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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七講話
暢懷法師

 

禪七講話  惟因老和尚講 傳正、繼光記

南華寺每年冬天,照例打禪七。今年農曆十月十五日起,舉行禪七三周。每天早晨四時半起床,至晚十二時養息。期中除坐香、跑香外,由住持、班首輪流講開示。現應參加者請求,將惟因老和尚二十一次開示錄音,整理發表,作法供養。

十月十五日起七開示

  是日下午,大眾先到方丈請生死假,專心用功,不上殿誦經。晚六時起七,和尚執香板進堂云:「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起!」大眾同答:「起!」
  (四支香,眾站立,和尚繞圈講開示)現在好因緣,國泰民安,我們有幸,為各人己躬大事,舉行禪七,克期取證,以求明心見性。看佛經悟佛理者,開圓解,禪宗雖說教外別傳,其修行路徑也不能離開經教。所謂「依文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字,還同魔說。」靜坐是初入佛門的基本功,很重要。古云:「有人靜坐一須臾,勝造恒沙七寶塔;寶塔畢竟化為塵,一念淨心成正覺。」坐時的姿態要平時鍛煉好,端身正坐、坐如鐘。不要冷著腿,凍著腰。先調身,次調心,身心安樂,才能不出毛病,是為至要。希望大家提起話頭來。參!

十月十六日開示

  參加禪七的人,有老參師,有初發心者,總要萬緣放下,單單的的提起話頭來參,參念佛是誰?是誰念佛?近來念佛人多,念佛是淨心,思想集中,口念耳聽,念得分明,聽得分明,日久功深,自會見效。不會參話頭,靜坐默念佛號也好,勿空過光陰。會參的人,參話頭,看未念時是誰?是誰念佛?主要參「誰」字,綿綿密密,朝於斯,夕於斯,追問個明白。人死了,口還在,為什麼不會念?會念的是誰?離心意識參。除卻思量分別,不執著我。所謂心,不是世間人所講的「肉團心」。《楞嚴經》七處徵心,不在內外中間……,禪宗講心地法門,發明心地,即心即佛、涅槃妙心,勿向外尋,迴光返照,研究各人自己的本心本性。
  當日二祖慧可大師求法斷臂,心難過,請達摩祖師為他安心。達摩云:「將心來為汝安!」慧可云:「覓心了不可得!」達摩云:「與汝安心竟!」慧可於言下開悟。覓心既不可得,又誰知疼痛呢?慧可被達摩一問,頓時明白了,覓心時不覺痛,無形中安了心。我們聽了這個故事,有哪些啟發呢?參!

十月十七日開示

  有人認為神秀大師的「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不及六祖「本來無一物」高超,於是把「時時勤拂拭」忽略了。誰知「時時勤拂拭」乃反省功夫。初發心人,時時檢查自己思想行為上的塵埃,很有必要,再進一步,塵埃拂去了,變為肥料,六根六塵成妙用,你說好不好?世人總以為自己樣樣都對,其實不然,眾生都有煩惱,都有過錯,時時拂拭,知錯能改就好了。
  六祖聽《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才大徹大悟說:「何期自性本自清淨,本不生滅,本自具足,本無動搖,能生萬法。」有人只注意「本來無一物」,不注意「能生萬法」,這就落於偏空。「本來無一物」,真空也;「能生萬法」,妙有也。空有齊泯,才是究竟。若空心靜坐,即落無記空。虛空雖空,能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下雨天晴,一切無礙。我們東想西想,固然不好,一切不想也不成;要轉變念頭,參禪或念佛!
  神秀大師與六祖,都是老師,我們學習神秀大師「時時勤拂拭」的反省功夫;學習六祖「本來無一物」、「能生萬法」、「真空妙有,全體大用」、「法無頓漸,人有利鈍」、「理須頓悟,事要漸修」。以所悟之理,歷境驗心,「隨緣消舊業,更莫造新殃」!參!

十月十八日開示

  第七識,執著我,我乃是生死根本,想了脫生死,第一先要破我執,打香板警策,打七識,離文字,要親證,真參實悟,有人錯認識神為本來面目,古人說:「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前認識神,無量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請大家注意。又《戒經》云:「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六道眾生皆是我父母,一切地水是我先身,一切火風是我本體」既執著識神為我,又執著色身為我,修行要忘我,無我相無人相,無我無我,怎麼無呢?轉識成智,轉小我為大我,犧牲個人利益,服從大眾利益。學菩薩,把一滴水,放在大海,眾生與我一體無二。古人悟道詩云:
   「寂光三昧遍河沙,凡聖含靈共我家。
    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才動被雲遮,
    去除妄想重增病,趨向真如亦是邪,
    隨順世緣無掛礙,涅槃生死等空花。」
  十方如來憐念眾生,如母憶子,但眾生不求佛,子不憶母,奈何,新時代播音,有錄音機者,各處可以收聽,諸佛法身,遍一切處,感應道交。
  阿彌陀佛,無量壽、無量光,我們個個都有無量壽、無量光,只要真實修行,就可以做到。參!

十月十九日開示

  六祖在黃梅得法,南行到大庾嶺頭,與惠明說法一事,大家聽過許多遍。現在研究「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有的注解打問號,要各人自己參;有的不打問號,名為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以為「直指」較好。因為真如自性,實相無相,涅般妙心,本自具足,一向被善惡二心遮障。現在正當不思善惡時,二心隱閉,無人相、無我相的本來面目,真性即顯。無二之性,即是佛性。寶所不可指,接近而已,這種情形,冷暖自知。此是指示我們參禪法要。
  惠明原是武將,到此為什麼提衣缽不動?慚愧心一生,便即手軟,不好意思強奪他人衣缽,如此解釋比較合理。
  順便一提,陳亞仙祖墓,相傳六祖展具,天王護法,歷史雖有記截,識者或明白高僧活動,可能具有肉眼看不見的特異功能。但一般介紹遊客參觀時,儘量減少神話為好。
  說法要契理、契機。《普門品》觀世音菩薩「應以童男童女身得度者,即現童男童女身而為說法。」我們要善於運用,對學生說書篇,對農民說時年。參!

