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人過
從前有甲乙二人行道,甲者素性純樸,緘默雅馴,精勤道業,止作二持絲毫不犯。不但自律謹嚴,是凡大眾共修之功課,從不曠缺,即使四大違和,而公私之行持,亦不懈惰。乙者則適得其反,平時性多乖僻,惹是生非,不勤修習,舉止輕佻,不重威儀,動輒與人爭執,易起瞋恚,加以喜愛專論他人之短為能事,從不檢點己過。
有一日,甲者正於大眾中共修之際,遽感肚子不適,為重道行,則勉為支持。不料肚痛劇烈,無意中將大便瀉出,雖心生愧悔,而不淨業已流露。是時,乙者見此尷尬之情況,正是他拾人之短確鑿資料。於是,即轉道念而成毒心,在一念瞋恚之下,忘失一切。即將甲者瀉出之不淨以舌舐之,用示眾人,以彰人之罪惡,而不知已污其口矣。
按:修學佛法者,不論何種人物,既稱為三寶弟子,於日常言行中,當言佛之言,行佛之行。雖不能如佛之言,言無不善,行佛之行,行無不是,但總得在防心離過之下,學得佛之一分言行,便是一分之功德莊嚴。心地上亦透發一分光明,如是日久累增,積少成多,一旦性體真光全露時,即是圓成大覺佛果。
倘若假名學佛,不事修行,縱有修行,或虛飾其表,言行乖張,是非紛擾,如是學佛,不但有負己靈,猶侮毀佛教。雖曰時丁末法,去聖時遙,眾生根性,日漸暗鈍,而三藏教典,明文彰顯,我人持誦時,總得留心解義,依教奉行。如若信口誦持,似風過耳,經上清淨三業,修行六度,廣事萬行,則與讀者漠然無關。又有參與法師之講席,求善知識之開示者,總得時刻言猶在耳,加以深省,以資啟蒙發悟。如若學而不思,思而不行,行而不實,則貪瞋不捨,人我是非,依然照舊。
古德有言:「貪瞋不肯捨,徒勞讀釋經,看方不服藥,病從何處輕。」又云:「求知識開示,務在明心機,若從耳邊過,安有消息時。」修行人之最大忌諱,莫過言人之非,因人之語言,乃代表心念之聲也,若自己心念正直時,絕無視他人之短處,若言他人之非,則自己之心念,已成不是。所謂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儒家尚有君子隱惡而揚善之美德,況為佛教徒乎!古德云:「休將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過失揚。」
捷徑法行
清朝有位道徹法師,錢塘人,出家於半山嶺安隱寺。初參崇福與高昊諸長老,發明本有。已而專修淨業,居杭州北門外四十里打飯橋,文殊庵中。結期閉關,室無長物,唯一几一單而已。甫數日,遽然得疾,日漸困甚,於是自奮曰:「念佛正為生死,不可以病輟之,自此持名益切。」俄而金光照室,光中佛為摩頂,是時身心輕快,病即霍然而癒。
師持名號,於行住坐臥中,了無異念,日久功深,遂得念佛三昧。如是三年,以三月望日出關,升座說法畢,謂眾曰:「吾將於七月半後西歸,屆時煩汝等到此一送。」及期,大眾咸集,師方設盂蘭盆會。會畢,延崇福僧,囑以庵中住持,翌日設齋別眾。方午,師即入龕,暝目而逝。頃之復蘇,謂眾曰:「今既與諸君遠別,豈無一言?」曰:「娑婆之苦,不可說,不可說。極樂之樂,不可說,不可說。倘蒙記憶,但念阿彌陀佛,不久當會相見,設若錯過此生,則輪轉長夜,痛哉!痛哉!」語訖而逝,年四十八。
按:修學佛法,不出四種步驟,即是信、解、行、證。於中獨側重於行,因信與解,乃行之前方便,證為行之後果。設若有信解而無行,即如有頭目而無足,是終難抵達目的地—證果。所以《華嚴經》上說:「如聾奏音樂,悅彼不自聞,於法不修行,多聞亦如是。」行,在佛法中有多種,然而欲求徑路之修行,則莫過於淨土。所謂下手易而成功高,用力少而得效速。只須將身心放在閑靜中,守持一句「阿彌陀佛」,三昧不難現前。
