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文前概說
正文
解釋正文
【自序】
佛是怎樣成的?是由於行菩薩道成的;菩薩道怎會行的?是由發菩提心來的;所以發菩提心就成為菩薩因行與如來果證的唯一無二的推動力,沒有這一推動力,菩薩因行固然無人去行,如來果證亦無人去證。這樣說來,發菩提心,在大乘佛法中,具有怎樣的重要性,應是誰都可以體認到的。做個大乘佛法行者,而說不要發菩提心,那將是不可思議的事。不過話說回來,真正修學大乘的學人,從不忽略發菩提心的。
關於如何發菩提心,在省庵大師的勸發菩提心文中,固已有了很好的指示,在我所講的這個講記中,亦已有了詳細的說明,看了講記自然明白,在此不必再多費辭。總之,能發菩提心的,是就值得我人尊敬。
發菩提心,沒有時間性的,什麼時候都可。面見佛陀的當世,固可發菩提心,末法時代的今日,亦可發菩提心。但以佛法住世來說,在佛教極度衰微的時代發菩提心,較之佛世時的發大心者,尤為難能可貴。
中國一向所流行的佛法,不但是大乘佛法,而且是最上一乘,一般佛法行者,照理都是菩薩,而且是發過菩提心的。但如去問許多學佛的人士,你是不是發了菩提心,那我敢說,大多數的佛徒,不知如何答覆。
像這樣的大乘佛法行者,實在不夠資格稱為菩薩,因而表現於行為的活動,自然也就不是菩薩風格。所以太虛大師於從巴利語系說到今菩薩行一文中說:「中國佛教教理是大乘,而行為是小乘」,意在於此。
正因一般學佛人士,不知如何發菩提心,不去實踐菩薩大行,致使佛教現狀,顯得暮氣沈沈,而為社會大多數的人群,認為佛教不是今日所需,甚至譏為消極厭世,試問這對我們佛教,是多麼大的一大損失!
有心於佛教的我人,不能看著佛教這樣沈沒下去而無動於衷,故有本著佛陀的根本精神,高樹為法為人的佛教特質,以使佛教在今日世界中活躍起來的必要。然應怎樣?這唯有發菩提心,實踐菩薩大行才行。
一九六六年,慧日講堂印海法師,乘我回來弘法之便,請於講堂宣講勸發菩提心文,期以激發學佛者的發菩提心,來積極的實行菩薩大行,發揮佛教救人救世的大無畏精神,證明佛教是今日人群所必需者。
當我在講這勸發菩提心文時,遠來聞法的謝淨德居士,立即發起大菩提心來,將我所講的記為講記,而且記得極為詳細,eM述又極條理分明,文字更是乾淨利落,沒有什麼浮詞浪語,真正可說是極為難得的!
後應菩提樹編者朱斐居士的徵稿,乃將全文交給菩提樹發表,而於去年全部刊完。淨德居士真是一位發大心者,為使諸將發心而尚未發心的學佛人士,能夠真正發起菩提心來,以凡夫身廣修菩薩大行,乃又發心擬將講記印行流通,而且善與人同,不唯自己出斯功德,並勸其父謝常如及吳寬性、丁常實等居士共同發心,所以這本講記能順利的與讀者見面,不能不謝謝淨德居士。講記,在菩提樹發表,是朱斐居士的功德;在臺北印校等,是懷謙居士的功德;得以出版流通,是上出施淨資者的功德。因此,我在這裏很誠摯的敬向出錢出力的諸位居士,致最崇高的謝意,並祝慧業日進!
一九六九年夏曆四月初八日序於玄奘寺丈室
【文前概說】
一、菩提心的尊貴殊勝及其功德
首先來講一講發菩提心的尊貴:講到菩提心的尊貴,要從比較上或舉喻來說明,始能顯示出來。佛陀在大乘經典中特別指出發菩提心的尊貴明文,可說是很多很多的,現我簡單的舉出幾則來談談。經中舉喻說:如有一大龍王,在這大龍王的頭頂上,戴著一頂很大的如意妙寶王冠,由於有這如意妙寶王冠,戴在大龍王的頭上,於是使得任何怨敵,都不敢來侵犯他,更不要說想恐怖他。這譬喻是說:一個發了菩提心的菩薩,在其頂上戴有一顆菩提心及大悲心的妙寶王冠,由於有了這顆王冠戴在頭上,不但一切惡趣的有情,沒有辦法來侵怖菩薩,就是天魔外道等,要想來侵犯菩薩,也是無能為力的。發菩提心是怎樣尊貴,於此可見。經中又舉喻說:世人所認為最珍貴的寶物,莫過於金剛寶,一顆完整無缺的金剛寶,固然是價值連城,沒有辦法算得出,即使將這金剛寶打破,成為殘缺不全的,而它在眾寶中仍然超勝其他的一切珍寶,一切珍寶與之比較,仍然不及它的珍貴和有價值。不唯如此,就是金剛寶的名稱,亦不會因它的殘缺而喪失掉,金剛寶還是叫做金剛寶。如果拿這破碎的金剛寶,去救濟無數有所缺乏的貧人,同樣會發生救濟的作用。
這是以金剛寶譬喻菩薩所發的菩提心,以完整無缺的金剛寶,譬喻廣大圓滿的菩提心。菩薩發了廣大圓滿的菩提心,在一切眾生界中,固然是最崇高最偉大的,即使佛法行者僅有少分菩提心,而他所具有的功德莊嚴,仍然超過一切聲聞、一切緣覺所有的功德莊嚴。同時,也不因菩提心僅有少分,而喪失掉他菩薩的資格,菩薩還是叫做菩薩。且此具有少分菩提心的菩薩,同樣可以去救濟缺乏佛法聖財的貧窮眾生,使諸沒有佛法聖財的貧窮眾生,因菩薩的度化而得到佛法的聖財,逐漸走上佛法的解脫之道,終於獲得身心的自在解脫。菩提心的價值尊貴,從這譬喻中,更得到證明。
經中復舉喻說:如有一人提一盞燈,走到暗室裏去,而那暗室裏的黑暗,不是一年兩年才有的,已是幾百幾千年所充滿的黑暗,雖然如此,但當這一盞燈提進去時,由燈所放射出的光明,立刻驅除了這千百年來所有的黑暗。當知這提燈的人,就是發菩提心的菩薩,所提的一盞燈,就是菩薩所持的一切智心大光明炬,暗室中的黑暗,就是眾生內心中的無明黑暗。一個發了菩提心的菩薩,持著一切智心的大光明炬,入於眾生的心意暗室中去,使得眾生不可說百千劫已來,所積集的一切煩惱障,一切業障以及無明黑暗,悉皆消除得乾乾淨淨。由此可知發菩提心,在佛法的修學上,是珍貴到怎樣的程度了。
以佛法說,一個人在世間上,不論做了什麼好事,必然有他所得功德,而發菩提心同樣有他所應有的功德。發菩提心所獲得的功德,好似虛空一樣,廣大無比,殊勝莊嚴,究竟廣大殊勝到怎樣,要從功德的校量中才能顯示出來。例如印度的恒河,是有很多的沙的,假定以一粒沙即是一佛世界,如是有像恒河中這麼多沙的佛世界,設若有人將這麼多的佛世界堆滿了七寶,用以供養諸佛世尊,諸位可以想像得到,其人所得的功德,真是大得無可形容。但佛告訴我們,如果另外有這麼一個人,能至誠懇切的合起掌來,一念發起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那這發菩提心的人所得功德,遠超過上面以恒河沙數佛剎七寶供養諸佛的功德,還要來得大。因此,我們亦可瞭解發菩提心的功德,是怎樣的廣大殊勝了。
