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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嚴法師教觀音法門1
聖嚴法師

聖嚴法師自序

  這冊小書,原是我為中華電視台錄製的「大法鼓」節目,由資深主播陳月卿女士提問,我口述了七種觀世音菩薩的修行法門。雖然在這之前,我已寫過一冊贈送結緣的小書《觀世音菩薩》,已約略介紹了這七種法門,但未深入,故在「大法鼓」中,就這七種法門,一連講了十多集,特別是對於《心經》內容的修持法,以及《楞嚴經》耳根圓通法門的修持法,著力較多。
  
  因此本書是由日常生活中的持名、持咒、讀誦,進而對於人生身心的觀照、對於由淺入深的禪定修行,乃至如何悟入自性,成就無上佛道,都作了簡明扼要的說明。
  
  作家梁寒衣居士對於這十多集電視影帶的內容,很感興趣,願意將之寫成文字出書,問我如何拿捏整理成文稿的尺度,我允許她,只要內容是我說的,至於文字,她想怎麼整理就怎麼整理,她可以放手去做。
  
  到了今年八月上旬,寒衣便將成稿交到我的手中,大部分是依照錄影帶播出時的原樣整理,其中第十、第十二、第十三等三篇調整的幅度較大,但都沒有與我的原意相違,甚至更加明朗。第八篇是談《楞嚴經》的耳根圓通法門,於口述時,僅作大意的介紹,未能將經文分析解釋,所以寒衣要我親筆作了較多的修訂與增補。
  
  現在,這冊小書,準備交由法鼓文化出版了,略綴數語,用來說明其成書的因緣。二○○一年八月二十四日聖嚴序於法鼓山農禪寺

聞聲救難,度一切苦厄

  觀世音菩薩宛然是與娑婆有情,別具深刻因緣的菩薩。人們在感到恐懼、駭怕的時候,總喜歡持誦經典、經偈或佛號;但是,更多的人,只要一遭逢危難危急,即自然持誦起觀世音菩薩的聖號,恍如溺水的人,下意識地抓住救命的舟筏一般-不管是一般民間信仰,或正信佛教徒,皆如此。所謂「家家彌陀,戶戶觀音」,正描述了觀音信仰在中國的蓊蔚與興盛。
  
  為什麼呢?為什麼在無數悲智雙融的菩薩中,觀世音菩薩獨獨具有如許獨特獨樹、不可磨滅的地位?第一、《法華經》本身在中國本是一部非常重要的大乘經典,閱讀、持誦者極為廣袤。《法華經》中內含一品,名為〈觀世音菩薩普門品〉,稱揚讚歎觀音智慧福德,後人將之單獨結集流傳,即成了《觀音經》。第二、另一部經典名為《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經》(略稱《大悲心陀羅尼經》),鼓勵大眾持誦〈大悲咒〉。自然地,也依此持念「千手千眼」慈心無量、普濟無量的觀世音菩薩聖號。
  
  一誦名號,即聞聲救苦,消災解厄,有求必應……因為簡單,也就人人歡喜,人人能行。觀音信仰也就如同大河一樣深廣流布在每一個心靈的種子中。
  
  此外,《楞嚴經》中的〈觀世音菩薩耳根圓通章〉,也強調了菩薩的「耳根圓湛,聞聲救苦」,能夠「上合十方諸佛,本妙覺心,與佛如來同一慈力」、「下合十方一切六道眾生,與諸眾生同一悲仰」的妙覺普度,聞聲化現。
  
  至於觀世音菩薩的「女性形象」、「女性化身」,也僅是〈普門品〉的三十三種化身之一罷了。唐以前,中國史上的觀音畫像,先是男性的,並蓄有鬍鬚,然後則是中性的,而且是超越男女性別的。一切菩薩俱如此,僅是中性。輾轉到了宋以後,觀音的女性形象宛如更易感動,也更受歡迎。圖像上的觀音也就更衍為「女性化」,更常以「女相」呈現。
  
  人們將觀世音菩薩稱為「觀音老母」,代表著女性的慈悲、母親的慈愛,也代表著生命初始,最親暱、永恆的呼喚。
  
  所有的人類,在遭遇苦難,於叫天不應、喚地不靈的時刻,他所第一個想到的,必是母親;所喊出的,也必是「媽媽!」;因為,母親永遠是這樣傾注著,全心全意保護、守衛著孩子的。正如一遇見危險,母雞「咯咯」一啼,小雞便俯衝、躲避在母雞的羽翼下一般。
  
  但是,世俗的母親是普通的凡人,究竟有她的極限。
  
  菩薩則不同!這樣的觀音,足具母親的慈悲愛念,涵攝了母親的功能,又神通廣大、普救無邊-只要念他,即能感應他,即受救拔!因此,一遇困苦,大家便自然稱誦觀世音菩薩的聖號了。
  
  以致,即使不瞭解什麼是「菩薩」,人們也很容易將觀世音視為一己的「隨身菩薩」,一尊如母親一般慈悲親切、隨時隨地皆能護翼、庇蔭著自身的菩薩。

認識觀世音菩薩

  觀世音菩薩是誰?是否具有真人、真事?
  
  我們知道釋迦牟尼佛是由印度迦毘羅衛國的王子悉達多,悟覺宇宙真理修行而成。他大約出生於周莊王九年(西元前五七○年),寂滅於周穆王五十三年(西元前四八六年),遊行弘化四十九載;具有歷史上足以考據、驗證的背景、足跡與行化。但是,觀世音菩薩呢?他是信史的時空下真正存在的人物嗎?
  
  觀世音菩薩的形象一向是透過不同的經卷,由釋迦牟尼佛稱說、引介的。依著不同的經典,而有著不同的界說、身分、特質與形象。
  
  〈普門品〉中描述觀世音菩薩具有三十三種化身-但是,觀世音菩薩當真只有三十三種化身嗎?一部分的經典以為他具有千百億化身,而另一部分的經典則認為觀世音菩薩本身即是佛;是過去早已成就的佛,佛名即號「觀音佛」,或號「正法明如來」。
  
  因是「過去佛」,自然不是我們這一世界的人。也無從考證他的出生朝代、背景、本紀。
  
  《阿彌陀經》則提到阿彌陀佛的極樂世界中,脅侍著兩尊菩薩,一名大勢至菩薩,另一則是觀世音菩薩,兩者皆是「一生補處菩薩」-「一生」,即是在這一生過後,即會立即成佛;「補處」,即是遞補阿彌陀佛的位置。意思是,當阿彌陀佛弘化願滿,即會在某一時間涅槃、入滅;此時,觀世音菩薩即接替阿彌陀佛的位置,於西方極樂世界成佛,即是「觀世音佛」。
  
  既然缺乏現世時空的佐證,觀音信仰者何以認為南海的補怛洛迦山是觀世音菩薩的道場,而紛紛前往「南海」朝聖?
  
  它出自《華嚴經》中著名的「善財童子五十三參」-發願起修的善財童子,一站一站向諸善知識、大菩薩們參學諸法,於印度南海的島嶼「補怛洛迦」上,謁見了觀世音菩薩,聆聞法要。因之,後人即以南海的「補怛洛迦」作為觀世音菩薩道場。
  
  宋以後,中國人將浙江定海縣的島嶼,視為「補怛洛迦」,也就是觀世音菩薩所在的「普陀山」。但是,「南海」究竟在何處?我想,中國、印度、日本、韓國……,不同的民族、區域,各自有心目中理想的「南海」,也有各自不同的認知和地理。
  
  此外,民間流傳的《觀音得道》一書,最早是彈詞,稍後演變為小說。內容敘述觀世音菩薩原本是一位國王的女兒-妙莊王有三位公主,大公主好文、二公主好武、三公主則悅好修行,慈悲善美的三公主妙善歷經劫難,於大香山修行成道,即是後世的觀世音菩薩。
  
  正如《西遊記》一般,《西遊記》中的「唐三藏」的確真有其人、其事-唐朝的「三藏」法師玄奘,的確西行求法,履涉顛沛,齎回經藏。但是,《西遊記》中的故事卻是小說家構想、偽編出的傳奇,並不是歷史的紀實。《觀音得道》一書的狀況,也是一樣。
  
  由於觀世音菩薩的妙感很多,靈驗、感應事蹟極眾,通過藝術家的技藝,根據不同的流傳,即塑造出不同的繪畫、雕刻-不同的觀音形象即就此廣為流布、流傳;例如擁有四臂的「四臂觀音」、具現十一個面相的「十一面觀音」、具足千手千眼的「千手千眼千臂觀音」。乃至於即使是天主教中懷抱著聖嬰的聖母瑪莉亞,中國的佛教徒也願意將之視為「送子觀音」來朝拜。
  
  觀音信仰如是則在真實與虛構、風俗與流行中蓊沛茁壯,愈衍愈大,混融了經典、小說、傳奇、美感與民俗。

正信修學觀音精神

  一位居士曾經問到:「一些父母生下孩子後,為了使孩子平安幸福,一輩子無災無厄,即『過繼』給觀世音菩薩,讓孩子成為觀音菩薩的『契子』-這樣做,究竟有沒有用?是不是一種依賴的心理?」
  
  又提到,自己懷兒子、女兒的時候,恆常持誦〈普門品〉,結果,朋友們見到自己的一雙小兒女,都覺得乖巧非常,超越一般孩童-那麼,是不是真與〈普門品〉、與觀世音菩薩有關呢?
  
