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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道白雲(佛陀傳記)12
一行禪師

象後的叫聲

在伽耶山逗留了剛逾一個月,舍利弗和目犍連兩位尊者便返回竹林。比丘見到他們回來,都非常高興。但當他們向兩位尊者問及伽耶山的情況時,舍利弗和目犍連只是報以微笑。數日後,超過三百名比丘從提婆達多的僧團回到竹林。竹林的比丘興奮得不得了,個個都忙著歡迎回巢的兄弟們。四日後,舍利弗尊者作了一次準確的核數,才知道從伽耶山回來的比丘達三百八十之多。於是,他和目犍連尊者一起帶領他們前往靈鷲山謁見佛陀。
  
  站在他的房子外,佛陀看見比丘們由兩位長者弟子領著上山。在靈鷲山上居住的其他比丘,全都從他們的房舍出來,歡迎這群回歸的僧人。舍利弗和目犍連先離開僧群一會,以能與佛陀私聚片刻。他們向佛陀頂禮後,便應邀坐下。舍利弗尊者微笑說道:「佛陀世尊,我們帶了近四百個比丘回來。」
  
  佛陀說:「你們做得很好。告訴我,你們是怎樣令他們回心轉意的?」
  
  目犍連尊者述說:「世尊,我們最初抵達時,提婆達多剛午食完畢,準備給比丘們開示。他似乎很想模彷你。當他見到我們的時候,他表現得十分高興,並請舍利弗到講台上,坐在他的身旁。但舍利弗拒絕了,只和我各坐講台的一邊。提婆達多對比丘說:『今天,舍利弗尊者和目犍連尊者都來到這裡與我們一起。他們都是我昔日的好朋友。讓我藉此機會,請舍利弗尊者給大家作今天的開示。』」
  
  提婆達多轉過身來向舍利弗合掌。師兄於是便接納他的邀請,上前說法。他以極美妙的方法講說四聖諦。所有的比丘都聽得陶醉。但我發覺提婆達多卻在打瞌。他顯然是為近日城裡發生的事疲於奔命。法會還未到一半,他已呼呼入睡了。
  
  我們在伽耶山的個多月裡,曾參加了他們所有的活動。每三天,舍利弗師兄便會給比丘開示一次。他對比丘們的教導,都是肺腑之言。我有一次留意到提婆達多的謀士瞿迦梨在他耳邊細語,但提婆達多卻沒有理會他。我相信瞿迦梨一不定期是想提醒他對我們加以提防。不過,提婆達多卻很高興有舍利弗師兄這樣的人才替他說法。
  
  一天,剛開示完『四念處』的教理之後,舍利弗對眾比丘說:『今天下午,我和目犍連尊者將要離開你們,回到佛陀和他的僧團那裡。親愛的弟兄們,真正覺悟了的大師,就只喬達摩導師一個。比丘的僧團是佛陀成立的。他才是我們的本源。我知道佛陀一定會很歡迎你們回去的。兄弟們,沒有比見到僧團分裂更痛心的事。我一生就只遇過一位真正的導師,而他就是佛陀。我們今天要離開了。但如果你們決定回歸佛陀,請你們前來竹林吧。至時,我們會帶你們往靈鷲山與佛陀見面。』
  
  「那在,提婆達我入了城裡公幹,而一向對我們都有顧忌的瞿迦梨尊者,便站起來抗議。他甚至以粗言辱罵我們,但我們都只當充耳不聞。我們取回自己的衣物,便悄然離開伽耶山,前往竹林精舍。我們在竹林精舍逗留了五天。不到多久,三百八十名比丘便從伽耶趕到。」
  
  舍利弗尊者問道:「世尊,這些比丘有需要再受戒嗎?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在他們正式跟你見面之前,替他們安排一個受戒儀式。」
  