十月二十日開示

  去過南嶽山的人都知道磨鏡臺。當日馬祖道一禪師在南嶽山習禪打坐,懷讓和尚問曰:「坐禪圖作什麼?」曰:「圖作佛。」讓乃取一磚於石上磨。師曰:「磨作什麼?」曰:「磨作鏡。」曰:「磨磚豈得成鏡?」曰:「磨磚既不成鏡,坐禪豈得作佛?」曰:「如何即是?」曰:「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各位參究參究!
  心動念出山門口,腳即起行去山門口;心想做什麼,身便做什麼;身聽心指揮,捉賊先擒王。《心王銘》云:「莫言心王,空無體性,能使色身,作邪作正,非有非無,隱顯不定,心性雖空,能凡能聖。」智者好自防慎,自己掌握命運。
  參禪為了悟道,道由心悟,初時由靜坐開始。,功夫做熟,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
  學人要善於體會佛言祖語,有時稱讚靜坐好,有時又說:「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這是針對只顧靜坐而不用心的人來說的。須知未坐之前,身心都不安定,在靜坐攝其身的同時,又降伏其心,身心打成一片,最後忘卻身心世界,無人相,無我相,亦無坐相。這時才能體會佛言祖語的善巧方便。參!

十月二十一日開示

  大珠慧海禪師,初參馬祖。祖曰:「來須何事?」曰:「來求佛法。」祖曰:「我這裏一物也無,求什麼佛法?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麼?」曰:「那個是慧海寶藏?」祖曰:「即今問我者是汝寶藏,一切具足,何假外求。」師於言下,自識本心。
  聽了這則故事,有啟發麼?原來人人有個金寶礦,但寶礦要經鍛煉才成真金。每人具足如來藏,真性被埋藏?悟後起修,少走彎路,不是悟了無事。佛者,覺也。覺悟過去不對,修行就是修正自己不正確的行為。各人吃飯各人飽,各人生死各人了。參禪與念佛,看似容易,做起來實在不簡單,要經過精進用功,才有好消息。
  我未大徹大悟,有責任幫助各位。你們有的現在二十歲,將來就算七十歲,還有五十年在社會上生活,前程未可限量,趕緊修行,一輩子有受用,切莫空過光陰。參!

十月二十二日開示

  明代憨山祖師,幼時見叔父死,屍陳床上,問叔何處去?眾答不知,於是抱生來死去之疑,後來,經過長期用功,在五台山悟道,說偈云:「瞥然一念狂心歇,內外根塵俱洞徹,翻身觸破太虛空,萬象森羅從起滅」。看破世界,看破人生。
  齋堂對聯:「粥去飯來,莫把光陰遮面目;鐘鳴板響,常將生死掛心頭。」《四十二章經》云:「人命在呼吸間。」這些警句,要我們莫放逸。
  我們做人,生不知來,死不知去,起疑情,自己提問題,自己解答。《般若心經》說得明白:「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但是,沒有用過功,看注解也看不懂,若是經過一番參究,把生死問題解決後好做人。
  了死先要了生,先做五戒十善的善男子、善女人。未死之前,有所準備,即刻死也好,過若干年死也好,萬一遇著災禍,死了也安心,作得主,心無掛礙,無有恐怖。終日了生死,不見有生死可了。「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說無生。」參禪就是悟無生法忍。參!

十月二十三日開示

  方丈室懸掛達摩祖師的對聯:「無法向人說,將心與汝安。」破了我執,又破法執,性淨之理,無說無示,無開口處,那有什麼頓法漸法。不是病人不服藥,無病何須醫;本無煩惱,焉有菩提?因有貪嗔癡,故立戒定慧。反過頭來說,因為我們有習氣毛病,所以要服藥,不可諱疾忌醫。有什麼病,服什麼藥,藥無貴賤,愈病者良。佛法者,醫心病之良藥也。
  佛陀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樹大吸水多,樹細吸水少。天雨無私,不潤枯木,要有善根才得聞佛法。《梁皇懺》講,城東老母,佛出世不見不聞。
  我們住在六祖道場,到了寶林山,不可空手而回。現在講些六祖法語,作為修行前進的指路明燈。
  「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前幾年,日本人叫我寫字,我寫「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他們很歡喜。佛性哪有中國人、外國人,哪有江西人、河北人之分?「凡聖含靈共我家」嘛。
  「煩惱暗宅中,常須生慧日。」日光勿被烏雲障蔽,真性勿為無明蓋覆。「邪來煩惱至,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清淨至無餘。」中道不著中,勿以為我是好人,他是壞人;人我對立,不利團結。
  「心平何勞持戒。」心不平就要持戒。佛的境界「不戒不犯」。參!

十月二十四日開示

  禪宗六祖下有臨濟、溈仰、曹洞、雲門、法眼五派。臨濟:行棒喝,玄要分,賓主別,人與境,奪不奪。溈仰:示圓相,暗投機,義海暢。曹洞:傳寶鏡,定君臣,行正令。雲門:顧鑒咦,一字關,透者希。法眼:明六相,總、別、同、異、成、壞。古人因時因地接引學人的方式方法不同,我總覺得《六祖法寶壇經》容易明白。
  有人學佛法,希望有神通,而且強調神通。禪宗不把神通放在首位,認為日常生活,行、住、坐、臥,都是神通妙用。「雪峰飯頭,溈山典座,運水搬柴,不離這個。」所謂「平常心是道。」
  以前婆羅提尊者答異見王問:「在胎為身,處世為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辨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各個人的本心本性,神通妙用,在日常生活中表現。拿聞性來講,鐘聲有生滅,有聲時聞;無聲時間,性亦不即不離。夜晚無燈光,看不見物體時,黑暗裏用手拿東西,知道火柴,知道茶杯,碰著什麼知什麼,眼睛跑到手裏來了,千手千眼。北方有人玩把戲,口唱手動,十個手指做男做女做老做幼,一隻腳打鑼打鼓,全身一齊動,看過麼?什麼原因?人人本具,個個不無。以前出家,五夏以前,專精戒律,五夏以後,聽教參禪。話講多了,打閑岔。參!