將身心放在閑靜中有二種說法:一、約境;即是將行者之身心,涵泳於閑靜之環境中,日久薰陶,自然妄息真顯。二、約心;當體心靜則身閑,身心閑靜,則一切清淨,無需另擇閑靜處也。前是對初心菩薩而說;初發心行,因久處塵勞,妄想難伏,必假境以收攝身心。後是對久行菩薩而言;入法位之大修行者,即動而靜,即忙而閑。亦即所謂無處不靜,無時不閑。
我人修行,務必先前而後,不可好高騖遠,夜郎自大學後而棄前。又修行人,難免不遭大小之魔障,但欲設法制之,則魔境反成助道之增上緣。經上說:「逆順苦樂,道在其中。」我人若欲生得自在,死得知時,必須於閑靜中息心念佛,一旦三昧功成,自然會預知時至,能坐脫立亡,往生上品。
一字之差
百丈和尚,凡上堂時,常有一老人,隨眾聽法,眾人退,老人亦退。忽一日不退,師遂問:「面前立者是何人?」老人云:「某甲非人也,於過去迦葉佛時,曾在此山。」因學人問:「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某甲對云:「不落因果。」由是,五百生墮野狐身。今請和尚,代一轉語,俾脫野狐之報。師云:「汝問可也。」遂問:「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師云:「不昧因果。」老人於言下大悟,作禮云:「某甲已脫野狐身,住在山後,懇請和尚,依亡僧事例。」師令維那白槌告眾,食後送亡僧。大眾聞言,甚為驚異,人人皆安涅槃堂,亦無人病,何故如是。食後,但見師領眾,至山後巖下,以杖挑出一死野狐,乃依亡僧法而為之火葬。
按:佛法不能自弘,必須假人以弘之。所以出家者,理應以弘法是家務,利生為事業。即使在家信眾,除本著護法之責而外,如有多聞薰習,於法領會者,亦應助以闡揚。期佛法於四眾弘護之下,人人得霑法雨之潤澤,俾能去惡為善,轉邪成正。所以太虛大師說:「發揚大乘佛教真義,應導現代人心正思。」然而弘法工作,非輕而易舉之事,固非掉以輕心者所能為,更非薄德少學者所能勝任也。
觀夫古今大德,為道遊方,參訪大善知識,住則三載五載,十年二十年不定。總之,宗下者以透關實悟,教下者以大開圓解為目的,而後始建道場,樹法幢,廣結眾生之法緣。慕道而雲集受教者,座下動輒千眾,於如法教授之下,聽眾得受法樂而悟解者,往往不乏其人。
眼看現代本省各地弘法者,除幾位大陸來此之大德,及曾親近大德幾位青年法師外,其餘憑空而突起之掛名法師和居土,居然亦大談佛法,領眾共修。既不入學深造,亦不親近大善知識,單憑翻點註解,或拾人些許牙慧,即洋洋自翎而傳道授業。諸如此類作風,看來儼然在弘法,若遇識者一旦拆穿,始知魚目混珠。如是膽大輕舉者,萬一有人問其:「大修行底人,還落因果也無?」若錯答不落因果,保管五百生野狐身有其份也。
筆者於此,敬勸一類於佛法不求甚解而好為人師者,首貴親近大善知識,學有師承,於理有會,而後再弘法不遲。切忌妄認自是無師自通,作自誤誤人之法事。
方便度人
忉利天主帝釋,素與大梵天主親善。一日,大梵天主興高采烈底下至忉利天上共相遊戲。時見帝釋愁眉不展,悶悶不樂的樣子。於是大梵天主問帝釋說:「何事掃興,苦臉愁傷?」帝釋答說:「你見我天上人眾比以往減少嗎?」梵天主說:「我亦有此感覺,才想問你,這究竟是什麼原故?」帝釋說:「原因是下界的人間作惡者多作善者少,所以人類漸漸轉向惡道,生天就日漸其少,加以天人下生人間,又為惡習所熏,轉復不還,所以我才發愁。」
梵天主聞悉此事,約略思考,即與帝釋說:「我有一錦囊—妙計,權作方便度人之法。」帝釋轉愁為喜說:「你有何妙計,可以方便度人?」梵天主說:「你權化作獸王獅子,極其威勢而咆哮,我化作婆羅門,共同下至南閻浮提,教化天下人為善,為善者日漸其多,死後生天,天人也就日漸增眾。」帝釋說善,但須作何方式才令人生信?梵天主說:「下至閻浮提後,每到一國,獅子示作威勢難遏,急急作噉人之狀,人類見了無不惶怖,四處逃竄。而我即對人說,此獅子喜噉惡人,如能給惡人若干,獅子自然退去。」這時國王決定放出死囚給獅子。