  將孩子過繼給神明作為「契子」,以祈消災禳福,在中國本是由風俗習慣所形成的一種民間信仰-過繼的神祇很多,濟公、媽祖、土地公、關帝君……等,並不限於觀世音菩薩,這份根植的民間信仰,與佛教本身並沒有太大的關聯。
  
  〈普門品〉中的確提到,欲生智慧福德之男,則常誦觀世音菩薩,即可獲得圓滿智慧之男。而且,是求男子得男子,求女子得女子,一樣相好圓滿……,因而,歷來便有「觀音送子」的傳說。
  
  至於,持誦〈普門品〉是不是能夠影響孩子的心性、品性?是不是具有真實的關聯?我想,答案是肯定的。這自信仰所產生的深厚力量,一部分來自於自我個人,也即是「母教」、「胎教」的部分。因為恆常持誦〈普門品〉,繫念著菩薩聖號……所以念念心心,都常與菩薩的柔美、慈悲相應;這樣的心情,也自然影響了腹中的胎兒。
  
  我個人並沒有看到經典這麼說:「生了孩子,只要過繼給佛、給菩薩,孩子就可順利長大,擁有智慧、聰明、健康與長壽。」
  
  佛經中所真實說的是,為了孩子的健康、聰明、智慧,一個人應多念觀世音菩薩,恆常薰習、修持觀世音菩薩的慈悲慈懷,常行種種福澤、布施、救苦救難的行為;那麼,自己的心便能與菩薩恆常相應,孩子也自然能夠健康、平安、智慧。它來自於兩方面的影響與結果:一種是自己的「心」,自己的「行為」、「意識」的力量確實影響、改變了孩子;另一則是善行感天,菩薩以及護法的善神,威德庇佑,來保護孩子,守衛孩子。
  
  如果過繼僅僅只是一個「名分」-將孩子過繼給觀音,而自己殺、盜、淫、妄,無所不為;孩子天天看著父母的「範例」,行為、心態也和父母如出一轍,一樣殺盜淫妄,那麼,能夠真的健康、長壽、福慧嗎?這是有問題的-有問題的信仰,以及有問題的心態。
  
  一類有問題的心態是:沒關係!不管我做什麼,菩薩都會保佑我!另一類有問題的心態則是,反正菩薩都會救我,我自己便不用做什麼了!
  
  兩類心態都無涉於觀世音菩薩,而源自於一種非常基層的宗教。這樣基層的宗教又根源於更原始的依賴心態-人們在這種狀態下,將依賴所有「有作用」的神明,而不止於觀世音菩薩。
  
  有用嗎?
  
  就宗教信仰的層面講,還是有用!之於父母,他們以為,孩子已經過繼給神了,神將照顧他,心裡便恍然沒有牽掛;之於孩子自身,因為知道自己是神的「契子」,自然升起信心,之於自己的安全更不恐懼。
  
  幼年時,鄉下的神廟中經常準備許多的鎖片、鍊子或牌子,有人來「過繼」,則繫上一枚,掛在胸前。鄉人們很是受用,以為一己的安全,全交給神明了;但是,就一個人整體的人格而言,卻是不健康、不自主的。同時,就真正的民間道德而言,失去自主的判斷、自主的能力,之於自我人格的發展,將是負面的。
  
  觀音信仰,其根砥,不在於成為觀音的「契子」,甚至不止於持誦觀音的聖號,更重要的是學習觀世音菩薩悲濟的精神。

正信佛教與民間信仰的差別

  同樣信仰觀世音菩薩,正信的佛教與民間的一般信仰,究竟有何差別?
  
  〈普門品〉出自於《法華經》,又與《法華經》的思想內涵,有何關聯呢?
  
  《法華經》是於王舍城的耆闍崛山(即靈鷲山)由釋迦牟尼佛所親口宣說的,於一切經典中別具崇高的地位。它指涉三乘歸一,更指涉一切有情皆能成佛。也期許一切眾生皆能回歸佛的地位,到佛境界。
  
  一部分的經典認為,有情修行的至高境界僅能是阿羅漢,而另一部分的經典則認為,眾生永遠沒有機會接觸佛法,永遠無法成佛,也無法悟入佛法真髓。而由世尊所金口宣說的《法華經》,卻清晰指出,一切眾生皆有機會成佛,即使是出佛身血,陷害佛陀的提婆達多也不例外。這是個極高的層次與境界。
  
  〈普門品〉強調,人只要有信心,一心持誦觀世音菩薩,即使是五逆十惡,至大至重的罪業,也能夠迴轉,仍能於未來成佛。僅要淨念觀世音聖號,一切困難災厄,應有的業報苦受,即應時消散、應時解除-這樣看來,觀世音菩薩宛如變成了一個全能的神祇,將眾生的所有問題皆包攬、解除了;相對地,則可能使人產生某種依賴心,而失去自我努力修持的「自願」與「本願」。
  
  事實上,〈普門品〉與《法華經》的中心思想並不衝突。
  
  以「起信」而言,〈普門品〉正是為了接引一些信心不足,生命、行為、心靈偏差,而處於非常困擾、煩惱和痛苦中的人。置身於這樣泥濘般的狀態下的人,直接告訴他們:「你可以成佛!」-由於一己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因之,無論如何,也決計不肯相信自己能夠成佛。但是,一旦「起信」,相信菩薩的救拔力量,之於菩薩具足足夠的信心信念,自然,自己也會轉變,向內凝聚起自我的信心,也能學習菩薩、模倣菩薩,放射出慈悲光芒,變成觀世音菩薩的化身一般廣濟有情;如此,也就與《法華經》所說的「一切眾生皆能成佛」的觀念銜接、相應了。
  
  表面上,觀音信仰宛如與民間信仰十分接近,也很能結合-因為,民間信仰的特質即是,不管自己是好人或壞人,能不能修行,只要信神、求神,便能獲得幫助、救濟,也便能逢凶化吉。觀音信仰恰恰在這點上與之交疊-意思是,只要持念觀音,即可得到觀世音菩薩的慈悲救拔,解決諸般問題。以致,即若是一般的民間信仰者,也願意接受觀世音菩薩。只要信,即能得救,這與西方的基督教,以及其他的宗教皆是相通的。因為容易,也因而廣泛信仰,人人皆能接受,也皆能進入。
  
  由於,這個層次的人於我們的世界中占絕對多數,為「起信」故,也開啟了觀世音菩薩普度眾生,廣攝眾生的特殊方便法門。唯願有情於蒙受接引後,當真正解厄、平安、獲益了,便能一點一點,慢慢接觸正信的佛法,深入佛法的精義,而能更進一步自民間信仰的層次提昇,開發一己的智慧,發揮一己的慈悲精神,圓成一己的菩提種性。終極點,所指涉的仍是《法華經》的「一切眾生皆將成佛」。
  
  觀世音菩薩,看起來人人皆能接受;慈悲,也是。它並不是超過人,而是根植於人性人心中,之於所有人類皆彌足重要的生命準則與品質。所謂「大慈大悲,廣大靈感,救苦救難」-人類永遠於苦難中渴望著一種無限的慈悲、涵容與撫慰。理解觀音,學習觀音的本懷,人人也自然可以具足如斯的心性品質,成為觀音的諸多化身一樣,協助、慈愍於所有同體的有情。

觀音法門的真實義涵
  
  觀世音菩薩與中土緣起甚深,許多人也特別喜悅信仰觀世音菩薩,自稱自己所修、所持的是「觀音法門」。但是,「觀音法門」的真實義究竟是什麼呢?它的內涵與觀修要點又是怎麼樣的?
  
  「觀音法門」包含兩重意義、兩重法要-其一、涉及觀世音菩薩修行成佛的獨特法門。過去遠劫以前,即有一名「觀音古佛」,以修行「耳根圓通法門」,而究竟證成佛果。以是,一代一代,教他的弟子也修習「耳根圓通法門」,入佛深智。由觀音古佛所教導出的弟子也便依他獨持的修行法門,名為「觀世音菩薩」。
  
  《楞嚴經》中提到「觀音法門」的特性,即是「聞」-用耳朵、耳根聞聲。聞什麼聲?這個聲音不是外在的聲音,也不是音響的聲音,而是收攝心意,「反聞」聲音的自性,以及一切萬法的自性。萬法的自性即是「空性」,也就是說,現下所有的一切萬法、萬緣,皆是因緣生,因緣滅。自性本空,沒有一樣是真正永恆、不斷、不滅、不壞的自性,因此,稱之為「空性」-反聞,聞空性。聞見空性,了悟空性,實證空性,即與諸佛的智慧圓滿相應,而能證入諸法實相。這即是「耳根圓通法門」,這項法門是觀世音菩薩於觀音佛座下所聽聞的修行方法,觀世音菩薩依此修習而成就,因而,於楞嚴會上向大眾揭示,為佛所特別讚歎嘉許的法門,因了其中特殊的善巧利捷。
  
  「觀音法門」的另一重意義即出自《法華經》-觀音,意思是,能以耳朵聽聞聲音。三千大千世界,一切有情眾生的種種聲音,苦聲音、樂聲音、悲聲音、喜聲音……種種類類,各式各樣的眾生聲音,他都能於同一頃刻、同一時間內,剎那聽聞,而普遍施以救拔。即使苦難的眾生根本不知向誰求救、向誰悲憐?觀世音菩薩亦能以他獨特的「心聞」,了了遍知;以一尊變現為千百萬億化身,抵達個別眾生的每一處方所、每一個地方,加以濟拔。「普門」意即,普遍大開慈悲之門-於時間上、空間上,永遠普遍開出這樣一所救贖的大門。由於他「聞聲救苦」的特質,即稱為「觀音法門」。
  
  由是「觀音法門」依據兩部經卷,囊括了兩重法要-一是自我修行的法門,另一是悲濟眾生的法門;前者是自利,後者是利他。
  
  自利,即修持一己的的耳根圓通,圓滿覺慧;利他,即普門示現,救苦救難,廣修悲濟。


 自利利他的七種法門
  
  觀音法門涵蓋兩則心要-自利與利他。往內,圓修智慧、淨覺解脫,即自利;向外,普門示現,悲濟救拔,即利他。
  
  之於一般初機,又該如何入門?如何起修?如何契入呢?
  