十月二十五日開示

  《楞嚴經》中,世尊提出四條清淨明誨——婬、殺、盜、妄。經中教導我們:「攝心為戒,其心不婬,則不隨其生死相續。汝修三昧,本出塵勞,婬心不除,塵不可出,縱有多智禪定現前,如不斷婬,必落魔道,蒸沙作飯,必不可能。」此經以戒婬為首。諸天壽命長短,以婬輕重來衡量,可見戒婬的重要。僧尼是人天師表,特別注意,若果表現不好,受人譭謗。出家人斷婬,居士戒邪婬。
  可惜有種人,發心修行,又沒有聽過經教,自己滿以為成佛很易,貪求神通。個人住在茅蓬,能耐勞苦,自耕自食,靜坐用功,因為無人指點,不持戒律,盲修瞎煉,結果心狂發魔,欲升反墜。
  我們應以這種人為戒,首先要明白佛教道理,親近善知識,與眾同居,互相策勵,不貪神通,不著空見,發長遠心,以五戒十善為基礎。日常生活,對順逆境界,無喜亦無憂,見好的不貪求,見惡的不怖畏,事過便休,念起即覺,覺之即無,不怕念起,只怕覺遲,以法為樂。參!

十月二十六日開示

  世間上眾多人生活在一起,假使個個無名無姓,社會就亂,於是有姓張姓李;但有了姓氏,你的我的,互相爭執,又生出許多煩惱來。「照見五蘊皆空」,但不能壞世間法。何故這樣說?社會公認的東西,我個人不能否定,例如茶杯與飯碗,原料一樣,大的叫飯碗,小的叫茶杯,無真實意義,勉強立名,本質都是地、水、火、風。本來面目,何分男女老幼,但世間法男子不能跑到女廁去。所謂「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用功用到豁達空,若無明眼人指點,就會跑錯路,應注意。
  《維摩詰經》談不二法門,法自在菩薩言:「生滅為二,法本不生,今則不滅,無生法忍是為入不二法門。」德守菩薩言:「我、我所為二,因有我故,便有我所,若無有我,則無我所,是為入不二法門。」那羅延菩薩言:「世間出世間為二,世間性空,即是出世間,於其中不出不入,是為入不二法門。」乃至「不樂涅槃,不厭世間」、「不著於相、亦不住無相。」各人發表見解。後來,文殊菩薩讚歎維摩默然,曰:「乃至無有文字語言,是真入不二法門。」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參!

十月二十七日開示

  古人把調心喻如牧牛。牛在未穿鼻前,亂碰亂撞,為害莊稼;穿鼻以後,聽牧童牽引;經過長期訓練,終於馴服,離了繩索,也不亂動。牛喻妄心,牧童也是妄心,為了約束妄心,以妄除妄。若認為牧童是真心便錯。真不立,妄本空。牽鼻之繩,法則也,想在正軌上行走,無法便無準則,有出軌遇險之虞。牛是很有力量的,不會使用它,為害不少,破壞力強;會使用它,利益同樣大。心性亦爾,損益由人運用,轉識成智,換名不換體,能降的心,所降的妄,二俱遠離,人法雙忘。
  會做人,可以做出很多有益的於人類的事,不會做人,做壞事,甚至犯法坐牢。所以要好好掌握自己的命運。
  我們辦道,又如一人與萬人戰,無始習氣如萬人,持戒有力,則不怯弱,有定力則勇猛精進,半途不退;有智慧力則不畏前境,不怕艱險,靠戒、定、慧三無漏學成功。
從聞思修,入三摩地。參!

十月二十八日開示

  佛言祖語,有些教人了生死,有些說無生死可了;有些教人開智慧,有些又說無智亦無得;有些教人修行,有些又說無修無證。究竟怎麼一回事?
  喻如有人在外流浪,人叫歸家,及歸了家,無憂無慮。又如以前生病,病癒身體健康,無須再服藥。但要知道,你雖歸家,還有未歸家的人在,你雖恢復健康,還有害病的人在。
  原來佛理平等,法有三乘。人天乘修五戒十善;聲聞、緣覺二乘四諦十二因緣;菩薩乘六度萬行(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三十七道品(四念處、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聖道分)。法無優劣,眾生根器有差別,無有定法名阿耨菩提,亦無定法如來可說。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一切聖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
  我們現在是人,先學會做人的方法。倘若做人尚且不夠好,如何做菩薩?經云:「自未得度,先度人者,菩薩發心。」食蜜中邊皆甜。圓融無礙,理事無礙,事事無礙,破我執,破法執。參!