  佛陀說:「不必了,舍利弗。他們在僧眾面前懺悔過失便足夠了。」
  
  兩位弟子鞠躬後,便再與待著的比丘會合。
  
  接著的數天,再有三十五個比丘離開伽耶山。舍利弗尊才為他們舉行過懺過大會之後,便把他們引見佛陀。阿難陀尊者與這三十五位剛回來的比丘暢談伽耶山的情況。他們說,當提婆達多從王捨城回來,發覺近四百名比丘已回到佛陀的僧團時,他怒得臉色發紫。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沒有與任何人說過一句話。
  
  阿難陀問道:「舍利弗和目犍連兩位師兄對你們說了什麼,才使得你們離開提婆達多尊者,而回到佛陀這裡?」
  
  其中一個比丘答道:「他們從沒有說提婆達多尊或伽耶山僧團的一句壞話。他們只是全心全意的說法。我們大都是受戒了只兩年、修行功夫仍未穩固的比丘。當我們聽了舍利弗師兄的開示和受過目犍連師兄的教導後,我們才體會到佛陀的教理是如何的高深奧妙。有舍利弗和目犍連兩位尊者的高德與智慧在我們之中,就如同伸縮陀在我們之中一樣。我們不能不承認提婆達多的口才很了不起,但他與兩位尊者相比,便不可同日而語。舍利弗和目犍連兩位尊者離開後,我們都再作詳細的考慮,才決定回來佛陀這裡的。」
  
  阿難陀問道:「你們離開時,瞿伽梨比丘有何反應?」
  
  「他怒氣沖沖的咒罵我們,但這令我們更堅決要離開。」
  
  一天,佛陀正站在山坡上欣賞著黃昏的景色時,他突然聽到山下有人大叫:「世尊,小心啊!有巨石在你背後滾下!」
  
  佛陀轉頭一看,見到如牛車般大小的巨石正向他滾來。因為山徑的巖古凹凸不平,佛陀一時間很難退避。幸而巨石將滾至佛陀之處時,便被另兩塊大石擋住。可是,那些大石的撞力很猛,導致一些碎石頓時四散。佛陀的足部被其中一塊碎石擊中,血流如泉,把衲衣也染得通紅。抬頭一望,佛陀只見一個人在山上急急逃走。
  
  他的傷口非常疼痛。他把披搭外衣摺作坐墊,放在地上。跟著,他跏趺坐在其上,集中呼吸以能平伏痛楚。比丘們都朝他來。一個比丘喝道:「這一定是提婆達多所為!」
  
  另一個比丘說:「各位兄弟,讓我們分頭四處巡邏山間,以確保佛陀的安全。另再費時了!」
  
  全部比丘都在那兒團團轉,鬧得本來平靜的傍晚沒點安寧。佛陀說:「兄弟們,請別吵鬧。沒有需要這樣嘈吵的。『如來』不需要受保護或看守。請回去你們的房子吧。阿難陀,派周那沙彌前去請戌博醫師到來。」
  
  他們都如佛陀吩咐去做。戌博迦沒拖延,立刻上到靈鷲山,並囑他們把佛陀用擔架抬下山去,前往芒果園。
  
  不到幾天,城裡的人便知道佛陀曾兩次被襲。他們都覺得難以置信,而且感到非常不安。同一時間,他們又獲通告頻婆娑羅王逝世的消息。他們現在才從方面獲悉大王曾被軟禁的事實。人民的心裡,滿是悲憤。他們都以靈鷲山作為他們精神上反抗新王的力量象徽。他們越發對先王哀悼,對佛陀的崇敬便越發加深。雖然佛陀對近來發生的連串事件都保持緘默,但每個人對他的緘默,都十分諒解。
  