經中為什麼要這樣的說明菩提心的尊貴、殊勝以及廣大功德?當知十方諸佛,不論是過去已成佛的,現在正成佛的,沒有不是由發菩提心而來,發菩提心而得成佛,則發菩提心尊貴、殊勝以及廣大功德,自就不難明白。諸位不妨自問一下:學佛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是不是希望自己將來成佛?假如是的,那你就得發菩提心,如不發菩提心而希望成佛,那是絕對做不到的。其次,請再自問一下:發菩提心的目的是為成佛,然為什麼定要成佛?成佛,固然會得相好莊嚴,圓滿一切功德,但這並不是主要的目的。成佛的真正最大目的,還是為的度化眾生。如經上說:「為利眾生願成佛」。在無盡意經中,佛陀開示我們說:「若不為度眾生,我即不發是菩提心」。所以發菩提心,不但是希望自己將來能夠成佛,而更重要的還是當下就能去度化眾生,深入社會,接近人群,隨分隨力的以佛法開導群迷。以一句慣說的話來講:發菩提心有兩大目標:向上,成佛是我們的目標;向下,度生是我們的目標。所謂「上求佛道,下化眾生」,就是此意。
二、菩提心為入大乘的不二法門
佛法有大小乘的差別,這是誰都知道的,不用說,入小乘有入小乘的門路,入大乘有入大乘的門路。入小乘的唯一門路,是所發的厭離心。沒有發厭離心,絕對不會走上聲聞的解脫道。而入大乘的不二法門,則是現在所說的發菩提心。如果沒有發菩提心,自亦不會走上菩薩的菩提道。且這菩提心,不論什麼時候在身心中生起,縱然其他的功德還沒有發生,而你已經進入大乘之門。不過話說回來,發起的菩提心,如一旦退失了,那你在佛法中,縱然具有通達空性等的種種功德,仍然是墮入於聲聞等地,喪失了你做大乘行者的資格。所以是不是已入於大乘之門,完全看你菩提心的有無而作決定的。
關於這個,佛在華嚴經中,曾經這樣說過:「菩提心者,如一切佛法種子」。種子是就因說,從世間看,是怎樣的種子,就結怎樣的果。種子是有各各不同的,如麥種子、穀種子、豆種子等,是為各自不同的不共因,因為這些不論與怎樣的緣合,穀種子終不能為麥種子的因,麥種子終不能為穀種子的因。可是水土空氣溫度肥料等,則為一切的共因,因為這些與穀種子合,就成為穀苗的因,與麥種子合,就成為麥苗的因,它們是不簡別什麼物件的,與怎樣的種子結合,就助長怎樣東西的生長。當知現在所講的無上菩提心,就是佛苗因中的不共因,如谷麥等的各各不同的種子,為成佛的主要因素。寶性論說:「信解大乘為種子,慧是能生佛法母」。這兩句話的意思是:信解大乘而所發的菩提心,猶如為父的種子,通達諸法無我的殊勝慧,猶如慈愛的母親。為種子的父親,設若是屬於漢族的,那他所生的子女,必然是屬於漢人,絕對不會生為藏人或蒙族人,所以父是子姓的決定之因;至於母親,不論你是藏人還是蒙族人,如與漢族的男子結合,就生出漢人,如與蒙族的男子結合,就生出蒙人,所以母是生子的共因。本此應知:通達無我的般若慧,是三乘聖者的共母,諸佛固然依於般若波羅密,聲聞緣覺同樣是依於般若波羅密。如龍猛菩薩讚慧度說:「諸佛辟支佛,並諸聲聞人,解脫唯依慧,決定無有餘」。所以唯依般若慧不能判別大小乘,要以菩提心及廣大行,才能顯示大乘的不同於小乘。如是證諸法空性的般若慧,尚且不是大乘不共之道,除此般若慧的諸餘道品,自更不必說了。所以要想入於大乘之門,非以菩提心為教授不可,除此,更無餘門可入大乘。
再總結的以喻說:如世間的生男育女,必須具有父母雙親,無父固然不生,無母更不要說。大乘佛法的道支圓滿,則須以方便為父,以智慧為母。方便之父是什麼?發菩提心;智慧之母是什麼?證空性慧。一個佛法行者,如果自認是大乘的話,必須發菩提心,沒有不發菩提心,而得稱為大乘的。什麼時候菩提心在你的身心中生起,什麼時候就安立你為大乘行人。中國佛法的修學者,總認自己是學大乘的,但菩提心的是否生起,還得要問問自己。
三、本文題目的略為解說
就佛法的三藏說,經有經題,律有律題,論有論題。宏揚佛法的諸大善知識,不論講說哪種經論,都先就其經題論題,或詳說或略說,因為經論的題目,是全部經論的眼目,對於題目有了大體的認識,對於內容也就有了相當的眉目。現在所講的雖是一篇短文,但文有文題,同樣需要先為說明。明白了文題,文中的大意,也就可知。我們通常解說經論的題目,有通題別題的兩種分別,本文同樣的具有通別兩題。最後的文字是通題,是通於其他的意思,不但本文叫做文,如西方發願文,戒殺放生文,都叫做文的。前面的勸發菩提心五字是別題,顯示唯有本文這樣稱法,而不通於其他諸文的,所以稱為別題。
作為通題的「文」字,在中國通常來講,是文章的文,而在印度梵文來說,本有所謂「名句文身」的這話。可是名句文的文與文章的文,是有著截然不同的意思的。我國向來所說文章的文,是集字成名,集名成句,集句成篇,才成為一篇文章,或如現在多以連綴成文的叫做文字。所以本文的文,是文章的文,或文字的文。名句文的文,以梵文的解說,文是指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字母,由一個個的字母而構成一個名詞,由一個個的名詞而構成一個句子,所以名句文的文,是構成名與句的一種基本單位,與成為一篇文章或一篇文字的文,其意義是完全不同的。有人以名句文的文解釋本文的文,我以為不大妥當,所以特別略為點出。
其次所要講的,是本文的別題。於別題中,先講發菩提心四字,分為三個層次來說:
一、菩提:菩提是印度話,譯來中國,有舊譯與新譯的不同。唐朝以前的舊譯,翻之為道;唐朝以後的新譯,譯名為覺。比較來講,以諸佛聖者所體會的妙理及所成就的智德說,把菩提譯為道,未嘗不可,不過新譯為覺,更為恰當而已。覺與覺悟的悟字,意義是差不多的,覺即是悟,悟即是覺,不過,通常總聯結在一起稱為覺悟。菩提之覺,與世人所講的感覺、知覺或惡覺,尤有所不同。如一般說的「覺今是而昨非」的覺,固不能不說是覺,但與菩提之覺,仍有一段距離。根據佛經所指示的來說:菩提之覺,是反迷惑所有的純正覺,是離迷惑所有的清淨覺。因為覺之所以為覺,本來是對迷惑講的。凡人對於事事物物迷惑而不正確瞭解,固不得稱為覺,就是在一般以為已覺了的,而這覺了是否純正,仍是一大問題。因普通所有的覺,大都雜有染汙成份在內而不清淨的。所以真正菩提之覺,必定是純正的、清淨的,沒有絲毫的染汙及迷惑存在,否則,即不得成為菩提之覺。以上,為菩提意義的簡單解釋。
