦與神我為萬物之生因,冥諦及神我為能生,萬物為所生,有能有所即非絕待,而是對待。

   
《楞嚴經》中,十番顯見之第九,是顯見超情。以見性不變隨緣,故非自然;隨緣不變,故非因緣。自然、因緣皆是妄情計執,見性兩皆不屬,故曰超情;顯出見性是超乎妄情計執著,見性絕不是虛妄分別,意識心的分別計度與見性絕不相同。阿難聽佛開示之後仍然迷惑,以為見性與冥諦、神我相彷彿,外道說冥諦與神我均屬自然,阿難的情執打不破,疑惑不破不能見道。佛法無非是破執著,本無定法可說,對於佛亦不能執著才能超情,能超情與見性就相近了。佛有方便語與真實語,凡是使我們明心見性的是真實語,使我們斷惡修善的是方便語,明白這個道理即知佛說法之苦心。《楞嚴經》徹始徹終皆是真實語,《楞嚴經》後邊說五十種陰魔與七趣,亦是真實語。《楞嚴經》專說顯性,對儒家思想影響很大,所以說《楞嚴》是開智慧的;開智慧是先破妄心,然後顯見性,見性是帶妄顯真,破妄心、顯見性是最初方便。

   
阿難將周不動之見性誤認為自然,既認為是自然,它必須有一個不變的自然實體,不變亦不隨緣。因為它並不是一個物體,在明暗色空中找不到見性的自體,離開明暗色空去找也找不到。外道講的冥諦與神我,冥諦是四空天的境界,神我是靈魂,它們都是落實的。佛講的見性與外道說的完全不同,如果以明為自然見性的自體,就不應當見暗,現在既見明又見暗,它確實有隨緣的功能,六根的覺性確實有這種功能。如果以明為見性之自體,遇暗時則見性應當隨明走了,暗來了應不見到黑暗;再以空塞為例,如以空為自體,即不應見塞。而實際上明來見明,暗來見暗,隨見隨緣,因此可以說明覺性決定不屬於自然,自然是不變不隨緣的,焉能執著它是自然的呢?因是親因,緣是助緣,佛說萬法因緣生,未說本性因緣生,相上有因緣果,性上談不到因緣果,若因明有見,應不見暗,如明去了,因斷了,暗現前時何能見呢?如因暗有見,應不見明。所以精覺妙明,本如來藏,既非因緣,亦非自然,皆為戲論。故古德云:「非因緣非自然,妙中之妙玄中玄,森羅萬象光中現,尋之不見有根源。」

   
因緣的定義是隨緣隨變,自然是不變不隨緣,見性是隨緣不變、不變隨緣。善學的人依義不依語,文字亦是言語,不要執著於文字上。方便語是不了義的,真實語是了義,以了義為體,以不了義為用,並不是不要不了義。如果在楞嚴會上明白用根不用識,確實能夠入大乘圓初住菩薩的地位。禪宗用觀心的方法,不要理會念頭的善惡,只要一起念頭就觀察念頭那裏來的,如果念頭沒有了,再找它到那裏去了,不念經,不研教,一切放下。後來因為人的根性遲鈍,不易見功效,古來祖師遂想出來改為參話頭,二六時中心就照在一句話上(如研究這一句話就錯了),時間久了,捨萬念而有一念,以一念止萬念,功夫久了,即得到一心不亂;定能生慧,悟了以後再看經聽經。現在人只是口頭禪,禪是捨念,今日之下那裏找這種人?研教的毛病是執著法,我們學佛隨看隨離,隨聽隨捨,聽經寫筆記也是在言語文字上作活計,學活的不要學死的,重在悟處,不重在文字。(筆者多年來聽經均寫筆記,摘錄法師講述之要點,以備隨時翻閱溫習,使八識田中常常落有佛法種子。因年老記憶力衰,聽過就忘,如不記錄,則奔波道場,虛耗光陰,得益甚少;非欲以聽經筆記炫耀於人,表示我如何有學問。其實筆記中無一言一句是筆者憑自己的心得知見所寫出,均是他人之言說,不過筆者等於開會時之記錄而已。)

   
十番顯見一開始,佛就說帶妄顯真。佛用方便法指見性為純真性,因純真性說不出來,把一分妄見離開之後即是純真之見,所以到最後說顯見離見。此見不是平常所說的情見之見,亦非為身見邪見之見,乃指見精自體;見精自體乃真妄和合,帶妄時則名妄見,離妄時則名真見,如人作夢時,則名夢人,離夢時則名醒人,夢人醒人並非二人,真見妄見亦非二見。所說顯見離見者,即真見離自體中一分妄見而已。

   
在《楞嚴經》中阿難聽佛八番開示之後,初疑見性為自然有,後復疑為因緣生,心猶未明,故咨詢如來是義云何?佛告之曰:「當知如是精覺妙明,非因非緣,亦非自然,非不自然,無非不非,無是非是,離一切相,即一切法。汝今云何於中措心,以諸世間戲論名相而得分別?如以手掌撮摩虛空,祇益自勞,虛空云何隨汝執捉?阿難白佛言:世尊!必妙覺性,非因非緣,世尊云何常與比丘宣說,見性具四種緣,所謂因空、因明、因心、因眼,是義云何?佛言:阿難!我說世間諸因緣相,非第一義。」佛開示的辦法是一念不生,即是離念,追求探究均是迷惑顛倒的辦法,因定能慧,如走錯路,其後果不堪設想。阿難聽到佛說非因非緣又懷疑了,以為如果說妙覺性是非因非緣,何以世尊常常說見性具四種緣?他不知道佛說此話多分是在小乘法中所說,說四種緣九種緣不過是開合而已。唯識學中說眼識須具九種緣才能起現行,以前曾經詳細列舉過,此處不再詳說。佛只說四緣生識,而並未說四緣生妙覺性,阿難把見性當作眼識是最大的錯誤。但是見性與眼識並不容易分別,愚者難分識與根,連羅漢都不容易辨別,何況凡夫!其差別是為境界所轉的即是凡夫,如能轉境界即是菩薩,自己是主人,境界聽主人的指揮。用根用識相差太懸殊了!大乘經講因緣生法,其意義的淺深差別很大,凡是使我們能夠明心見性的,就是大乘經,所謂圓人說教,無教不圓,穿衣吃飯日常生活都能見性。凡是因緣所生之法均是空的,滅了之後也並沒有滅,緣具的時候是各種因緣和合的,所以萬法是不生不滅的,緣具的時候不要執著它,緣散的時候也不必失望,本來就沒有生滅,明白這個道理即能大開圓解,因緣生法之深義如此。佛無有定法可說,佛說「非第一義」是破阿難之執。佛說法有兩大方式:一為隨順眾生說,依世諦說,即隨情之謂。二為依佛所證的境界說,依真諦說,即隨智之謂。佛之隨眾生說,是為了接引初機。學佛如剝芭蕉,初看是一棵大樹,剝完了什麼都沒有。

   
楞嚴會上,佛對阿難說:「是故阿難!汝今當知,見明之時,見非是明;見暗之時,見非是暗。」大意是說見明之時,是眼看到明,這個見精,不是因為明而發生,見暗之時,這個見精也不是因暗而發生,見性(見精)與明暗均不相干,並非因緣所生。世間人說我能見,是以我為能見,外面的物相是所見,這是一般眾生所共執的,同時有日月燈光才能見到,無光即見不到,所以見必須憑藉緣,無論說四種緣也好,九種緣也好,均是憑緣而見,此之謂眼見(識)而非見性(見精)。見性並非因緣,不是因緣生才顯示靈光獨耀,這是帶一分妄的真如本性,此是離緣之見,此見即是見精,此見雖非妙精明心,但它是第二月,並不是月影,比作第二月者即是帶了一分妄的,雖然帶妄,自體離緣,與因緣絕不相干。佛又說:「見見之時,見非是見。」第一三兩個「見」字是真見,純真無妄,本體之真見,即妙精明心,如第一月;第二四兩個「見」字是帶一分無明的妄見,即見精元明,如第二月,但不是月影,月影是全妄。無始以來,此真見常墮入妄見之中,不能見妄,真見如能見到妄見,則真見非是妄見,真見是妙明真心,亦即真如本性,雖無相而其作用無量無邊。真見之性如何才能見到妄見?因有「見」之一字存在心中,即是妄情,永遠見不到,須用觀照之照,而把情見去掉。照是無分別,見是有分別,不但方法照得透徹,而妄見之見也照到了。只要真見現前,妄見就沒有作用,因為它就作不了主;正當真見忽見妄見之時,真見即離自體中一分妄見,而不墮在妄中,如人在作夢,醒了,夢就沒有了,即是已離開夢境了。「非是」二字即不墮之意。

   
古人說明來暗去,智慧透出,無明即斷除。真見連名字都加不上,可是帶一分妄的見性,佛菩薩與凡夫不增不減,因為迷本性當不了家,當家的是第六意識。會用根的不過用帶一分妄的見精,而佛的願望是眾生趕快成佛,不僅希望凡夫能捨識用根就算了。見精只緣現量的境界,雖然不相雜而仍然帶著能所,如果妙覺性真透出來,其境界就大大的不相同了。一真法界中能所一如,理智一如,佛在此境界中,其說法是由無能所中方便說設立能所;凡是有能所均非第一義,無能所即無人我,又第一義中無勝劣,說勝劣無非是勸學。見性與妙覺性很容易誤會是一個東西,一念不覺而有無明,無明不覺生三細,一有無明立刻將大光明藏變為業相,由業相轉為阿賴耶識的見分,妙覺性與見性同時起作用,而見性當家妙覺性當不了家。凡夫是第六意識當家,見性當家煩惱障就破除了。如能捨識用根,即能破除煩惱障,必須觀照本性,真見忽然現前,即能見到妄見,如自己不達到這個境界,禪宗公案絕看不懂,因為公案就是初見性的境界。一悟一切悟,現在都研究公案,不如研究經典。參禪必須離心意識參,八個識都要離開,心意識離開,真心即現前,可見禪宗破三關真不容易,不但煩惱障破了,所知障也破了,到那時看性相一如、性相不二。

   
放下不簡單。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思維,這是入了魔道,佛法是活活潑潑的,提起放下是同時的,大乘佛法的難講處在此。任何方面都接觸而心不染,不執著,不分別,心如明鏡,對六塵樣樣清楚,無執著,無愛憎。佛看十法界一切平等,絕不動感情(七情五欲),六根接觸六塵與凡夫一樣而不分別,就是鍛鍊一個清淨心。覺與迷均依靠第六識,第六識是罪魁功首,看如何運用就是了。

   
捨識用根,談何容易?若能做到即是圓初住菩薩,此係頓超,乃多生多劫修行之結果,不是普通凡夫所能做到的;如果不能,應先從理論上虛心求之。自古以來,諸大祖師開示說學佛最重要的就是離開名聞利養,這是基礎,就學這一項就成了,心裏頭如還有一絲毫放不下,即有障礙。意識心就是分別心,是徹底虛妄的,妄心是六道輪迴的主宰,幾時沒有分別就超越了。不分別即入一真法界,一分別即入十法界。任何事情,逆來順受,隨緣消舊業,不與人爭,爭則消不了業;什麼境界都不起分別,心中保持平靜,不起波浪,就是已經還清宿債。