  法門一共有七種:第一、《楞嚴經》的耳根圓通法門。第二、《心經》的照見五蘊皆空法門。第三、《法華經普門品》的持名法門。第四、〈六字大明咒〉,也就是誦「唵嘛呢叭[*]吽」的修持法門。第五、〈白衣大士神咒〉。第六、《延命十句觀音經》。第七、《大悲心陀羅尼經》的〈大悲咒〉修持法。
  
  倘若再加上〈準提咒〉,即是八種法門。準提菩薩,也即是觀世音菩薩。由於它是另一體系的修持系統,此處將不併入討論。
  
  七種法門中,《楞嚴經》的「耳根圓通法門」,和《心經》的「照見五蘊皆空法門」,是直契佛智,究竟、解脫、自在的法門;也是兩個更深細、微密的法門。
  
  《楞嚴經》的「耳根圓通法門」已於上章作過概略論述。由於本書將採取「由淺入深」的介紹法,我們將把《心經》的「照見五蘊皆空」保留至最後,而從〈普門品〉的「持名法」開始。
  
  一、〈普門品〉
  
  〈普門品〉的「持名法門」,顧名思義,即是持誦觀世音菩薩聖號,一心皈命,心心念念,相續不絕。無論何時何地,總與聖號常相左右,常誦、常念,恆相不離。
  
  二、〈六字大明咒〉
  
  〈六字大明咒〉亦然。常誦「唵嘛呢叭[*]吽」六字。此六字表徵了觀世音菩薩利益六道的智慧慈悲,是蒙藏喇嘛的化區,一般信眾恆持、恆誦的神咒。
  
  三、〈白衣大士神咒〉
  
  〈白衣大士神咒〉與《延命十句觀音經》源起相近,皆源於一個人於生命「當死」、「必死」的隘口,於焦煎荼苦、危迫萬分之際,夜夢僧侶、異人或神靈,告之予經文、句偈,囑咐持誦千遍、萬遍,即可消災解厄、逢凶化吉。由於生死交關,那人醒後,也便立即謄寫下經文,依著指示,一遍遍念著;念至最後,果然災厄消解。為感大士恩德,又依此謄抄下來,流布世間。咒語便這樣,因靈感靈驗,而廣為流傳,普遍持誦了。
  
  〈白衣大士神咒〉,於夢中所示顯的,即是白衣大士像,依此命名、流傳,它的咒語是:
  
  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三稱三拜)
  
  南無佛、南無法、南無僧、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怛垤哆,唵,伽囉伐哆,伽囉伐哆,伽訶伐哆,囉伽伐哆,囉伽伐哆,娑婆訶。天羅神,地羅神,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為塵,南無摩訶般若波羅蜜。
  
  寺院、佛堂,以及善書結緣的處所,目前皆有〈白衣大士神咒〉。於一張張的紙上,印著白衣大士像,底下有一個個圓圈圈。意思是,每念完一定的遍數後,圈點一點。通常,須在家裡設一座佛壇,供一尊佛像,於佛前誦念。
  
  首先,先稱念「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廣大靈感觀世音菩薩」之後,一邊念一邊拜。三念三拜之後,採起跪姿,向著觀世音菩薩聖像跪念;自然也可以坐著持誦,或立著持誦。每誦二十遍即點一個圈圈,六百個圈圈點滿,即是一萬二千遍,也即是一個願。一願念完了之後,如果沒有感應,則再兩個願-再加一萬二千遍,兩願感應仍未顯現,則再增三個願、四個願、五個願……一直持續念下去,最終,感應一定會呈顯。業障重的,約略一個願,大概難以感應。業障輕的,一個願即容易感應了,有時甚且毋須念滿一個願,感應即生。所謂「業障重」指的是過去累世所積澱的惡業重罪,如山一般,障礙著修持。因此,要不斷、不斷地念,不斷、不斷地淨化。因而,也有人如是發心,數十個願,數百個願,數千個願……恆持不輟地念下去。其一,則漸漸滋長一己修行的信心、信念;另一則於清淨心中感應漸次呈顯。
  
  念畢了,滿了願,災厄消除了,即又發心再印一千兩百張,與大眾廣結善緣。因此,於民間廣為流行和普及。但是,更積極的作法,應是有了感應「起信」之後,則應開始修持佛法、理解經典、入佛智慧。應多印觀音菩薩的教典,以及諸佛教典,進一步啟開教門。
  
  從最末的「天羅神,地羅神,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為塵」諸句,不難看出〈白衣大士神咒〉,蘊含了民間信仰的層次、成分和色彩,近於佛道的相融與摻合。
  
  四、《延命十句觀音經》
  
  《延命十句觀音經》出自於《高王觀音經》,是《高王觀音經》的精簡本。《高王觀音經》則緣起於五代高歡國王時,有一看守庫藏的「寶藏官」孫敬德,犯了重法,囚禁待斬。和〈白衣大士神咒〉傳承相似,在夢境中,夢見一名僧侶,告之以《高王觀音經》。輾轉傳至劉宋,則精簡為《延命十句觀音經》,將原來繁複的經文,精簡為僅有十句,即:
  
  觀世音,南無佛,與佛有因,與佛有緣,佛法相緣,常樂我淨,朝念觀世音,暮念觀世音,念念從心起,念念不離心。
  
  《延命十句觀音經》於我國已經失傳。這是我自身於日本禪宗的寺院重新請回的。過去,我只曉得,禪宗重視《楞嚴經》和《心經》。〈楞嚴咒〉和《心經》皆是禪門每日必誦的功課。但是《延命十句觀音經》呢?倒從未曾聽說過,怎麼會是禪門念的?
  
  細思下也不難瞭解,於禪宗寺院裡,它成為一種補助的修行法門。如前所述的,當修行者業障深重時,他無法採取「禪」的方法修持。一修,即產生種種障礙-不是病,即是痛,或發生種種人事、工作、環境、情境上的障礙與困擾。《延命十句觀音經》則應時成為一個補救法門。「延命」的意思,第一、延續一己肉身肉體的生命。第二、延續佛法的慧命。
  
  禪修的人,於第一個階段,自己無法依禪修的方法修行,則誦這十句偈,不斷、不斷,持續地念,直到病苦、業障一一消解。「身安」之後,更進一步「道隆」,更進一步「續佛慧命」。
  
  何以這短短的十句可以「續佛慧命」呢?
  
  因為這十句中,包括了「佛法僧」,遵從佛法僧,也就皈依了三寶,成為虔誠的佛教徒,學僧學法學佛,終抵於「常樂我淨」的清涼淨土。這和僅念觀世音菩薩聖號的,畢竟大大跨進了一步。因之,可視為正統、正信佛教的一種方便法門。修行此法門的人,畢竟皈依三寶,成為正信佛教徒。由此可以開展、延續一己以及佛法的慧命。
  
  由是,相當於中國清初的日本江戶時期的白隱禪師,為了弘揚此經,編寫了一部《延命十句觀音靈驗記》。近代日本著名的禪匠原田祖岳,也寫了一部《延命十句觀音經講話》。依此,也不難解釋,日本禪門何以將此十句偈作為禪門日誦的原因。
  
  五、〈大悲咒〉
  
  〈大悲咒〉非常非常的普遍,屬於《大悲心陀羅尼經》。此咒為過去九十九億恆河沙諸佛所說,觀世音菩薩於千光王靜住如來處聽聞傳授。彼時,觀世音僅是初地菩薩,一聽聞此咒,立即頓超八地,心中寂悅,發誓弘布此咒,利益、安樂有情。虔誠所感,立時應願,具現千手千眼。
  
  那麼,〈大悲咒〉的內涵是什麼呢?
  
  它涵蓋了觀世音菩薩的聖號,也涵蓋了觀世音菩薩以及諸佛菩薩不同的面相、智慧、威德與功德。由於它的力量非常強大,靈驗不可思議,因而,被稱為〈大悲神咒〉,歷來持誦得極廣極眾。據說,持此神咒,即使十惡五逆,極惡極重的罪障、業障亦能冰消瓦解,一概滌淨。而且,「必然滿願」-無論持咒者祈求什麼,願心俱能成滿,從最基底的遠離病難,長壽豐饒,乃至於圓成佛道,圓成佛果。
  
  「不懂它的意思,這樣念有用嗎?」持咒者可能會昇起這樣的疑惑。
  
  當然,咒語本身即包含了菩薩的功德、願力與加持。所依據的即是「一種聲音的感應」,因此,特別保留了它梵文的原音。依梵文而誦持,不加以翻譯。
  
  可以說「釋迦牟尼佛」,就是一個咒語;「阿彌陀佛」也是。它們都保留了梵文原來的音色、音韻。
  
  咒語,在梵文中,並不止於聲音,而有它自身的意思。〈大悲咒〉亦然。只是意思並不如是單純,不可以一句直譯成另一句,通常涵蓋多重的意喻。因此,能瞭解極好;不能,也毋須罣礙!它本身即是一種「聲音感應的法門」,修持者僅要循著它梵文的發音,精勤持誦即可。不妨為自己設個定限,日日持誦,滿限為止,作為一己修持的準則。


如吸音板的耳根訓練
  
  觀世音菩薩由於修習《楞嚴經》的「耳根圓通法門」,證入諸佛智慧、妙覺本體。我們又該如何修習、契入這個法門呢?
  