十月二十九日開示

  永嘉禪師《證道歌》云:「不除妄想不求真」,真如妄想不異居。「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無二之性即佛性,灌輸佛法於色身,色身即法身。「不求真,不斷妄」,轉變妄想,若能轉物,即同如來,轉識成智。「捨妄心,取真理,取捨之心成巧偽。」不取不捨。「真不立、妄本空。」真妄無自性,因真立妄,因妄立真。水的作用,有益又有害。煮飯要水,但也有水災、水腫。反之,借妄想,發大願,廣度眾生,妄想成妙用。「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行、住、坐、臥,真如之性,湛然不動。「自從頓悟了無生,於諸榮辱何憂喜。」悟了無生法忍,生死自在,榮辱既忘,憂喜何有。「豁達空,撥因果,莽莽蕩蕩招殃禍。」豁達空,外道斷滅空。「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同共如來合。」眾生心中諸佛,念念證真,一鼻孔出氣。「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眾生前,靈覺之性,不離十二時中,見聞覺知。「取不得、捨不得,不可得中只麼得。」靈光洞達,無所不遍。諸佛悟之而不曾得,眾生迷之而不曾失。「痕垢盡除光始現,心法雙忘性即真。」心法雙忘,明心見性,學佛法,忘記佛法。
  我們用功,逼出無始煩惱習氣,業識種子,放得下,即過了關,三心不可得。華藏界,極樂界,娑婆界,界非界,非界界,重重攝,各無礙,無牆阻隔。百千燈,同一光,本無通,安有礙,清淨大海,銷熔香臭。參!

十月三十日開示

  六祖講定慧等學:「定慧一體不是二,定是慧體,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猶如燈光,有燈即光,無燈即暗。燈是光之體,光是燈之用。」電流是體,燈泡發光是用,內容與形式統一,身心打成一片,性相如如。燈泡有紅色綠色,電流無紅綠,電力強燈明,電力弱燈暗,內外互相聯繫。修行人對此要研究研究。俗云:「言為心聲。」說的話如何,乃內心的表現,心口相應,內心清淨,則三業清淨。內心不正,行為不正,運用智慧,判斷問題,見外境不亂即定的作用。
  再講一個譬喻,這間房子,由磚瓦木石水泥等各種因素造成,除了人工、材料之外,找這間房子的實體了不可得,只有一個房子的空名。佛教講空、假、中道理。人是地、水、火、風集合,形成眼、耳、鼻、舌、身。我們的思想,是真如本性起作用。真如有性,所以起念,真如若無,眼、耳、鼻、舌、身當時即壞。靈覺之性,各人本自有之,與天同壽,不生不滅。無量壽,無量光,與佛一樣,只要修行用功,就可以達到。
  明理之後,輕安無慮,心情舒暢。思想轉變,依舊穿衣吃飯,悟了還同未悟時;所謂「依然還是舊時人,不是舊時行履處」。終日了生死,不見有生死可了。把自己的生死問題,尚且放在一邊,還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值得掛礙。如果有,就是發菩薩心,「不為自己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廣度有情,滿菩提願。參!

冬月初一日開示

  達摩祖師《破相論》云:「燒香者,非世間有相之香,乃無為正法之香,薰諸臭穢,無明惡業。一戒香,能斷諸惡,能修諸善;二定香,深信大乘,心無退轉;三慧香,常於身心,內自觀察;四解脫香,能斷一切無明結縛;五解脫知見香,觀照常明,通達無礙。佛在世日,令弟子以智慧火,燒如是無價珍香,供養十方諸佛。
  「長明燈者,即正覺心。以覺明了,喻之為燈。身為燈臺,心為燈炷,增諸戒行,以為添油。智慧明達,喻如燈火,真正覺燈,照破無明癡暗。能以此法,轉相開示,即一燈燃百千燈,燃燈無盡,故號長明。」
  我們現在燒的香、點的燈,都是世間有為法,不明佛理,積習難返。須知做好事則香,做壞事則臭。應當以實際行動,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做一個善男子、善女人,人成即佛道成。不可一時覺,一時不覺。依祖師教導,學長明燈,長期覺照,努力努力。
  修行人,學「大圓鏡」,物來即應,物去不留。勿學「照相機」,含藏善惡種子在八識田中。前念、後念、今念,念念相續不斷,名為繫縛。若果不思前境,念念不住,即無縛。凡夫總想貪便宜,怕吃虧,本來面目無損益。參!

冬月初二日開示

  有人以為我們修行人能知過去未來。佛教不占卦算命,以四諦法——苦、集、滅、道來判斷。現在得好果,是過去栽培善根,種了好因。想將來得好果,就要現在栽培善因。所謂「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真實不虛。重要的是,現在收穫不好,勿悲觀消極,趕快下良種,合理施肥,把除蟲等各項「田間管理」工作做好,將來就有好收成。現在收穫雖好,也勿驕傲,不能放鬆,繼續栽培下去,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不去勞動,坐享其成,是不可能的,好事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修行同一個道理。
  佛教講因緣,自己發心,同參道友幫助,諸佛菩薩加被。俗云:「未成佛道,先結人緣」。要福慧雙修,「修慧不修福,羅漢托空缽;修福不修慧,白象掛瓔珞」。
  做了好事,回向法界,與一切眾生共,希望大家一起好;做了惡事,趕快懺悔,改過就好,勿護自己短處,要懷中解垢衣。還要認識到,倘若大家不好,我個人想好,也好不來,無緣大慈,無條件地同情他人;同體大悲,見他人受苦,感同身受。修道行人,若受苦時,怪自己過去宿殃,非別人給與,甘心忍受,不怨天怪人。
  《楞嚴經》說:「如澄濁水,貯於淨器,沙土自沉,名為初伏客塵煩惱;去泥純水,永斷根本無明」。我們打禪七的目的是要開智慧,要把一盆濁水澄清。參!

