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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道次第論》的修學要領
濟群法師

——2004年春講於戒幢佛學研究所——

我們首先應發心為利益六道一切眾生成就佛道而修學佛法。

  做每一件事情,都是從發心開始。學佛的要領,也在於用心。所謂修行,固然是對行為的修正,但關鍵還在於對心行的調整。所有的修行方法,歸根結底是用來幫助我們調整用心。如果不善於用心,即使遍學三藏、廣修道場、接引無量眾生學佛,也無法使我們直接抵達解脫之彼岸,甚至可以說,與成就佛道了不相干。

  用心,即訓練良好的心行。我們每個人,都有著無始以來形成的用心習慣。仔細分析一下,我們做哪件事不曾用過心?若是沒有用心,便不可能將事情做成。但我們一向關注的,只是做事的結果,卻從未在意自己是以怎樣的心在做。這種忽略,正是所有問題的癥結所在,也是一切眾生至今流轉生死的癥結所在。

  很多學佛者也不例外。他們所關注的,是修了什麼法門、做了什麼功德,如此等等。卻從不曾反省,自己是以怎樣的心在修行。正因為如此,雖然修了幾十年,仍未擺脫原有的用心習慣,擺脫凡夫心的系縛。

  那麼,出家是否就不存在這些問題了呢?不少人出家以後,雖然生活改變了,所做的事情不同了,但用來做事的心卻未曾改變。事實上,這種情況非常普遍。看起來,幾十年都在學佛、修行、弘法,實際上,凡夫心卻有增無減,只不過表現形式有所不同。為什麼出現這樣的結果?正是因為他們在做這一切時,沒有正確的發心。於是乎,表面上看是在學佛、修行、弘法,實際還是在培養貪嗔癡、增長凡夫心。

  所以說,修行的關鍵就在於用心。我們必須徹底改變過去的用心方式,以出離心和菩提心來做事,這才是成就佛道必須具備的心行。當然,菩提心可能無法一步到位。但我們應當時常作這樣的觀修和訓練:做任何一件事,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發心為利益所有眾生而做,為解脫六道一切有情的痛苦而做。

  心行的成就來自於積累,也就是良好習慣的養成。只要我們不斷地如是觀修,菩提心的力量就會念念增長。當菩提心具有足夠的力量之後,便能戰勝凡夫心,消除凡夫心帶來的一切負面作用。

  舍凡夫心,發菩提心,是我們必須明確的修學核心。離開這個核心,即使做得事業再大,經論研究得再深,往往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助長我們的凡夫心。雖然做的是佛教事業,但只是積累了一些福德資糧;雖然學的是佛教典籍,但只是增加了一些佛學知識,對於修行卻是徒勞無益的。

目標:舍凡夫心、成就佛陀的品質

  《道次第》涵蓋了從學佛到成佛的整個修行過程,為我們修學佛法建構了非常清晰的脈絡。論中所展開的層層引導,不僅次第井然,且扎實穩健。我們學習這部論典,應圍繞道次第的要領進行,這就有必要對其作一宏觀的把握。如果我們真正把握了這些核心,學習起來就會事半功倍。在此,我將扼要為大家作些介紹。

  首先,要明確《道次第》所成就的目標,那就是舍凡夫心,成就佛陀的品質。事實上,這不僅是《道次第》的目標,也是整個佛法修學所要抵達的目標。

  1、舍凡夫心
  在無盡的輪回中,推動我們流轉生死的動力,正是凡夫心。它的基石便是無明,並由此導致世間所有的煩惱。然後因煩惱而造業,在造業過程中,凡夫心又得到滋養和增長,如此循環往復。我們擁有什麼?我們現在能感覺到的,唯有凡夫心。在凡夫的世界中,一切都是凡夫心的作用:煩惱、我執、貪嗔癡,皆為凡夫心的顯現。