  頻婆娑羅王去世時六十七歲。他比佛陀年輕五年。他三十一歲那年,在佛陀的帶導下接受三皈依。十五歲繼位的他,總共在位五十二年。其間,他曾在王捨城被大火燒燬後,重建城都。在他統治之下,摩揭陀一直享受太平,只經歷過一場與鴦伽國的短戰。鴦伽的婆羅提多王戰敗後,鴦伽便有一段時間落入摩揭陀的控制範圍。登位的補庫薩提王,因與頻婆娑羅王交和,兩回便再沒有衝突了。也因為這個原故,補庫薩提王也成為了佛陀的門徒。頻婆娑羅王一向都明白和睦鄰國的重要。他自己與憍薩羅國波斯匿王的妹妹憍薩羅鞞毗公主成親,讓她成為王后。他又從摩達羅與離車兩族迎娶妃妾。他自己的姊姊則嫁給憍薩羅的大王為妻。
  
  頻婆娑羅王為了表示對佛陀的深切敬愛,在宮中的庭園裡建了一個塔來供奉佛陀的頭髮與指甲。塔底四周的香燭長期燃點著,以表示他對佛陀教誨的感恩。他安排一個名叫窣祿摩蒂的宮女專職打理此塔。窣祿摩蒂把塔旁的花劃細心料理,又把四周的台階級打掃,保持清潔。
  
  用巨石襲擊佛陀的事件之後十天,佛陀與幾個比丘在城中乞食時,阿難陀尊者突然見一頭大象衝向他們。大象似乎是從宮中的象房逃出來的。他認出這頭大象叫摩羅祗梨。它的凶悍難馴,是人所共知的。阿難陀沒法明白看管象房的,怎會讓它逃了出來。這時,所有的人都慌忙逃跑。大象揚著象鼻、耳朵和尾巴,直衝向佛陀。阿難陀抓著佛舵手臂,想把他拉開閃避,但佛陀卻一動不動。他屹然而立,氣定神閒。一些比丘在他背後蹲著,另一些則拚命飛奔。人人都尖叫著,呼喚佛陀避開。阿難陀鼓起勇氣,上前站在佛陀與摩羅祗梨之間,就在這時,阿難陀也預料不到佛陀竟會喊出一聲威猛的巨叫。那是往昔在波奈耶伽的羅稽特森林裡,佛陀對像後朋友的叫聲。
  
  聽到此巨叫聲時,摩羅祗梨只離開佛陀不到十尺。它突然停住了。大象四腳跪下,低頭頭,像要向佛陀頂禮一般。佛陀輕撫摩羅祗梨的頭上,然後一手握著它的鼻子,引領它回到宮裡的象房。
  
  眾人都拍掌歡呼。阿難陀微笑。他回想起昔日他和佛陀還是小伙子的時候。年青的悉達多在武術上未適敵手。他的武藝樣樣皆精箭術、舉重、劍術、賽馬等,而今天,佛陀竟能把一頭狂奔亂撞的大象,也馴服得如他的老朋友一樣貼服。比丘和群眾一起隨著佛陀步往象房。抵達時,佛陀給那看管的一記嚴厲的目光,但接著卻用慈悲的語氣說:「『如來』不需要知道誰主使你的放大象出來。但你應該明白這種行為的嚴重後果。數十人,甚至數百人,都可能因此而送命。你要保證再沒有此種情形出現啊。」
  
  那看管的向佛陀跪下,鞠躬作禮。佛陀扶他起來後,便繼續與比丘們乞食。
  
  佛陀與他的比丘,全部都前往參加頻婆娑羅王的葬禮。喪禮儀式莊嚴肅穆。民眾都對失去賢君而感到十分悲慟。各人都紛紛前來給大王致以最後的敬禮。現場有超過四千名比丘。
  
  葬禮完比後,佛陀在戌博迦的芒果園度宿一宵才返回靈鷲山。戌博迦告訴他,在過去的一個月,毗提醯王后都被禁止往訪大王。大王獨自一個人過世。他被發現死去時,是倒臥在他最喜歡的窗前。他呼最後一口氣時,雙眼仍朝靈鷲山的方向望著。
  
  葬禮之後不久,戌博迦帶了頻婆娑羅王與蓮花伐蒂王妃的的兒子,無畏王子,來謁見佛陀。王子要求成為比丘。他告訴佛陀,自他父親死後,他已對榮華富貴的生活不感興趣。他曾多次聽佛陀說法,並且對覺悟之道非常嚮往。他很想過比丘平和清淨的生活。佛陀欣然接受他的請求,讓他加入僧團。