   
道理不了解如何能修,譬如走路須先認識路,經的意思要圓解、要深解,否則障礙重重。修行必須先求開智慧,開啟本性裏面的般若智慧,這種智慧不是外來的;本性中的智慧透不出來,研究經典,不過僅僅了解佛及祖師的教義而已,並沒有辦法開悟。若是我們自己所悟出的道理與佛經一樣,才算是開悟。佛菩薩與六道凡夫在行持方面沒有兩樣,不過佛菩薩離即同時,此即《楞嚴經》上所說「妙修行路」。

   
大陀羅尼:陀羅尼是梵語,謂總持,總一切法,持無量義,即綱領之義;修行要抓著綱領。加上一個「大」字,即《華嚴經》所說的一真法界。《楞嚴經》所修的綱領是三科七大,三科是五陰、十二處、十八界,七大是地水火風空見識,代表修行的人有二十五位尊者。何以說三科七大即陀羅尼呢?平常很少討論到此問題。三科七大即宇宙間萬法的綱領,相的本體原來就是真覺妙心,三科七大即如來藏妙真如義。

   
學佛的人個個都想得到三昧,如何能夠得到?《楞嚴經》中所說的大定是稱性的定,不是修來的,必須找到妙心、真心方有修行的基礎;若真找到,念佛是理一心不亂。可見稱性起修的重要;這是大乘菩薩的境界,權小均在事相上著眼,被視為盲修瞎練。凡夫固然不如二乘人,但是凡夫由明心見性的路子走,一開始就比二乘人高。二十五圓通每位尊者均能得到楞嚴大定,修因不同而證果則同,修三昧並不限定於二十五種,每種裏面又包括無量無邊的法門。六根接觸六塵,心不隨境轉即是佛菩薩。

   
奢摩他即止,至靜義;本性中之定,謂之性定,行住坐臥均在定中。從體起用即是照,照見萬相稱之為微密觀照,即是本性本具的照體。此種定即是止,微密觀照即是觀,與一般人修定的方法不同。微與密意義很深:微是離妄絕相,不但六塵境界是虛妄的,六根亦非實在的,根塵均離謂之微;密是即相離相,佛說法四十九年講經三百餘會,未曾說一個字,說而不說,不說而說,這就是真智現前的現象。

   
佛經是弟子們於佛滅後結集的,當時並無錄音機,其所記錄的經典在凡夫眼光裏看未必可靠,因此後世對於現存之大藏經不無懷疑之處。此事可以不必起疑,因為阿難記憶力最強,一入耳根,永世不忘,有此本領才敢擔當這項重大的任務。當結集時,有五百位已證果的阿羅漢聽阿難升座演說,如發現阿難所說與佛說不符,有一人提出異議即不能通過,採取這樣嚴謹的態度所通過的經文,應該是可以相信的。

   
佛說一切眾生不單指六道眾生,是說九法界眾生,十法界除佛之外,九法界均為有情眾生,菩薩是覺有情。因其迷悟程度不同,迷得重的眾生在最下面,為三惡道,迷得輕的在上面,許多眾生均在迷,迷而不知其在迷,是最可憐憫者。佛說法使其破迷開悟,很不容易,要面面顧到,因其迷在五欲六塵當中很難講得通。聲聞、緣覺、菩薩雖超越六道輪迴分段生死,而仍未出變易生死。二乘聖者因塵沙煩惱未斷,故居住在方便有餘土中,雖破了幾分無明而仍有變易生死,終非究竟。

   
佛說眾生輪迴世間由二顛倒分別見妄。何謂二種見妄?一者顛倒見妄,即是塵沙無明;二者分別見妄,即是見思二惑。此三惑隨時隨地皆可生起,惑既起已,即便造業,業成之後,定當受報,惑業苦三,輪轉不息,此是眾生沉淪生死之根本。何以謂之顛倒?是最初一念不覺而有妄動。為什麼會有一念不覺?不覺就是迷,覺是靜的,迷是動的,靜的時候可以照見一切東西,動了即是無明,學佛就是將動的無明恢復到靜的狀態。無明妄動即是用分別心,真心是在靜的狀態,妄心是在動的狀態;法門無量無邊,關鍵均在定,念阿彌陀佛求一心不亂即是求定,心不為境界所轉即得一心三昧。境界現前,起一念歡喜心或起一念瞋恨心,即被境界牽著走;用功就是要打破無始以來的積習,一切障礙都是習氣。外面的境界沒有善惡,也沒有佛魔,善惡佛魔均是自己心中變現出來的相,以迷惑的心看外面境界全是魔的境界。六根接觸六塵無時或歇,一切相皆是阿賴耶識變現出來的,所以阿賴耶識又稱為業識或種子識,而所變現出來的相都是虛妄的。凡夫不知道是自己真心變現出來的,如在夢中而自己不知道是在作夢,如果知道,心中就平等了,冤親平等,不管什麼境界現前,心中是清涼的,隨便到那一界都可遊戲神通,自在無礙,生死也沒有了。所以對於經論必須要深解圓解,方能得到受用。

   
「分別見妄」:分別就是心動,心不動便沒有空間與時間,此理比較深一層,不太容易了解。因為有分別見妄才有十法界,在佛沒有十法界,只有一真法界;不明瞭一真法界是不覺,不覺才有念頭起來,或稱為一念妄動,或稱為無明,一動即造業。惑有三類:最粗的是見思惑,造有漏的善惡無記諸業,漏是煩惱的代名詞,無論是三善道或是三惡道,其所造的業都是帶煩惱的。見思惑斷了以後還剩下塵沙惑,塵沙惑所造的是無漏業,屬於偏真之業,得到偏真涅槃,是二乘人的境界。無明惑所造的業是亦有漏亦無漏,說其無漏是心地清淨,說其有漏是與凡夫和光同塵,與凡夫一樣,現這種業才能自利利他。佛法說見了性即證得無生法忍,這個意思就是說一切萬法根本沒有生,當然也沒有滅,完全明瞭並認可此中奧義,即是證了無生法忍。有業一定有報,有因必有果,惑業苦是連環的。從淺處說,現在看的相是業的相續相,如兒女對於父母,父母先亡,是緣滿了,自然離開,隨業流轉,亦隨自己的業而有所改變。因為可以隨變,故稱「當業輪轉」。命運亦是有定有不定,心是能變,外境是所變。佛法是翻過頭來,把能變的找到。眾生不知道能變的心與所變的境界都是虛妄的,如何能找到其來龍去脈,甚難甚難,譬如作夢何時開始的,怎樣開始的以及何時消滅的,了不可得。

   
「別業妄見」:通常佛法說別業、共業,並非說別業是自己的,共業是大家共同的,其實共業不共業全是自己的,別業是自業所感,自所受用,不是與別人共的,如燈發光是自己發的光。同分妄見是共業所感,非大家所造的業,而是自己所造與他人有相似之處,如依報環境與身體,依正莊嚴仍是自己變現的,雖是各變各的,而都能受用,以多數人說為同分妄見。《大明三藏法數》卷八:「二種妄見:一別業妄見,謂諸眾生迷失真性,自起妄見,見有一切虛妄境界,或苦或樂;若人不失本真,即不見有虛妄境界。譬如一人病目,夜見燈光別有圓影,五色重疊;不病目者,即不見燈別有圓影,是名別業妄見。二同分妄見,謂諸眾生迷失真性,同見一切虛妄境界,同受苦樂,同業所感。譬如一國之人同見瘴惡不祥之事,是名同分妄見。」

   
別業指自己造業所感的果報,不與他人相共的,如人的貧富貴賤苦樂種種不同,謂之別業。每一個人現他自己的境界,各人現各人自己的依報正報,如人在夢中所見,是別業妄見。「同分」通常說共業所感,如器世間山河大地,看起來有共同的受用。單由惑現,不加業感,乃為同分妄見;雙具惑業,既由惑現,再加業報,是為別業妄見。阿賴耶識乃真妄和合之體,迷惑之後有三種煩惱(即無明、見思、塵沙),別業中有煩惱,同分中無煩惱,一切眾生念念心中,常有此同別二種妄見。一念不覺而有無明,即不覺心起而有其念,此念無自性,不離本覺,二妄亦不離真故,依不覺故心動,說名為業。動則有苦,果不離因,故受輪轉。二種見妄,通妄通真,若處處執著能所,則即是真中妄,若處處不落能所,即是妄中真。依法相宗解釋,別業就是不共業,亦即不共眾人所造之業,個人前生所造的業,今生在阿賴耶識中的不共種子起現行所感的正報根身之業果,是自業所感,自己所受用,故曰別業。同分者就是與眾人共同所造之業,依業感報,從阿賴耶識中共種子起現行,因為是共業所感,大家有分,故曰同分。但是《楞嚴經》的解釋,別業不獨指正報,亦兼依報;同分並非由業感,只是惑現,與法相宗稍有區別。

   
眼睛害過眼病的,看燈光有五色圓影。眼睛有毛病比作真如本性一念不覺而有無明,把燈上的圓影比作凡夫見的相分,五色比作五蘊,凡夫住於五蘊,展開來就是百法。如來藏性是清淨心,本無一物,如六祖所說本來無一物,清淨心是性淨明體,絕無染污。無染何以顯現不出?佛說是迷而不是染,一覺馬上就轉變過來。覺了即如好眼看燈,決無圓影。如心一念不覺而有無明,不覺即是攀緣心,自己一覺得就壞了,覺得自己有能力,覺得自己有智慧,就是無明。覺心是平靜的,不起波浪,起波浪即不平。佛法千經萬論講把握綱領,若尋章摘句,枝葉還有枝葉。《楞嚴》講的就是根本,前面七番破處以及後來所說的兩種妄見,均是根本。學教理,在精不在多,理一通,佛法全通,所以古德說:「若能識得心,大地無寸土。」破我執、破法執即無人我是非,經中講的是叫我們看破。眾生迷惑顛倒太可憐了,外邊實在沒有什麼,全是自己找自己的麻煩,清淨心起了一念隨緣,本性即失掉了。例如眼見色的時候,這個色合於自己的意思與不合於自己的意思,有喜怒的感覺就是迷惑;六根接觸六塵境界,隨緣隨變。學佛就是要於隨緣之中鍛鍊不變,心不動搖;沒有喜怒哀樂,看外面境界即能看到真實相,三業所造即沒有善惡業。佛菩薩應化世間,種種設施,根本不造業。日本與歐洲研究靈魂學,還用各種科學儀器來測驗,很有成就,知道六道輪迴確有其事;但知道了之後又怎麼樣呢?不能解決也是枉然!要緊的是研究如何發生的,如何可以超出輪迴、了生脫死方有用處;譬如眼睛看東西有圓影,想辦法治好眼睛,圓影就沒有了。如知道圓影是假的就好了!等覺菩薩還帶有一分無明,如同眼睛還有一點毛病;凡夫毛病重,菩薩毛病輕,到了佛地一絲毫毛病都沒有,即到了常寂光土。