  凡夫心,屬於佛經中所說的妄識的層面。關於這一內容的闡述,在佛教典籍中佔有相當份量。《阿含經》就比較偏重對妄識的分析,不曾講到真心。而在大乘經論中,唯識宗更是重視妄識分析的典型,並將其歸納為八識、五十一心所,闡述得極為精確到位,故名虛妄唯識系。

  分析妄識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捨棄妄識。那麼,如何才能捨棄妄識?在佛教中,有兩種不同的觀點。

  一是認為妄識必須捨棄,如唯識宗所說的轉識成智。唯識宗有轉依之說,即轉舍、轉得。依唯識宗的觀點來看,生命中有染和淨兩個層面。是我們要捨棄的,則是我們要成就的。從這個角度分析,似乎有著各自截然不同的自體。捨棄染汙的妄識,方能成就清淨的識體。

  一是即妄即真,認為染汙的妄識沒有獨立的自體。換句話說,在妄想生起之處,既沒有根,也沒有去處。事實上,它並未離開真心的作用。所以妄識並不需要捨棄,因為它本來就只是呈現在真心上的影像。當我們以智慧覺照之時,它自然就消歸空性中,了無蹤跡。

  認識到妄心的差別,我們就知道如何去捨棄它了。

  2、成就佛陀的品質
  捨棄妄心,並非修行的最終目的。我們還要進一步成就佛菩薩的品質。

  成佛,便是成就佛陀的功德和品質,成就佛陀具足的慈悲和智慧。如何才能成就這些品質?是通過三大阿僧祗劫的修行逐步積累,還是我們心性中本自具足,只需開發自身寶藏即可?關於這些問題,佛教中也存在兩種不同的觀點。

  如來藏體系的思想,提出佛性、如來藏和真心。認為我們一念的心性,本身就具足無量功德。我們只需將這念心契入實相,就能成就佛菩薩的品質。在佛教中,建立於真心思想體系上的修行,如禪宗、大圓滿、大手印,都是立足於這樣一種見地。也就是說,我們現前的一念心性,與佛無二無別。但對於凡夫眾生來說,我們未顯現所具有的佛性作用,有和沒有是一樣的。在《涅槃經》中,將此比喻為貧女寶藏、烈士額珠等等,雖有若無。而修行的作用,就在於開發它。

  或許有人會感到奇怪,既然我們現前的一念心性與佛無二無別,為什麼現實中的我們又和佛菩薩有著天壤之別呢?那正是因為,我們都生活在凡夫心中。我們只有不斷剔除心行中的種種雜質,發起勇猛的菩提心,並輔以止觀的力量,才能全面開發心性中具足的一切功德。否則,即使像聲聞人那樣斷除了凡夫心,依然不能成就無量功德。

  按照《道次第》的觀點,雖不以如來藏的思想為究竟。但只要通過正確的觀修,同樣可以在短時間內積累佛果的無量功德。菩提心具有無限的特徵,這種無限正是迅速圓滿佛果功德的秘訣所在。任何一件微小的善行,只要我們本著利益一切眾生的無限之心去做,所得的功德便是無限的。正如任何一個數字被被乘以無窮大之後,結果必然是無窮大。所以,如果我們發起真正的菩提心,對一切有情生起無限慈悲,並使心時時處於這種廣闊的無限之中,很快就能圓滿無量功德。

要領:三主要道

  《道次第》的修學目標,即捨棄凡夫心,成就佛陀的品質。關於舍凡夫心,本論主要是通過下士道和中士道的觀修來進行。

  1、發出離心、舍凡夫心
  在《道次第》中,下士道的內容為念死、念惡趣苦、皈依三寶、深信業果;中士道的內容主要是念人天善趣之苦。同樣是念苦,在不同的修學階段,所念的內容卻大相徑庭。下士道的修學,是以圓滿人天善果為目標,故念惡趣之苦,希求人天之樂。而中士道的修學,是以發起出離心為目標,故進一步念人天之苦,因為人天亦非究竟之樂,仍在有漏的三界之內。此外,還應知集,即痛苦生起之因。不僅如此,集的本身也會給我們帶來苦,當然它的側重點在於苦因。知集的目的,在於瞭解煩惱和業的相續。