快樂的熱淚

  1、與賢德的善者結交以及避免跌入墮落之途。
  
  2、在對修行有幫助的環境中生活,以建立良好的品格。
  
  3、培養機會讓自己多學習正法、戒律、以及你自己的行業。
  
  4、騰出時間來關心父母和妻兒。
  
  5、與別人分享時間、資源和快樂。
  
  6、盡量找機會去培養美德。不要嗜酒和賭博。
  
  7、學習謙遜、感因和簡樸的生活。
  
  8、找機會親近比丘,以研習大道。
  
  9、一生的生活,都以四聖諦為基本。
  
  10、學習禪修以能消解苦惱憂慮。
  
  佛陀讚美那些在家庭和社會裡都活用教理的在家眾。他特別提到善提婆給孤獨長者,並且說他是個一生致力於創造快樂、服務他人,以及作有意義生活的表表者。善提婆的心量非常深廣,一生都依教奉行。佛陀說,那些比善提婆更多財富的人,他們的快樂,遠遠不及善提婆給予別人的快樂為多。善提婆的妻子富樓那納伽納聽到這裡,已被佛陀對她丈夫的讚美感動得流下淚來。
  
  她站起來,恭敬的對佛陀說道:「世尊,一個有錢人的生活,尤其有很多產業的,通常都是非常忙碌。我認為那些以簡單的職業維生的人,他們的生活會比較適合修行。當我們看見比丘們無家庭妻室,只擁有三衣一缽時,我們都很渴望過簡樸無憂的生活。我們雖然都想活得悠閒一點,但畢竟卻有太多任務纏身。我們應該怎辦?」
  
  佛陀答道:「富樓那納伽納,比丘們也有他們的任務啊。獨身的生活是有需要日夜都專念於戒行之中。一個比丘,把自己的生命奉獻大人。各位在家弟子,『如來』想你們也一嘗比丘的生活。我們就叫此種修行方式『八關齋式』吧。每月兩次,你們可以到寺院來受持此八戒一日一夜。你們要如比丘一般,日中一食。你們又可以行禪坐禪。你們可以全日享受貞潔、覺察、專注、輕鬆、平和與喜悅的僧尼生活。一天過後,你們便可以回到俗家的生活,如常的守持三皈五戒。」
  
  「各位在家弟子,『如來』將會叫比丘安排八關齋式的事宜。它可以在寺院甚或家裡舉行。你們可以請比丘到家裡替你們主持受式儀式,和指點你們當天的修行。」
  
  富樓那納伽納對佛陀這個提議非常滿意。她說:「世尊,請問那八戒是什麼?」
  
  佛陀答道:「不殺、不盜、不淫、不妄語、不飲酒、不穿帶華衣寶飾、不坐臥高軟大床、以及不用金錢。此八戒可以使你們免墮昏沉顛倒。這天只日中一食,會讓你們有更多時間修行。」
  
  眾人都很高興佛陀作出這項提議,讓他們在一些指定的日子裡守持八戒。
  
  十日後,善提婆害裡僕人前來告訴舍利弗尊者,說善提婆的病情突轉惡化。舍利弗於是便叫阿難陀與他一起入城。他們到達善提家裡,看見他在床上臥著。一個從僕拉來兩張椅子給他們坐在床邊。
  
  見到善提婆正受著肉體上的煎熬,舍利弗尊者便建議他觀想佛、法、僧以能減低痛楚。「善提婆居士,讓我們一起觀想佛陀,徹悟的覺者;正法,智慧與慈悲之道;和僧伽,生活在和合覺察之中的高潔團體。」
  