冬月初三日開示

  《六祖壇經》說:「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見三毒是魔王。邪迷之時魔在舍,正見之時佛在堂,性中邪見三毒生,即是魔王來住舍。正見自除三毒心,魔變成佛真無假。若向性中能自見,即是成佛菩提因。不見自性外覓佛,起心總是大癡人」。「後代迷人,若識眾生,即是佛性。若不識眾生,萬劫覓佛難逢。只為眾生迷佛,非是佛迷眾生。自性若悟,眾生即佛;自性若迷,佛是眾生,自心是佛,更莫狐疑。」
  我們天天講「即心即佛」,佛者覺也,覺悟就是佛,指本心佛性而言。今恐有人對「佛」字搞不清楚,略為說明。佛、法、僧三寶,有住持三寶、一體三寶之別。太子出家,六年苦行,睹明星悟道,由人修行而成佛,是佛寶;說四諦法,是法寶;度憍陳如等五比丘為僧寶。佛滅度後,刻鑄佛像為佛寶,三藏經卷為法寶,出家受了戒的比丘、比丘尼入三寶數者為僧寶。上兩種為住持三寶。六祖講,佛者覺也,法者正也,僧者淨也,是一體三寶。個個人本自具足,釋迦成佛,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為究竟佛。我們現在若果徹悟自心本來是佛,是理即佛。方向明白,便好修行。照理來講,魔變成佛,只要作得主,道行高,頓悟並非難事。但眾生妄想分別的七識,根深蒂固,魔強法弱,若無真功夫,不易把魔變成佛。魔非外來,出自我心。
  我對眾講話,出於不得已,有責任幫助大家。依經教來講,不為他人說一句一偈,一微塵許法,就犯了菩薩戒。
  古人說:「修行貴識路頭」。路頭若識得,生死一時休。參!

冬月初四日開示

  六祖講:「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為禪。」「外離相為禪,內不亂為定。外若著相,內心即亂,外若離相,心即不亂。本性自淨自定,若見諸境,心不亂者,是真定也。」「外於相離相,內於空離空。」「修不動者,見一切人時,不見人之是非善惡過患,即是自性不動。迷人身雖不動,開口便說他人是非長短好惡,與道違背。若??淨,即障道也。」心淨即佛土淨,處處是道場,想工夫靠得住,不是關起門來修行,要見世面,在風雨中經得起考驗,八風(利、衰、毀、譽、稱、譏、苦、樂)吹不動。在火車站熱鬧的地方,心也不散亂,不容易做到。堂內坐禪,堂外禪坐,假戲當真來做,在喜怒哀樂中見本性,忘記初一、十五,天冷天熱,忘卻身心世界。努力!
  禪堂又名般若堂,開智慧的地方,無人、我、眾生、壽者四相。
  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以智慧為統帥,有智慧如有眼目,無智慧如盲。布施:三輪體空,無施者,無受者,無中間物。持戒:勿說我持戒,他不持戒。忍辱:有我相即嗔恨。精進:勿分別彼此,勿退道心。禪定:外道有禪定無智慧。智慧:終日修智慧,不見有智慧可修,無智亦無得。
  恃自己有本事,輕慢他人,是我相;我修行、他不修行,是人相;好事歸自己,惡事施他人,是眾生相;對境取捨分別,念念不忘,是壽者相。參!

冬月初五解七開示

  心心心,難可尋,寬時遍法界,窄也不容針,覓即知君不可見。隱顯不定,無少法可得,無立錐之地。一塵不染,心空及第歸。
  三個七,二十一天過去了,大家很用功,起早睡晚,功夫有無進步,自己知道。如有好消息,「不作聖心,名善境界,若作聖解,即受群邪」。悟了還同未悟時,依然還是舊時人,不是舊時行履處。天堂不享樂,地獄度眾生,息業養神,隨緣過日,無憂無慮,內無所得,外無所求。
  我們要善於吸取《壇經》的精華,從「時時勤拂拭」到「本來無一物」、「能生萬法」,都是各人自己寶藏的家珍,理事無礙,卷舒自在。
  念佛是誰?是本來面目、即心即佛、不生、不滅、不來不去的靈覺性,假名為心。未說即是,說了不是,相對真理。絕對真理,無開口處,世尊拈花,維摩杜口,臨濟棒喝,剿絕情識。
  寶所不可指,指即有方所,接近而已,冷暖自知。
  做工夫靠平時,行亦禪,坐亦禪。日常生活工作,不做錯事,就是有智慧,心不散亂,就是有定力。
  打七功德圓滿,回向世界和平,人民安樂。
  護七師打水各人洗衣服,早些開靜。
  解七法語:「妙湛圓寂,體用如如。五陰本空,六塵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禪性無住,離住禪寂;禪性無生,離生禪想。心如虛空,亦無虛空之量。」解!

一九八八戊辰年臘月八日

修行漫談  惟因老和尚

《法音》雜誌出版了,大家很歡喜。顧名思義,它的?容,既有佛法音聲,也應有國法音聲,我首先表示祝賀,希望它長期辦下去,做佛教徒的法螺。
  現在就大家關心的問題,?佛教徒如何修行的問題,談一點個人的體會。
  一、唐代高僧神秀禪師說:「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句法語是值得我們深思熟慮的。作?一個佛教徒,應當明白佛教的道理,依法修行,如何修行呢?依經教來講,有許多與道不相應的塵埃,大的如貪、瞋、癡、十纏、十使等,小的還有塵沙無明。當我們起惡念的時候,迅速覺照,使惡念不見諸行動。佛教稱起念這種境界?打妄想,覺照?看這妄想從何而生。知妄?離,離妄?覺。古人說:「不怕念起,只怕覺遲」,能夠覺照,妄念當下冰消瓦解。
  要使思想清淨,不染塵埃,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沒有堅強意志,下大決心,塵埃是不易除掉的。稍一疏忽,染了塵埃還不知道。所以,一方面要廣學多聞,明白佛理,把塵埃(妄念)消滅於未萌之前;另一方面,發菩提心,積極多做善事,凡有利益,無不興崇。這樣再向前進,達到能所俱泯,人法雙忘,才是修行的極則。
  二、唐代高僧惠能禪師說:「行住坐臥,純一直心,不動道場。」他的弟子永嘉大師說:「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這說明二六時中,無不是修行的時刻。初學佛法的人,在一個時期?,靜坐思維,參究禪理,這是必要的,環境幽靜,比較容易入門。但若認?不靜坐便不是修行,那就錯了。一個人不可能每天從早到晚,或一輩子都靜坐。若說靜坐時有功夫,不靜坐就沒有功夫,那不算究竟,必須做到在鬧市中亦有功夫,行住坐臥,純一直心,專注一境,綿綿密密。
  佛陀在世時,不拿銀錢,穿糞掃衣,乞食活命。彼一時,此一時。我國《憲法》規定,不勞動者不得食,公民在愛國守法的前提下,信仰自由,自己勞動生產,解決生活問題,是完全應該的。那麼勞動是不是會影響修行呢?我認?不會,因?修行目的是斷煩惱,證菩提。方法是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癡。止惡防非,?善奉行,諸惡莫作?戒;見境不亂,有條不紊?定;明白事理,心地無癡?慧。掌握戒定慧,工作一定做得好。當然勞動餘暇,早晚靜坐或念佛,聽我自便。這樣精神舒暢,身心安樂,無形中就是修行。古德云:「不著佛求,不著法求,是?解脫。」總之,煩惱是無盡的,我們的菩提願力也永遠沒有窮盡,要盡未來際,常隨佛學,斷除煩惱,直至成佛。