  「耳根圓通」是個高深的修行法門,在進入這個層次之前,首先,我們應學習作基礎的耳根訓練,使我們能於修行的時候,透過聲音,使心靈安靜、穩定下來。
  
  一、基礎的耳根訓練
  
  初步的,該聽什麼聲音呢?
  
  鳥的聲音罷。清晨醒來,於森林、公園中,一面呼吸新鮮空氣,一面聆聽各種鳥類鳴唱婉囀,心神便能感到愉快、安悅,宛如身與心都沐浴了、都滌淨了、都透亮了一般。那麼,煩躁的心便能沉澱、平靜下來。這樣的鳥音,如果在都會中,無法透過自然獲得,也可以使用現成灌製的CD或錄音帶。
  
  但是,鳥音由於總是吱吱喳喳、鳴囀起伏個不停,僅能帶來安靜、開朗、明亮的感覺,卻不能入定。
  
  那麼,便聽雨聲吧!不是狂風暴雨,也不是傾盆大雨,而是帶著一點點風,絲絲微微,彷彿打在芭蕉葉、樹葉上的聲音,沙沙沙沙,靜靜凝凝,很規律、持續、統合的節奏,自然較之於色色的鳥鳴聲,更容易靜定下來。
  
  然而,倘若風雨夾雜,一陣一陣,時強時弱,時快時慢,時大時小,由於聲音變化急速,初學者即可能追隨著它倏起倏跌,使心變得浮動。
  
  於是,即聽水罷!尋找一條河流--不是大河,而是小河或小溪。坐在河畔,或坐於跨越在小溪的橋上,閉上眼睛,以耳朵聆聽。水的聲音,嘩嘩嘩嘩,川流搖擺,永遠持續同樣的節奏與旋律。你坐一天,一天的聲音完全相同;一夜,也是一樣,持續川流。這能帶著你忘掉自己,也忘掉環境,甚至於忘掉水的聲音,心便會漸漸融入水音中,進入統一的狀態,內外靜寂,可能因此入定。明朝末年的憨山大師,一日無意中坐在橋墩上,聆聽水聲,他坐著,便這樣,忘去時間,忘去周遭,忘去一切身心世界,一坐好幾個時辰。出定醒來,心想:奇怪,恍如剛剛才坐下來,怎麼便過了那麼悠長的時間?
  
  不妨學學憨山大師,也聽聽水。但是,必須注意安全。坐在橋上,太專致了,一不小心,便可能翻落水中,造成危險,而在入定之後,萬一天候改變,造成倏來的風雨,由於缺乏照顧,也將顯得危險-除非你是在一座面向河流的屋宇內。
  
  這是初步透過聲音使得心靈獲得安靜的簡易方法。每一個人皆可憑著自身獨特的經驗,發覺、開展適合自我的形式。
  
  前三者的耳根訓練,是靜態的,可以依自己選擇環境;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在無法選擇的嘈雜情境中,又如何利用聲音抵達心靈的平靜呢?
  
  二、將耳朵變成吸音板
  
  其實,於心煩意亂或愁惱悲苦的時刻,無論我們是躺著、坐著或站著,就是將眼睛閉上休息,僅僅用耳朵來「享受」。我們的環境與情境中,一向充斥著各式各樣、層出不窮、琳琅滿目的聲音,此時,不要用耳朵刻意聽什麼,所謂「享受」,就是讓它自然而然送過來,有什麼聲音就是什麼聲音。送過來便接受它,並不主動地尋找聲音,只是被動的,如同一只吸音板一般-聲音到了板上,音就不見了,並不積澱、儲存於板上,也沒有反彈的作用。倘使有反彈的作用,那便不名為吸音板,而是「回音板」了。
  
  練習將我們的耳朵變成一只吸音板,便這麼聽著、聽著……大的聲音不要抗拒,小的聲音也不用拚命去追。只是這樣聽著,聽到多少算多少。最重要的,不要給它任何「定名」,比如說這是女孩的叫聲,男孩以粗話罵人,狗在這邊吠,貓在那邊吵……也可能鳥啊、雞啊、牛啊,乃至於汽車聲、喇叭聲、電視、收音機、摩托車、冷氣機等各種各類的聲音都一齊充斥湧動,但是,不要給與任何名字,也不要分辨它。維持自己僅是一只「吸音板」的角色,不尋找、追隨聲音,也不得與聲音作回應。
  
  吸音板自身是安靜、沒有聲音的。聲音到了這裡,自然不見了。為什麼不見了?因為我不產生第二個念頭,在想:「那是什麼聲音?該用什麼方式回應?」人家用粗話罵你,不要回應,因為我是個吸音板;人家以甜言蜜語阿諛你,也無庸反應,因為,我是個吸音板!
  
  只是了了分明,知道這是甜言蜜語,這是粗言惡語,這是欺騙的謊話……曉得這個聲音是什麼,卻在心裡不給它回應,那麼,便是一個真正會用功、會修行的人!
  
  如此,外境種種喧囂、嘈雜,種種有毒素、不衛生的聲音皆不能污染、刺激、挑逗、誘惑你。隨時隨刻,你將是非常自在的,因之,我稱之為「享受」。
  
  人們總是希望能享受優雅、優美的聲音,那令他們感到快樂。而我要說,練習這個法門的要點,只是以耳朵傾聽,心中不昇起任何情緒,無論是痛苦、憂愁或興奮、激動,甚至連快樂都不要有。不反應,其實即是一種很寧靜的愉悅。
  
  那麼,記住罷!成為一只吸音板,於眾聲喧嘩的現實中,你將是一個善於安頓、自在,而沒有壓力的人。
  
  以上是初步修行音聲法門,可以入淺定,可以避煩惱,但尚不能開智慧,不能得圓通。


《楞嚴經》的耳根圓通法門
  
  現在要介紹《楞嚴經》的耳根圓通。在《楞嚴經》卷六,有如下的一段經文:
  
  於時有佛出現於世,名觀世音。我於彼佛,發菩提心,彼佛教我,從聞、思、修入三摩地。初於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覺所覺空;空覺極圓,空所空滅;生滅既滅,寂滅現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間,十方圓明,獲二殊勝:一者,上合十方諸佛,本妙覺心,與佛如來同一慈力。二者,下合十方一切六道眾生,與諸眾生同一悲仰。
  
  還有兩句經文也極重要:「反聞聞自性,性成無上道。」
  
  一、耳根圓通法門的兩個層次
  
  《楞嚴經》中的觀世音菩薩耳根圓通法門,是透過耳根成佛的境界,也是耳根修持的至高法門。它包含了兩個層次:
  
  第一個層次,觀無聲之聲。
  
  禪定之中,有一種境界,名為「光音無限」,出現於禪定初期,未入真正的禪定前,此時,會見到柔和清淨的光明,會聽見一種平穩悅耳的聲音,可以稱之為「元光」或是「天籟」,它是由內視及內聽的功能與宇宙頻率的交感所得的反應。
  
  通常,它發生於打坐漸深,漸入定中的狀態。初初聆聽水聲,水,水,水,水……逐漸水聲消逝,聽不見了,自己與宇宙合而為一。周遭聲音一概不復聽聞,那時,宇宙之光及宇宙之音即會顯現。
  
  這個光和音非人間可以形容、製作的,唯有在禪修中始能目視聽聞。它與平常所稱的日月星燈之光及天籟是不同的。
  
  經文的「初於聞中,入流亡所」。是由能聞的我耳,聞所聞的聲音,深入之後,便不再感覺有所聞之境,也無能聞之我,超越一切,便合於諸佛的本妙覺心,也合於一切六道的眾生,便進入了第二個層次。
  
  第二個層次,即是「聞所聞盡,盡聞不住」
  
  。那便是「反聞聞自性」。一般人用耳朵、耳根傾聽,因此,總是往外的,聽著外面的聲音。「反聞自性」,卻是完全放下耳根,向內聽聞「自性的聲音」。
  
  一般人一聽到「向內聽」,便誤以為是聽「五臟六腑」的聲音。
  
  不是。打坐時,於闃寂中,我們的確可以聽見脈搏、心跳、腸胃,以及內臟蠕動、血液流動或氣脈浮沉的聲音;它是我們身體的運作、活動中自然的機能,不要老是注意它。因為心念注意時,全身的力量便集中過去,那個地方就會發生問題,因此,務必謹慎!至於天台智者大師說,若為治某一部位的某一種病,可以專心專注該一部位,必須觀想該一部位的病症,逐漸消除於無形,不是專注該部位的觸覺。
  
  由於「自性」無形無體,所以也無聲可聞。
  
  自性無聲。意思是,這一階段,甚至連宇宙之聲都不要去聽它了。因為,連宇宙之聲皆是外在的。「反聞」,即是徹底放下耳根,放下一切一切有形、無形,可以讓我們依靠、參與、捉摸、把持,定名為「我」的東西。自性,即眾生本具的空性,也是每一個人本有的佛性。
  
  所以「反聞聞自性,性成無上道。」親聞那個自性,便能成就無上的佛道。
  
  當進入了「聞自性」的層次,行者在時間與空間中,卻又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執著,也超越了另一種「將時間與空間當成自我」的微細執取-佛法就是要否定自我的。所謂「否定自我」,並不等於「沒有自我」,而是「不要執著自我」。因此,是超越自我,而不離自我。行者經此「入流亡所」、「反聞聞自性」的修證過程,徹底破除了深細我執,認證了本體佛性。所以經文要說:「覺所覺空;空覺極圓,空所空滅;生滅既滅,寂滅現前。忽然超越,世出世間,十方圓明。」
  