   
凡是有見全是虛妄的,菩薩住在凡夫處,他自己知道,凡夫因為妄見所以把真境真心失掉了。真心什麼都加不上,只要有一念,三途六道就有沾染。病眼所看的圓影有名無實,假名建立,不是實在的;明白此理就要看破,看破即不執著,不執著就是放下。佛法均是以指標月,幸勿執著文字相,不會的人滿腹經藏而苦惱無邊,會的人入魔道中仍然自在,一通則一切通,住阿鼻地獄也是清涼自在的。佛法是契理契機的,上契諸佛所證之理,下契眾生可度之機,如果地球上人類不能依照佛所說法而證果的話,則佛絕不會說的。

   
佛法就是破迷惑顛倒。眼有病的人看見燈上有個圓影,說是燈上生的不對,說不是燈上生的也不對,找不到它的著落。燈有光明是實在的,眼看燈時若眼有毛病,便把燈的光明轉變為圓影。好眼比作真智,燈比作真理,以真智見真理,即是一真法界,本無所有。眼有病比作無明見病,圓影比作眾生身心世界,因眾生有能見之妄見,故有所見之身心世界,見妄若除,身界不可得,眼病消失,圓影何來?眼代表本性,本性迷了,無明即起,乃生起十八界的圓影。真如本性迷了即變成阿賴耶識,再變為末那,再變為六識,《起信論》說「無明不覺生三細,境界為緣長六粗」。阿賴耶識是帶無明的本性,乃帶妄之真,圓影是虛妄的、是見病,妄不離真,了妄即真。心與境均無有自性,能見的病眼與所見的圓影二者均無自性。病眼可以醫治的,病治好了即看不到圓影,此比喻無明是假的,塵沙見思也是假的,全是虛妄的,均不是真實的,一切萬法均如此。此宇宙萬法之真實狀況,看破了,還有什麼執著與妄想?佛菩薩明白此理,故身心自在。如通達此中道理,必然青春常在。

   
經云:「影見俱眚,見眚非病。」影是外面的境界,見是帶病的眼,又可稱為見病。眚是眼生紅翳,比作無明見病。現在我們所見的依正莊嚴,均是真如本性所帶無明所見的妄相,亦即一切眾生見到外面境界及與能見的統是虛妄的,非真實的。唯識學上所說見到自證分即知見相二分之妄,古德所謂「終日在妄,終日恒真」,古人在妄知道真的,我們不知道真的而反把妄的當作真的。圓初住菩薩破了一分無明,才懂得眼有毛病,在此境界妄想執著均沒有了,治療四十一天才漸漸好轉;到等覺菩薩還有一點點毛病,即生相無明。學佛之人起碼要先辨利害,三途可以不去;次者須斷惡修善,可以保持人乘;進一步再明是非,再進一步辨真妄,曉得眼有毛病,得失之心去掉就自在了。《心經》上說的「無智亦無得」,能證佛果之智與所得的佛果,此二者均離開即得到無上菩提,不能有絲毫的局限與邊際。古人說「有容乃大,無欲則剛」,亦可形容自性清淨心。曉得毛病,就不是毛病,就是「見眚非病」。此見是真見,不墮在眚妄之中,故能見到眚;既能見到眚,即已離眚,如人既已夢覺,即已離夢,所以謂之非病。

   
若以淨眼觀燈,只有光明,並無圓影;今看到圓影,是因為有赤眚之故,則能見之見成病,致所見之光有影。這是說明當前境界是虛妄的,所見的是虛妄,能見的也是虛妄。所見的是相分,能見的是見分,見相二分均是虛妄的,但離不開自證分,縱然有妄,其體並未變。病眼生赤眚,見燈有圓影,因眼有病故,非但所見燈之圓影是赤眚所生,即能見之見病亦是赤眚所成;以見非眚而不病,燈非眚而無影,故合影與見,同是眚之過失。但眚是病,醫治好了,即看不到圓影,所以能見與所見與自性清淨心不相干。真見是超越是非,不墮在眚妄之中,故能見到眚,既能見到眚,即已離開了眚,如人作夢醒了,當然不在夢中。大乘法中說如對於眼前事理真通達明瞭,雖無明未斷,知道自己眼睛有毛病,對於虛妄相不執著,知道無明是假的,由無明變現出來的境界是虛妄的,即可不必執著。四十一位法身大士即如眼睛有毛病的,到了等覺菩薩還有一點小毛病,可見問題在覺與不覺之間,覺了就自在,終日在妄,終日恒真,此說明真見無是無非的道理,雖眼有毛病,亦知圓影是假的,不執著就成了。好眼觀燈本無圓影,比作真智照真理,惟是一真法界,本無所有,因一念不覺妄動,遂轉本有之智光,而為能見之見分,以有見分,遂有相分,乃成根身器界。故《起信論》云:「以依動故能見,以依能見故,境界妄現。」所謂見病如影,不惟所見之根身器界是無明之影,即能見見精,亦無明所起,故謂影見俱眚。若能照破見相二分,皆是無明之所熏起,即是真智,亦即真見,離能離所,脫根脫塵,本來無病,真見離妄獨立,無有身界可緣,說誰為即,說誰為離耶?

   
「別業妄見」:由別業中用燈之圓影為例,顯而易知。同分妄見中舉種種惡象,例如說天上的掃帚星以及日月星辰的災象,明明看見的東西,何以說是虛妄的呢?這就比較燈輪之例難懂。因為眾生自無始以來,以虛妄當真實,一時不易領會。佛在此地特別說大自然的幻象與病目所見燈之圓影同是虛妄的,以容易了解的比難以了解的;乃至三土(凡聖同居、方便有餘、實報莊嚴)依正莊嚴,全是虛妄的。《楞嚴經》這一大段經文,就是《金剛經》中「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句的注解。聲聞緣覺住方便有餘土,大菩薩住實報莊嚴土,在圓教講,等覺菩薩仍住實報莊嚴土,只有佛住常寂光土,也就是一真法界。故九法界有情眾生均將三土當作真實的,只有佛及八地以上大菩薩知道三土依正與燈上圓影一樣,此時佛在楞嚴會上已經說得最徹底了,如再不開悟就沒有辦法了。

   
眼睛有毛病是一個人的別業,看燈上有五色圓影,其實不是實在的,是似境而不是真境。燈上圓影之相雖借燈光現相,並不是由燈生出來的,燈原來並沒有圓影,而是因為眼有毛病。如見了五色圓影而覺悟自己眼睛有毛病,問題就解決了,覺了就不迷了,覺了就沒有障礙,也就沒有苦惱。若想把圓影去掉很難;如知道是眼病作怪,了知其虛妄境界,即不會再執著,雖然處在虛妄境界圓影圍繞當中,知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苦樂都超越,即能得到自在無礙了。所以經云:「阿難!如彼眾生,別業妄見,矚燈光中,所現圓影,雖現似境,終彼見者,目眚所成,眚即目勞,非色所造,然見眚者,終無見咎。」

   
在此例中應當覺悟,我們今天所見山河大地、一切有情眾生,是我們無始見病所生的幻相。我們親自住在並見到這個世界,那一位不把它當作是事實,如果說山河大地是虛妄的,大家一定說這位先生發神經,在這個娑婆世界裏說真話無人相信,說假話人人稱讚,以山河國土比作圓影很難懂。見病就是無明業相,三細相之一。業是動、一定有所造作才能成就事業,故業是動相。無明是迷惑顛倒的見病(比如眼睛有毛病),於無明業相,熏習不已,連續不斷,即是相續相。如此將本性轉變為見分之能見相,轉本有智光為能見之見分,於無相真理中,妄現所見之相分。有能見必有所見,見相二分同時發生;理論上說先有能見,後有所見,實在是同時的。所見的山河大地、一切眾生以及一切種種果報循環,與眼病所見之圓影相同,故佛說這是無始見病所成,能見所見均不是事實,均要放下,即脫離生死。

   
經云:「見與見緣,似現前境,元我覺明,見所緣眚,覺見即眚,本覺明心,覺緣非眚。」見是目見,即見分;見緣是國土眾生,即見所緣之相分。六根六塵相接觸即現出圓影,圓影是目眚所成,故見與見緣是由無明業識生出來的見相二分。此二分均由自證分變現出來的,因其是依他起性,所以當體即空,依他如幻,非有似有,眼前境界似乎現出前境,均非真實,徹底虛妄的。元是原來、本原義,就是我們自己本來的妙明真體。覺明即是本覺墮在無明之中。妄相是真心現的,真心一念不覺即現妄相,不覺時本覺妙明即被無明蓋覆著了,如陰天雲多,蓋著太陽,蓋得再厚,太陽還是有光的。本覺妙明的作用如太陽在雲層裏,真體無人曉得,本覺變為妄覺,如同眼有毛病。換句話說:見與見所緣境俱從自證分而起,皆如空花,本無所有,乃似現前境,究其所由,元是我本覺妙淨明體上忽起一念之妄,能見及所緣皆依眚而生,非真理境中所本有,原來是我的真覺墮在妄明之中。「見所緣眚,覺見即眚」,本覺變為妄覺,能見的見分,以及所緣的相分,即起了執著,起了能見與所見,有能有所就是凡夫。有了無明才有這些相,無無明即無妄相,眼睛好了即見不到圓影,三土五蘊依正莊嚴是真如本性有了毛病才現出來的。攀緣外面即是毛病,體是真如本性,病無自性,本性上出了見相二分是妄的。非但所緣是眚,即覺明所發之能見,亦即是眚,因其俱依無明而有,妄體本無。換言之,一念之妄,即生起能見及所緣,則覺此能見之見精亦是眚妄,於是覺與見皆是眚矣。「本覺明心,覺緣非眚」,惟有本覺妙明真心方不落方所,此明真體非病,上「覺」字指真體,下「覺」字指妙用,「緣」字雙攝見與見緣,謂本覺妙明真心,覺悟到能所二緣皆妄,此覺體自不墮在妄中。換言之,妄見對覺心亦是覺心之所緣,故妄見屬諸緣之中,是則覺心能覺諸緣者而謂之非眚,正以合前見體能見眚者而謂之非病,互相契合。

   
能真正悟入萬有皆空,才能放下,放下即自在,放不下則苦海無邊。經中說「本覺明心」,即是真如本性,佛法中常說本覺與始覺,本覺是眾生之心體,自性清淨離一切之妄相,有覺知之德,是非修成而然,乃本有自爾之性德,故曰本覺。然此本覺心體,無始以來,覆於無明煩惱之中,一旦依修治之功,始顯其性德,名曰始覺。明心是光明的,心若明了,即是無明去掉了,此「本覺明心」四字絕不落在方所。