  知道善達婆再活不了多久,舍利弗尊者對他說:「善提婆居士,再讓我們觀想以下的,我的眼睛不是我,耳朵不是我,我的鼻、舌、身、意都不是我。」
  
  善提婆依照舍利弗的指示去做。舍利弗又繼續說:「讓我們繼續觀想,我能見的不是我,能聽的不是我,能嗅的、嘗的、觸摸的、想的都不是我。」
  
  舍利弗又教善提婆怎樣觀想六種意識,我所見的不是我,所聽的不是我,所嗅到、嘗到、觸摸到、想到的,都不是我。
  
  舍利弗又說:「『土』,這樣原素不是我。水、火、空氣、空間和意識等都不是我。我沒有被任何一樣原素抑制或纏縛著。生與死都不能碰我。我笑,因為我從沒有生,也永不會死。生不能使我存在。死也不能使我存在。」
  
  忽然,善提婆哭起來。阿難陀驚見淚珠流下居士的面頰,便問道:「善提婆,怎麼了,你不否因為不能這樣觀想而覺得傷心?」
  
  善提婆答道:「阿難陀尊者,我一點也不傷心。在觀想上,我絕對沒有問題。我是因為太感動而落淚。我有幸侍奉佛陀和比丘超過三十年,但卻從未聽過像信天這樣的高深教義。」
  
  阿難陀說:「佛陀時常都有這樣教導比丘和比丘尼的。」
  
  阿難陀尊者,在家弟子也能明白和修行這些教導的。請你告訴佛陀,希望他也與在家弟子分享這樣的教理。」
  
  當天稍後,善擔婆便去世了。舍利弗和阿難陀兩位尊者,都繼續留在他身邊,替他誦經。給孤獨長者這一個家庭,是其他家庭的典範。他全家的成員都皈依了佛陀,而且更在日常生活中虔修正法。善提婆去世的前幾天,他剛獲悉排行最小的女兒善摩揭陀,在鴦伽與眾人分享教理。她家了一個在鴦伽做官的丈夫,但他卻是追隨那些不穿衣服的異行頭陀的。他每次叫善摩揭陀與他一起探訪頭陀,她都婉然拒絕。過了一段時日,她對佛道的精深理解終於打動了她的丈夫,更替很多當地的人開啟了心窗。


修行的果實

雨季安居即將結束之際,憍薩羅和摩揭陀展開戰爭和消息突然傳來。阿闍世毗提醯子王親自帶領的軍隊,已經越過了恆河,進入了憍薩羅的施法區伽屍。他與屬下將軍的統領的部隊,陣容非常強大,包括了大象、馬匹、戰車、軍備武器和士兵。因為事出突然,波斯匿王未及通知佛陀,便要出發前往伽屍。於是,他吩咐祗陀太子代他向佛陀解釋。
  
  佛陀早已知道,在波斯匿王獲悉阿闍世王把親父殺害以能奪取王位時,他已向阿闍世討回昔日送給頻婆娑羅王在婆羅奈斯國附近的一個地域,以表示對他的不滿。多年來,這個地區為摩揭陀帶來了超過十萬兩黃金的稅徵。為了不願失去這個地區所能帶來的利益,阿闍世王便向憍薩羅宣戰。
  
  舍利弗尊者叮囑所有的比丘與比丘尼都暫時留在捨衛城,因為在激戰中出門,實在太危險了。他又請佛陀也留下在捨衛城,直至戰爭結束為止。
  
  兩個月後,捨衛城的人民接到報訊,獲悉軍隊在伽屍戰敗的壞消息。波斯匿王和他的主將,都被迫退回城都。這時的局勢非常緊張,阿闍世王的部隊日以繼夜的攻城。幸而城都的防守鞏固,捨衛城才不至被攻陷。後來,全靠槃度羅將軍的機智謀略,波斯匿王才得以作出反擊,因而把局勢扭轉。在這次的戰役中,憍薩羅終於獲得大生。阿闍世與他的大將,全都被活擒。超過一千名士兵被俘虜。另有一千多士卒殉戰或逃亡。憍薩羅更充公了他們的大象、馬匹、戰車和軍備。
  