  特別要提醒的即是「自性」一詞。我們總是說「水有水性,火有火性」,但是,這不是「自性」,任何一樣東西,它的組織成分皆必須與因緣配合。因緣一變,它的成分與形狀,也就隨之改變了。因此,稱為「無自性」。「無自性」並不是否定了一切物性,僅是瞭解其中的幻化、不真,而無終極執取之物。
  
  如此,耳根圓通的重點,也僅是「破執」-契入空性,破除生命萬相的執著,而自在解脫於一切情境中。
  
  二、從生活中聽聞自性之音
  
  自然,欲認證空性、契入空性,並非唯有「耳根圓通法門」。中國禪宗修行者所謂的「開悟」,所「悟」、所「認證」的,假名為佛性,其實就是「空性」。其中的「明心見性」,所明的心是無漏的智慧,所見的性,也即是空性-在有情眾生稱為佛性,在非情的諸法稱為法性,也可總名為真如實相。能夠見到空性的,即是大智慧心,即是楞嚴的「本妙覺心」,即是《心經》的「般若」。能夠「行深般若」,便常在大智慧中,便證本具的佛性,便能夠「度一切苦厄」,使自我與他人皆能拔除因執著所引起的種種煩惱無明。
  
  雖然,並不一定必須使用觀世音耳根圓通法門始能契悟自性。但是,由於我們日常便生活在聲音與耳根的世界中,倘能善巧使用耳根,於靜態的環境中,聆聽鳥聲、雨聲、水聲;而於動態、嘈雜的情境中,練習使一己成為一只吸音板,功夫漸用漸深,進而會通觀世音菩薩的耳根圓通法門所揭示的「入流亡所」、「反聞聞自性」,那麼,聲塵,將不止於干擾,而是協助修行、開展修行,使我們冥入自性,證入本性實相的途徑。
  
  「但是,《法華經》中不是說,觀世音菩薩不是聽海潮而悟道的嗎?」曾有居士好奇地問到。
  
  的確,〈普門品〉曾經提到「妙音觀世音,梵音海潮音,勝彼世間音」,意思是,梵音海潮音,是超勝一切世間所有聲音的。自然,也不是世間的音聲。「梵音」即是來自清淨、無為、無我、不執著的佛性。它可以聽得見嗎?不能。不是以耳朵聽的。「海潮音」即是說,梵音的力量巨大,如同海潮一般,綿綿不絕流灌世間,只是我們聽不到。倘若聽到,那麼便真正聽到無聲亦無生的佛法、聞見真如佛性的消息了。佛弟子們所謂的「梵音宣流」所指的即是如海潮一般豐沛流灌、澤潤有情,使悟自性,使證空寂的佛法。
  
  因此,梵音、海潮音所指的,仍是「自性之音」;它所修行的,仍是觀世音菩薩證悟佛性的「耳根圓通法門」。
  
  三、一門通,一切門通
  
  《楞嚴經》中世尊為了使眾生悟入自性,便請二十五位菩薩各自敘說他們「發明心地,悟覺本體」的方法。其中,每一位菩薩依據自我根性的不同,都各自發展、經驗出不同的「圓通法門」。也就是說,二十五種法門,任何一門修持成功,都叫做「圓通法門」。一門通,門門通。我們經常如此比喻,譬如房間一共有五個門、或四個門,進來時,你只能走一個門進來,而不可能同時一個人從五個門進來。當然,如果我們希望通過或瞭解這五個門各自不同的狀況、特質,自然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重複五次,分別從五個門進來,五個門經驗,但是,這是一件迂迴而又疲憊的事,我們可能消耗了大量的心力、時光,而未曾掌握啟開任何一扇門的關鍵與訣竅;也因而,從未曾進入其中的一扇。因此,修行,必須一門深入。從一扇門裡直接進入,這是至為善巧、速捷的途徑。一扇門進來以後,每扇門都是相通的,這名為圓通。
  
  一門通,一切門通。自性裡面並沒有門,只有悟入自性時有修行的法門。修行時有方便門,悟入了即沒有門,所以《楞伽經》說無門為法門;有門可入是方便,無門為門是頓悟。《楞嚴經》的二十五種圓通,修行時是方便,一旦修成,「空所空滅」與「寂滅現前」,就是親證圓通,也是頓悟自性。所謂圓通,這即是「圓滿」、「共通」。因為修耳根圓通的觀世音菩薩所悟的本體自性,跟其餘二十四位菩薩並無不同;都是完全相同的真如,並沒有第二個。
  
  四、以耳根掌握觀音智慧
  
  世尊特別讚許觀世音菩薩的「耳根圓通法門」,以為至為「當機」,最適合大眾修習,唯因耳根最為善巧聰利,無論遠近、方所,有沒有阻隔,對不對境(聲音來時,固然可以聽見,沒有聲音時,也可了知無聲)都可以聞聽,即使在睡眠時,仍未完全喪失它的功能(夢中聽見打鑼,醒來時,仍可依稀記得,昨夜恍然有人在打鑼),因此,特別期勉行者善用耳根,掌握觀世音菩薩的智慧。
  
  觀世音菩薩從初發心開始,即追隨「觀音古佛」修行。觀音古佛所傳授的,即是耳根圓通法門,因為是一門「觀察聲音」的法門,因此,圓成了,也名為「觀音菩薩」。觀音菩薩的傳承如此,因此,你、我,以及每一位有情,倘若也依持耳根法門修行,成就了,將來,也是一尊觀音菩薩。
  
  人人都可能成為觀世音菩薩。即使僅只是單獨持念「南無觀世音菩薩」、或〈白衣大士神咒〉、或〈大悲咒〉、或〈大明咒〉、或《心經》、或《延命十句觀音經》、或《楞嚴經》的耳根圓通法門,都是修行觀音法門,只要成功,也都是觀世音菩薩,都可以一邊修行,一邊自利、利他,以智慧、慈悲心協助自己,也協助他人。
  
  我自己,是修觀音法門的;方式很簡單,僅只是念觀音、拜觀音,心中恆常有觀音。也依此,勸大家一起念觀音、拜觀音,常於心中見觀音。我如此一個普通的凡夫,只能以自己修行的法門,勸導大眾共同發心修持觀世音菩薩的法門,自利利他。經由自己,觀世音菩薩悲智的力量-他的梵音、海潮音也從此傳播、弘揚出去;那麼,就某一方面說,自己也代表了觀世音菩薩;肯以此發心修持,實踐觀世音菩薩精神的每一個人,也都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了。
  
  而觀世音菩薩的精神,即是利他。從初發心開始,一直到成為聖位的菩薩摩訶薩,乃至「性成無上道」的觀音佛,皆以利他為著眼,布施種種方便的法門,利益群生,所以觀世音菩薩是大施主,稱為施無畏者。
  
  在這冊書中,一共介紹了七種觀音法門。但是,卻含納了無量無數的法門,如同七株根部相連的大樹般,各自鋪展出無數的花果枝葉,而不同的人也就依此得到不同的感應和利益。大乘佛教傳播的區域中,無論漢傳佛教或藏傳佛教,都傳播著以觀世音菩薩為核心的修持法門。漢傳系的大乘佛教,傳遍東北亞乃至東南亞,也都廣泛地流傳著觀世音菩薩的修持法門。
  
  七種法門,唯有《心經》與《楞嚴經》至為透徹、深入,能入佛心髓,抵達真正的圓滿。其餘的,自然也不能說不圓滿-倘若持〈大悲咒〉及觀世音聖號等,不以自我中心的自私心修持,而能以尋聲救苦的大悲心來持誦,念念薰習,也都是悟入自性成就無上菩提的法門。
  
  七種法門,即使僅是持念一句「南無觀世音菩薩」,也是無上法門,重點在於持之以恆、深心相續、以覺證自我、自利利他,為究竟圓滿。如此,門門道道,皆是無上法門,皆是觀音手眼。


〈大悲咒〉與《大悲懺》
  
  之於經懺,自己一向抱持著一種既複雜、又矛盾的情感。從小,自一落髮剃度,成為一名小沙彌,我便也就是一名趕經拜懺的「經懺僧」了。於狼山,每日醒來,固然要念佛拜懺;到了上海的「大聖寺」,那更是一個純粹的經懺道場,每天夜以繼日地,只是忙著為施主家增福延壽,為超薦亡靈而誦經、拜懺、放焰口,再也沒有任何讀書的時間與空間。
  
  少時於狼山,一直有個深深的感慨,即佛教界人才奇缺,為死人超度的經懺僧每每皆是,能講經說法,契入佛理,化導迷俗的,卻如鳳毛麟角。於上海「大聖寺」日日進進出出、趕經拜懺,更深化了一己的決心。我於是要求師公上人,讓我出去讀幾年書。就這樣,成為上海靜安佛學院的一名插班學生。
  
  然而,即若是在靜安佛學院,在物質非常艱難的窘迫中,學僧們也必須兼作經懺佛事,來維持學院的生活費與教育費。
  
  因此,經懺始終如影隨形,成為從幼至長,最大的迷思。
  
  我一方面痛恨經懺,恨它使得佛法窄化、墮落,淪為某種虛有其表、浮濫不實的商品模式-僅為超度死人、亡靈、鬼神而用。
  
  將佛法簡化為「經懺」,而汲汲營營。徒然代表了「法」的衰微,及僧才、僧格的墮落。
  
  然而,另一方面,唯其從小便不斷拜懺、持咒,經由佛菩薩的慈悲加被,而不住地跨過一段段肉體、精神的困厄與障礙,我更深刻地體驗了懺法中所具有的不可思議的「洗滌」與「淨化」、「悔罪」與「拔贖」的力量-透過懺法,行者的確可以滌淨累世累劫,由於人性的無知無明、惡質雜質,以及瞋癡愛恨,所積澱的業力障礙。
  