   
經云:「覺所覺眚,覺非眚中,此實見見,云何復名覺聞知見?」覺其所覺之見精,從眚妄起,而此本覺明心非墮眚妄之中。本覺理體能覺諸緣起相,第二「覺」字是動詞,一動即是生相無明,現出種種相,本覺雖現妄相而絕不攀緣妄相,雖在妄相之中而不染妄相。第一與第三個「覺」字是真體,所覺指能緣所緣,本覺(真覺或真體)被無明蓋覆未覺的時候,常墮在眚妄之中,一旦覺到所覺的是眚,則此本覺已經離開了眚妄,而不墮在眚中矣!可見本覺明心能現一切相,而不為一切相所礙,性相圓融。佛法所講的真如理體是一切萬法的理體,如真懂此義,念念圓融,圓融才能得到自在,不圓融即有障礙。本覺明心能覺諸緣就沒有毛病了,雖曉得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而仍不能轉變境界,就得不到佛法的受用,必須自己作得了主,才算是沒有毛病,此即謂之「覺緣非眚」。斷煩惱、了生死、證菩提不是空話,真能做到;只要有一念不覺即統統不覺,覺就是放下,迷就放不下,有一樁事放不下就是迷。真心是湛然常住的,無明是徹底虛妄的。如一人失迷路途,不辨東西南北,等明白過來就認識了;凡夫依自己的真心忽然迷了,才起了夢境的法界,夢是妄的,境亦非實,凡夫雖在妄境之中,無時無刻並未離開真心。見性是真,聞性也是真,六根根性是真,諸法法性也是真;迷的時候如夢境中之山河大地。佛菩薩的境界在夢中不執著,水月道場,夢中佛事,真妄一如,不離妄境,恆住真常,對一切眾生有莫大的恩德;而小乘人則否。佛的無邊大用,就是我們自己的無邊大用,我們有障礙蓋著了;知道這是一種病態,立刻把它放下就自在了。《圓覺經》上說知幻即離,正同於見見非見,知道是幻即可以離開。知難行易,一邊是無量功德,一邊是無量苦惱,真正明白學佛能離苦得樂的效果,立刻放下,馬上得到解脫自在。但是如何能體會此中深奧理論?必須具備正信、正解、正行,此三者缺一不可,不能分開,且須圓融,變成一個,即謂之能入;反過來說,如果仍然是三節各各獨立,即是未入。覺本來是真的,眚本來是妄的,未覺眚時常為眚妄所迷所障,既然以真覺覺其所覺之眚,則真覺即脫離了眚病。以六根接觸六塵境界來說,若真覺悟,在根塵識中即得自在,不再為虛妄相所蒙蔽。迷的時候身口意謂之三業,悟了的時候即變為三輪,身口意均轉法輪。這個道理即是見見非見之義,即真見見到見精帶妄時,真見就不會墮在見精妄中。換句話說,假如本覺明心只要見到妄見,即離開妄見。因此必須覺悟,見聞覺知是識的作用,是帶妄的,不是本性,所以不能把見聞覺知當作真心,但也離不了見聞覺知。古德說學道的人決不可把見聞覺知錯用了,但要認識真心也必須由見聞覺知上去找,要控制見聞覺知認識本性,本性不屬於見聞覺知,但也不離開見聞覺知。

   
學佛最重要的是把理論運用到行為上,六根接觸六塵不被外相所迷,什麼境界現前心都不動。相是虛妄的,而見妄所依的理體是真的,妄依真而生。本來我們的身與佛一樣是法性身,所住的土是法性土,常寂光土。必須要物我雙亡,如《金剛經》所講的破四相;如還有人我相,現在面前的境界就是虛妄的。如果要做到物我雙亡,自他界限必須完全去掉,這樣還有什麼漏與不漏呢?在學問上講,這是登峰造極的學問。

   
見聞覺知就是八識的作用,轉本性為阿賴耶識,在法性土中見聞覺知用不上,真心因一念妄動即變為阿賴耶識,有念即叫做妄,無念並非白痴,白痴也有念,可見作到無念實在不容易。佛經難懂的原因,在於佛是由無念心中說出來的言語,後來經過結集作成經典。要想懂得佛經的道理,須把妄念減少一分,即與佛接近一分。如何減少呢?即是六根接觸六塵時,提高警覺,不為六塵所轉,否則不但經看不懂,注疏也都看不懂。入了境界即能懂,入即行,信解行證合而為一即能解決自己的生死。

   
學佛的目的在證果,不是了解經義增加一點智識就算了。悟有兩種,一種是證悟,一種是解悟,解悟其理論並未入進去,對於修證的功夫毫無交涉,故佛在任何經典中均勸行人入道。入道無他,即離相而已,離相大覺自然現前,《楞嚴經》的理論以及古人注疏都研究得熟透了而仍然放不下,對世間事物貪戀不捨,則其所知亦僅是皮毛知見而已。

   
經云:「若能遠離諸和合緣及不和合,則復滅除諸生死因。」諸和合緣即是十二因緣中的無明,即是惑,亦即由分別起的煩惱障發動有漏的善惡業而感召分段生死的主力,謂之發業無明。不和合緣即是根本無明,因背覺突然而起之最初一念,為不和合,此即三細業相(無明業相、能見相、境界相),為變易生死因。眾生違背了清淨心,一念妄動而有無明即謂之不和合。不但是外面的明暗空塞不是見性,更進一步亦不是見聞覺知,但是見性又不能離開見聞覺知,如以見聞覺知認為是性,則六道出不去。見相二分是妄的,自證分及證自證分是真的,吾人在初學,說得似乎對於佛法彷彿有幾分透徹,實際上仍未入此境界。轉境界不是馬上可以轉變得過來的,轉變的方式就是離見即覺,連見都要離,相分當然更要離。如不能由見上離,可先由相上離,外面境界得失的觀念就少了。先學不著相,進一步再離見,離見即離念,離相是所,離見是能,見聞覺知之能先要離開,能與所根本不放在心裏,不與外境計較,同時心裏亦不取著,使我們的清淨心一塵不染,這一生定有成就。修行人知真與妄,真不礙妄,妄亦不礙真;凡夫為六塵境界所繫縛,是自找麻煩。迷時是惑,覺時是智,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菩薩居塵不染,不求遠離而自遠離。此無非令我們通達真妄,必須有徹底的悟解才能辨別真妄,原來十法界就是一真法界,一覺就是真,一迷就是妄,迷的作用是苦受,覺的作用是樂受,相上並沒有差別。

   
經云:「圓滿菩提,不生滅性,清淨本心,本覺常住。」此從妄相中認識真性,知妄即是真,有如此眼光就是見性,見性即成佛,如此看到一切眾生均是佛,無情眾生有法性,見一切萬法均是佛法,一切法本來不生不滅,不生滅性就是如來所證的大涅槃,此是斷果,不生滅性是斷德(斷盡一切煩惱之德)。清淨本心代表反妄歸真,不是從外而得到的,必須圓滿菩提證得不生不滅的大涅槃性,從來沒有染過,迷情與清淨本心毫無交涉。本覺是如來的智慧,現在就有,人人本具,果然真信就是大乘菩薩種性,相信我們自己的本性與十方諸佛無二無別,《密嚴》偈云:「如來清淨藏,世間阿賴耶,如金與指環,輾轉無差別。」但是說這一偈還是落在四句上,心中毫無概念就對了。言語道斷,心行處滅,悟了知道是一體,迷了即有分別,至此可稱圓滿菩提,明不生滅性,悟清淨本心,得為本覺常住。若二種見妄未除,錯認見聞覺知之見,不達見見非見之見,總在第二月上認妙覺性,則始終不得見真性。

   
經云:「如是覺元,非和合生及不和合。」覺元:元者本也,本來如此,即精覺妙明,本覺妙心,就是佛性。覺元不是因緣生,故不屬於和合,亦非自然性故亦非不和合,講到本體,和合不和合均談不上。如說和合生,則與離一切相相違;若說非和合有,則與即一切法相背。換言之,覺元者亦指元清淨體而言,就是說若認為覺元是屬和合而生,則同諸幻法,永為生滅;若認為非和合生,則不能即一切法,而棄諸幻法於覺性之外。生死是虛妄的,不是真實的,佛說生死是世間人的妄法,在百法中生死是屬於不相應行法,真正能通達百法即可破人我執、法我執。菩提為煩惱所纏,所以要斷煩惱;其體是一個,說斷不如說悟,一下子覺悟之後,煩惱就沒有了。

   
經云:「則汝今者,妙淨見精,為與明和?為與暗和?為與通和?為與塞和?若明和者,且汝觀明,當明現前,何處雜見?見相可辨,雜何形像?若非見者,云何見明?若即見者,云何見見?必見圓滿,何處和明?若明圓滿,不合見和。見必異明,雜則失彼性明名字,雜失明性,和明非義。彼暗與通,及諸群塞,亦復如是。」見精雖不是真見,但與真見是一體的。和合者,如水與土和合即變為泥,泥非水亦非土,混而不分,若謂見精與明相和合,如以眼見光明之相,則見精與明相分不開了。在眼前,見是見,相是相,看不出有和合的樣子,如果真能和合,則和合以後的雜相是什麼樣子?假使見精與明相和合之後,應當失卻明相,何以開眼仍看到明相呢?如明相就是見精,何以見精能見到自己的見精呢?假如見精是圓滿周的,何以能再容納明相?若明相是圓滿周的,如何能容得下見精呢?一雜和其體性即失掉,如見精與明相和合,不但其體性均各失去,其本有的名字亦當失去,而見當非見,明應非明,如水土相和,則失彼水土本名。雜講不通,和也講不通,佛說話之用意在消除顛倒,真實的確不落在言語上,動念頭都不成,清淨心現前,一切皆是,左右逢源,一執著就生大毛病。古人云:「以金作器,器器皆金。」悟了統統皆是,不悟那裏也找不到。佛法難說也難聽,千經萬論不過是破執著而已,生滅與不生滅非二事,萬不可把煩惱菩提看做兩樁事,一真法界裏就是一樁事,十法界萬相莊嚴全是自己心中變現出來的,覺後空空無大千,大徹大悟之後,對於十法界一切莊嚴,不會生一念歡喜心。徹底放下是真自在,知道自己是在迷中,豈不是智慧現前嗎?

   
妄心是生滅法,凡生滅者均非真實;如來藏是不生不滅,因如來藏是不變而能隨緣,與萬法有和合之相。通達了佛法的真實義,說和合也行,說不和合也行,此理最不易懂,而《楞嚴經》中說得圓滿。古德說開慧的《楞嚴》,其實各種經典均能開慧,何以單提《楞嚴》?因其說理透徹,容易使人開悟。讀佛經固然應當依教奉行,但也要依四依法,依義不依語,不可誤會佛意,佛有時說空,有時說有,均是破眾生之執著,如不執著,佛也就無話可說。

   
入道之因緣,個個不同,出家在家弟子有因好奇心而學佛者,有因一生坎坷而學佛者,有因偶然機感而學佛者,千差萬別,不勝枚舉。阿難見佛相好而出家。其實最初發心並不重要,要在入道以後精進修學。阿難所講的心、見、相等等均含糊籠統,經佛指為是妄想心,計所執。事實上大家均用此心,把妄想心當作真心,妄想心作主宰才是錯用了心。就世間法言之,亦不究竟,世間法有善惡因果報應,造善造惡均用此心,永遠出不了輪迴,認識真心才能超出生死。經中教我們捨妄心用真心,學《楞嚴》最低限度要知道真心之所在,並漸離妄想心,果能如此修法,則修淨土法門決不生在凡聖同居土,起碼生到方便有餘土,但不可執理廢事。