原載《法音》一九八一年第一期

福慧雙收  惟因老和尚

佛教徒之間往來書信或節日慶喜,往住互相祝願「福慧雙增」!如此良好祝願,乃人之常情。但仔細思量,口頭上祝福幾句,是否便會滿足心願呢?依理而言,決無此事。要想增福增慧,必須躬行實踐。佛經上常講「聞、思、修」 ,「信、解、行、證」,這修行的「修」字,行持的「行」字,最為吃緊,不能忽視。譬如想吃果子,就要澆水施肥栽培果樹,否則便成空想。所謂「修」 也好,「行」 也好,無非就是修福修慧。因此,同初學佛法的人談談福慧雙修這個問題,也許不是沒有意義的。關於這個問題,我問過幾個人,各人的回答不一樣。淺說深說,各有各的道理,寫出來供大家參考。
  甲說:我自幼喜歡做善事,見人有困難,盡力幫助,替人挑水、破柴、補衣裳、搞衛生;路上見有蕉皮,怕滑倒人,自動拾起。自認為這是修福的事情,應該去做,也樂意去做。及至成年,對於修橋補路,財物布施,均不敢後人。我覺得修福就應該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二者的功德是一樣的。後來聽法師開示說,我這樣做是好的,但不能滿足,更不可驕傲,要繼續多做善事,利益更多的人,切勿得少為足。而且做了善事不可執滯,要回向無上菩提,把所修之福,施與一切眾生,不貪求個人享受。
  乙說:修福還要修慧。修福,學大行普賢菩薩;修慧,學大智文殊師利菩薩。怎樣修欲呢?《楞嚴經》上說:「攝心為戒,因戒生定,因定發慧,是則名為三無漏學。」既是因定發慧,那麼禮佛、念佛、誦經、靜坐等修行法門,只要專一其心,斷除妄想,都可以開智慧。比如禮佛時,身、口、意三業清淨,心住一境,能禮所禮性空寂,無人相,無我相,心無掛礙,智慧即現。念佛時,意志集中,正念現前,勤行精進,達到一心不亂,工夫純熟,不著靜境,不厭鬧市,處處是淨土,直心是道場,便能頓開佛慧。讀誦經典,依文解義,明白佛理,深入經藏,如理作意,由文字般若證到實相般若。靜坐思維,參究禪理,以般若之力,返照回光,返聞聞自性,於相而離相,於空不著空,無我無人,冥心合道。終日修智慧,不見有智慧可修,不即不離。在發揮妙用時,智如泉湧,好似無底深潭,取之不竭,用之不盡。這是修行的極則。要達此境界是不容易的,但也不是高不可攀的,只要信得及,行得切,是完全可以達到的。
  還要知道,智慧不是別人給的,別人只能指點提醒,行持則靠自己的努力,日久功深,必然見效。我們在日常工作中開動腦筋,多想辦法,圓滿完成和超額完成各項任務,乃至生產技術上的革新和發明創造,都是智慧的具體運用與表現。
  修習智慧還要善於集思廣益。個人的智慧有限,眾人的智慧無窮。智慧是人人本具、個個不無的,但因妄想執著所障,故不能顯現,不會運用,所以要有正思維、正知見,在正確軌道上思考,不能胡思亂想,否則便入歧途。智慧與假聰明不同。損人利己,就是假聰明,其結果是自己受害。這種假聰明實是愚癡,不算智慧。因此,修習智慧的人還要推己及人,想到自己,也想到別人。自己不喜歡的,不要強加於人;對自己不利的事固然不做,對別人不利的事更不應該做。有智慧的人還能及時修正錯誤,從善如流,沒有智慧的人,文過飾非,小錯不改,結果弄成大錯。學佛的人,不可不慎!
  丙說:我們要福慧雙修。佛陀福足慧足,稱兩足尊。修福,包括從事一切有益於人類社會的資生事業,勤奮勞動,積極工作,提高物質生活水平;修慧,要求明心見性,自覺覺他,覺行圓滿。這是我們學佛的人的終極目的。修福不修慧,或修慧不修福,都有偏差,都不圓滿。只有福慧雙修,解決生活問題,使生活安定,才能用功修道。叢林裏有「法輪未轉、食輪先轉」 的說法,就是這個意思。所以增加生產,對人類多做貢獻,便是最大的修福;反之,浪費糧食和財物,就是最大的折福。種瓜得瓜,合乎實際;想好做壞,背道而馳。有人口喊修福,又不去做修福的善事,好像在紙上畫餅,豈能充饑?總之,我們求福,就要種福、修福、培福、積福;不要享福;要惜福、增福、添福,多做善事,造福人民,切不可做折福、損福的惡事。須知積福難,損福易。如果消耗大,增添小,那就不合算。所以要發長遠心,栽培善根,日積月累,多劫修行,就能證得菩提,圓成佛果。
  丁說:般若即智慧,佛經讚歎般若,六度中把般若列在重要位置。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五度,若無般若,即等於盲。拿布施來講,應無所住而行布施,為利益一切眾生而行布施,能如是,則其功德不可思量。因為住相布施則有分別,若有分別便有所企求,有所貪?;有企求有貪著,布施功德便有限量。要做到這一點,必須用般若作指導。所以在六度中般若是統帥。佛教把智慧當作人的生命來看待,稱為慧命,可見智慧是何等的重要。
  還有一種錯誤的觀點需略加指明。有些人以為有智慧就遇事能佔便宜,不會吃虧。其實不然。有智慧的人,在一定的情況下,寧肯犧牲個人利益,服從大眾利益,決不斤斤計較個人得失,所以有「大智若愚」 的說法。
  上述這些道理說起來都很淺顯,做起來並不那麼容易。希望學佛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內)把這些淺近的道理當做一面鏡子,對照自己的思想言行,時時策勵,處處實行,以期福慧增長,道業克成。