  一、〈大悲咒〉與《大悲懺》
  
  經懺,包括的種類繁多,以觀音為主的《大悲懺》僅是其中之一。
  
  是與觀世音菩薩的甚深因緣罷,整個飄搖、動盪的青春,我日日所拜、所持的,即是《大悲懺》。
  
  但是,〈大悲咒〉與《大悲懺》是不是一樣呢?兩者究竟有何關聯?又有何差別?不少初入門的佛子都會湧生這樣的困惑。
  
  〈大悲咒〉與《大悲懺》,兩者系出同源,皆出自《大悲心陀羅尼經》。「陀羅尼」,即「咒」的意思。〈大悲咒〉即是千手千眼觀音於這部經典中所宣說的無上咒語,也就是千手千眼觀音的根本咒。它一共包含了八十四句,四百一十五字。
  
  《大悲懺》則是相傳為世尊幼子「羅睺羅」化身的宋代知禮和尚,根據這部《大悲心陀羅尼經》為主體,所發展、編寫、制定出的儀軌。它包含了〈大悲咒〉,以及經典的核心思想,同時,也涵蓋了安置道場、結界、供養、入懺、啟懺,以及懺悔、觀行的種種程序和儀式。誦一個〈大悲咒〉僅需幾分鐘的時間,拜一部《大悲懺》則往往需要兩個鐘頭左右。
  
  《大悲懺》是一類「懺門」,也是佛法中的「事門」,是透過「事相」、「儀軌」的形式,透過聲音、梵唄、莊嚴的道場、虔穆的信眾,所集體共同震盪、共同表彰的宗教情感和宗教情操。依此,它也是一項「共修的法門」。
  
  二、共修與獨修
  
  為什麼一定要「共修」呢?只要夠虔誠,難道不能一人隨時隨地獨修、獨懺嗎?也許,會有人也昇起如是的疑惑。
  
  這是由於人的念頭總是一個接一個,如野馬一般地飄忽、閃動,因此,獨修、獨懺,則須具足一定的專注以及攝心的能力,行者必須對自身有十足的信心與把握,能夠察覺到一己意念、意識的散動、浮想,立即將它收攝回來,回歸於當下的懺文、懺儀中。早期,於高雄山寺中的禁足、閉關中,我個人即是採取獨修的方式進行《大悲懺》。由於它要求了高度的專注與禪定,因此,並非初修者以初始的散心、浮心便可抵達的。依此,格外需要練就一番修行的工夫與素養。
  
  採取「共修」於初學者格外得力,唯因「木頭總是跟著木排跑」。一根木頭,可能在洶湧的河面東奔西竄,不知漂向何處;一排又一排的木筏,牢牢綁緊,則可能井然有序,片毫不失地安全抵達彼岸。這便是「依眾,合眾」的善巧方便。首先,它舉行的地點,是一座清淨、莊嚴,而寧靜、安詳的道場。人們一進入道場,也便自然地攝心莊穆起來。同時,在拜懺的過程中,由於梵唄、唱誦、儀軌不斷持續舉行著,即使心念偶爾流轉、飄忽、岔開了,也不可能完全中斷、停止下來。且由於「木頭總是跟著木排走」的巨大凝聚力,一個飄閃的妄念,根本敵不過百個、數百個,甚或上千個虔心專注的力量。因此,妄念瞬即打散,又融入強而有力的「共懺」主流中。
  
  由是,你懺悔,他懺悔,我懺悔……集體的氛圍,帶來相互的震撼與交響;那懺悔,即如一堵氣勢龐大的洪流般,能夠發自心底的,滌淨一己內外的垢惡與罪障。
  
  懺悔,唯有在真正的虔誠懇切中,才能發生作用,也才能具體轉變身、心。散心浮動,則很難抵達拜懺的效果。「共修」則相對的,以集體的力量,轉化了個體所可能有的散亂、疲怠,而能傾全副心意地,達到「拜懺除障」的目的。
  
  這是為什麼世界各大宗教都採行類似的集體祈禱、禮拜和誦讚。唯因他人的虔誠,總是能喚醒自我的虔誠;他人的慚愧,也總能提醒一己的慚愧;而他人的善好,也總能激發自體的善好。以致,感應道交,在相互的輝映與激盪中,不僅在情緒上,也在具體的感受、經驗上,真真誠誠地檢省,也真真實實的懺悔、淨化了。
  
  三、觀音證覺的慈悲般若
  
  自從宋代知禮和尚制定《大悲懺》懺儀,《大悲懺》法會即成為漢地通常流行,且普受歡迎的觀音法會。然而,雖屬於懺門,它的內容,並不僅僅於消極的懺悔,也不僅止於個人的消災祈福以及現世利益。作為一部「觀音法門」,它指涉了觀音證覺的般若與涅槃,也指涉了觀音的慈悲與方便。行者入懺的十大願文,分別是:
  
  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速知一切法;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早得智慧眼;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速度一切眾;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早得善方便;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速乘般若船;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早得越苦海;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速得戒定道;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早登涅槃山;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速會無為舍;南無大悲觀世音-願我早同法性身。
  
  終極的,此懺的意義,仍在自我的悟覺與拔贖。通過個我的證覺解脫,而發起與觀音的慈悲相契相應的廣大菩提心,以種種善巧方便、利益,也協助有情證覺法性。
  
  四、逆行菩薩
  
  除了拜《大悲懺》祈求消災淨業,在現實現世中,碰見坷坎煩惱、挫折障礙時,又該以如何的方法面對、滌淨呢?
  
  將所有妨礙、干擾、苦惱、嫉妒、厭憎自己的,都當作是「逆行菩薩」罷。
  
  首先,最重要的,是不起瞋恨心。一旦有恨,則如同燎原之火般,對自己,難以處理;對他人,更難原宥。恨,僅會衍生更多、更難以控制、駕馭的問題。
  
  其次,瞭解自己是一個凡夫、一個猶未抵達解脫道的平常人;他人也是,仍有許多人性的闃暗無明、貪瞋煩惱在燒燃、作祟。彼此,都需要更高的學習與調整。
  
  這樣看來,所謂的挫折、逆境,也無非只是修行「忍辱行」的時光,一段「煉心」與「調御」的過程,同時,一旦深明因果、深信因果,行者即能以更大的寬厚與慈忍,承擔個人的業力與果報。針對逆境,汲取智慧與慈悲。
  
  其三,該怎麼處理的事,就怎麼處理、怎麼做。盡可能的「不以自我為中心」,而客觀清明地審查狀況,於「使社會成本減至最低、耗省最小」的前提下,協助自我以及他人,共同解決困境,降低傷害。
  
  其四,倘然發現錯誤的肇始,不在對方而在自身,更該以迅捷的速度,立即訂正,立即成長。同時,以感謝、感恩的心情面對一己的問題-畢竟由於那人的存在,使得自身才有機會看清自我心靈的「黑暗倉庫」。
  
  如此,「以情恕人,以理律己」-對他人用慈悲,對自己用智慧。一切的坎坷、逆境,自然化為智慧的泉源,也自行蛻變為慈悲的路徑。
  
  究竟《大悲懺》的意義,不僅在於拜懺那兩個小時的滌淨而已;更在於日常生活情境中,時時念想起觀音的慈悲與柔忍,以之作為「淨化」的楷模與行則。如此,「懺」才能在我們的生命內容中發生根本的意義。
  
  五、佛菩薩修證的心髓密碼
  
  至於,不瞭解〈大悲咒〉會不會影響持咒的功德?乃至發音標不標準,會不會干擾了修持的力量?
  
  陀羅尼,即「咒」,又稱為「總持」,意思是「持善不失,持惡不起」-持了它,即可不失善念,不起惡行。它是諸佛菩薩修持得果的心要,也是他們獨特的精神密碼,日日持誦,長久薰修,自然能與諸佛菩薩「感應道交」。
  
  它也是唐玄奘於譯場中所提出的「五不翻」之一。「不翻」,就是不採取意譯,直接使用音譯。陀羅尼,正屬於此五大項「不翻」的狀況之一。
  
  為什麼「不翻」呢?
  
  第一,它是祕密語,一種獨樹的密碼,含藏了每一尊佛菩薩修證的心髓。同時,也是一類「音聲法門」,直接透過音聲的共振與佛菩薩相應、共感。是拍給諸佛的電報系統。
  
  第二,陀羅尼的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皆含藏了無量義。無論翻出哪一個,皆只是它的一個斷片,也皆無法涵蓋它的全貌,以及深廣的指涉。因此,翻譯永遠是掛一漏萬,殘缺不全的。因而,不翻,始能周全涵攝所有。
  
  正如我,聖嚴,這個字詞該怎麼翻呢?無論如何翻譯,皆很難表達我個人的生命全貌。但若直接喚「聖嚴」,便很清楚了,就是指涉我這個人,而非其他。
  
  所以,歷來咒都保留梵文原音,採取直譯。由於直接譯音,自然隨著各地區的口音、習慣與表達的不同,會有些微的誤差。
  
  然而,持咒貴在於行者的虔誠。只要一心專注,虔心持誦,誦至一念不生,便自然能感受到內在的定靜安和,也自有心蓮啟綻。
  
  要點,也僅是持之以恆,念念相續,不忘不失。將每一次的持誦,皆當作一次虔心的呼喚與祈請。


體解生命的元素-五蘊
  
  一、認識五蘊
  
  欲瞭解《心經》的「照見五蘊皆空」法門,首先,須先認識「五蘊」-「五蘊」是什麼?
  