其次所要說的,是菩提的類別。所謂類別,顯示菩提不是一種。菩提既是一種覺悟,當然沒有絲毫迷惑。因此,覺悟與迷惑是敵體相反的,當覺悟現前的時候,迷惑就消失了,二者絕對不能並存。這如光明與黑暗不能同時並存,其道理是一樣的。光明現前,黑暗就被驅走,反之,黑暗籠罩,光明也就隱沒不現。又如暴惡與正義不能共存,正義抬頭的時候,暴惡就被消滅,暴惡抬頭的時候,正義就被摧毀。菩提的覺悟與迷惑的不覺,在義理上也是如此。這樣說來,要到怎樣的程度才能得到覺悟?必須要到沒有迷惑的地位,方能得到菩提。在凡夫位上,由於還有迷惑存在,不得成就菩提。唯有出世的聖者,由於斷除了迷惑,成就了覺悟,方可說是得到菩提。同樣是出世聖者,但因程度的差別,分為三乘的不同,聲聞人所成就的是聲聞菩提,緣覺人所成就的是緣覺菩提,無上佛陀所成就的是無上菩提。就覺悟的意義說,雖彼此是一樣的,但約程度的淺深,類別為三種菩提,而以無上菩提為最究竟、最圓滿,亦為發菩提心的人所要求證的菩提。菩提不唯有它的名義,並且還有它的自體。什麼是菩提的自體?這是我們接著所要說的。佛法有三乘共教和大乘不共教的分別:約三乘共教以出菩提的自體,是指出世的清淨無漏慧。這慧不是別的,就是五別境中的慧心所,唯別境慧通於有漏無漏,而這專指無漏的慧心所說。約大乘不共教以出無上菩提的自體,則指清淨的四智菩提。四智菩提,在唯識學上是常說到的,就是轉八識成四智的四智──成所作智、妙觀察智、平等性智、大圓鏡智。大乘以此四智為菩提的自體,站在這一立場說,三乘聖者所得的菩提,還不夠資格稱為菩提,因為他們的四智還未圓滿,覺悟還未究竟普遍。如聲聞緣覺聖者所得的覺悟,只是部分的,不能遍知一切,所以不得名為菩提,菩薩聖者所得的覺悟,普遍固然已經普遍,但還沒有到達無上,所以也不得稱為菩提。
三乘聖者所有的覺悟,既都不得稱為菩提,為什麼經說有聲聞、緣覺、菩薩的三種菩提?當知這是站在菩提的平等相上講的。由於菩提是覺悟,三乘聖者既都得到覺悟,所以得統稱為菩提。但約殊勝的意義說,唯有無上菩提,才得真正稱為菩提。因唯證得最高無上菩提,才能完成四智,在沒有到達最高無上菩提時,四智決不能圓滿完成。所以約菩提的殊勝義說,唯以四智為體。四智中的妙觀察智,二乘可得部分的成就,至於成所作智、平等性智、大圓鏡智,二乘根本沒有成就的。真正完成四智菩提的,唯佛與佛乃得究竟圓滿,所以唯有完成四智的最高佛陀所得覺悟,才能真正稱為菩提。而這無上菩提是以四智為體的,所以二乘的覺悟,不得名為菩提。
菩提是覺悟,而以無漏慧為體,無漏慧即別境中的慧心所,所以菩提亦有它的相應心所,亦即與四智相應的心所。在有漏位上,講到吾人的心識活動,有所謂心所相應:如第八識有五個心所相應,第七識有十八個心所相應,第六識有五十一個心所相應,前五識有三十四個心所相應。到了佛果菩提所完成的四智,是由八識所轉成的。有漏的八識既有相應的心所,無漏的四智自亦有其相應的心所。所以不論四智中的哪一智,決不是孤單的獨立的。有漏八識相應的心所,有或多或少的不同;無漏四智相應的心所,卻是同樣的各有二十一個心所相應,就是欲、勝解、念、定、慧的五別境;作意、觸、受、想、思的五遍行;再加上信、慚、愧、無貪、無嗔、無癡、精進、輕安、不放逸、行捨、不害的十一善心所。四智菩提所相應的,不出以上所說的二十一種心所,是為菩提相應之義。
二、菩提心:菩提的意義,本還有很多可說的,現姑止此,繼續來講菩提心。這裏所講的心與平時所講稍有不同,既不是血肉組成的肉團心,亦不是通常慣說的虛妄分別心,而是作為一種希望、願望、欲求來講的。佛法通常講到欲,都是指不好的說,而加以呵斥的,但一講到善法欲,就不是不好,而為修學佛法者不可缺少的了。如果沒有善法欲,就不會去追求解脫,追求無上菩提,有了這善法欲,自會熱烈的向這方面去追求。所以菩提心的心字,是希望欲求之意,亦即立志之意。我們不論做什麼事,必須具有欲求願望,唯有以此為動力,才可完成自己所要作的事。世間普通事尚且如此,我們要想完成無上菩提,如沒有崇高願望,熱烈欲求,怎能達到成佛目的?然這自體,就是五別境中的欲心所,而這欲心所即為發菩提心的心字之正當解釋。不過還得知道的,就是別境中的欲心所,在有漏的凡夫位上,是通於善、通於惡、通於無記的三性,唯此菩提志願欲,在一開始發起時,即為有漏善法之隨順無漏法者。要知為了求得無上菩提而發生這願欲,本著這願欲向著所要到達的目標前進,那大乘佛果所有的無盡功德法,皆由此欲心所之所生起的。所以菩提心的這個心字,我們是不可予以忽視的。
三、發菩提心:菩提心已講過了,現在繼續所要講的是發菩提心,而此四字的中心在一發字。發是發起或發生的意思,就是發起或發生這一念菩提心。說到發心,很廣泛的:如發心念佛,可說發念佛心,發心持咒,可說發持咒心,發心誦經,可說發誦經心,發心參禪,可說發參禪心,這在佛法的修持方面說;若就世俗來說,發心求財,名為發求財心,發心做官,名為發做官心,發心求名,名為發求名心,發心求知,名為發求知心。而且你發了什麼心,必然去做什麼事。所以論說:「如人貪名宦者,發求名宦心,修登名宦行;若貪財寶者,發求財寶心,作營財寶行。凡人欲求善之與惡,皆先標其心,而後成其志,所以求菩提者,發菩提心,修菩提行。」
唯此求證無上菩提的心願,究竟要怎麼樣方能發起?詳細而言,自亦可從多方面說,現在且簡單的略說兩種:一、內在的自性發:吾人的內心本來具有菩提的覺性,但它在為煩惱之所蒙蔽的時候,覺的力量過於薄弱,不能發生強有力的作用。如人在有病的時候,運動的精神必然是提不起來的。雖在煩惱迷惑動亂不安的狀態中,但菩提的覺性仍然存在,並未因此而消失掉。但欲離此動亂不安之相,則非證得佛果菩提不可。有了這一念要成佛的心,當知這就是內在的自性發菩提心。二、外在的資助發:或有人說,內在既可發菩提心,為什麼現在不見眾生自發?由於沒有外緣的資助。什麼是外緣資助?就是善友與聖教。如聽聞大乘聖教,以此聖教經常的熏習,於是自己發起大菩提心,是為聖教力的資助發。或觀佛菩薩的神通、道力等,使自己發起大菩提心,是為善友力的資助發。
發菩提心四字,已經逐步解說。還有上面一個勸字,再略為說明。菩提心的發起,有的是自發自動的,能夠這樣,當然是最好的。但另有一些人,儘管是在修學佛法,聽聞佛法,卻不能發起菩提心來。不能發菩提心,就不能度化眾生。而佛法是以度生為本的,在這情況下,就得勸導或勸勉一番,使之發起菩提心來,所以稱勸發菩提心文。原因人類根性不同,有的不經勸導、啟發、開示,根本不知什麼叫做發菩提心。如將發菩提心的功德、妙用、利益,講給眾生聽,使他們明白發菩提心,在修學佛法上的重要性,自然也就會開始發菩提心。
根據以上所說,我們可以知道:真正修學大乘佛法的人,不但自己必須發菩提心,同時還應勸導他人發菩提心,唯有人人發菩提心,佛法始能繼續弘揚,眾生始能普被救濟!省庵大師深深的瞭解這一點,所以他老特別作成此文,來勸勉我們每一個修學佛法的人,不論僧俗男女,都需發菩提心。特別是在世亂時荒的今日,發菩提心,確是大乘行者當前的唯一急務!