原載《法音》一九八二年第一期

解行相應  惟因老和尚

藥店裏的藥材很多,都是用來醫治疾病的。但卻沒有萬能的藥。有些藥能醫這種病,不能醫那種病;有些藥適合小孩子,而不適合中年人。病對待每個人是那樣的「公道」。有病就要服藥。
  藏經閣的佛經很多。有經、律、論三藏十二部。所有言論無非談佛理,談法門,都是醫治眾生疾病的。因此稱讚佛陀為大醫王,經論稱為法寶。眾生的根基不同,法門也有多種多樣,通稱八萬四千法門。內中有了義的,也有不了義的。佛陀教導我們:要依了義,不依不了義。
  只有藥方還不行,必須依方服藥。藥是苦口的,想醫好病,就不能怕吃苦口的藥。也就是說,想修證菩提,就要斷除惡習,經過刻苦鍛鍊,付出辛勤、精進的代價。
  《大般涅槃經現病品》說病因時,曾指出貪、瞋、痴、慢四者是毒箭,維摩示疾,說是因痴愛則我病生,眾生有病,吾乃有病。既然生病,就需用藥,藥到病除,身心康泰。此佛陀之所以說法,而經典之所以由來也。無奈流布日久,趨於形式者多,功效少見,這有待於教徒們迅速覺悟,以身作則起示範作用。本文所談病字,包括色身病與思想病,故病癒曰身心康泰。佛教歷史上,有示病行,用以教化眾生的;亦有知病性空,病不能惱,以病苦為良藥的。上智之士,礙中無礙。蓋有身即有病,善於體會可也。
  有人認為初發心者,要先看小乘《阿含經》,後看大乘《般若》,循序漸進。若果先《般若》,後《阿含》,便覺《阿含》乏味;而《阿含》是基礎,基礎鞏固,方能建築高樓大廈。這種說法是有道理的,不過各人的機緣不同,不能強求一致罷了。
  為了避免盲目修行,必先瞭解佛教的道理,解後起行,方向明白,少走彎路,但若解而不行,也成空話。我們常說大乘小乘,乘有行義,能行即是乘,口說而不行便非乘。俗語有「說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是故解與行有密切關係,要相應不要脫節,這是本文所需要討論的主題。
  蓮池大師說:「看經須是周遍廣博,方得融貫,不致偏執。蓋經有此處建立,彼處掃蕩;此處掃蕩,彼處建立。 隨時逐機,無定法故。假使只看《楞嚴》,見勢至不入圓通,而不廣覽稱讚淨士諸經,便謂念佛不足尚矣。只看達摩對梁帝語,見功德不在作福,而不廣覽六度萬行諸經,便謂有為福德,皆可廢矣。喻如讀醫書不廣者,但見治寒用桂附而斥芩連,治虛用參耆,而斥枳朴,不知芩連枳朴,亦有時當用,而桂附參耆亦有時當斥也。是故執經之一義者誤慧命」。
  學佛法的人,文化高者喜看理論深的經典,否則便覺無味;文化低者要看淺近的經典,否則便看不懂,找不著門徑。經典文字有深有淺,各人領會不同。須知法有淺深,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如果沒有系統地看經論,往往看到有講「如來無法可說」、「十地頓超」,也有講不可躐等要循序漸進。乍看覺得彼此有矛盾,莫名其妙。其實只要深入思考就會明白,簡單說一個譬喻:大學、中學、小學各級課本放在一起,初學人看見大學課本,當然比較難懂,但要知道,不是談得高深不對,而是自己程度不及,一時理解不到。
  原來佛陀無定法與人,說的法都是因病與藥,病癒藥廢,醫亦不立。執法亦是病,迷則以藥治病,悟則無病無藥。所謂「如來無法可說」,是對「健康」人所說的。病好了何需用藥。過河需用筏,到岸不需舟。傳說「阿伽陀」是不死之藥,於今何在?人到死時藥不靈。有為法如是,安得學無為,到達無量壽的境界。話又講回來,你無病,我有病,有的病深,有的病淺,不可諱疾忌醫。為了利益後來有病的人,一切有效的藥方,凡是有用的,要保存下來,文化遺產之所以要被重視,原因就在這裡。
  人自出世以來,生、老、病、死,受「諸行無常」的規律所制約,想什麼辦法去了脫生死的苦厄呢?這是個大問題,先哲於是乎推理、參究,追溯到眾生發生煩惱的原因、生死的根源,了解病根對症下藥。現在我們提出一個要求──學習。求學、實習。學然後知,習然後得到證明。也就是解與行互相結合。先醫好自己的病,同時學醫生,去醫人,為眾生解粘去縛。一句話:「學以致用,自利利他。」
  世尊六年苦行,悟道後說法四十九年。以後經過歷代大德、善知識的闡述,流傳的法寶,甚為豐富,既廣大又精微,值得我們研究、學習。惟是典籍浩瀚,殊非短少時間可能全部了解,而且每個人的機緣,差別很大。除了少數人有條件有機會系統地研經習教,博覽群書以外,大多數的教徒,都是在工作餘暇,邊解邊行,那就起碼要懂得基本知識,才好依法行持。至於成就多少,時間長短,要看各人的精進與否來決定。
  現在舉例說明解行相應。某甲以前是惡口罵人的,因看佛經覺悟惡口不對,立刻知非便改,以後不再惡口罵人了。當下理解,馬上實行,這就稱為相應。但有些惡習是一時不易斷除的,雖有反覆,只要肯懺悔,隨覺隨改就好,最忌知錯不改,那就藥不可治。
  先悟後修,先修後悟,兩種情況都有。解與行,初看是兩回事,做熟了貫串起來,不一定分家。有時先悟解,後實行;有時先實行後悟解。邊解邊行,邊行邊解。息慮忘念,心目開朗。今天對這個問題解行相應了,明天對那個問題可能又不相應。佛教的道理,我們不知道的還多,那就要不斷學習,向前進步,達到覺行圓滿。