  一部分人將「五蘊」誤以為「五行」-「五行」,即是中國的金、木、水、火、土,它出自《易經》,是中國儒家哲學的基本觀念,後世道家哲學也廣泛採納其「陰陽五行」的思想。因此,也有人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意即,離開金木水火土,離開了三界。
  
  但是,「五行」是否即等於「五蘊」?兩者之間的關係、界別究竟為何?
  
  「五蘊」出自佛家的概念,代表構成「人」之生命的五個要素,即是色、受、想、行、識。
  
  色,指的是有形的、具體存在的物質體。我們的肉體、鳥獸、山河、林木、屋宇、餐具……都是。五行的「金木水火土」皆可以涵蓋在色蘊之內。因為,都是物質體,物質的元素。
  
  色,有粗有細,有具相與隱微的。粗的物質體,眼睛可以看見,耳朵可以聽見,可以用手觸摸,也可以以身體感知。但是,微細的物質體,則較難以肉眼察覺,卻仍具體而微地存在著,例如,微生物、病毒、細菌、原子……等。
  
  受、想、行三者指的是心理的功能-「受」即感受、覺受的「受」。受苦受樂,感覺憂傷、恐怖或失望。「想」,即思考、思想、想像、念想、猜想。「行」,指的是心理的作用,心理的變遷、變化、與流動。「行」的特質,即是「相續流轉」-就是不斷不斷地變動、流轉著,如後一水滴推動前一水滴一般,流轉、變動個不停。
  
  自然,我們的「念頭」,也是「行」的一部分-因為通常是前念持續到後念,後念又被緊逐而來的另一念所蓋過。念念相續,念念不已,一波又一波,不住流轉,不住變動,如此一念一念串聯下去,組成一種既連貫,又變動的心理行為。
  
  精確地說,「受」與「想」都屬於「行」的一部分-是流動的心理狀態中,更明顯,更容易被觀照、覺察的部分。
  
  微細的「行」,自己無法察覺,唯有在禪定中,可以感知。那剎那、剎那,極深,極細的流轉、變動,了知這即是「行」的現象。
  
  識,包含了三個層面-其一、是認識、認知;其二、是分析、辨別;其三、則指從前一生至這一生,從這一生到下一生,能夠收藏、貯存生命種種行為、印記的一個記憶的「藏庫」或「主體」。
  
  二、如何「照見五蘊皆空」?
  
  《心經》一起首即說「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那麼,如何「照見五蘊皆空」呢?
  
  意思是,要以觀自在菩薩一般清明、深湛、具有同樣高度與深度的智慧來逐一地觀察、分析、檢視,以及體驗構成我們生命,構成我們的宇宙、世界的這五個要素-一樣一樣地檢驗、體察身心結構中的物質狀態與精神、心理狀態。
  
  第一個層次,首先觀察我們的生命,由「五蘊」組合、結構而成。只要「五蘊」少一項,生命即不存在。然而,五蘊本身不離於「緣起法則」,皆依著時空的因緣不住變化、組合,並沒有自性。因此,生命現象是虛而不實的,是暫時,而非永恆的。
  
  第二個層次,進一步逐一仔細檢視「五蘊」本身-
  
  (一)色蘊
  
  五蘊的第一項「色蘊」,指構成肉身的物質:肌肉、骨骼、頭髮、皮膚、血液、神經、指甲……一切五臟六腑,凡是構成我們身體的物質,皆不離於「色蘊」;也即是佛家所稱為的「四大和合」。
  
  「四大」即指地、水、火、風四個元素。身體中固體的部分,通稱為「地大」,即皮膚、骨骼、四肢、五官、五臟、神經……等。流體的,稱為「水大」,即血液、眼淚、唾沫、汗水等等。消化食物,而產生身體的熱量、熱能,維持生命的供需,即是「火大」,體溫即是。「風大」,即指身體內運行流動的氣體,例如呼吸、放屁、廢氣的排除,以及氣脈的循轉。
  
  身體本身恆常於新陳代謝中,變化不已;四大也是。我們飲食,而後排尿、排汗、排便……一切緩緩變移消失。皮膚上的角質隨著歲月,緩緩蛻落-無論清洗或不清洗,終將如是流失,如是變化。頭髮乾萎、禿少了,牙齒蛀蝕、缺漏了-即使不提「五蘊」,光是「色蘊」便在日日的變化、流轉中,更何況心理、精神的狀態!
  
  (二)受蘊
  
  「受蘊」,通常我們將「受」,分為苦、樂、憂、喜、捨,五種狀態。但,即使是非常深刻的「苦」,苦的程度也將在時光中有所變化,有所消長-譬如癌症的末期,是非常深劇的苦受,但是,打了一劑止痛針,痛的感覺消失了,苦的覺受變淺了……於「苦」的自身,仍然有著細微的覺受的變化與挪移-即使是所謂「到底」的苦也是一樣。「到底了!」那麼意謂著下一波的苦將有所更生,有所轉變。
  
  苦如此,其餘四種樂、憂、喜、捨,也是如此。皆不是恆定的,而是不住消長挪移,有深有重,有輕有淺,有上升,也有下降……。
  
  即便是「苦」,也不可能置身於永遠的高潮中,恆續不變。這,即是「受蘊」的本質-短暫、變動、游移。
  
  (三)想蘊
  
  「想蘊」,是一種觀念,一種思考,一種想法,以及推敲。倘若把時間拉長,便不難發現自己思考的模式、思考的立場和角度,都在蛻變中。
  
  這個早上,一名弟子整理了我數年來之於僧團的開示,依照日期一日一日,一年一年累疊排開。
  
  「怎麼不分類,還用編年體啊?」玩笑問道。
  
  「這樣做,是為了讓大家閱讀之後,瞭解師父思想的變化,從早期到中期到晚期,脈絡清清楚楚……。」弟子回答。
  
  經他一說,自己倒不好意思了,宛如過去自己講話經常改變著,不算數似地。便笑著問他:「這,是變得好,或變得不好了呢?」
  
  「很難說變得好,或變得不好。就是說,在不同的時段,師父之於僧團弟子的談話重點不一樣……可能體會不一樣、感受不一樣,強調重點也不同。同時,僧團的狀況也改變了,人數增多,部門增加,環境不同,面目也不同。針對變化的情境,自然也有了改變、調整。」弟子說道。
  
  的確,人的想法,思考的角度、方向、深度,皆會隨著年歲、歷煉,有所更迭-可能成長,也可能衰退。兩者,都是「想」的變化。
  
  不變,就好嗎?
  
  最近,至榮總身體檢驗時,遇見一位老榮民。他一認出是我,便絮叨個不停,說的都是四、五十年前他當兵的環境、時代、情境。彷彿時代往前轉動了半個世紀,他的想法仍停滯在五十年前一般。
  
  但是,他的想法果真沒有改變嗎?有變,只是他自己認為沒有改變罷了-當他在述說的時刻,其實,他已由目前的自己來選擇,強化自己的記憶角度和觀點了;和五十年前在軍中的那名小伙子畢竟不同。
  
  笛卡兒說:「我思,故我在。」意思是,當你在思考、思想的時候,這個就是你。問題是,我們的思考恆常是在變的,年輕的想法與現在差距很多,昨日的想法與今天又有所差異,甚至每一分鐘,每一秒鐘,思考、思想的方向和重點皆在變化、推移。例如,心間很恨一個人,忽然想起佛法,又昇起一個念頭:「不要恨下去,該慈悲他!原諒他!」這樣,念頭於剎那間即「轉」過來,「變」過來。
  
  所謂「心猿意馬」,指的是「心」變化、奔馳、變改的速度。這個我們以為的「心」,所代表的即是「思」,即是「想」-既然「想」不住地改變,則「我思,故我在」-由一連串變化、不實的想法,所築構的「我」,如是,也如泡沫一般,生生滅滅,變化不實。一樣是空寂、了無自性的。
  
  (四)行蘊
  
  「行蘊」包含深與淺兩個層次。淺的說,凡是心理作用,例如「受」和「想」皆含有「行」的成分和功能-因為「行蘊」的特質,即是「持續不住的轉變」,是運行不已,又轉變不止的。而什麼是既流動又轉變的呢?是心,是念。受也罷,想也罷,都屬於心念的活動。因之,粗淺地講「行」,則心理上的行蘊則必和「受」與「想」同時出現。「受」的功能中含有「行」的質素,「想」也是。
  
  深一層凝觀,「行蘊」可以是單獨運作的,不一定須與「受蘊」中的苦樂憂喜捨,或「想蘊」中的思考、思想、推理聯結運作。例如於睡眠中,當深睡至無夢的狀態,不與諸「心」,不與「受」、「想」並行,但「行」-心理的持續變化仍然流動著,只是無法察覺、無法記憶罷了。「無夢心」並不等於沒有,它意謂著「行」-心理的流動以更隱微、更難以覺察的方式進行。
  
  而在禪定的狀態中,所謂「定的喜樂」-禪悅、定樂中,那也有「受」,而此「受」則與「行」並現。在更深、更純粹的禪定中,倘若未出三界,未了生死,則「行」必定還在。直到最高的定中,「受」、「想」已經不存,但「行」仍然存在,並未離開「行」。
  
  「行蘊」既然有深有淺,於時間上又包含「轉變」與「持續」兩重意義,自然,其本身即是無常、不恆持,而缺乏自性的。
  
  那麼,在「定」中呢?「行」可不可能僅持續,而不轉變?
  