四、本文作者的史實簡介
佛教的經論,是從印度傳譯過來的,所以講經說論,必然就要說到經論譯者的歷史。現在所講的勸發菩提心文,是中國的祖師所寫的,不是從印度譯過來的,因而現在對於作者的史實,亦得加以簡略的介紹。
本文的作者,法名叫做實賢,字叫思齊,別號省庵,所以一般人只知道他老叫省庵大師。他老在淨土宗,素被尊為祖師之一。我曾看過兩部不同的淨土宗祖師傳,一部說他為第九代祖師,一部說他為第十一代祖師。我因未曾專心研究過淨土宗,亦未仔細考察淨宗諸祖的歷史,不能肯定他老究是第幾代祖師,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而無庸置疑的,就是他老確實為淨土宗祖師之一。
省庵大師,是我國江蘇常熟縣人,俗家姓時,父親是讀書人,母親張氏,是個賢慧的婦人。最特別的一點,就是師出生後,即茹素不葷。其父雖然早死,但其母親瞭解他的兒子具有宿根,於是當師七歲時,就送他到常熟清涼庵,禮容選大師為師,到十五歲正式剃度,二十四歲受具足戒於當時杭州昭慶寺。師聰慧過人,所讀的經典,能過目不忘。對於世學,不但能詩,且善書法。嗣因在普仁寺,見一僧人死亡,更為痛念無常,所以於受具後,嚴持淨戒,精進修道,日止一食,脅不貼席,習以為常。
後來覺得做個出家人,不明教理是不行的,於是依渠成法師聽講法華玄義,從紹曇法師學習唯識、楞嚴,因而對於性相二宗,無不洞明通達。學教的目的是為實踐,不是為的知識學問,在師明白義理以後,就又去崇福寺,親近靈鷲和尚,參究向上一著,只不過三四個月的時間,即恍然有所契悟。靈鷲禪師看他穎悟非凡,對他極為器重,想傳衣缽給他,讓他做該寺的住持,可是師無意接受,不得已,只好辭別靈鷲禪師。
離崇福寺去真寂寺,禁足於此,解行並進。白天閱讀三藏,晚上專心持念阿彌陀佛聖號。禁足三年期滿,寺眾請講法華,師乃升座開演,口若懸河泉湧,使諸聽眾聽了,無不深受法益,是為大師化他的開始。
後來,為了瞻禮佛陀的舍利,特去寧波阿育王寺。原因是他覺得,不能面見如來,實是我們業障,然阿育王寺有佛陀的真身舍利,如能見到佛陀的真身舍利,亦不愧為做了個佛弟子。於是在己亥春,特別去阿育王寺,朝禮佛陀的舍利。據人傳說:阿育王寺的佛陀舍利非常靈驗,塔內舍利的顏色,隨朝拜人的虔誠程度不同,或見白色舍利,或見紅色舍利,甚或有人見到是黑色的。省庵大師去朝禮舍利,由於他的至誠所感,不但見到舍利的上好顏色,並且見到舍利放光。因為得到這個感應,於是他就更加發心,在二月十五佛涅槃的這天,集合很多的緇素,舉行涅槃法會,廣修供養,而他自己先後五然指香供佛,且定每年佛涅槃日講演遺教、彌陀二經,示是心是佛之旨。
師於阿育王寺,啟建涅槃法會,與眾共發四十八願,乃有種種殊勝感應,他老越覺希有難得,因而作這勸發菩提心文,勉勵四眾同共發菩提心,住持如來的正法,化度苦惱的眾生。這篇文章,寫得極為生動感人,當時讀及此文的,無不受它感動得淚下如雨,願共發菩提心,同趣無上菩提,同濟三途諸苦。
大師生於清康熙二十四年八月初八日,寂於雍正十二年四月十四日,住世只有四十九秋,僧臘只有二十五年。生前曾住持過很多的寺院,不特和合寺內的僧眾,並且化度很多的人群,並不如現在一般專為照料寺務的住持。最後主席梵天寺,掩關於寸香齋,專心一意的念佛,屏絕世俗的諸緣,且限定晝夜念佛十萬聲。真是一分工夫,一分成就,所以到雍正十一年十二月佛成道日,師對大眾說:明年四月間,我就要去了。及至雍正十二年的四月十二日,師又對大眾說:我於十日之前,見到西方三聖降臨在虛空中,不意今日又復見到,吾大概要往生淨土了。說了這個話後,一方面將寺院內的事交代清楚,一方面到城中向諸外護告辭。當時有位侍者,請師留下偈言,師即寫下偈說:「身在華中佛現前,佛光來照紫金蓮,心隨諸佛往生去,無去無來事宛然」。
說完了這首偈,師又沐浴更衣,不復再進飲食,到十四日將要中午時,面西念佛,安然而逝。一代大德,忽然離開人世,向來親近他的以及一般信眾,自然不免感到很大悲痛!正當大家在悲痛時,師忽開眼對大家說:你們不要難過,我去去就來的。現在有句緊要的話對諸位說:「生死事大,各自淨心念佛」。這確是一句緊要的話。站在佛法的立場上說,世間任何重大的事,都沒有生死的事來得重大。世間不論事的大小難易,都可想辦法解決,唯有生死大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亦即是說生死大事,沒有他人可以替代的。平時如不依法修行,生死大事就不能了。解決生死大事的方法,雖說是無量無邊,但以念佛為最要。所以省庵大師在臨終時,遺囑大家淨心念佛。
「沙門」是印度話,譯來中國叫勤息,如常說的「勤修戒定慧,息滅貪嗔癡」,就是這個最好的解釋。沙門是出家人的通稱,大師是出家人,所以稱為沙門實賢。實賢沙門最後住在杭州的梵天寺,寺在杭州的鳳山門外。該寺始創於宋朝,中間曾有一段衰弱的時期,到明朝再度中興起來。初期的梵天寺,可能是重參禪或念佛的道場,後來寺又改為梵天講寺,成為重於講教的教下門庭。
實賢大師字思齊,從這法名與字型大小,可以看出當年他的師父替他提名起號,是據儒家說的「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也」的話來。的確,大師沒有辜負他的師父對他的期望,因從他的一生行藏中,所作所為,真正合乎他的名號,不是假名無實的。
【正文】