  我們要不斷思維死亡之苦、惡道之苦,乃至人天之苦,思維煩惱和業給我們帶來的痛苦。這種觀修,有助於我們生起真正的出離心。

  說到出離,首先是出離環境。我們出家,就是對塵世生活的出離。但出離環境並非目的,因為任何境界都沒有實質。我們之所以要出離環境,是因為心對境界的貪著。所以,出離環境是為了幫助擺脫凡夫心對此產生的貪著,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出離凡夫心。

  凡夫心也屬於集的範疇。我們希望出離苦,首先應出離集。知苦,方能斷集。所謂集,就是煩惱、業力,就是生死相續。業力,包括身口意三業。一般來說,偏重於身業和語業,但意業也是不容忽略的。貪嗔癡三毒,就屬於意業的範疇。我們在貪的時候,就造下貪的意業;嗔的時候,就造下嗔的意業;執我的時候,就造下我執的意業。正如《地藏經》所說:閻浮提眾生,起心動念,無非是罪,無非是業。貪的念頭每啟動一次,就造作了一次貪業;再啟動一次,貪業就得到了增長,如是不斷遞增。當然,意業並不都是負面的,同情、關愛、慈悲,也都是屬於意業。

  生命就是無盡的積累。在這種積累中,意業才是根本,身業和語業只是意業的表現。任何善惡行為的生起,皆因意業的參與才有了力量,才會在我們的阿賴耶識中形成種子。如果沒有意業的參與,它所形成的力量是非常微弱的。在戒律中,每犯一條戒,都要考察是有心造作或無心造作。殺生,是有心殺還是無心殺;偷盜,是有心偷還是無心偷,並以此作為判斷是否犯戒的重要因素。這也類似於法律中所考量的動機。

  由此可見,心的參與非常重要。貪一次並不很可怕,嗔一次也並不很可怕。可怕的是,生命中形成了強大的貪心和嗔心。這些心行一旦成熟,將形成巨大的慣性,在未來生命中不斷地主宰我們,促使我們造作種種惡業。修行的根本,就在於將心從貪嗔癡中擺脫出來,使它不受五欲塵勞的系縛。

  在我們的習慣中。貪心生起之時,貪就代表了我們全部的想法,使我們的整個身心毫無保留地投入這種貪婪之中。而嗔心生起之時,嗔就主導了我們全部的情緒,使我們的每個細胞都燃燒著不可遏制的嗔火。

  那麼,貪和嗔能代表我們生命的全部嗎?事實並非如此。當我們的心介入情緒並為之左右時,我們已經感覺不出,情緒只是生命海洋中的一片浪花,並不是大海本身。在自然界中,一片葉子是微不足道的,可當它遮蔽了我們用來觀察世界的眼睛時,它甚至就成了我們的整個世界。我們對情緒的執著,恰恰將它固化為了一片蔽目之葉。

  如果我們具備智慧的觀照,就會看清念頭和情緒的真相,不隨它左右,不受它傷害。因為情緒和念頭只是虛空中的一片雲彩,大海中的一片浪花。而我們的心性,卻是虛空,是大海。如果我們執著一片雲彩,這片雲彩便是一切;如果我們安住於虛空,一片雲彩又算得了什麼?雲卷雲舒,虛空又何曾有過改變?

  具備相應的定力之後,我們還會感覺到,並不是每種負面情緒都會對我們構成傷害。如果我們受到傷害,只是因為心執著其中。這種執著非常強烈的時候,會嚴密、堅固得象一個封閉的器皿。使我們誤以為,這個器皿和充斥其中的情緒,就是我們的本來面目,就是我們能夠擁有的全部。也正因為如此,我們從來都不敢輕易離開這個器皿,從來都捨不得嘗試打碎它,以為那樣我們就會一無所有。事實上,當這個因為執我而構建的器皿被打破之後,我們所擁有的就是無限。或許,這麼說並不準確,因為無限是不能被擁有的。在無限之中,已不再執能和所的對立。