原載《法音》一九八三年第二期

自性自度  惟因老和尚

禪宗六祖惠能大師提倡學佛人「各須自性自度」,度自性眾生。他說:「邪來正度,迷來悟度,愚來智度,惡來善度,如是度者,名為真度。」邪正迷悟,愚智惡善,怎樣來衡量判斷呢?佛教認為:貪、瞋、癡三毒為邪,戒、定、慧三無漏學者為正;迷心迷色,悟無所得;愚人自縛,智者解脫;惡事害人害己,善事自利利他。
  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眾生與諸佛,本來平等,不假造作,本無所度。所謂度者,就是要明白心性動態,處理好身與心、心與境的關係,達到恢復自己本有覺性的目的。談到明白心性這個問題,確實不易,心猿意馬,不易調伏。《金剛經》一開始,須菩提便問佛陀:「云何降伏其心?」《楞嚴經》說,狂心若歇即是菩提,「制心一處,無事不辦」。
  古德把調心喻如牧牛。牛在未穿鼻之前,亂碰亂撞,為害莊稼;穿鼻以後,聽牧童牽引,去東則東,去西則西,由不習慣到習慣。經過長時期訓練,終於馴服。離了繩索,也不亂動。牛喻妄心,牧童也是妄心,為了約束妄心,以妄除妄,若執著牧童為真心便錯了。真不立,妄本空,有心做到無心處,無心還隔一重山。牽鼻之繩,法則也,想在正軌道上行走,無法便無準則,有出軌遇險之虞。牛是很有力量的,不會使用它,為害不少,破壞力強;會使用它,利益同樣大。心性亦爾,損益由人運用,轉識成智,換名不換體,佛陀是降心的成功者、過來人、到彼岸的哲學家,所以稱讚佛陀為調御丈夫。
  想消滅妄心是不成的。只有轉變它,轉識成智,轉惡為善,把毒草變成肥料,即將有害的,變成有益的。
  初用心人,念起即覺,覺之即無,能降的心,所降的妄,二俱遠離,人法雙忘,其心應無所住。
  防心如防川,缺堤便成災害。當善念與惡念爭鬥時,看哪一方勝利,如果善念鬥贏,即做善事為善人;惡念鬥贏,便做惡事為惡人了。要好好掌握自己命運。會做人,可以做出很多有益於人類的事;不會做人,成了社會渣滓,甚至淪為罪人,可不懼哉!
  各人自心有個「韋馱菩薩」,何以見之?當思想在善惡歧路口,將要越軌的時候,趕快提起正念,護持正法,不使惡事得逞,即此一念,便是「護法韋馱」之功。經常提撕,受用無盡。「護法」有所謂外護、內護之別。有人指點我迷津,使我迷途知返,成就我道業,幫助我物資者,是為外護也;自己內心不被惡念邪見迷惑,降伏妄想,堅持正道,此心中護法,是為內護也。
  身與心,是互相影響的。試看,身有病,則心生煩惱。反之,若內心不正,出了錯主意,就會使身做惡事,口出惡言。由此可知,處理好身與心的關係,有著何等重要!學佛者都知道,人身是地水火風(四大)、色受想行識(五蘊)的幻合,無有實體。四大調和,則身體健康;不調,就會生病。而病從口入,往往是吃錯東西,冷熱不調,或有其它原因而致病。想卻病延年,必須講求衛生,善於調節起居飲食,而且要多勞動,使血脈流通,安排好作息時間,做到有勞有逸。
  有人說,身體是個臭皮囊,幻質匪堅,諸行無常,終歸老死,不要當作寶貝。誠然,應當看得破,放得下。但另一方面,又要提得起。發菩提心,借此色身,來修六度萬行,莊嚴國土,利樂有情,對人類多作貢獻,這是相反相成的哲理。
  因怕老病死苦而來學佛法的人,以為佛法可以替他除苦。誰知佛法教人自性自度,各除各的苦。學了佛法多少年,方才明白,自己不度自己,誰也沒辦法。因為佛陀無法與人,無法向人說,教人自性自度,度一切苦厄,這就是無法中的法。
  書至此,有同參見文稿大笑曰:「禪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無這許多囉嗦。」我說:《宗鏡錄》云:「修習空花萬行,安坐水月道場,降伏鏡裏魔軍,大作夢中佛事。」然則我所談的,不過是「空中鳥遺跡」耳。

原載《法音》一九八三年第四期
鄺傅溥居士等印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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