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佛陀在憍薩羅國遊化,住在首都舍衛城祇樹給孤獨園。
當時,恆河中游的憍薩羅國,由波斯匿王統領,國勢強盛,包括位於該國北方的迦毘羅衛國(佛陀的祖國)、南方的迦尸國等鄰國,都臣服其下,成為他的附庸國,儼然是一方之強權。而摩竭陀國從阿闍世王繼位後,講求武功,也不斷地出兵征討鄰國,成為恆河下游的一大強權。於是,憍薩羅國與摩竭陀國遂成為相鄰而對峙的兩大強權,兩國經常有利益衝突而交惡,交戰不斷。
這一次,阿闍世王揮兵攻入西鄰的迦尸國,而身為保護國的統領波斯匿王,則從北方出兵馳援,雙方在迦尸國大戰,結果,波斯匿王大敗,狼狽地連隨從都失散了,獨自駕車逃回首都王舍城。到王舍城乞食的比丘,知道了這個情況,回來告訴了佛陀,佛陀因而說:
「戰勝增怨敵,敗苦臥不安,
勝敗二俱捨,臥覺寂靜樂。」
另一次,阿闍世王揮兵直搗憍薩羅國,波斯匿王以逸待勞,大敗了來軍,並且生擒了阿闍世王。波斯匿王念阿闍世王是他的姪子,本來與他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想沒收他的軍備後就放他算了,於是,押著阿闍世王來見佛陀,想聽聽佛陀的意見。佛陀自然是十分贊成,並且說:
「力能破他軍,還為他所壞,
力能侵掠人,還為他所掠。
愚謂為無報,必受於大苦,
若當命終時,乃知實有報。」
按語:
一、本則故事取材自《雜阿含第一二三六經》、《雜阿含第一二三七經》、《相應部第三相應第一四經》、《相應部第三相應第一五經》、《別譯雜阿含第六三經》、《別譯雜阿含第六四經》。
二、佛陀時代的古印度,依《中阿含第二0二經》、《長阿含第四經》、《增支部第三集七0經》、《增支部第八集四三經》的記載,至少有十六國分佈於恆河流域,而憍薩羅國是恆河中游的強權,摩竭陀國是恆河下游的強權。憍薩羅國的波斯匿王是雅利安族白人,雖也敬重佛陀,但那是因為王妃末利夫人為誠敬的佛弟子,隨順夫人的關係,實則是更道地的傳統婆羅門信徒。摩竭陀國的頻婆娑羅王則不是純雅利安族,有東方黃種人血統,依《有部毗奈耶出家事》說,他與佛陀同日生。頻婆娑羅王有二位王妃,一位是波斯匿王的妹妹,一位是北邊黃種人毗提訶族的韋提希夫人,他與兩位夫人都是虔誠的佛弟子。而阿闍世王是韋提希夫人的兒子,雖不是波斯匿王的妹妹所生,但波斯匿王仍認他是姪子。又依《有部毗奈耶破僧事》記載,阿闍世太子弒父篡位,並支持提婆達多叛教,待提婆達多失敗後,就轉而護持耆那教了。
三、本則故事發生的年代,下面幾則資料,可以提供一些判斷:其一,依《大史》所載,頻婆娑羅王十五歲即位,在位五十二年,依此推算則其年壽應是六十七歲,也就是說,阿闍世王即位不會早於佛陀六十七歲以前。其二,依印順法師在《華雨集(三)》〈論提婆達多之「破僧」〉中說:「考釋尊八十歲入涅槃,為阿闍世王八年。」(第三五頁)其三,憍薩羅國在波斯匿王後繼位的是毘流(琉)璃王,該王曾出兵滅釋迦族,佛陀多次勸阻無效。毘流璃王繼位的年代不詳,假設是在佛陀入滅前三、四年,則本則故事可能發生在佛陀七十二至七十六歲間。
四、從本則故事,可以明確地瞭解佛陀對戰爭的態度。打敗仗的一方,下場必然十分悽慘,所以,大家都想求勝。然而,勝利者從此就高枕無憂了嗎?不是的!他得時時面對復仇者的挑戰。戰爭如此,一般的勝負之爭,也是如此。
五、從歷史來看,以暴制暴通常都只有短暫的效果,正是俗話說的「冤冤相報何時了」。
六、佛陀說的兩段話,前段《雜阿含》、《相應部》、《別譯雜阿含》三種譯本意思都相近,故事中採用《雜阿含》本。後段則三種譯本有較大的差異,故事中採用《別譯雜阿含》本,其中,「若當命終時,乃知實有報」,與《雜阿含第一二四四經》中佛陀說的「燃燒法」類似:平時,由身、口、意所犯的惡業,很容易在臨終前一一憶念浮現,而使內心後悔、煩躁不安,佛陀對這種情況以「譬如大山日西影覆」來形容。不得善心命終的結果,也使得來生不善心相續生。
七、關於佛陀的第二段話,《相應部》本的一些片段也有深意,摘錄如下:
「以譏他人者,即得誹己者;
以惱他人者,即得惱己者;
如是業輪轉,奪人當被奪。」
即是說,當譏笑別人時,被譏笑的一方心有不甘,必定會伺機討回公道,反罵回來,這時原來的譏者與被譏者主客易位,進入另一輪的譏、誹之中。惹人惱怒、奪人與被奪的情形也一樣,何時才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