   在學佛過程中,捨棄凡夫心是一項重大任務。佛陀他老人家在許多經教中所談到的空、無常、無我及戒定慧等等,都是幫助我們解決這個問題的最佳利器。這種幫助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是説明我們認識凡夫心的真相,一方面是幫助我們有效地對治凡夫心。

  修行就如打仗一樣。打仗,首先要認識敵人的危害性,其次要瞭解敵人在哪裡,然後要知道如何去對付它,最後還要採取行動,否則知道得再多也是枉然。而修行的困難還在於,所要面對的敵人是如此眾多,包括我們無始以來積累的種種不良習氣,其難度不下於一人與萬人敵。

  如果我們不知道這些,修行究竟修什麼呢?這並不是一個多餘的問題。事實上,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修行究竟在修什麼,究竟要解決什麼問題。如果對修行目標沒有清晰的認識,很可能一輩子的修行都是在成就凡夫心。如果精進的話,成就往往也會更大。我們可以看到很多所謂的老修行,越修脾氣越大,越修我慢越重,越修越自以為是,覺得天下唯有自己真正修行,旁人皆是沽名釣譽之徒,皆是不如法的偽教徒。如果修行修到這樣的境界,不論與解脫道還是菩薩道,都了不相干。因為無論哪一種修行方式,都是為了説明我們去除我執,而非增長我執。

  在《道次第》下士道和中士道的部分,通過對死亡、惡趣、乃至人天之苦的觀修,促使我們不斷地發起精進勇猛之心。唯有捨棄凡夫心,修行才能踏上正道,這一基礎非常重要。很多人認為佛法修行的核心在於空性見,一旦證得空性,所有問題皆迎刃而解,事實並非如此。即使對空性有所體認,也不能最終解決問題,因為通達空性也是為了幫助我們更好地克服凡夫心。見性只是真正修行的開始,之後還要通過修道來鞏固它。我們要知道,凡夫心之根深蒂固,並不會因見道而徹底瓦解。所幸的是,見道能使我們真正具備摧毀凡夫心的力量,然後就能通過修道使其從根本上解體,而不僅僅是被降伏。如果不解決凡夫心,未來生命依然是不能自主。對於這個修行道路上的重中之重,我們決不能因循苟且。

  2、菩提心
  捨棄凡夫心,還將有助於我們發起真實、無偽的菩提心。如果我們沒有深刻意識到人生短暫及惡趣之苦,修行就不易有迫切感,更不會有燃眉之急,自然也難以發起猛利的出離心和菩提心。唯有真正意識到生命無常,畏懼惡道之苦,才會明瞭暇滿人生對修行的重要價值。並進一步推己及人,想到世間千千萬萬的人,雖然得到人身,卻不能很好利用;想到六道一切有情,在無盡生命輪回中都曾是我們的姐妹兄弟,如今卻沉淪於生死苦海,沒有得救之機。我們不斷作這樣的觀修,才能發起廣大的菩提心。所以說,下士道和中士道的觀修,不僅是舍凡夫心的良藥,也是發菩提心的動力。

  成佛,就是菩提心的圓滿成就。整個《道次第》的修學可分為三大要領,即出離心、菩提心、性空見,又稱三主要道。其中,出離心是引發菩提心的基礎。而菩提心則是根本,是總持,是統攝一切的核心。如果以一種修行統攝三主要道的話,那就是菩提心,唯有它可以統攝出離心和空性見。

  以大乘佛教的觀點來看,唯有菩提心才是成佛的不共因。大乘的修學核心,歸根到底就是兩點,一是菩提心,一是空性見。如果以最簡明的方式來概括大乘佛法,無非是這兩大內容。我們的一切修學都應圍繞這兩點,而最終所成就的也無出其右。