  這場戰役歷時六個月。捨衛城的人民都為勝利而歡騰,大事慶祝。解散了軍隊之後,波斯匿王便前往祗園精舍探望佛陀。他告訴佛陀今次的戰役犧牲慘重,但憍薩羅是在阿闍世王的侵略下,出於自衛而戰的。他又相信阿闍世今次的行動,是受了詭言影響所致。
  
  「世尊,摩揭陀的君主是我的甥生。我是不能殺他的,也不想把陀囚禁。請你教我最明智的處理方法吧。」
  
  佛陀說:「陛下,你身邊都是賢能忠良之士,戰勝實是早可預料的。阿闍世王被詭臣圍繞,無怪他誤入歧途。『如來』建議你待他以摩揭陀國君之禮,並且花點時間,對對甥生的態度提點他。你一定要讓他知道結交忠臣義士與良朋益友誼的重要性。之後,你便可以用正確的禮儀送他回摩揭陀去。你們兩國日後的長期友邦關係,便要視乎你今次是否處理得恰當了。」
  
  佛陀召來一個名戒拔特的年青比丘來介紹給婆斯匿王認識。這個比丘原是頻婆娑羅王其中一個女兒,阿闍世王同父異母的弟弟。戒拔特是個聰明伶俐的青年,十六歲開始,便以在家弟子的身份,跟隨目犍連尊者研習正法。摩揭陀轉政之後,他便請求目犍連尊者給他授戒為比丘。跟著,他便被尊者派往捨衛城,在祗園精舍繼續修學。雖然目犍連尊者深知戒拔特對王位全無興趣。但為免招惹妒忌,他仍認為讓戒拔特遠離阿闍世王會比較安全。
  
  波斯匿王向這年青比丘詢問王捨城的局勢。戒拔特於是便給他報告他離開摩揭陀之前的一切所見所聞。他又告訴大王,曾經有人從摩揭陀前來想剌殺他。但最後,那人反被戒拔特說服而改變初衷。那人後來更成了比丘,住在城外的一個修道中心。波斯匿王聽完後,便告辭回宮了。
  
  不到多久,阿闍世王便釋放,並被送回摩揭陀。波斯匿王欲以愛心來化解仇恨,自願把女兒跋吉羅公主許西給阿闍世王。這樣,阿闍世王便是他的甥生兼女媚了。波斯匿王又答應將波羅奈斯國附近那地域再送給阿闍世王作為女兒結婚的禮物。今次,波斯匿王真是盡了全力依照佛陀的建議去做。
  
  因為戰爭經已結束,比丘和比丘尼都再次上路,四出弘法。波斯匿王下令在城外的郊區興建了一座精舍,定名為「皇家精舍」。
  
  佛陀連續兩年都在祗園精舍安居,其餘的時間也是在這一帶說教正法。他只從來自摩揭陀比丘的口中,才知道一些關於那兒的消息。這些比丘說,自佛陀離開之後,提婆達多尊者已再沒有被阿闍世王重用。那時仍然追隨他的百多名比丘,已經有八十人重回竹林。提婆達多已日漸被人孤立。他最近更患病,因而不能離開伽耶山。自從那戰役之後,阿闍世王沒有探望過提婆達多一次。但他也沒有到過竹林。他只有與其他教派的領袖保持聯絡。不過,僧團在那裡的弘法活動卻沒有被阻礙。摩揭陀的僧俗的二眾,都很渴望佛陀回去。佛陀不在,靈鷲山和竹林都變得非常冷清。戌博迦也等著佛陀回去。
  