  不可能。即若在「定」中,行蘊也在轉變中-出定、入定、深定和淺定,即代表著不同階段的變遷與流動。
  
  此世不可能含藏永遠不變的東西,這個「心」,尤其不可能!能夠恆持下去,永遠不斷的,就不是「心」了-不是我們的凡夫心、虛妄心,而是「真心」、「涅槃心」。
  
  如是,受、想、行三者都是變化、無常的。「無常」故「無我」;「無我」,即是「空」-既是「空」的,就不是「真正的我」。
  
  我們執持現象界的身體為「我」,感覺、思想為「我」,究其根柢只是「色受想行」所投影出的心理作用。心理作用將「色蘊」中四大和合的假相肉身視為「我」,也將遷流不止的感受、想法、念頭……種種心理活動皆視為「我」,而迷頭認影,以為它具體實存,而牢執不捨。
  
  道理易解,但是,倘不以智慧深深參照、印證的話,下一刻,一旦我們遭遇不順意的人事,聽見逆耳的話語,立即又生氣、忘記了-因為它並未形成經驗,僅是一個知識、理論、概念,並不是真實的體驗與經驗。不來自於切身的驗證,則不是真工夫。
  
  (五)識蘊
  
  「識蘊」,是個深奧的學問。原始佛法,只談六識,即眼、耳、鼻、舌、身、意共六識;重點集中於第六識的「分別識」。六識不難從日常生活中感知、察覺。但是,人自出生而至死亡,於流轉過程中,所一世一世攜帶、埋藏,更進而影響此世與未來世的微細意識,倘若仍將之命名為「第六意識」,則很難更進一步地剖析、微觀;因此,到了唯識的大乘佛法,則更深細地區分出了第七意識,以及第八藏識。
  
  首先,從第六意識談起,第六意識的「識」含有兩種功能:第一是和五識同時並現,稱為「五俱意識」。例如眼睛觀看、耳朵聆聽、鼻子嗅聞、皮膚觸接、舌頭辨味的時候-眼睛為什麼能夠知曉這是紅的、白的、藍的呢?-這即是第六意識所賦予的「分別」;或者是從記憶中,給它一個標示、記號或名詞。第六意識已在現有儲存的知識、資料中,與現有的五識配合,予它一個「定位」,例如,這朵花是紅的、那朵是白的……,但是,為什麼叫做「紅」而不叫「藍」呢?因為於向來一貫的知識儲存裡,這個顏色即被「定名」為「紅」。知識、認識、記憶皆屬於腦的作用;因之,腦的作用,可以說,也即是「識」。
  
  眼、耳、鼻、舌、身,五識必定是與外緣、外境接觸而後產生的。此五識自身單獨並不能產生任何功能,必須與第六意識相合,才能產生作用。因之,我們將它與第六意識合併,共同稱為「前六識」。
  
  第二是「第六意識」自身,並不一定需要通過五官始能運作。它具有單獨運作的能力,稱為「獨頭意識」,諸如下列的三種狀況:1.夢中。作夢時,與當前的外界、外境並沒有任何關係,它屬於「意」識的單獨運作,名為夢中獨頭意識。2.精神疾病,精神錯亂的時候。一名精神錯亂者,自以為會聽見什麼、看見什麼,但與實際上的五官沒有任何關係,僅只是意識混亂之後,所產生的虛妄幻象、幻聽。
  
  記得曾有一名弟子,自己並不知道已經陷入精神恍惚中。某個深夜,他忽然向我的侍者索取我房門的鑰匙。
  
  「師父安板眠息了。」侍者說。
  
  而他惶急回答:「你趕快去!趕快去!師父有病,病得極重,現在快要死了!快要死了!」因為,於恍惚中,他的耳朵分明聽到,有人告訴他,師父重病了,就快要往生……他於是惶急地趕來奔喪。他的確聽到,但事實上,與他的耳根、耳朵了無關係,而是腦的作用,是狂亂獨頭意識的幻覺。3.禪定中。於深的禪定,眼、耳、鼻、舌、身等五官全放下了,五根也不用了,唯餘意識存在-就是定中獨頭意識。定中的意識是否等於「行」呢?是,是微細行蘊的狀態、作用。第六意識於定中時,它的功能,即是「行」,它與意識同時存在,同時地流動與變化。但十分地隱微、深細,而難以察覺。
  
  因之,第六意識,可以稱之為「意識流」,因為它的特質即是既流動、又變化的-一種是受環境、情境的影響,通過五官、五根而產生功能;有時使用眼睛,有時使用耳朵、嘴唇……,恆常依情境而變化不已、流動不羈。即若是夢中,精神狂亂,乃至於定中,它仍可以泯除五官,而獨立運作;仍如湍流一般地流動不已、遞變不止。
  
  第六意識雖然不住變動,但仍然有一種持續的功能,能將過去的種子,一直帶到未來;從前一生到此一生,再從此一生至下一世-這個種子,佛法稱為業、業力或業識。此生,以及過去無量生所尚未消失的業的力量,即潛伏於第六意識中。
  
  雖然,箇中並沒有所謂「持續不變的我」-因業因、業果的運作,來生的面目,可能與此生大異其趣,但是,的確有某種影響,某種力量,某種印記,持續於下一生。
  
  唯識系的大乘佛法為了進一步地剖析,於是,將第六意識更精密地區分成第七識和第八識。
  
  第七識是什麼?
  
  第七識即是把「第八識」當成「我」,將「八識所藏的種子」視為「自己」而牢執不捨。由於誤將業力視為「自我的本體」,因而業力即一生、一生牢固地執持,延續下去,而受其果報。因之,第七識即「自我的執著」,又名「第七意識」。
  
  第八識,即「阿賴耶識」,亦即「藏識」,能藏、所藏、執藏,收藏著一切業的種子。我們的降生,固然帶著我們的業的種子,由「業因」而決定。一旦出生了,也自然會造各種業,又將業的種子藏到第八識去。第八識到了下一生,種子成熟了,現為「果報」。一生一生把種子藏進第八識,一生一生的果報,也從第八識的種子顯現出來。
  
  那麼,第八識是不是就是「真我」呢?
  
  不是。因為第八識的種子永遠是川流不息的,隨著業因、業力而改變。宛如瀑布一樣,從上游急湧下來,我們老是望見一條瀑布掛在懸崖峭壁上,彷彿永遠不變。但瀑布的水,卻是既持續又流變的,永遠不是先前的那一滴、那一串水。八識的狀況也是一樣,表面上,一世一世流轉著,宛如持續的「有」,卻是流轉、變遷的,並非永遠不變的是同一個「我」。
  
  因此,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八識雖然攜帶業的種子,卻非一個永恆不變的「真我」,雖然具有「持續」的性質,卻是遷流、變化、不實的。僅是虛幻的「有」,隨因緣、業力而變化、組合。
  
  那麼,第八識是不是就是「靈魂」呢?-也許,會有人這樣以為。
  
  一般人的印象中,所謂「生」,即是肉體與靈魂結合、接觸在一起,即是活人。所謂「死」,便是靈魂脫離肉體獨立存在,肉體化為失去靈魂的屍體。傳統中,我們賦予這樣的「靈魂」種種不同的名稱,或叫鬼魂、神魂、魂魄……,一部分人甚至稱之為「三魂七魄」,以為人死之後,靈魂是可以化分為無數「分身」的,有的看著一己的死屍,有的接受兒孫、親友的祭祀,有的便自由自在於屋內或其他地方飄移、遊蕩著。也有人認為靈魂僅有一個,去世時,即靈魂離開肉體,化為單獨的存在。此時,肉體化為屍體、遺骨,靈魂則升上天堂或墜落地獄,這樣的靈魂也可以轉世,或逗留陰間,成為鬼魂。
  
  這些觀念似是而非-為什麼呢?
  
  這些觀念下的「靈魂」,類似於一個人今天住在新店,明天搬家至新竹。房子雖然不一樣了,裡面住的卻總是同一個人。也有點像一個人可以自己選擇,好一點的身體或好一點的環境一般。靈魂變成一種自由自在、任隨心意的存在。
  
  這是絕對錯誤的。
  
  識不是這樣的。識並沒有一定的、固定的、不變的東西,而是恆常變化、流動的。像是一個「倉庫」一般-不是一棟房子一樣的倉庫,而是「一股凝聚的力量」。上面提過,第七識將第八識所藏的種子,視為「自我」,而執著「我」的存在。因此,第八識便依附在那裡,將「凝聚的力量」也藏了進去。這個力量,既可以藏進去,也可以拿出來-當拿出來時,就成為「從因變果」-過去造的業,這個「因」或「種子」的某一部分正好遇見恰切的因緣,因而成熟、顯現出來-並不是所有的種子全部都成熟,只有一部分種子遇見「恰到好處」的緣而成熟。成熟之後則形成結果,而在結果的同時又製造業;而新的業又吸納、儲存進去了。因此,第八識那宛如倉庫一樣的倉儲,永遠是在變動中-內容在變,質與量皆在變。
  
  而這個業的種子,具有主動的力量,能自行和外面的因緣配合起來,變成產生結果的一個原因。這樣的識,與靈魂絕對不同-靈魂的概念中,它的量和體是永遠不變的,如同搬家一樣;人搬家了,家是搬了,地方也搬了,但是,這個人還是同一個人。
  
  第八識不是。它不斷地在變化、更動、形成中,類似於說,這個人是從過去來的,但已不是過去那個人,有了新的質與量的遞轉、流變。
  
  既然諸識只是「相續流轉」,因而相對的,也是了無實相,僅是因緣業果的幻化變現。如是,識蘊也是空無自性的。不過《心經》中的識蘊,只講到第六識,唯識學的經論,才有七、八二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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