  在佛陀所具備的品質中,最主要的就是悲和智,也就是究竟圓滿的慈悲和智慧。這兩種品質,正是依菩提心和空性見而成就。依菩提心,成就佛菩薩的大慈大悲,否則便難以圓滿。阿羅漢雖然追求個人解脫,但並非不具悲心,乃至我們每個人,也都有或多或少的悲憐之心,但這些都不是佛陀所成就的大慈大悲。如何將一念悲憫之心轉換並提升到大慈大悲的境界?唯有依靠菩提心的推動。所以,上士道的整個修行,都是圍繞菩提心的發起和成就。

  大乘經教中告訴我們,有些人可以直接從出離心入道,有些人可以直接從菩提心入道。無論是修學聲聞還是菩薩乘,宗大師在《道次第》中的建構,都具有深遠的指導意義,有助於我們在修行中健康、圓滿地成就。

  3、性空見
  此外,性空見也非常重要。如果通過相應的引導,每個人都能發起菩提心。或者說,我們都知道怎樣在心行上去調整並接近菩提心。但我們所發起的,只是世俗菩提心,它是建立在凡夫心的基礎上。既然是建立在凡夫心基礎上,這樣的菩提心也必然是有限的、不純淨的。

  從世俗菩提心上升到勝義菩提心,需要有個超越的過程。即從有限到無限的超越,從相對到絕對的超越,從凡到聖的超越。突破這些局限,也就是突破凡夫心的局限。如是,方能契入空性,引發勝義菩提心。這個過程需要性空見的指導,佛法中所說的無我、無常、空,都是在幫助我們突破這一局限。

  很多人都會說:我很客觀。事實上,僅以個體經驗為參照,幾乎無法做到百分之百的客觀。我們想到有,即落入有的狀態;想到空,即落入了空的狀態,總之會落入一種。我們所有的想法,都會落入意識的建構中。就象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無法擺脫地球的引力。除非有大於地球引力的力量推動,才能使我們一躍而出、直達雲霄。同樣,如果沒有特殊的善巧方便,我們很難走出凡夫心的軌跡,也無法超越自身的思維。

  空性見的作用正在於此,它可以幫助我們認清凡夫心的真相,幫助我們檢驗自身的修行。否則,我們有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境界後,往往會沾沾自喜,自以為擺脫了凡夫心的作用,乃至證得了涅槃和空性。殊不知,仍是在凡夫心構建的假想中,被其千變萬化的偽裝所蒙蔽。

  古今中外,很多哲學和宗教都在探討宇宙人生的真相,也都自以為掌握了最終的真理。事實上,他們只是將凡夫心建構的自我(當然這個自我非常微細),或者相似的境界,當作法的真實。也就是說,他們仍未能超越凡夫心建構的我執和法執。原因何在?正是因為他們不瞭解空性究竟是怎麼回事。唯有佛陀在悟到宇宙人生的真相後,以緣起的智慧為我們指出了空性見,幫助我們剖析凡夫心的真相,解構凡夫心變現的虛妄世界。一旦認清它們的本來面目,我們才有可能從中擺脫出來。

  由此可見,性空見也是修行的關鍵。當然,並不是唯有性空見才能達到這一效果,並不是唯有《道次第》所提出的中觀見才能達到這個目的。在修學佛法的過程中,很容易落入宗派之見。我個人覺得,《道次第》唯有在這個問題的處理上不夠圓滿。《道次第》關於觀的部分,對唯識、大圓滿和大手印的見都進行廣泛批判。事實上,這些見在修行中也非常好用。

  眾生根基不同,有些人適合從唯識見入,有些人適合從中觀見入,有些人適合從大圓滿的見入。不同的見,都可以説明我們認識凡夫心,然後契入空性,證得中道實相。包括《阿含經》中所說的無常見、無我見,也同樣可以達到相應的效果。所以說,見的作用主要在於是否適合修學者的根基,而不在於它的起點有多高。我覺得,各宗之見都有自身的高明之處。中觀有中觀見的高明,唯識有唯識的高明,不能以偏概全。