  那個冬天,憍薩羅的末迦利王后逝世。波斯匿王甚為悲痛,前來向佛陀請示。王后一向是大王的知己,因而大王對她十分鍾愛。王后又是佛陀的虔誠弟子,深得法要。在大王還未認識佛陀之前,王后已經與丈夫分享她對大道的理解。大王還記得有一次,他作了一個似是凶兆的夢,十分困惱。因他當時堅信婆羅門,於是便請祭師替他以牲畜祭神,以求趨吉避凶。王后當時極力勸陰。她一向都有從旁參政,在解決國家的難題上幫了大王不少。因為她是佛陀其中一個最虔誠的在家弟子,而且喜歡研讀法義,所以她在一個種滿了美麗的柿樹的公園裡,建了一座研法堂。她時常禮佛陀和他的大弟子到這裡主持研討會和說法。她又把會堂公開,給不同教團的主要人物借用。
  
  頓時失去了四十多年的老伴,大王為見佛陀,希望得到一點指示。他靜靜安坐在佛陀旁邊之後,心裡已漸覺平復了不少。他曾依照佛陀的教導,多習禪修。佛陀提醒他上次講及的教理,要多替周圍的人創造快樂。佛陀鼓勵他把國家的法制與經濟改革。他說體罰酷刑與判監處死,都不是撲滅罪行的最有效方法。罪惡與暴行,是飢餓與貧困的結果。要使人民感到安穩,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建立一個健全的經濟環境。給貧困農民配給食物與種植的原料,使他們可以做到自給自足,是很有需要的政策之一。政府應該給小商戶借貸,給工人儲退休金,和給窮苦的家庭免除稅收。對勞工的欺壓必需停止。人人都應該有自由去選擇職業。國家應該提供足夠的訓練機會給技工,以使他們精於自己的行業。佛陀說,一個正確的經濟政策,是應該基於自發性的參與的。
  
  阿難陀尊者因為坐在佛陀旁邊,所以全部談話的內容,他都可以清楚地記下來,日後錄成佛陀在政治經濟上見地的矩吒唐特經。
  
  一天黃昏時份,阿難陀看見佛陀在鹿子母法講堂外坐著。他是背著太陽而坐的。阿難陀感到有點奇怪,因為佛陀一向都是喜歡看日落的。他問佛陀背日而坐的原因時,佛陀說是因為想讓陽光溫暖他的背部。阿難陀於是先替佛陀按摩上背,繼而一直按至雙腳。他一邊按摩,一邊說道:「世尊,我已侍奉你十五年了。我記得你的肌膚,從前是透著健康的光澤的。但現在,你的皮上已有很多縐紋,而且腳上的肌肉,也都又鬆又軟了。哎喲,我還可以數得到你有多少條骨啊!」
  
  佛陀大笑起來。「阿難陀,你活得長久的話,也會變老。幸好我的眼睛耳朵都仍很靈。阿難陀,你有惦念靈鷲山和竹林的樹木嗎?你想再爬上靈鷲山看日落嗎?」
  
  「世尊,如果你想回到靈鷲山的話,請讓我陪你同行。」
  
  那年的夏季,佛陀回到摩揭陀。他不緩不急的步行著,把遙遠的路程分成幾段,中途到各個修道中心探訪。每到一處,他都對比丘開示,又給在家的信眾說法。他沿途經過了釋迦國、未羅、毗提迦族和跋耆族,才越過恆河到摩揭陀。在進入王捨城之前,他在那爛陀停下來探訪那裡的僧團。
  
  竹林和靈鷲山都美麗依然。城都與村裡的人,成群結隊的前來拜見佛陀。一個多月之後,佛陀才有機會應戌博迦之邀,前往他的芒果園。戌博迦在裡興建了一座很大的法講堂,可以容納一千多的比丘。
  
  當他們一起坐在房子外面的時候,戌博迦便訴說佛陀離開後所發生的一切。知道毗蝗醯王后已心情平復,佛陀也感到十分安慰。她現在已轉吃全素,而且更學習禪修。阿闍世王反為在精神上受著極度的折磨。他對父親的死十分內疚,心裡不得安寧。他的精神非常緊張,幾近崩潰。他常被惡夢纏擾,因而不也熟睡。不財教派的醫師與教士,都被召來替他解消此種心理病況。這些教派包括珊闍耶毗羅胝子,阿耆多翅捨欽婆羅。末伽梨拘捨梨,富蘭那迦葉,迦羅鳩馱迦旃延和尼乾陀若提子等。雖然這些教士都盡力而為,以期將來會受到大王的特別護持,但可惜他們全都找不到有效的方法。
  