不肖愚下凡夫僧實賢,泣血稽顙,哀告現前大眾及當世淨信男女等,惟願慈悲,少加聽察。嘗聞入道要門,發心為首;修行急務,立願居先。願立,則眾生可度;心發,則佛道堪成。苟不發廣大心,立堅固願,則縱經塵劫,依然還在輪迴,雖有修行,總是徒勞辛苦。故華嚴經云:「忘失菩提心,修諸善法,是名魔業」。忘失尚爾,況未發乎?故知欲學如來乘,必先具發菩薩願,不可緩也。然心願差別,其相乃多,若不指陳,如何趨向?今為大眾,略而言之,相有其八:所謂邪、正、真、偽、大、小、偏、圓是也。云何名為邪、正、真、偽、大、小、偏、圓耶?世有行人,一向修行,不究自心,但知外務:或求利養,或好名聞,或貪現世欲樂,或望未來果報。如是發心,名之為邪。既不求利養名聞,又不貪欲樂果報,唯為生死,為菩提。如是發心,名之為正。念念上求佛道,心心下化眾生。聞佛道長遠,不生退怯;觀眾生難度,不生厭倦。如登萬仞之山,必窮其頂;如上九層之塔,必造其巔。如是發心,名之為真。有罪不懺,有過不除,內濁外清,始勤終怠。雖有好心,多為名利之所夾雜;雖有善法,復為罪業之所染汙。如是發心,名之為偽。眾生界盡,我願方盡;菩提道成,我願方成。如是發心,名之為大。觀三界如牢獄,視生死如怨家,但期自度,不欲度人。如是發心,名之為小。若於心外見有眾生及以佛道,願度願成,功勳不忘,知見不泯。如是發心,名之為偏。若知自性是眾生,故願度脫;自性是佛道,故願成就。不見一法,離心別有。以虛空之心,發虛空之願,行虛空之行,證虛空之果;亦無虛空之相可得。如是發心,名之為圓。知此八種差別,則知審察;知審察,則知去取;知去取,則可發心。云何審察?謂我所發心,於此八中,為邪?為正?為真?為偽?為大?為小?為偏?為圓?云何去取?所謂去邪、去偽、去小、去偏;取正、取真、取大、取圓。如此發心,方得名為真正發菩提心也。此菩提心,諸善中王;必有因緣,方得發起。今言因緣,略有十種。何等為十?一者、念佛重恩故;二者、念父母恩故;三者、念師長恩故;四者、念施主恩故;五者、念眾生恩故;六者、念生死苦故;七者、尊重己靈故;八者、懺悔業障故;九者、求生淨土故;十者、為念正法得久住故。云何念佛重恩?謂我釋迦如來,最初發心,為我等故,行菩薩道,經無量劫,備受諸苦。我造業時,佛則哀憐,方便教化,而我愚癡,不知信受。我墮地獄,佛復悲痛,欲代我苦,而我業重,不能救拔。我生人道,佛以方便,令種善根,世世生生,隨逐於我,心無暫捨。佛初出世,我尚沈淪,今得人身,佛已滅度。何罪而生末法?何福而預出家?何障而不見金身?何幸而躬逢舍利?如是思惟,向使不種善根,何以得聞佛法?不聞佛法,焉知常受佛恩?此恩此德,邱山難喻。自非發廣大心,行菩薩道,建立佛法,救度眾生,縱使粉骨碎身,豈能酬答?是為發菩提心第一因緣也。云何念父母恩?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十月三年,懷胎乳哺,推幹去濕,咽苦吐甘,才得成人,指望紹繼門風,供承祭祀。今我等既已出家,濫稱釋子,忝號沙門。甘旨不供,祭祀不給。生不能養其口體,死不能導其神靈。於世間則為大損,於出世又無實益,兩途既失,重罪難逃!如是思惟:唯有百劫千生常行佛道,十方三世普度眾生,則不唯一生父母,生生父母,俱蒙拔濟;不唯一人父母,人人父母,盡可超升。是為發菩提心第二因緣也。云何念師長恩?父母雖能生育我身,若無世間師長,則不知禮義;若無出世師長,則不解佛法。不知禮義,則同於異類;不解佛法,則何異俗人?今我等粗知禮義,略解佛法,袈裟被體,戒品沾身,此之重恩,從師長得。若求小果,僅能自利;今為大乘,普願利人,則世出世間二種師長,俱蒙利益。是為發菩提心第三因緣也。云何念施主恩?謂我等今者,日用所資,並非己有;三時粥飯,四季衣裳,疾病所須,身口所費,此皆出自他力,將為我用。彼則竭力躬耕,尚難糊口;我則安坐受食,猶不稱心。彼則紡織不已,猶自艱難;我則安服有餘,寧知愛惜?彼則蓽門蓬戶,擾攘終身;我則廣宇閑庭,優悠卒歲!以彼勞而供我逸,於心安乎?將他利而潤己身,於理順乎?自非悲智雙運,福慧二嚴,檀信沾恩,眾生受賜,則粒米寸絲,酬償有分,惡報難逃。是為發菩提心第四因緣也。云何念眾生恩?謂我與眾生,從曠劫來,世世生生,互為父母,彼此有恩。今雖隔世昏迷,互不相識,以理推之,豈無報效?今之披毛戴角,安知非昔為其子乎?今之蠕動飛,安知不曾為我父乎?每見幼離父母,長而容貌都忘,何況宿世親緣,今則張王難記。彼其號呼於地獄之下,宛轉於餓鬼之中,苦痛誰知?饑虛安訴?我雖不見不聞,彼必求拯求濟。非經不能陳此事,非佛不能道此言。彼邪見人,何足以知此?是故菩薩觀於螻蟻,皆是過去父母,未來諸佛,常思利益,念報其恩。是為發菩提心第五因緣也。云何念生死苦?謂我與眾生,從曠劫來,常在生死,未得解脫。人間天上,此界他方,出沒萬端,升沈片刻。俄焉而天,俄焉而人,俄焉而地獄、畜生、餓鬼。黑門朝出而暮還,鐵窟暫離而又入。登刀山也,則舉體無完膚;攀劍樹也,則方寸皆割裂。熱鐵不除饑,吞之則肝腸盡爛,烊銅難療渴,飲之則骨肉都糜。利鋸解之,則斷而復續;巧風吹之,則死已還生。猛火城中,忍聽叫嗥之慘;煎熬盤裏,但聞苦痛之聲。冰凍始凝,則狀似青蓮蕊結;血肉既裂,則身如紅藕華開。一夜死生,地下每經萬遍;一朝苦痛,人間已過百年。頻煩獄卒疲勞,誰信閻翁教誡?受時知苦,雖悔恨以何追;脫已還忘,其作業也如故。鞭驢出血,誰知吾母之悲?牽豕就屠,焉識乃翁之痛?食其子而不知,文王尚爾;啖其親而未識,凡類皆然。當年恩愛,今作冤家;昔日寇仇,今成骨肉。昔為母而今為婦;舊是翁而新作夫。宿命知之,則可羞可恥;天眼視之,則可笑可憐!糞穢叢中,十月包藏難過;膿血道裏,一時倒下可憐!少也何知,東西莫辨;長而有識,貪欲便生。須臾而老病相尋,迅速而無常又至!風火交煎,神識於中潰亂;精血既竭,皮肉自外乾枯。無一毛而不被針鑽,有一竅而皆從刀割。龜之將烹,其脫殼也猶易;神之欲謝,其去體也倍難!心無常主,類商賈而處處賓士;身無定形,似房屋而頻頻遷徙。大千塵點,難窮往返之身;四海波濤,孰計別離之淚。峨峨積骨,過彼崇山;莽莽橫屍,多於大地。向使不聞佛語,此事誰見誰聞?未睹佛經,此理焉知焉覺?其或依前貪戀,仍舊癡迷;只恐萬劫千生,一錯百錯,人身難得而易失,良時易往而難追。道路冥冥,別離長久,三途惡報,還自受之,痛不可言,誰當相代?興言及此,能不寒心?是故宜應斷生死流,出愛欲海,自他兼濟,彼岸同登,曠劫殊勳,在此一舉。是為發菩提心第六因緣也。云何尊重己靈?謂我現前一心直下與釋迦如來無二無別,云何世尊無量劫來早成正覺,而我等昏迷顛倒尚做凡夫?又佛世尊則具有無量神通、智慧、功德莊嚴,而我等則但有無量業繫、煩惱、生死纏縛。心性是一,迷悟天淵,靜言思之,豈不可恥?譬如無價寶珠,沒在淤泥,視同瓦礫,不加愛重。是故宜應以無量善法,對治煩惱。修德有功,則性德方顯。如珠被濯,懸在高幢,洞達光明,映蔽一切。可謂不孤佛化,不負己靈。是為發菩提心第七因緣也。云何懺悔業障?經言犯一吉羅,如四天王壽五百歲墮泥犁中。