  當然,我們現在學習《道次第》,主要是瞭解中觀見。宗大師的中觀見屬於應成派,以《般若經》為最高、最圓滿的經典,並以龍樹、提婆、法稱的中觀論典為依據。格魯的思想,主要是源自深觀和廣行兩大體系。不過,宗大師雖然繼承了以彌勒菩薩為代表的廣行派思想,卻認為這一思想是對《般若經》之隱義進行闡述,因而也是般若思想的組成部分,只是在見上未能究竟了義。對於修學佛法來說,般若的見確實非常重要。在藏地,信眾歷來就有供奉《般若經》的習俗,將之作為一切法的代表。而在漢地,對《般若經》也無比推崇,除三論宗以《般若經》為重要依據典籍之外,天臺和禪宗也極為重視般若見在修行上的指導作用。我們必須明確的是,儘管它很好,但不是唯一的。

建構:三士道

  《道次第》的內容主要由道前基礎和三士道組成。

  1、道前基礎
  我們學習《道次第》,不僅要知道最終目標是什麼,也有必要瞭解修學要領和入道基礎。其中,入道基礎是我們在修學佛法中最薄弱的環節,尤其在現代的學院教育中,我們對法、對法師、對聞法都缺乏應有的恭敬。而缺乏恭敬的直接弊端就在於,我們很容易將社會上的一套習慣帶入佛法修學中,結果是師心自用,盲修瞎練。正因為我們沒有扎實的前行,儘管也聽了很多法,卻不能落實到心行中,不能有所受益。

  在《道次第》關於道前基礎的部分中,有三點是我們必須引起關注並加以實踐的。

  首先是端正聽法和聞法的態度,應以恭敬心如法地聽聞。

  其次是認識到暇滿人生的重要。人身的作用主要體現為三點,即暇滿、利大、難得。得到有暇、圓滿的人身,是修學佛法的必要基礎。所謂利大,即可利用的價值很大,唯有具備這一身份才能學佛修行。人身難得今已得,若不用來成辦大事,或許很快就會失去。失去之後,也就失去了修學佛法的機會。

  第三是依止法。帕邦喀大師為《道次第》所作的科判中,將依止法名為入道根本,可見依止法的重要性。而在漢地,卻始終未能對這一問題引起重視,這也是不少學佛者修學難有長進的重要原因之一。因為佛法是從恭敬中得,有一分恭敬,得一分受益。在極度的恭敬中,我們的心是清淨的,那樣的心才容易和法相應。反之,即使得到了佛法的甘露,卻沒有清潔的法器去盛載,依然被凡夫心所染汙。所以,藏傳佛教將依止法作為重要修學內容,確實有其特殊的意義。《道次第》中所說的視上師如佛、觀德莫觀失等等,也確有其深意,並非盲目崇拜。現代人學佛,缺少的正是這份恭敬和信心。

  依止是入道的根本,一切修行能否成就,關鍵就取決於此。如果沒有依止法,我們往往會自以為是。每個人都是帶著自己的想法來學佛,因而在學習過程中,經常會跟著感覺走。有些同學對《道次第》不太以為然,不肯按部就班地學習,只選擇自己有興趣的經論研讀,結果就出問題了。畢竟你們學習的時間還短,憑感覺難免會走彎路。儘管人生走點彎路也正常,但要付出時間的代價,而一生的時間如此寶貴,容不得我們輕易浪費。

  2、三士道
  《道次第》的殊勝,在於它對修學佛法的整個過程進行了合理建構。佛法是如此博大精深,如果沒有綱領可以依循,很難在短時期內掌握核心內容。

  具備了入道基礎之後,將正式進入道次第的引導。內容為下士道、中士道、上士道。宗大師關於三士道的建構和判攝,也非常合理。漢傳佛教的判教,是將佛陀各個時期的教法作高低和勝劣的區分。但這種判攝往往以自宗為本,唯識的判教,以唯識見為最高;中觀的判教,以中觀見為最高;天臺的判教,以天臺教法為最高;華嚴的判教,以華嚴教法為最高。所以,各宗判教多少都有一點本位主義色彩。