   
《楞嚴經》最初說心為見性,後來又改稱為如來藏,稱見性是別名,稱如來藏是總名,如一開始就說如來藏不大好懂。見之體是真心,真心稱之為如來藏。藏者,藏也,含藏萬法。何以稱為如來?如是不變,來是隨緣的大用。不變之體是理體,亦即宇宙萬有之本體,在有情方面謂之佛性,在無情方面謂之法性,就是我們自己在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有體必有用,其作用無量無邊,十法界依正莊嚴均是如來藏變現出來的。《楞嚴經》上阿難經過世尊三番四覆的開示,他已經悟了一點,但悟得還不究竟,他只知見性是真的,而不知見性還帶一分妄的,並不是純真,是由妙真如性變現出來的。佛此番所說的均是叫阿難微密觀照,偏重在空如來藏方面講的,因為體是空寂的,萬相都建立在理體上,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虛妄並不是沒有,是有,妄想之理體並沒有障礙,事與理無礙,《華嚴》有理事無礙法界,生活多麼圓滿幸福!凡夫理事不通有礙,二乘執理廢事亦有礙,唯有大乘菩薩才圓融,一切萬法皆是如來藏妙真如性,隨拈一法均是佛法,事實上確實是如此。萬法之不盡,才歸納為四科七大,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不過開合不同而已。有一類眾生對色法迷得淺,對心法迷得深,即說五蘊(陰蘊同),色只說一個,心說四個,受想行識皆心法。又有一類眾生對心法迷得淺,對色法迷得深,即說十二處,十一個(眼耳鼻舌身色聲香味觸法)全是色法,只有意根是心法。因為眾生根性不同,才有這種種分類的說法,修行就是在這一切法上,微密觀照之後,那一法不是妙修行路,會用的頭頭是道。二十五位大菩薩作示範,任何一法追究它的理體均是妙真如性。

   
《楞嚴經》之七處徵心是從總相入,上根利智者方能承當;四科七大是由別相入,中下根性的人可以接受。前者是由性上見相,後者係由相上見性。見到諸法無相,境界就高了,即證得無生法忍,也就是見到諸法實相,到達圓初住的地位。

   
經云:「阿難!汝猶未明,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當處出生,隨處滅盡,幻妄稱相,其性真為妙覺明體。」塵是六塵,一切色法之總綱。浮塵幻化言其無一相真實,當處出生,找不出萬法的來源。眾生總要追究其根源,研究它什麼時候有的,其實當處出生是來沒有頭,當處滅盡是沒有去處,無來無去就是當下。當處出生與滅盡一刻也不停留,種子現行剎那不停,如同銀幕影相一樣,一秒鐘換二十四張軟片,就把我們欺騙了。一彈指有六十個剎那,一剎那有九百個生滅,換句話說,假定一秒鐘有四次彈指,則一秒鐘即有二十餘萬次之變化,所以一切相沒有不是幻妄的,故說幻妄稱相。幻妄之相無自性,依真如理體變現出來的,理體是空寂的。古人以水比體,以波比相,體是真如本性,就是法身,就是一真法界(名字不同,此是佛說法的善巧,使眾生不執著名字相),萬法的真性就是自己的自性,外面整個法界的一切萬相(諸佛淨土以及地獄)均為心中之影相。果然真曉得是自己心中變現出來的,那有不自在的道理?

   
經云:「如是乃至五陰六入,從十二處至十八界,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前面所講相是虛妄,性是真實,此處說明世間所有諸法,乃至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均是如此。五陰是色受想行識;六入即六根,因六根能接受六塵,故名為六入;十二處是六根六塵;十八界則再加上六識,界是界限義,各有各的範圍。佛在大小乘經典中常常講到,宇宙人生相當複雜,把一切複雜的萬法歸納為以下四個名詞,即陰、入、處、界。為了眾生對萬法迷惑深淺程度的不同,而有善巧之說法,六入與五陰即相反,六入是六根,六根本來是色法,而其作用與外塵內心均有連帶關係。平常講三科,此處講四科,其實六入可以歸納於十二處或十八界,十二處中之意根即心法,此不過開合之不同。對迷心重、迷色輕者,合色開心,合色法為色陰,開心法為受想行識四陰,乃說五陰。對迷色重、迷心輕者,合心開色,合心法為意根,開色法為五根六塵,說十二處。對色心二迷俱重者,心色俱開,開心法為意根六識七種,開色法為五根六塵十一種,說十八界。就心色二迷俱輕者,心色俱合,但說色心二法,皆可收盡一切諸法。此四科法包括前面所說的一切幻相。人生過去世中,對五根六塵必定取其相而執其相,取與執如果是短暫的、偶然的,即不會受人身;因其持續不斷,所以在阿賴耶識中落有種子。復因取相著相太強太久,所以一現相就是過去看的老樣子,此即阿賴耶識中之親因緣。人死後尚未投胎時之中陰身,迷惑顛倒,心中妄動,找父母作增上緣,此以無始來熏習的習氣作攀緣的念頭,謂之所緣緣。受身根本是虛妄的,所以說「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四大六根分散,即是滅,所以生死都是虛妄的。

   
吾人常問:生由何處來,滅歸何處去?佛經上說「圓滿菩提,歸無所得」,即是答覆此一問題,其理相當的深,明白此理,生死之恐怖即遠離了,即時得到清涼自在。生滅去來不過是色法與心法二事:從色法上講是有生有滅的假相,如此身即是假相,四大分散,假相便沒有了;去來是指的心法。無論心法也好,色法也好,均是虛妄而不是真實。因緣所生法均無自性,當體即空,所以是虛妄的。既然是虛妄的,為什麼又有假相發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色心二法生滅去來,其根本即是如來藏,以前說五色圓影無有生滅去來,找不到,因其徹底虛妄,如來藏隨眾生心應所知量,如來藏無知無識,隨眾生心而變化,九法界中上邊迷得輕,下邊迷得重,迷減少、悟增加即漸漸能見到諸法實相,如現在迷得多、悟得少要提高警覺,九法界之升沈都在乎悟不悟。雖然如來藏是理體,如如不動,但所有一切萬相的變化是從體起用,隨心應量,循業起現行。六凡的法界是善惡業發現的,三善道是善業發現,四聖是淨業發現,如大經中所說的華藏世界與西方極樂世界也是循業發現;所現的相均是虛妄的,而其理體與諸相毫不相干,理體絲毫未染、絲毫未動,現佛淨土亦未清淨,現阿鼻獄亦未染污。此本性我們天天在用它,但是把它忘記了,在六道中枉受輪迴之苦,實在是可憐憫者,受盡了痛苦,也是虛妄,並非真實。《大乘起信論》說:「依一心法,有二種門。云何為二?一者心真如門,二者心生滅門。是二種門,皆各總攝一切法。此義云何?以是二門,不相離故。」所謂二門不相離者,言如來藏若隨染緣熏,則妄有力而真無力,因而變成阿賴耶識,此時一切本有淨妙功德,便化為無量煩惱;若隨淨法熏,則真有力而妄無力,因而證入涅槃,還我本來清淨。此中全真成妄,全妄皆真。

   
經云:「殊不能知,生滅去來,本如來藏常住妙明,不動周圓,妙真如性。」永久是這個樣子謂之常,住是安住,從來就沒有生滅過,無生滅才是常住。明是智慧覺悟,妙是迷與悟均離開,對迷說悟非為妙,相對的即不是真理,根本就沒有迷過,悟焉能按得上,不屬於念頭亦不屬於言說。不動是從來沒有去來,如如不動。周圓是無所不,盡虛空,法界,何處不是?必須具備此四個條件:常住、妙明、不動、周圓,六道輪迴生死就沒有了。由此可以看出大乘法活潑靈敏的狀態,常住妙明,生死就按不上;不動周圓,涅槃就按不上。十法界依正莊嚴是相,其體是妙真如性。妙真如性是什麼樣子,長的方的?紅的白的?全都不是,六祖說的「本來無一物」就對了。如想入此境界,不難,心要空。為什麼還是牽腸掛肚?本來無一物,心裏頭不應該有東西;見性不見性沒有什麼秘密,心中有東西見不了性,心中空空洞洞,性就現前。宗門教學即要達到此一目標,有一樣東西就是無明的障礙,如想明心見性須由此處下手。不是不要相,小乘灰身滅智落在空上,心還落在「什麼都不要」上,可見無一物不簡單。昔有學人問某禪師道:「以安世高的道行還要來到中國還兩次命債,是什麼緣故?」禪師答:「他不曉得本來空,所以不了還須償宿債。」

   
經云:「阿難!云何五陰本如來藏妙真如性?」那一法都離不開法性,相是虛妄的,而性是真實的,五陰就是萬法的歸納,其實六根所接觸的六塵,那一樣不是性體?見性是一見一切見,盡虛空法界全體現前。五陰是早期佛教翻譯的名詞,到玄奘大師的時候,新譯為五蘊,如「照見五蘊皆空」。蘊有集聚之義,集聚有為法蓋覆真實性,故玄奘譯為蘊,言其蓋覆真性,所以見不到性。五蘊再開出九十四種性。百法最後六法為無為法,無為法中只有真如無為是真的。何以說五陰就是如來藏妙真如性呢?這是從性上說的,以金作器,器器皆金,相有生滅,性無生滅,相是虛妄的而性是真實的。從性上看不生不滅,佛菩薩的著眼點是看性,不注重相,若真能通達了性,相沒有妨礙,是入了性相一如的境界,亦稱之為一真法界。古人有謂莊子已到了地上菩薩的境界,因其說:「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似已入法界。

   
一真法界的景象即是覺後空空無大千,實際上相還是有的,只是對於此境界已經無心罷了。古人說:「事到無心皆可樂(一塵不染),人非有品不能閒。」現在公務員退休之後,閒得發慌,無聊極了,各就其興趣之所近,選擇一種嗜好,找三五朋友,消磨時光,這些人大半不願意讀書研究學問,假如把這桑榆晚景的大好時光專心研究佛法中之心性之學,深入諦理,趣入實證,真是天下最有福最有智慧的人。

   
有人對於無明頗多疑問,人為什麼有無明?幾時開始有無明?這些問題愈研究愈增加無明,始終得不到結果。覺與迷均無開始,無明的現象即是能所,只要有能所的觀念,無明即未打破,由第一分別展轉而生無量無邊的能所,這是錯覺,完全是假的,應大大的覺悟才行。見性的人看世間凡夫迷惑顛倒,一生貪瞋癡慢,喜怒哀樂,極盡表演之能事,臺上的人假戲真做,真動感情,其實一切作為均是夢幻泡影;如果曉得是在做戲,不妨也在臺上隨其表演一番,而心中如如不動,豈不是已入了法界嗎?世間上任何宗教學問決無此高深的境界,佛法談到最高處,連佛也不要,一身輕快,包袱都丟光了!