吉羅小罪,尚獲此報,何況重罪?其報難言!今我等日用之中,一舉一動,恒違戒律;一餐一水,頻犯尸羅。一日所犯,亦應無量,何況終身歷劫!所起之罪,更不可言矣。且以五戒言之,十人九犯,少露多藏。五戒名為優婆塞戒,尚不具足,何況沙彌、比丘、菩薩等戒,又不必言矣。問其名,則曰我比丘也;問其實,則尚不足為優婆塞也,豈不可愧哉!當知佛戒不受則已,受則不可毀犯;不犯則已,犯則終必墮落。若非自愍愍他,自傷傷他,身口並切,聲淚俱下,普與眾生求哀懺悔,則千生萬劫惡報難逃。是為發菩提心第八因緣也。云何求生淨土?謂在此土修行,其進道也難;彼土往生,其成佛也易;易故一生可致,難故累劫未成。是以往聖前賢,人人趨向;千經萬論,處處指歸;末世修行,無越於此。然經稱少善不生,多福乃致。言多福,則莫若執持名號;言多善,則莫若發廣大心。是以暫持聖號,勝於布施百年;一發大心,超過修行歷劫。蓋念佛本期作佛,大心不發,則雖念奚為?發心原為修行,淨土不生,則雖發易退。是則下菩提種,耕以念佛之犁,道果自然增長;乘大願船,入於淨土之海,西方決定往生。是為發菩提心第九因緣也。云何令正法久住?謂我世尊無量劫來,為我等故,修菩提道,難行能行,難忍能忍,因圓果滿,遂致成佛。既成佛已,化緣周訖,入於涅槃,正法像法,皆已滅盡,僅存末法。有教無人,邪正不分,是非莫辨,競爭人我,盡逐利名。舉目滔滔,天下皆是,不知佛是何人,法是何義,僧是何名?衰殘至此,殆不忍言,每一思及,不覺淚下!我為佛子,不能報恩。內無益於己,外無益於人;生無益於時,死無益於後。天雖高不能覆我,地雖厚不能載我。極重罪人,非我而誰?由是痛不可忍,計無所出,頓忘鄙陋,忽發大心,雖不能挽回末運於此時,決當圖護持正法於來世。是故偕諸善友,同到道場,述為懺摩,建茲法會;發四十八之大願,願願度生;期百千劫之深心,心心作佛。從於今日,盡未來際,畢此一形,誓歸安養,既登九品,回入娑婆。俾得佛日重輝,法門再闡,僧海澄清於此界,人民被化於東方。劫運為之更延,正法得以久住,此則區區真實苦心,是為發菩提心第十因緣也。如是十緣備識,八法周知,則趨向有門,開發有地。相與得此人身,居於華夏,六根無恙,四大輕安,具有信心,幸無魔障。況今我等,又得出家,又受具戒,又遇道場,又聞佛法,又瞻舍利,又修懺法,又值善友,又具勝緣,不於今日發此大心,更待何日?惟願大眾:愍我愚誠,憐我苦志,同立此願,同發此心,未發者今發,已發者增長,已增長者今令相續。勿畏難而退怯,勿視易而輕浮,勿欲速而不久長,勿懈怠而無勇猛,勿委靡而不振起,勿因循而更期待,勿因愚鈍而一向無心,勿以根淺而自鄙無分。譬諸種樹,種久則根淺而日深;又如磨刀,磨久則刀鈍而成利。豈可因淺勿種,任其自枯;因鈍弗磨,置之勿用?又若以修行為苦,則不知懈怠尤苦;修行則勤勞暫時,安樂永劫;懈怠則偷安一世,受苦多生。況乎以淨土為舟航,則何愁退轉?又得無生為忍力,則何慮艱難?當知地獄罪人,尚發菩提於往劫;豈可人倫佛子,不立大願於今生?無始昏迷,往者既不可諫;而今覺悟,將來猶尚可追。然迷而未悟,固可哀憐;苟知而不行,尤為痛惜!若懼地獄之苦,則精進自生;若念無常之速,則懈怠不起。又須以佛法為鞭策,善友為提攜,造次弗離,終身依賴,則無退失之虞矣!勿言一念輕微,勿謂虛願無益;心真則事實,願廣則行深。虛空非大,心王為大;金剛非堅,願力最堅。大眾誠能不棄我語,則菩提眷屬從此聯姻,蓮社宗盟自今締好。所願同生淨土,同見彌陀,同化眾生,同成正覺,則安知未來三十二相,百福莊嚴,不從今日發心立願始也。願與大眾共勉之!幸甚!幸甚!
【解釋正文】
甲、緒說
一、心願為修行宗本
【不肖愚下凡夫僧實賢,泣血稽顙,哀告現前大眾及當世淨信男女等,惟願慈悲,少加聽察。】
這幾句話,是師在為大眾說話之前,特別表示自己的謙虛,並且表現的非常誠懇。惟誠懇可以感動人,惟謙虛可以說服人,所以這是很重要的幾句話。
「不肖愚下凡夫僧實賢」的幾個字,可倒轉過來,先從實賢兩字講起。實賢是大師的法號,前已講過。在實賢上面加個僧字,是表明他的身份,顯示他是一個已出家的僧人。僧在印度叫做僧伽,譯來中國為和合眾。佛經中所說的僧,本是有很多種的,現大體說為兩類:一類是斷惑證真的賢聖僧,一類是世間的凡夫僧。一般人總以賢聖僧為崇敬的物件,而對凡夫僧不免要差些,以致今日有很多出家人,為要抬高自己的身價,往往自稱為高僧。但實賢大師不但謙虛的自稱凡夫僧,且在凡夫僧上更冠愚下兩字,以示自己很愚蠢的。愚下倒轉來說,就是下愚。在儒家的論語上說:「唯上智與下愚不移」。以上智與下愚比較,下愚之人當然是不及上智之人的。下愚雖不及上智,但兩者卻有一共同點,就是不易遷移。上智之人所以不移,是因他的智慧高超,對於事理認識正確,決不隨他人的腳跟而轉,總能本著自己的智慧,堅定不移的照著自己所瞭解所認識的去行。如想改變他的意旨,轉移他的方向,是絕對不可能的,這就是上智不移。下愚的人智慧雖不及上智,但他也有一股不移的毅力,就是他的純樸性格,一旦受人導引,告以怎樣去做,他就堅定不移的做去。如很多目不識丁的老婆婆,看上去好像很愚拙的樣子,但若我人告訴她老實念佛,可以往生西方,她就深信不疑的抱著這個宗旨做去,沒有人能再改變或轉移她的這個意志,這就是下愚不移。像這樣的愚下之人,我們還認為是很希有難得的。最容易轉移而搖擺不定的,是那既不是上智又不是下愚的人,他們的心好像牆頭草一般的隨風搖擺,今天聽到佛教好,就來信奉佛教,明天聽到其他宗教好,就轉變了信仰,像這樣的人,反而是不易化度的。
大師自認是愚下之人,不過是大師的自謙,並非真是什麼都認不清的愚人。大師所自認的愚下,我們可以「大智若愚」的這句形容詞來看他。在愚下上面還有不肖兩字:肖,當似或像字來講。如世俗上的為子女者,常自稱為不肖子或不肖女,意即表示自己不像父母一樣的為人。若說某人「酷肖其父」,是即顯示他很像他的父親。現在這兒的不肖兩字,如在其下加一逗點,則不肖就是我的別名,其句可以讀為:我是愚下僧,凡夫僧。如將不肖連接下面,就可讀為不肖僧,愚下僧,凡夫僧。所謂不肖僧,意思是說:我雖出家而為僧人,但並不像個如法的出家人,出家人所應具備的完美僧格,我還不能做得好。如再說得深刻一點,我雖出家為僧,並不像個賢聖僧,多麼慚愧!