你得人後,即刻驅諸惡人往諸深山林谷之中,於未噉之先,汝先化一人,對惡人說:「誰能持五戒,修十善道,身、口、意,三業相應者,此獅子便不噉汝等。」諸惡人一定會說:「我等理應當死,今得此再生機會,決定依教奉行。化人隨即代為受戒,叮囑不可毀犯,如有毀犯者,獅子隨時前來噉食。」言畢,遂令諸惡人回去,別人見了,一定人人驚愕,問說:「你們怎麼能回來的?獅子怎麼不吃你們呢?」諸惡人定答:「有一人教令我們受佛五戒,奉行十善,始終不犯,獅子便不吃我們了...。如是方便度人之法,爾我周行南閻浮提諸大小國,皆令諸大小國人民,轉念為善,死者生天,而後天人自然會一天天的增多啊。」帝釋聽了梵天主這一番方便度人的方法,連聲叫好,於是如法泡製,結果竟不出梵天主所料,天人漸漸底增多了。
按:這則故事是說,菩薩為度眾生,不計一切,苦心孤詣的示方便,引誘眾生去惡行善,反邪歸正。憫其三途受苦,先教五戒十善生天之法,而後漸至涅槃。《正法念處經》上說:「既從受天樂,若不行放逸,從樂至樂處,後必至涅槃。」菩薩度生的方式,不求高,但求實。用法活,不呆板,目的先使眾生脫離現實的苦楚。所以初步且用五戒十善人天乘法,為眾生先開一條至一乘之先河。
昌茂禪師
清代有位昌茂禪師,字在經,紹興人。年二十五,出家普陀積善堂。受戒後,詣鄮山舍利塔前,然指供佛。於是,行腳四方,遍參名山大善知識。晚年,住蘇州松雲庵,終身供奉阿彌陀佛,及地藏菩薩。見人不講深奧教義,輒談因果報應,示以念佛,勸修淨土,歸依者盈千。生平不放燄口,雖有信眾慕其道而恭請,師以自無德行宛辭。受人供儀,隨受隨施。嘗刊佛經多種流通。又鑄大鐘三具,發願度拔地獄眾生。
道光二十八年,正月二十三日夜,胃疾復發。自知將終,於是禮佛誦經,益加嚴密。命歸依弟子,輪班念佛,以助正思。時夜將半,勢欲命終,侍者詣前,勸待天明。師曰:「諸菩薩至,吾定四更時去矣。」口中念佛不絕,令沐浴更衣。
是時,一群弟子,全體念佛。果至四更,於念佛聲中,危坐而逝。年八十三。闍維後,檢得青白色舍利十餘粒,芬郁甚濃,無不歎為稀有也。
按:初學佛法者,不可不親近大善知識。效法前人,遠涉千山萬水,孤身行腳,志在訪道尋師,祗為了生脫死。善知識者,有使學人戒定慧解脫,知見日漸增長。經上比之如空中月,月從初一至十五日,漸漸增長。善知識亦復如是,令諸學人,漸遠惡法,增長善法。
然而,參訪善知識,應具何種態度?茲以《華嚴經》上文殊菩薩開示善財童子說:「如求善知識,勿生疲懈,見善知識勿生厭足,於善知識所有教誨,皆應隨順,於善知識善巧方便,勿見過失。」今之學人,多無求大善知識及行腳之精神,所以後繼之善知識,亦即日見其少矣。
據聞當代律宗泰斗弘一律師,初出家時,猶特詣淨宗祖師印光大師處,七日學其語默動靜。我人能不虛懷,參訪善知識乎?凡善知識者,雖深通教義,見人往往不談玄說妙,必使人人皆知而能行,聞者悉皆當下受益。如印光大師,見有請示者,不拘貴賤賢愚,男女老幼,必以「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因果報應,生死輪迴」之實事實理,諄諄啟迪。一部正續文鈔,皆宣揚淨土,闡明因果,受感化而歸依者,不下數十萬眾。
至於放燄口一事,貴在三業相應。如手結密印,口誦真言,意專觀想,身與口協,口與意符,意與身合,如是精研熟練,方能自利利他,兩增福業。不然,但圖敷衍了事,則罹咎不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