   
佛法界是一真法界,其餘九法界眾生均在迷,不過迷的深淺不同。圓教初住以上就是佛法界,圓教十信位菩薩是在九法界中之菩薩界,九法界均有生死,羅漢、辟支佛、權教菩薩有變易生死,均屬不相應行法。佛菩薩見到諸法實相,所以逍遙自在,明白此理,慧眼即開,看眾生迷悟的深淺即知其將來墮落的程度。二乘人一切都不想了,有一點小自在與小神通,但未見性,內守幽閒,猶為法塵分別影事。此處說非因緣非自然,沒有根源,何必追其根源,如經中所說:「其人無故,不動目睛,瞪以發勞,則於虛空,別見狂華,復有一切狂亂非相。」這狂華即相分之境。論中所云:「以依能見故,境界妄現。」空原無華,瞪目妄現,所現的狂華本無所有,亦無自性,如此則一真法界就現出來了,於自己眼睛無障礙,於虛空無障礙,理事無礙,事事無礙。可惜眾生迷得太久,不能馬上領悟。佛在經中講的明顯,昔日學人業障淺,理懂得,馬上境界就變了;我們現在縱然聽懂了,但是境界還是一時轉變不過來。

   
一切萬相是色法,有人認為都是由空中生出來的,佛在世時,小乘學者將世間萬物均用七分之一,分之再分,最後析至鄰虛塵,再析即入虛空,遂認為法既可析為虛空,虛空定能生出色法,以為一切物質均是由虛空中生出來的。東方亦有不少人同此見解,說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萬物,或謂虛以生氣,氣以成形,萬象本於一氣,一氣始於太虛。其實虛妄不能生萬法,佛說出真正的根源是虛妄的,佛說:「是故當知,色陰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楞嚴》此一大科乃至後面之二十五圓通,乃是「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的註解,如明白此理,方能自己作主宰,凡聖不過一念之間耳。

   
經云:「若目出者,既從目出,還從目入。」有出必有入,既有出入,眼有能見之見性,眼是母體,它能生花,既然花從眼出,亦應當有見性,花有見性的話,它應當回頭看到眼。再者花在空中,既然遮障了虛空,再回來的時候應當把眼睛障礙了。所以說是由眼睛生出來的理論不能成立。非從眼出即非因緣生法,所說因緣生法乃是對外道而說。同時空中花又不是自然有的,但是它又是從那裏來的呢?在理上講,講到真如本性,真如沒有內外,有內外不叫真如,有生有滅不叫真如,真如絕對清淨,一切妄相皆是虛妄,其理性湛然不動。應知生即無生,無生而生;生即無生即是非和合之因緣,亦非不和合之自然,此時所見到的即是證到實相,根本沒有生,那裏有滅?雖現幻相其實也沒有生。此理須微細觀察,即可通達實相。過去有位祖師說:「真空不壞有,真空不壞色。」壞作障礙解,既無障礙,其妄相可以隨便現,根本沒有妨礙。

   
一個人身心自在的時候心中寧靜,忽入忘生無我之境,心中無念頭故能忘生。心清淨身體自然安寧,不受苦樂,所謂觀受是苦是沒有功夫的人說的,清淨心絕無受,受是說根接觸塵境時納境於心,若無我就沒有受了。根與境相對生了觸受,受了之後即止住,尚未造業;若起愛憎即有苦樂,樂受生貪愛,苦受生厭離。初學佛時先求捨受,順逆境現前,要在境上磨練,接觸任何環境,心裏要起覺照不動,不使感情起作用。有智慧人學佛,根境相接時用奢摩他微密觀照。用功須懂得要領,二六時中那一刻不是修行,時時刻刻提起覺照,念念覺而不迷,無論任何境界現前如如不動。凡夫所領受的是三界之內的六塵境界,二乘聖者所領受的是方便有餘土的六塵境界,菩薩所領受的是實報莊嚴土的六塵境界,均是因緣生法,當體是虛妄的。受不是真實,所受的是塵,受是迷了之後的受用,覺了之後知根塵境均是如來藏妙真如性。所謂見濁,凡夫有我見、著相;二乘輕一點,無我見、著空,也不好;權教菩薩亦有我見亦無我見,非有我見非無我見,仍在四句裏邊。真如本性按不上無我見,一按上就錯了。誰無我見?我無我見。一念不生,如如不動就對了。

   
《唯識論》中說:八識均有想念。前五識隨境而有念,眼在色塵上有分別,耳在聲音上有分別,此之謂分齊。第六識計度分別打妄想,想前想後。(前五識有限度,第六識無限度。)第七末那識是憶持,只憶持一個我,謂之我執。第八識憶持,持種子之作用。通常說記憶力即是阿賴耶識把它存在檔案之中,憶持不忘。所謂憶持就是於境界領納之後,攝其全體,印持不忘,與間斷浮想不同。何以有時候感覺到記憶力很差的樣子?其實並不是識體上發生毛病,而是在作用上起了差別,如心不在意時,注意力不集中,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所以只要專心一志,把力量集中起來,自然能夠記憶了。種子決不會失掉,譬如有人從前為了一件事對我說了一句刻薄話,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因為印象太深了,這就是注意力集中的緣故。經中說:「當知想陰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想不是實在的,此字之造形,上邊是相,下邊是心,是心裏頭的相,故謂之想。心想酸梅,口流酸水,酸梅並未到口,口水那裏來的呢?說到懸崖,想到足踏萬丈懸崖之上,兩腿就發軟,其實尚未到達懸崖,這完全是虛妄的想像,絕不實在。二乘人有想,菩薩亦有想,藏通別教之佛均有想,有想即有念,提起正念,無妄念即正念。迷了境界即妄念,覺了境界即正念。在凡夫位上,六根對六塵起六識,如在境界中起貪瞋癡即惡想,反之如斷掉貪瞋癡即善想,不善不惡謂之無記;修無想定的人還是有想,他想「無想」,沒有粗想還有細想。二乘人有三界外的想,貪方便有餘土之五陰,還有見思煩惱。二乘人如沉寂到空寂裏,仍謂之惡而非善,佛說他是焦芽敗種;若能迴小向大,從空出假,自行化他,還可稱善。菩薩也不例外,如其起分別二諦亦謂之惡,不生分別方謂之善。權教菩薩均離不了分別,見性以後,可漸漸減少分別。以上所言均屬妄想,造成了煩惱濁。凡夫不知三界六道是自己想像所現,是自己想陰製造出來的;一切大權操縱在自己手裏,好壞都談不上,執著就不是好境界,不執著就自在了。所以大乘佛法就是要心地清淨,一塵不染,無動於中。佛是大覺,不變隨緣,圓滿菩提。十法界都可以隨緣,菩薩隨緣不變,凡夫不能不隨緣,要訓練不變,不著相,不取相,而不要離開相,如離開相亦是著相。二乘人是不變不隨緣,也不好。佛法與世間法分不開,隨緣隨變是世間法,佛法與世法之分別即覺與迷而已。二乘人不了涅槃生死是執著,所以生煩惱;菩薩不知十法界依正莊嚴亦是唯心所現,還有四十一品無明要慢慢斷(此是笨修之法,一斷一切斷是頓超的方法)。學佛離此原則,永遠不能求得無上道。

   
知道想是妄的就覺悟了,既是虛妄的,不是實在的,就沒有妨礙,即可用此妄相作為弘法利生的工具。可見悟了以後,一切方法幫了大忙;迷了,佛法也是障礙,學佛學成了佛呆子。隨緣不變應當把重心放在不變上,若放在隨緣上即入了魔道。佛現也好,魔現也好,不為境界所轉,即是菩薩,此種境界甚高。隨順一切緣,不分好壞,如沒有定力與智慧,很容易墮落。如真正通達了,一起念時,若曉得心念是空寂的,就見性了。古人說:「妄想元來本自真,除時又起一重塵。」如坐禪時,才一坐定,妄念紛飛,如一覺察,不必理它,慢慢自然就減少了;愈怕煩惱,煩惱愈多。再深一層觀察,即可知想陰之體性,即能通達實相。妄想無性是法性宗之宗旨,依此理論而觀照,在日常生活當中起觀照般若,理論與生活合成一氣,如《金剛經》之著衣持,生活即修行,修行即生活。

   
行陰在唯識學中是五行中之思心所,能驅役自心造作善惡業,亦即業行。三業造作,於百法中攝法最多,除受想外,包括四十九個,連同二十四個不相應行法,共計七十三個。無論與心相應不相應均遷流為義,均屬於第七末那識。末那識恒審思量,念念不停;八識雖皆有思,而以末那為最。八識俱有遷流,而以末那為勝,末那是行陰,在一切法中取思心所為依據。◎    《楞嚴經》云:「阿難!譬如瀑流,波浪相續,前際後際,不相踰越;行陰當知亦復如是。」行陰如急水,波浪比造作,相續喻遷流,前後際比喻各有各的分齊,不會錯亂,一個跟一個。真心不守自性,一念不覺而妄動,迷失本性,性變成識,唯識中稱之為阿賴耶識,是第一能變。此識中有三細相,即無明業相,從真起妄初動之相。轉相,又名見相,依初動業識轉成能見之相。境界相,由前轉相則境界妄現。轉相又稱見分,境界相又稱相分,十法界均由此變出來,境界為緣長六粗,展轉相生。末那是微細的流注,生住異滅,念念不停;末那是靜相,而實際是剎那不停。行陰比瀑流,隨境而轉,如流水,後段不會到前面去。造作是有為相,有為相自然是念念遷謝,生死死生,如旋迴輪,無有休息。瀑流非斷非常,因其相續非斷相。迷了把假的當作真的,即入六道生死輪迴,覺了知其虛妄不實之相與自性毫不相干。

   
六道凡夫取三界的境界,造善不善業為有漏業,其果報亦在三界之內。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無記雖無報,而於境界有障礙。二乘所取的相與凡夫恰好相反,證入偏真涅槃,其身口意雖無造作,而其所造作的是不造作,屬無漏業。但二乘怕入紅塵被迷,只求自了。菩薩亦有漏亦無漏,即中道的境界。菩薩不住空,他與世人一樣,但不著相,不生煩惱,屬無漏業,境界不捨棄而心不著相,在九法界中度生,心是空的,相是假的,自然自在了。如果不通達念念遷流沒有實性,完全是虛妄的,即落在九法界中;如通達了,知水外無流,在九法界中即變成一真法界。

   
經云:「阿難!如是流性,不因空生,不因水有,亦非水性,非離空水。」此文是討論流而不是討論水。行陰不是真如生的,真如本性變為阿賴耶識,阿賴耶識亦無此流。第七識依第八識為體,依外六識為用,體是阿賴耶識,用是六識,第七識念念生滅。此識與我們關係太大了,成聖成凡,關鍵俱在此;打破此關,轉末那識為平等性智,即轉凡成聖。行陰如果是真如生的,應一切處,故行陰亦不是因空而生。若是因空而生,則十方無盡虛空當成無盡暴流,如此則世界眾生,自然都在水中,實際上並非如此。若因水有,水性是濕的,流的性亦應當是濕的,但是流只不過是一個動相而已。行陰不是阿賴耶識體上生的,暴流是動相,水性是澄清之相,行陰離開了阿賴耶識並無自體、無自性,完全是虛妄的。若說水是能生,流是所生,則二者如樹生果,應當分明可辨,今二相不可得。流外豈有水,水外豈有流?若說暴流即水性,則水性流性二性混融,融則暴流即是澄清,澄清即是暴流,而澄清之時應非水體。若謂離空水之外而有暴流,奈何水外無流。