不論大師自承是不肖僧,愚下僧或凡夫僧,都是大師的自謙之詞。實際上,大師往生西方而被尊為一宗之祖,自不是普通的凡夫僧;往生西方得見彌陀而開悟,自不是一般的愚下僧;生前戒律清淨,教理精通,修持精進,可說是個標準的僧人,怎麼可說不像一個僧人?總之,不論從哪方面講,實賢大師都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德高僧,不愧為淨土宗的一代祖師。在此或有人說:一個人驕傲固然要不得,但謙虛亦不必謙虛到這樣。諸位須知大師寫這篇文章,是在當時涅槃會上向大眾宣讀的,也就等於在佛前宣講這篇文字。一個在佛前說話的佛弟子,怎麼能不謙虛?再說佛法是不可思議的,每每在法會中,說不定有佛菩薩示現其中,不過我們凡夫肉眼看不出認不得而已。大師當時宣讀這文章時,想到這一點,恐或有諸佛菩薩示現其中,或有其他的大德高僧,大善知識在座,自覺自己的學問、道德、修持各方面都不及,怎能不謙虛?是為大師自謙的主要原因。
大師表明了身份後,開始要向大家講話,特又以沈痛的態度出之,所以說「泣血稽顙」。泣血是哭的意思。講到哭有兩種:有淚有聲的是為哭,有淚無聲的是為泣,或聲音很細微的哭叫做泣。泣血,表示悲哀沈痛到極點,為了自己,為了人群,為了佛法,乃不自覺的悲傷涕泣,血淚交流。稽顙是頂禮的意思,與稽首或稽禮的意義差不多。稽首,謂於禮拜時,將頭一直頂到地面,稽顙,更為誠懇一點,謂於禮拜時,不但將頭頂到地面上,而且還要將頭貼在地面上的時間稍久。
「哀告現前大眾及當世淨信男女等」:哀是哀痛或哀傷的意思,當有悲傷哀痛的事而想告訴別人時,叫做哀告。省庵大師因觀察到佛法的衰敗,眾生的痛苦有增無已,內心有說不出的悲傷痛苦之情,為了挽救危亡的佛教,為了解救苦難的眾生,乃很哀痛的傾訴自己的心聲,希望大家都能發起菩提心,上弘佛道,下化眾生,所以稱為哀告。告訴什麼人?就是告訴當時在阿育王寺參加涅槃法會的大眾,所以說現前大眾。除了現前大眾,同時還哀告當世淨信男女等。當世兩字,有兩種解釋:一是當時之世,因為除了現前參加涅槃法會的人以外,還有其他很多沒有來參加法會的佛徒,大師同樣希望他(她)們也能發菩提心,行菩薩道。二是當來之世,因為大師下面所要講的話,不但有望於現世的佛教徒發心,更有望於未來的佛教徒也如此發心,所以叫做當世。男女,是指在家學佛的人。凡是在家學佛眾,不論男女,首要對於三寶具有信心,如果沒有信心,不但不會信奉佛法,可能還要反對佛法,是以信心對佛徒來說,的確是非常重要的。可是同樣是信心,清淨與否亦有很大的差別。所謂淨信,是說這份信仰佛法的心是很純潔的,其中沒有夾雜一絲的染汙成份。信奉三寶如果含有雜染而不純潔的成份,那就很難得到佛法的受用,亦即難以真正表現出恭敬來。經說:「信無濁染令心淨,棄除我慢恭敬本」。十法經又說:「信為最勝乘,運載成正覺,是故信等事,智者應親近。若人無信根,不生諸白法;譬如焦穀種,亦不生芽莖」。是以我人必需以純潔無疵的信心,恭敬尊重的信奉三寶,接受三寶的教誡。
大師在哀告大眾的時候,深恐自己人微言輕,不為他人之所接受,所以又特別客氣的說:「惟願慈悲,少加聽察」。意即願望現前大眾及當世淨信男女等,發起慈悲心來,不要以人廢言,對我所要哀告的話,能稍加留意的細聽省察。聽察,聽是聽聞,察是省察。吾人不論聽什麼話,如果只是聽而不察,那就聽了等於不聽,所以聽了須加省察。以佛法說:聽是聞慧,察是思慧,唯有從聞而思,始能得到法益。實際說來,在聞思外,還須要修。所以在這句中,包含有聞思修的三慧。經中常有「諦聽!諦聽!善思念之」的這樣經文,省庵大師當然不敢用佛的語氣來講,所以特別謙虛的表示,惟願大家對他所說的話,慈悲的加以注意細聽與省察,並且要依照著去實行。可見真正聽聞佛法,必須具備聞思修三慧,能以三慧聽聞佛法,那就可以得到佛法的受用了。
【嘗聞入道要門,發心為首;修行急務,立願居先。願立,則眾生可度;心發,則佛道堪成。苟不發廣大心,立堅固願,則縱經塵劫,依然還在輪迴,雖有修行,總是徒勞辛苦。】
從此開始直到末後一句,就是省庵大師為大眾所要說的話,雖說是他所說的,卻不是他自己所發明的,而是常由佛經中聽聞得來。由此可知以下所說的,雖非佛陀親口所宣,而實都是根據佛經的意思,加以組織起來寫成的。
「嘗聞」,就是常常聽到佛經中這樣說:「入道要門,發心為首」。入道,就是進入佛道。凡是修學佛法的人,一定要走入佛道,但要進入佛道,必須通過一道門。如要進入講堂的中間大道,定要通過講堂前面的一道大門。門有正門與旁門,以一般房屋說,大門為正門,小門為旁門。進入佛道所要通過的主要之門,就是發心,唯有發心,才能進入佛道。所以不論在大小乘經典中,佛陀都以發心為最第一開示我們。我們想進入解脫道,固然需要發心,想進入菩提道,更須要發心。即使走上世間的人天道,也同樣的需要發心。如果不發心,縱然門是打開的,道路是平坦的,那你亦不會通過這道門,走上你所希望要走的大道。據此,證知發心的確是非常重要的。嚴格的說,不但要走上佛法的大道,需要發心,就是想要完成世間的任何一件事情,也要發心。如不發心,任何大小事情,都不會成功的。
發心以後,進一步所要做的,就是依所發的心實踐實行。從開始的起點,到最後的終點,其間繼續不斷的,一步緊接一步的向前邁進所做的一切,都可稱為修行,而「修行」最「急」的要「務」是什麼?「立願居先」。就是在你走上任何一條佛法的大道時,必須首先樹立一個堅定不移的志願,以此堅定不移的志願,然後方可一步步的向著目的地,不休不息的勇猛邁進。因此,我們想要修行有所成就,立願是絕對不可缺少的,且居於先決的條件之一。關於這,諸位知道,要做世間的任何事情,如果不先立願,就不能完成所要完成的事業。世間一般的事業尚且如此,何況是修學佛法的大事?度化眾生的大事?莊嚴佛土的大事?完成佛果的大事?如不樹立堅定的宏願,怎能完成這些大事?是以佛在經中一再的開示我們:修行急務以立願為先。