  而《道次第》提出的三士道,主要圍繞從學佛到成佛的整個歷程進行判攝,為學人提供了一個合理的引導。

  以往,大乘經典只講菩薩乘的修行,阿含經典只講聲聞乘的修行。學習聲聞經典,便是修習解脫道;學習大乘經典,便是修習修菩薩道。兩者並未有機地結合起來,甚至多少存在一些相互排斥的現象。在大乘經典中,對小乘多數持貶低的態度,認為其不究竟,或對聲聞的發心進行呵斥,責為焦芽敗種。當然也有部分經典帶有融攝的性質,如唯識經典對此就處理得比較圓融。而在聲聞乘地區,部分人乾脆就不承認大乘。大乘非佛說,並不是今天才提出的,在印度早就出現了這樣的質疑。為了澄清這個問題,早期的唯識論典作了很多說明:一是證明大乘為佛說,一是證明其殊勝於小乘。彌勒菩薩的《大乘莊嚴經論》、《辯中邊論》、無著菩薩的《攝大乘論》,在這方面都做了大量工作。近年來,隨著《阿含》研究的興起,一些學者以現代學術研究的方式來考證佛法,認為大乘是後期發展起來的。這種觀點在歐美、日本和臺灣比較盛行,使大乘非佛說這一古老話題再度浮出水面,並成為教界和學界關注的焦點,並影響了不少學佛者。所以,我們需要足夠的智慧,才能正確看待大乘和小乘。否則的話,接受了《阿含》教法,結果誹謗大乘,由此造下深重的罪業。所學的那一點點,還不夠償還謗法之罪,豈不是太可惜了?而學大乘的人,如果忽略解脫道的基礎,盲目批判小乘,一樣也是學不好的。

  在三士道的建構中,以菩提心統攝整個成佛之道,從人天乘進而解脫道,並最終抵達菩薩道,這個統攝非常合理。佛法畢竟是要面向並度化一切眾生,一個殊勝的法門,應該任何人都可以契入。不論在哪個時代,上根利智畢竟只是極少數。而《菩提道次第論》所建構的這條修行之路,對於任何根基的人都適用,所謂三根普被,利鈍全收。下根之人固然可以受用,上根之人也同樣對機。因為上根利智者,往往會缺乏耐心,不夠勤奮。即使能在善知識指點當下悟道,也要通過不斷修道來克服凡夫心。這就需要共下士道和共中士道的磨礪,不斷地念死、念惡趣苦。如果沒有這種長期的觀修,即使發起菩提心,也難以恒久地保持,甚至到最後被凡夫心取而代之。

  我見到不少根基較好的人,往往自恃無恐,感覺對生死也無所謂,但最後卻被這無所謂害了。所以,利根人同樣需要經歷三士道的歷練。而對於鈍根者,則可從下士道開始入道修行,不會因起點太高而無法契入。下士道圓滿了,就能得到暇滿人身。有了這一保障之後,可以再接再厲,繼續修習中士道、上士道,最終成就佛道。

  另外,對上根利智的人來說,三士道還提供了檢測的標準。很多人修行有了一些心得,就覺得自己見性了,覺得自己就是菩薩了,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呢?《道次第》告訴我們:下士道標準的心行是什麼,中士道標準的心行是什麼,上士道標準的心行是什麼。如果下士道的心行還未達到,卻自以為是上士道的根基,根本就不需要從基礎修起,那不是癡人說夢嗎?

  《道次第》將解脫道和菩薩道的關係處理得非常圓滿。下士道又稱共下士道,中士道又稱共中士道。不同根機的人都能找到成佛修行的契入點而最終圓成佛道。我個人在學習過程中,深切體會到這一建構非常殊勝。具備這個框架後,無論今後學習解脫道還是菩薩道,都能很好地處理並銜接彼此的關係,不至流於片面;也無論我們今後修學什麼法門,道次第都可以為我們打下扎實的基礎。

來源:www.jcedu.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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