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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滅後的「大師」
莊春江

 

佛陀在七十九歲那一年的夏天雨季,到王舍城避雨安居。三個月安居期結束後,又出發往北方遊化了,一路上經過那難陀村、羅閱祇城,進入離車族人居住的毘舍離城。當出毘舍離城,來到了竹林村時,已經到了隔年夏天的雨季安居期了。這一年,竹林村地區正逢飢饉,糧食昂貴,不容易乞食,所以佛陀要求大家分散到各地去安居:有的回毘舍離,有的到跋耆國,以減輕竹林村信眾的負擔,只有阿難與佛陀留在竹林村安居,這是佛陀一生中最後的夏雨安居處。

 

就在這一次最後的安居期中,佛陀生病了,患了嚴重的腹瀉。尊者阿難隨侍在側,既擔憂又惶恐,但想到佛陀還沒對比丘們有任何的遺命,應當不會入滅,就寬心了不少。佛陀聽了尊者阿難這樣的表白,於是告訴尊者阿難說:「我對大家的教導,一向是毫無保留的,僧眾還需要我指示什麼呢?只有自認為是僧眾的領導者,才會留下遺命的。我已經老了,八十歲的年紀,就像一部中古車一樣,只有靠不斷地維修,才能勉強維持,所以,大家是不能一直想依靠我,而是應當依靠自己;依靠法,因為除此以外,就沒什麼好依靠的了。怎樣才是依靠自己;依靠法呢?那就是應當努力在自己的身體、感受、心念、想法上專注覺察,止息一切憂愁煩惱。我入滅後,能夠這樣修行的人,一定能夠達到最高的成就,那就是我真正的弟子了。」

 

之後,佛陀又繼續往西北方遊化。這一天,來到了末羅族國的首都波婆城,住在一位鐵匠兒子純陀家的芒果園。純陀以當地最美味的一種菇茸供養佛陀,沒想到引發佛陀更嚴重的腹瀉。佛陀又勉強地走到拘尸城,為一位名叫「須跋」的婆羅門教修行者說了八正道,引導他證入阿羅漢後,就在城中沙羅林中的雙樹間入滅了。臨入滅前,告訴尊者阿難說:「你們之中,如果有人以為『大師的教導沒有了,我們再也沒有大師可以依靠了』,阿難,可別這麼樣想啊!我成佛以來所說的經法與戒律,就是你們的大師;你們的依靠。」

 

佛陀入滅後不久,尊者阿難在摩竭陀國首都王舍城遊化,住在城北迦蘭陀竹園的竹林精舍。這一天早上,尊者阿難打算入城乞食,由於時候尚早,就順道去探訪一位名叫「瞿默目揵連」的婆羅門。見面寒暄後,瞿默目揵連就問說:「你們當中,有哪一位比丘的能力,與尊者瞿曇(佛陀)一樣的嗎?」尊者阿難回答說:「沒有!因為世尊是法的先覺者、教導者,所有比丘,都是依從佛陀的教導而成就的,就從這一點來說,是沒有任何比丘和世尊等同的。」

 

就在尊者阿難與瞿默目揵連婆羅門交談時,奉摩竭陀國阿闍世王之命,在王舍城加強建設,以防禦跋耆國來犯的大臣禹舍,也正好來拜訪,於是,加入了他們的談話。大臣禹舍對佛陀入滅後,僧團的運作方式感到好奇,就繼續問尊者阿難說:

 

「你們當中,既然沒有一位比丘能和世尊一樣,那麼,有沒有哪位比丘,是沙門瞿曇生前所指定的接班領導人,來成為你們的依靠呢?」

 

「沒有!」尊者阿難回答。

 

「那麼,有沒有哪位比丘,是僧團大眾推舉出來的領導人呢?」

 

「也沒有!」

 

「如果是這樣,那麼你們是怎樣才能保持僧團的清淨與和合呢?」

 

於是,尊者阿難就告訴大臣禹舍說:「我們是『依法不依人』,我們沿著村落遊化,每月逢十五日集會布薩時,大家就依法、律,以彼此發問的方式,反省檢討。如果有犯戒過失的,我們就依法、律的規定來處置,讓他改過明白,所以,我們僧團因而得以維持和合。」

 