   
經云:「阿難!譬如有人,取頻伽瓶,塞其兩孔,滿中擎空,千里遠行,用餉他國;識陰當知亦復如是。」虛空並無來去,識是了別為義,此獨指第八阿賴耶識。以瓶外空喻藏性,瓶內空喻識性,因迷執而成了兩件事。頻伽譯為妙音鳥,瓶形像鳥故名。把真如本性比作虛空,虛空周法界,如如不動,無來無去,三界六道生死輪迴、成佛作祖,未動過,未變過,可惜眾生一迷,才叫作識,把阿賴耶識的一分作為我自己,以虛空比作阿賴耶識。迷了把瓶內虛空當作自己,覺了則心包太虛,即住一真法界,即住常寂光土,即得大自在。真修行人不把世出世法放在心上,禪家說打破黑漆桶即是打破頻伽瓶,破了無明即是打破頻伽瓶。眾生執身內的靈魂當作自己的,業報身喻瓶,瓶內空喻識性,瓶外空喻藏性,由我法二執喻兩孔;依惑造業,依業受報,將藏性裹入身中而成識性,使藏性識性不隔而隔。究之內空外空,固無二空;藏性識性,本來一性。所以瓶喻妄業,空喻妄識,業牽識走,如瓶擎空行,捨身受身,如餉他國。

   
經云:「復次阿難!云何六入,本如來藏妙真如性?」六入即六根,《楞嚴經》把六入列為一科。根以能生為義,有浮塵勝義之別,此處專指勝義根而言。此說顯示如來藏亦不離六根。境界所入之處謂之入,說能入指外面六塵,說六根入到六塵之處,故通能入與所入。六塵屬現量境界,前五根屬色根,屬於比量,以能發識,以其作用推斷其為根,第六乃心法,是八識見分。說到「本如來藏妙真如性」:「本」即根本,一切枝末依之而起,今追究六入枝末之根本元是如來藏。「如」者本有不變的真如,不是外來的,不需要修行的,在佛果地有,在凡夫份上亦有,墮地獄亦有,不會改變的。「來」即真如隨緣而來,生在人道,即來人道。如是體,來是從體起用,體周法界,用亦周法界。山河大地十法界依正莊嚴均是理體變現的,如迷了本體(真如),其所現的相就是迷的境界,也就是六凡的境界;悟了即現四聖的境界,迷悟深淺不同,還有淨穢之分。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知此理即能入道,入道心地就會清淨,縱不能大覺,亦能覺個幾分,不會受境界的影響。順境逆境都是自己心中變現出來的,心不能安穩如何能入道?「藏」者含藏也,無所不包,世出世間無一法在如來藏之外,如來藏就是妙真如性,法爾應現。如來藏比喻摩尼寶珠,其本身無色而能現出無量無邊的色彩,因其無所不現故稱妙有。從體上講,絕無虛妄故曰真,在佛在凡它並無兩樣;生佛同體故曰如。從性上講是相同的,只是用不同。《楞嚴》是從體上看,佛的用無量清淨莊嚴,佛無障礙,凡夫處處有障礙。佛告訴我們眾生事事執著,事事分別,不知把外緣放下,不知迴光返照,才為境界所轉,因而心中起惑造業,此輪迴的根本原因;如能返觀自性,六入何嘗不是妙真如性?

   
妄是依真而起,妄即是勞相,先引事實為例,顯示出眼根是虛妄的。譬如瞪著眼睛,時間久了,眼睛就感覺疲勞,覺得虛空之中現出種種幻相,能見的眼睛就是勞見,所見的現象也是勞相。本有真心原來無妄,由最初無緣無故一念妄動,依動故能見,依能見故境界妄現。見相二分是依眼識而顯的,亦即眼識的形相,見分相分與自證分同一個體。眼睛正常無疲勞之相,就沒有妄相發生,就等於真如本性的常態,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內而根身,外而境界,了了分明,心中如如不動,絕不為外面境界所動搖,所謂覺後空空無大千。

   
身是觸覺,觸即身根所對之塵相,必須接觸才能顯現出來。以二手為喻,一冷一熱,一接觸即成身識,冷熱離和皆有知,因有離和二種妄塵,身入實無自體,浮塵根與觸塵相對時,或離或和,即發生身識。觸的時候,身體的知覺感快樂是順,感痛苦時是逆,冬天穿棉襖是順,穿單衣是逆,假如身離開順逆二相,則知覺就沒有了。此必須細心觀察。根塵識三者鼎足而立,缺一即不發生觸覺。所以經云:「因於離合二種妄塵,發覺居中,吸此塵象,名知覺性;此知覺體,離彼離合違順二塵,畢竟無體。」

   
寂常妙明的真心是修行的目標,會學的把握綱領,不會學的尋枝摘葉。寂就是定,是不動的,常是不變的;妙明是觀照般若,妙是非空非有而不離空有,明是清清楚楚。在日常生活中用根不用識,用識是凡夫,用根是菩提、是涅槃。凡夫也並未離開真心,離開真心,識也無處去找了。佛不厭其煩的在一一相中,破相顯性,萬法歸納為四科七大,悟了即入了《華嚴》的四無礙法界。

   
求解要消歸自性,若時時有悟處即能心開意解。佛所講的法都是自心所現,在真心裏無分別無執著,並不因你分別執著即能變為事實,實際上仍是虛妄的;對於一切境界知道了就算了,一有好醜善惡的分別心就染污了。明白這個道理,成就指日可待。絕不是看經念佛就能夠轉境界,因為看經念佛亦屬色塵聲塵,而穿衣吃飯待人接物中能自己作得了主,不隨著境界轉就成了。學佛可貴之處在此,否則學佛又有什麼用處?

   
意根的作用是分別,雖然複雜,歸納之為三大類,即善、惡、無記法。意識對境界時稱之為實境,現量的實境,不對境界憑空想像謂之獨影。意識所緣的即過去善惡無記之印象,所謂前五塵落謝的影子流在意地,名為法塵。意識所起的善法通有漏與無漏,謂人天十善以及色無色定名為有漏善,若其所起的善法通四聖法界所有戒定慧等名為無漏善。所起的惡法亦通於界內界外,謂與見思煩惱相應的種種諸業名為三界以內的法塵,與塵沙無明相應種種諸業名為三界以外的法塵,能障礙明心見性,除此二者均為無記。此均為意根所緣的法塵,稱為三性。前五塵屬現量境界,法塵不是現量境界而是比量境界,不同於前五塵,只是意識獨影境而已,但是意識不起而獨影境不會生起。耳識是依聲塵而起,日常聞聲時即用根性去聞,聞聲時如分別其音聲是耳識起作用,識有生滅,而性無間斷。意識最容易生起,眼識有九個緣,耳識有八個緣,第六意識只有五緣,一個妄念起來意識即現前,睡時五根均休息,只有第六識還會作夢,所以修行即用第六意識。意識所緣的境界就是法塵,意識與法塵不即不離。

   
如果法塵是真有的話(假定),法塵應當有自性,如果有自性,它是有知覺的呢?還是沒有知覺的呢?如果是有知覺的話,它應當是心而不是塵。假定法塵有自性也有處所,此有知覺的法塵好像是別人的身體,與你不是一體,別人心裏打妄想與你有什麼相干?意根緣法塵有善惡無記三性,現在所需要研究者:一為意的處所,一為法塵的處所。法塵是心所生,抑離開心還另外有一個方所?假如法塵離開意根的話即是塵,塵是無知,它既然無知,又如何表示?如果別有方所又是無知,究竟是什麼東西?外面五塵色聲香味觸和冷暖及虛空等相,除此之外,法塵在那裏?實在找不出來。法塵是意根所緣,不是外來的,在色空均找不到,它沒有一個究竟的所在,所以更不應當說在色空之外還有一個法塵所居住的處所。是故當知法塵與心俱無處所,既無處所,二俱虛妄。打妄想就是意根緣法塵,能打妄想的是意,所緣的境界是法塵,都是虛妄的,知道它是虛妄即覺而不迷了。以前不明白這個道理,怕打妄想,如今知道妄念是虛妄即不必怕它,不理會它就是了。不理會它,它還能障礙甚麼?

   
不念佛還好,一念佛妄想更多,但是知道它是妄想即不要理它,仍然念佛。如果妄想不斷,距一心不亂還有一段路程,要照顧佛號,不要照顧妄念,久而久之,妄念自然會減少。今日學者稍有一點聰明智慧,即認為念佛是老太婆的法門,而對於禪密感覺興趣,殊不知學密宗是要顯教通達以後才能學密,西藏學者必須先研究顯教十年,經考試及格後再學密,密咒屬於加行,教理不通達不能得益。學佛只求身心清淨而已,到了極處即顯光明神通。凡障礙身心清淨者即是魔,必須認清,古德說「但盡凡情,別無勝解」。佛在經中叫先破分別執著的根本,即五陰六處十八界是根本,六道凡夫均因此而流轉,能破除此根本即是《華嚴經》中的一真法界。一切萬法歸納為十八界,加七大為二十五圓通,圓通就是成佛,隨便拈一法均能見性成佛,其體即是如來藏妙真如性,明白此理即得大受用。

   
分別是第六識,執著是第七識,不分別即能把第六識轉為妙觀察智,不執著即能把第七識轉為平等性智;前五識未動,隨之而轉為成所作智(成本願力所應作事);第八識亦未動,等第六第七兩識轉了之後,自然就轉為大圓鏡智(即如來真智,本性清淨,離諸塵染,無幽不燭)。

   
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謂之四科。五陰中,色陰即器世間之外色,與有情世間之外身,受想行識四陰即有情世間之內心。六入即有情世間身心,前五根(眼耳鼻舌身)屬身,意根屬心。十二處(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十八界(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十一色法(眼、耳、鼻、舌、身、色、聲、香、味、觸、法處所攝色)即器世間之世界與有情世間之根身,意根與六識即有情世間之內心。四科諸法乃世間有為之相,四科開合不同,一切事理全部含攝在內,對色心均迷者,輕者則簡說,重者則詳說。

   
《楞嚴經》說一切眾生皆有一個常住真心,性淨明體,亦即法身,一切萬法皆是依性淨明體而現的相,若用常住真心即證得法身般若解脫,只要見性,無論在什麼境界都能心安理得。把握著此一綱領,讀《楞嚴經》即容易悟入。所以在日常生活當中,只求一個清淨心而已,亦即是得到楞嚴大定,一切境界現前,樣樣清楚,不受境界的影響,不為境界所迷惑。此之謂大智大定,皆由於六根接觸六塵而得來。

   
世尊過去說法時常說萬法因緣生,小乘說四緣,大乘說九緣,在物質世間中只說四大變化。情與無情均係由四大和合而生的,四大是地水火風,地大是指眼睛所能看見的實在東西,水大指含有濕度的,火大指含有溫度的,風大指動態的,一切物相皆由基本的因緣和合而顯現出來的。阿難不會懷疑一切物相是自然生的,因為自然生的是外道的理論,他會懷疑是因緣生的,因為佛常說因緣生萬法。講到真如本性說非因緣非自然,可以說得通,大家不會懷疑,如今說萬法(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也不是因緣生的,這一點頗令人不解。《金剛經》上說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當你見到諸相非相時,你即見到實相。如來藏性隨緣不變,楞嚴會上是講成佛大法,焉有戲論,實乃阿難先入為主之故。所以學佛不能執著,連佛所說的真實法了義法亦不能執著才是真實,凡是說得出的都不是真實的,佛教我們在事相上認識理體。十番顯見之見性是帶妄的見性,帶了迷情的見性,性是如如不動的,佛菩薩與凡夫用六根對六塵不一樣,佛菩薩是用見性,我們是用第六意識,六塵緣影都是虛妄分別,不是真如本性。

