竄寮記
十五歲受具足戒時,母親趕了幾十里的路,前來探望我。我趁著晚自習時間,到女眾寮房與母親相見。不多久,「開大靜」的時間到了,母親不忍我離去,淚流滿面,我只好留下來安忍她。當糾察師前來巡寮時,比丘尼們想了一個辦法,將我藏在母親的被窩裡過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正慶幸昨晚沒被發覺時,糾察師向女眾開堂和尚──月基法師報告:「昨晚今覺(我當時的法名)沒有回寮睡覺。」我一聽,慘了,不知會不會將我遷單處分?這時月基法師機智地回答:「他啊!他昨晚在我那裡。」糾察師聞言,知趣而回,我當下真是感激莫名。
為了感念月基法師的一句話,一九五四年,當我聽說他在香港無人接濟時,我想盡方法,將他迎接來台。當年我參與籌建高雄佛教堂,落成後,也推舉他為住持。乃至在他晚年多病時,我幾次半夜三更送他就醫,付費照顧,直至終老。
他,可能不知道幾十年來我對他那麼恭敬孝順的因緣。
返回自然
多年前,信徒送依嚴法師一隻九官鳥。依嚴法師將牠養在寮房外面的籠子裡,取名為「阿官」。
「阿官」和普通的九官鳥一樣,全身羽毛漆黑,一雙眼睛見了人總是不住地上下打量,一點兒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但是在法水的滋潤下,幾個月後的「阿官」,令人刮目相看,見到有人來了,牠總是撲著雙翅,伸長脖子,歡歡喜喜地打招呼:「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在舉行法會期間,牠經常挺起胸膛,英姿煥發,高聲地喊著:「各位護法信徒!大家好!歡迎你們來佛光山禮佛。」其發音標準宏亮,絕不亞於正式的廣播員。
至於佛門課誦裡,大家耳熟能詳的「爐香讚」、「三皈依」等讚子,牠都能朗朗上口,唱得有板有眼。
住眾對牠真是疼愛有加,只要經過牠身邊,都忍不住多逗牠兩下。
可惜好景不常,有一天下午,依嚴法師發現鳥籠竟然是空的,他急得到處尋找。偶然聽到空中傳來兩聲熟悉的「阿彌陀佛」,他抬頭望見樹梢上的「阿官」與他點頭示意,彷彿是在道別,然後就展飛走了。這麼一隻有慧根的鳥兒離開,大家的心裡不免悵然,依嚴法師尤其難過得食不下嚥,多少人勸他都沒有用,我知道了以後,對他說:「鳥,本來就是以大自然為家的,『阿官』雖然會講話,但是不一定只講給人聽,能夠為眾生說法不是更好嗎?所謂『久在樊籠裡,復得返自然』,我們應該為牠高與才對。」
依嚴聽了這些話,臉上才露出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