如上所說,發心與立願,在佛法上,具有同等的重要性。為什麼要這樣講?現在不妨再進一步的來顯示:立願所以重要,因為「願立則眾生可度」。我們知道,世間任何事情,如不樹立堅定不移的志願,尚且難以期望有成,何況學佛度生的大事?發菩提心的行者,其最重要的任務,莫過於度化眾生。可是講到度生,不特眾生有無量無邊的多,而且是剛強難以化度的。菩薩行者能不能度化剛強的眾生,關鍵不在眾生的眾多及剛強,而在行者是否立了堅定的志願?如果立了堅定的志願,本此堅毅的願力,百折不撓的去度化眾生,眾生總有被你化度的一天。所以說:願立則眾生可度。關於立願的重要,佛在經中曾特別開示說:「如來大智尊,顯說功德證;忍慧福業力,誓願力最勝」。意謂大悲大智如來,曾明顯的為我人宣說功德證:
一、忍力,就是忍辱的力量。經說:「能行忍者,乃可名為有力大人」。看一個人是不是強而有力的,就看他的忍辱功夫,到了什麼程度為定。一個能容忍的人,那他必能得到最後的成功,可見忍力是很大的。
二、慧力,就是智慧的力量。為人能不能分別是非,抉擇邪正,完全看他有沒有智慧。對於是非邪正,如沒有智慧去分別抉擇的話,那他就將成為邪正不分,是非不辨的人。因此,慧力是不可忽視的。
三、福德力,人能依照善行方面去做,那他將來所得的福德,一定是很大的,而且你所得的福德,有股力量存在你的身心中,而為任何人所劫奪不去的。
四、業力,就是造業的力量。不論我人造了什麼善惡之業,它總有一股推動的力量,使你隨業或東或西的賓士,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敵得過業力的,所以說:「業力不可思議」。
佛陀為我們說了這幾種不同的力量後,接著又指示說:「誓願力最勝」。意謂在諸力量中比較起來,還是要算願力最為殊勝。諸位試想:我們在這世間所要做的事情,乃至我們想要了生死、得解脫、度眾生、成佛道,有哪一樣不須志願之力來支援?沒有支援的願力,什麼也做不成的。所以經論中,常有勸我們發願的話。因為發了真切的願,以此願力的支援,向著目標邁進時,就不會懈怠而退下來,且定能夠到達終極的目標。
立了度化眾生的宏願,眾生就將為我們所化,這從諸佛菩薩的示跡中,可以找到榜樣。諸佛如來所以能夠度化所應度化的眾生,原因就是有著弘誓的願力在支援,如阿彌陀佛的四十八願,藥師佛的十二大願;諸大菩薩所以能在生死中度化眾生,又何嘗不是一股弘誓願力在支援?如觀音大士的十二大願,普賢菩薩的十大願。說實在話,在生死海中度化眾生,如沒有堅定不移的願力,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每個發心菩薩,要發四弘誓願,原因就在於此。諸佛如來,大心菩薩,更立各別的別願,原因亦在於此。是以奉勸每個學佛者,首先立堅固願。其次說到發心的重要。不論做什麼事,不發心則已,一旦發了心,你要做什麼,都可以完成。如做世間的普通事,由於你的發心,最後總歸會成功的。站在佛法的立場,以修學大乘佛法說,你最後的希望是成佛,但要證得最高無上的佛果,首先你得發菩提心。發了這念菩提心,不論佛道是怎樣的長遠,不論菩提路上是怎樣的難行,不論在過程中遇到多少魔障,受到多少打擊,但因有了成佛的一念心在支援,使你會精進不懈的向佛道前進,設法排遣佛道上的種種困難,破除菩提路上的種種魔障,再接再厲的,百折不撓的,向著佛道前進,在未到達佛果前,決不終止前進。如是,久而久之,自然就可成佛。所以省庵大師說:「心發則佛道堪成」。
立願與發心的重要,以上是從正面顯示,以下再從反面顯示。省庵大師接著開示我們說:「苟不發廣大心,立堅固願,則縱經塵劫,依然還在輪迴,雖有修行,總是徒勞辛苦」。這是極為重要的教授,值得我們深切的注意。
苟字,在這裏作假定的意思來講。所謂發廣大心,是約成佛的心與度生的心說的。當知同樣是發心,但有大小的不同:如單為自身、家庭、村落、社會、國家,乃至世界而發心,都不得稱為發廣大心。什麼是廣大心?所謂盡虛空,遍法界而發心,才稱得上是廣大心。亦如我們常在佛經中所讀到的,所謂虛空無盡,眾生無盡,我之心願亦無盡。唯有如是發心,才夠資格叫做發廣大心。因為要有這樣的廣大心,才能普遍的度一切眾生。
講到立願,以世間的人說,儘管各各所立的願不同,但大體是都有其志願的。可是有人立了願後,固能成功他所期望成功的事業,完成他的願心,但也有人立了願後,結果卻是一無所成,根本沒有達到他的願望。同樣是立願,為什麼有成功不成功的差別?問題就在立願的堅固不堅固。如有些人在立願後,不能堅定自己的志願,稍為遇到一些挫折,或者受到一點打擊,就動搖了本立的志願,這怎麼能得成功?既立了願,就要堅定不移,不因挫折而動搖,不因打擊而畏縮,不因困難而後退,不因阻礙而氣餒,能這樣的立定堅固志願,那就無事不辦了。所以立願不只立願而已,還要立堅固願,決不因任何困難,而喪失自己本願,必抱生命可以犧牲,我願決不動搖的決心才行。
假定不發這樣的廣大心,不立這樣的堅固願,其後果又是怎樣呢?那我現在告訴你,不說如向所說你在三大阿僧祗劫中修學佛法,不能讓你超出生死輪迴,就是縱然讓你經過塵點之劫這麼長的時間如法修持,而你依舊還在生死苦海中浮沈不得解脫。塵劫,這在大乘經典中,是常常說到的。以我們所居的這個娑婆世界來說:將這世界的大地分析開來,變成一粒粒的微塵,以一粒微塵代表一劫,經過這麼多的微塵劫的微塵劫數的時間,從事佛法的修學,原想超出生死輪迴的,結果仍在生死中無法跳出。原因在什麼地方?就在沒有發廣大心,立堅固願。諸位請想想看,這對我們關係多大?不特如此,依一般觀點說,學佛修行,無非希望在佛法上有所成就,但如不發廣大心,立堅固願,雖然說是用功修行,結果總是徒勞辛苦,不能得到佛法的實際受用。如修世間的福行,將來生到天上去,固可享受天福,一旦福盡下墮,後果更不堪設想,這不是徒勞辛苦是什麼?所以同樣是用功修行,發廣大心,立堅固願的,其成就就大;不發廣大心,立堅固願的,其成就就小,而且徒勞辛苦一場。所以發廣大心,立堅固願,是修學佛道不可或缺的兩大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