   
直心正念真如就是第一義諦,心直言直就成功了,心口一致才能入道。古德說直心是道場,直心就是清淨心,欲想清淨,用直心讀誦經典方能通達實相。第一義諦就是中道了義法,徹底究竟圓滿的無戲論法。心中統統不分別,心中如無十法界即住在一真法界;但是心中想著我現在是住在一真法界中,仍然還是沒有住在一真法界。佛法很難講即在此,會聽的即能得度,十法界不執著,一真法界也不能執著。

   
實相是指宇宙萬法之本體而言,實是真實,相指一切萬法,諸法實性真如一體,一切萬法即是實相,諸法空性本自寂滅,十法界一切諸相是虛妄的,有執著便是對待差別,便是煩惱繫縛,無執著即實相。凡夫不能通達實相,是因為他有執著心有分別心,於是乎是非人我、染淨真妄都接踵而來。學佛所以要轉識成智,或說捨識用根,說法不同,意思完全一樣,所謂轉第六識為妙觀察智即是用觀照功夫,對於一切法一律平等即是轉第七識為平等性智。心無所住便是空義如義,便是平等一相,便是菩提解脫,一念心生即入三界,一念心滅即出三界。

   
如來所說和合因緣乃顯示一切萬法均無自性,所以相是幻相,當體即空,如來藏性隨緣不變,不變隨緣,相有成住壞空,而本性常住不變,相變性不變。如六根中之眼根含見性,眼根有變化,而見性不變。對性相之理明白了即不造業,迷時業力支配生死,悟了之後是願力作主宰。地性堅,遇水堅性即失,水性冷,遇火則熱,幸勿以質體當作性體,性體是如來藏妙真如性,真如如果真正可以被染法染污的話,即不能稱為真如,妙真如性即常住真心,從來沒有變過。平常說水是濕性,冰也是濕性,把水燒開了還是濕性,就把濕性當作水之性體;此不過是比喻的說法,其實談到如來藏性,則言語道斷,心行處滅,無從比擬,沒有辦法說出來的。迷時把真如當作四大,悟時四大就是真如,性相也是一件事,而不是兩件事。

   
由四大找出性體的根源,先說地大:地大粗者為大地,細者為微塵。把肉眼可以看見的牛毛上一粒微塵分為七分,其七分之一稱為羊毛塵;再分為七分之一稱為兔毛塵,再分為七分之一稱為水塵,再分為七分之一稱為金塵;再分為七分之一稱為微塵,天眼才能看得見;再分七分之一為極微之微,稱為鄰虛塵。在理論上講永遠分不盡,但鄰虛塵幾等於虛空,不能再分,實是空性,而非色性。此種分析空是權說而非真實說。如說當體即空,一般人並不了解,認為實在是有,那裏是空的,其實虛空並不是分析空。虛空有四種狀況:無形不障礙、無數量、無邊際、無變動。三千年前世尊時代的虛空與現在的虛空同。所以虛空並不能生出色相,色相絕不是虛空變現的,色非合空所成,空非析色而有,色法和合之時,合色祇能成色,決非可以成空;而空無形相,本不可合,縱許虛空和合之時,合空亦祇是成空,決非可以成色。

   
凡夫一生全是由業力支配;羅漢、辟支佛也是業力支配,因其未見性;三賢住的菩薩也是循業發現,人我執雖破了,而法我執未破。凡夫是隨染業,二乘權教循業發現是循淨業。循者隨也,隨業所感而發起現行,業為能發現,色為所發現,如影隨形,所以九界眾生依正二報之色皆是循業現起。

   
一切萬相,當體即空,作用亦空。相是要離,離相的同時修一切善,三輪體空與真如理體相應,離一切相與空如來藏相應。何謂空如來藏?即空諸一切虛妄染法之相,並非本體而全無,也就是無相之實相,無一切妄法差別之相,只有一真平等實相。修一切善與不空如來藏相應,乃藏性隨緣之用,具足十界諸法,並非沒有相,不過是無不相之實相。宇宙間無量無邊的法界歸納為十法界,現在我們是在十法界之中,悟了即一真法界,迷了的時候一真就變為十法界了。藏性體用雙彰即屬於空不空如來藏,若言其無,則不捨一法,若言其有,則不立一塵,亦即無相無不相之實相。凡夫對於你我他很認真,佛也說你我他,但是隨順眾生說的,只有言說而無執著。我們學佛亦應學此不變隨緣,一切放下;不能立刻全部放下,一年比一年輕一點,就有進步了。

   
佛門中常說:「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未來果,今生作者是。」此二語雖然耳熟能詳,但日常生活仍然悠悠泛泛,何時才能入道?現在只有離一切相,修一切善,訓練自己的心空空洞洞的,在二六時中以清淨心念阿彌陀佛,與三善道三惡道均不相應。種何因即得何果,念佛一定要以清淨心念,第一要把世緣擺脫掉,否則臨命終時成為障礙。凡聖同居土與方便有餘土均是循業發現,不清淨的色相如果不捨離,欲想不循業發現是不可能的,作善業不受善報辦不到,作惡業不受惡報也辦不到;所以必須離相,法相(有)與非法相(空)二邊都要離開,即離開了業力的圈子。

   
業力好像是有因緣的,不是無緣無故起來的,世間智慧程度不夠的,觀察不到一切現象的根源。世間人只看到一半,羅漢有神通,能看到過去五百世的因果,再往上去就不知道;權教菩薩比較高明一點,也執著一切萬法皆是因緣生的。佛也常說萬法因緣生,說四緣,說九緣,佛講的不錯,我們聽錯了,深一點的意思我們不了解。《中觀論》說:「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圓融不變的理體周法界,何必要因緣?又如說「定業沒有辦法改變」是對凡夫說的,是未見性的話,不知道隨心應量。如來藏隨緣不變之體,有體必有用,其用乃隨九法界眾生染淨之心,而應其所知廣狹大小之量;雖則應量,猶必循順九法界染淨之業,而發現其粗妙善惡無量之色。故曰:「隨眾生心,應所知量。」

   
信心清淨,信我的真心清淨本然,周法界,隨眾生心,應所知量,將來一定可以成佛。凡夫就是不敢直下承當,所以迷惑一切法是因緣生、自然有;若徹底悟入,即可以證到「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從此以後不再造業了。如有人說:佛菩薩在九法界度眾生要不要循業?古德說:在因位中是循業,在佛果位上只有隨心。如佛要示現的話,與一般人一樣,看似循業,其實並沒有實在的業,如同在戲臺上演戲一樣是假的,表演給我們看的。如觀世音有三十二應身,尋聲救苦,他老早就成佛了,再退到菩薩位上度化眾生,他當然是自在的。

   
修行人首先要求解,圓解深解,面面看到,解得淺、解得偏不能一生成就。三大阿僧祇劫成就的還是藏教佛,因其解不夠圓不夠深。可知圓修圓解不可不學,無始以來所造的罪業一筆勾銷,不要太久,有幾年功夫即能見效。世間所有宗教學術對於人世間任何複雜問題都能解決,而對於循業發現則無辦法。讀誦大乘經典,講解太重要了,今日能有一道場天天講經,各位有此殊勝機緣,實在難得,應當珍惜這種機會。

   
阿賴耶為本,七識為末,有阿賴耶識才有七轉識,阿賴耶識是被熏,七識是能熏,可見前七轉識與阿賴耶識之密切關係。八識比如水,前七識比如波,不能說一亦不能說異,因有七轉識所以才把如來藏變為阿賴耶識。如來藏是生滅與不生滅和合,生滅依不生不滅,不生不滅如水,生滅如波,故亦稱非一非異;其實並不是另外有一個生滅的東西與不生不滅和合,幾時不執取外界境相,則阿賴耶識又變為如來藏。受苦受樂以及生滅本來是幻相,有為的幻相並不妨礙本性,波就是水,相就是性,心外無法,法外無心,如來藏就是阿賴耶識,如來藏全體隨緣,而其真性從未改變過。佛在經中反覆解說,不厭其詳,因其難懂。

   
經云:「由業生相,深起繫縛。」業就是阿賴耶識中的業相,業就是造作,阿賴耶識的造作太微細了,二乘及權教菩薩均無此辨別能力,到第八地的菩薩才能見到阿賴耶識。通常在佛法中根本無明亦謂之生相無明,「由業生相」,業指七轉識,相就是六粗相,即生死之相。古德對經文的解釋不一,因《起信論》有崇高的地位,常作為論題的引證,在《起信論》中是指三細相中之無明業相,迷了心才動,覺了心不動;對於十法界樣樣明瞭,還有什麼可以動心的呢?心中一起念頭就有一個相,阿賴耶識不斷的在動念頭,所以有十法界的幻相。把相當作真的,愈迷愈苦,愈苦愈迷,迷真如本性的最初的情況即是如此。「深起繫縛」是指三細一轉為六粗相,六粗相一為智相,二為相續相,三為執取相,四為計名字相,五為起業相,六為業繫苦相。一般人以為世間聰明智慧好,其實聰明智慧高的煩惱也重,佛法重視般若智慧,非世間之智慧。「智相」就是分別心,般若是對於世間事均清楚,但是同愚人一樣,一件事也不放在心裏。「相續相」是相續不斷的心相,前念過去,後念又來,故名為相續,論其根源是依於分別。「執取相」是攀緣外境的相,喜則取之,惡則棄之,不知諸法實相,迷得更深。名字是人為的,是假的,是計所執性,名字相、言說相、文字相,均是工具,「名字相」是分別假名假相;如知其自性本來空,不再執著一切,名一切相。相本來是假的,名字更屬假中之假。尋名取著,造作身口善惡無記種種業,謂之「起業相」。依業受報,隨業而轉於六道輪迴,自己作不了主張,為業所縛而受苦,謂之「業繫苦相」。六粗通前面七個識,智相、相續相是第七識,執取相、計名字相是第六識。第七繫縛我執,第六繫縛境界,如對內外境界都明瞭,不為境界所轉,即不會在六道輪迴受苦。明白此理,世出世間沒有一件事情可以打動我們的心,即入了一真法界,最低限度也是圓初住菩薩,果能放下則本性中之清淨福德現前,要什麼有什麼。一切萬法都是自己的性變現出來的,認真修學,一生可以作到。

出版說明

本書為劉承符居士二十年來參加淨空老法師講席之筆記,內容精要,字字珠璣。其「初編」部分,原係以「聽經札記」之名出版,早已為教界所翻印廣傳;「續編」部分,則雖曾於菩提樹雜誌發表,而迄未以單冊方式印行。今本會將此二部分重新排版,合刊成一冊,定名為「淨空法師法語」,祈願能真實利益諸佛子。

又,劉居士原稿係依淨空老法師講經之原語抄錄,少部分辭句不順處,曾經本會予以潤飾或更動標點,特此說明。

佛陀教育基金會謹識

附:鑑於內容有些錯漏字須訂正,故於民國九十一年二月重新編排,並藉以建立電腦檔案,提供網際網路下載用。

來源:www.book85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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