大臣禹舍再問:「你們當中,有值得恭敬、尊重,而讓比丘們願意跟隨著他學習的嗎?」

 

阿難回答說:「有的!如果有比丘具足持戒圓滿、多聞深入、作善知識、身心遠離、樂於禪觀、衣食知足、正念成就、精進修行、聖慧明達、漏盡解脫等十種成就的,就是比丘們恭敬、尊重,而樂於跟隨著他學習的對象。」

 

大臣禹舍當下深表讚歎,並且敘說過去一次自己拜見佛陀的經驗,以為佛陀是讚歎一切禪修的。尊者阿難聽了以後,不同意大臣禹舍的說法,而糾正說,佛陀對沒有離貪、瞋、昏沈、掉悔、疑等的禪修,並不讚歎,佛陀經常讚歎的是初禪、第二、第三、第四禪的禪修。

 

最後,尊者阿難又為瞿默目揵連婆羅門明確地澄清:佛陀、慧解脫與俱解脫阿羅漢三者的解脫,並沒有差別,也沒有哪一種比哪一種殊勝,然後就在瞿默目揵連婆羅門家中,接受午齋供養了。

 


按語:
 

一、本則故事取材自《長阿含第二遊行經》、《長部第一六大般涅槃經》、《中阿含第一四五瞿默目揵連經》、《中部第一0八瞿默目犍連經》。

 

二、印順法師在其《妙雲集華雨香雲》中,有一篇文章,題為〈佛滅無大師〉,即在說明佛滅後,僧團依法、律而行,並沒有所謂領導者的傳承制度。本則故事之篇名,是依《長部第一六大般涅槃經》之經文「依我為汝等所說之法與律,於我滅後,當為汝等之大師」而定,名稱似乎相違,實則內涵一致。

 

三、雖然僧團不設領導權,也沒有強制性的組織,但確有依止某位有成就大德修學的一群群聚集,這種狀況,在《雜阿含第四四七經》、《相應部一四相應第一五經》、《增一阿含四九品第三經》均有明白的敘述。而值得依止的十種標準,《中阿含第一四五經》與《中部第一0八經》的敘述,有比較大的差異,大致上來說,《中部第一0八經》是重於禪定與神通成就的,這或許是不同部派的所重不同。本則故事的敘述,是依《中阿含第一四五經》的十種標準,都未提及神通。

 

四、最後,尊者阿難所說的佛陀、慧解脫與俱解脫阿羅漢三者的解脫,並沒有差別,也沒有哪一種比哪一種殊勝,《中部第一0八經》沒有這一段,但在《雜阿含第一二二七經》、《雜阿含第七五經》、《雜阿含第六八四經》、《相應部二二相應第五八經》中,都有相同內涵的敘述,故依《中阿含第一四五經》編入。

 

五、佛法的修學,生死的解脫,除了依靠自己作法的實踐外,是沒有其他依靠的,佛陀這樣的遺教,明白顯示了佛法自力解脫的精神,與後來佛教所傳出的一些他力法門不同。所依靠的法,佛陀簡要地說,是「四念處」。然而,佛法的修學,有其整體性,如果參考其他《阿含經》中的記錄,佛陀一生的教說,最能表示這整體性的法,其實是「八正道」。例如,佛陀初轉法輪時,說了「四聖諦」與「八正道」,入滅前,度化最後一位弟子須跋時,也是說了「八正道」。另外,依《雜阿含第二八一經》說,在「四念處」修學的前面,先要有「正見」、「六觸律儀」、「三妙行」的成就為基礎,而「四念處」成就後面,還要有「七覺支」與「依遠離、依離欲、依滅、向於捨」的修學,才能契入解脫。而《雜阿含第六二四經》、《相應部四七相應第一六經》也表示了要先「淨其戒、直其見,具足三業,然後修四念處」的意思,都值得參考。

 

六、佛法有關禪定的修學內容有很多,例如「四禪、四定、八解脫、三三昧」等。如果參考其他《雜阿含經》的敘述,佛陀所重的,確實像本則故事中尊者阿難所說的,是從初禪到第四禪的「四禪」。

 

七、如果參考其他四部《阿含經》,會明確地發現:在佛陀時代,佛弟子所稱呼的「大師」,就是指佛陀,這與現今常常以「大師」來作為對某些法師的敬稱,濫用「大師」稱呼的情形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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