  一天,阿闍世王與他的妻子、兒子烏達衣巴達和母親毗提醯太后一起晚飯。烏達衣巴達太子已經三歲。但因為大王對他什麼溺愛,以致他寵壞了。吃飯時,太子要求他的小狗也與他同桌作伴。雖然這不是慣常所容許的,但大王這次也破例批准。感到自己似乎有點過份從容兒子,大王對母親解釋:「有狗只同桌吃飯,我也知道是不太雅觀。但小孩硬要這親,我也沒他奈何。」
  
  毗提醯太后答道:「你是因為愛惜你的兒子,才由得他這樣做,這實在不足為奇。你可記得你父王曾因為對你呵護,替你擔心,因此也不能入睡。他抱你到他的枕邊,把你的小手指放進他的嘴裡。跟著,便把你的手指吸啜,以使你的疼痛減輕。他一直這樣,替你吸啜了整整四日四夜,直到惡瘡熟破。這時,他又把膿夜吸去。過程之中,他仍不敢把你的手指從口裡拿出,恐防你的疼痛未有全消。因此,惡瘡的膿液,他都全吞下肚裡。從這次的事伯,你應該知道父親是如何的愛護你了。你現在讓你的兒子與狗同食,也只不過是愛子心切罷了。我是非常瞭解的。」
  
  大王突然又手抱頭,走出房間,再沒有回來吃他未吃完的晚餐了。那夜之後,他的精神狀況更趨惡化。他終於請戌博迦前來替他診治。阿闍世王向戌博迦申訴他的悔疚與內心的折磨,又告訴戌博迦所有的婆羅門和教士都幫不了他。戌博迦只坐著,卻一言不發。大王問題:「戌博迦,你為何不說話?」
  
  戌博迦這才答道:「我只可以告訴你,喬達摩導師才是唯心一可以幫助你的人。你去請示他吧。」
  
  大王一時沒有回應。後來,他自言自語的說:「但我肯定喬達摩導師必定對我仇恨。」
  
  戌博迦不同意他的想法。「別這樣想吧。喬達摩導師是不會憎恨別人的。他是你的父親的導師和好朋友。你去找他,就如同去見你的親父。如果你去見他,你一定會找到內心的安寧。你應該可以因此而補救你所造成的破壞。我的醫術遠遠不及佛陀的醫術高明。他雖然不是一個正統訓練的醫師,但他卻不是醫師中的醫師。很多人都稱他為『大醫師』。」
  
  大王同意會對戌博迦的建議作考慮。
  
  佛陀在靈鷲山逗留了幾個月。他前往區內各修道中心探訪,又答應到芒果園住了一個月。就在這段時間,戌博迦安排了阿闍世王與佛陀的會面。在一個月色優美的夜晚,大王乘著大角,在一列侍從、妃妾和毗提醯太后的陪同下前來。抵達果園的時候,四週一片寂靜。大王頓時感到慌張畏懼。戌博迦迦曾告訴他,佛陀與一千個比丘同在這裡居住。果真的話,怎會是如此悄靜?會是對他故意戲弄?還是戌博迦給他埋伏的陷阱?他對戌博迦直問這是否對他作出的報復。戌博迦大笑起來。他指向法講堂那連圓窗透著的微微燈火。
  
  戌博迦說:「佛陀和他的比丘,此刻都全在裡面。」
  
  大王從大象上下來,進入講堂。他的隨從家眷都尾隨而入。戌博迦指著坐在台上,背倚支柱的人,說道:「佛陀就在那兒。」
  
  大王被這集體注的沉默感動。一千個比丘寧靜地圍繞著佛陀。就是衣袍的摺動聲也聽不到。阿闍世王與佛陀僅曾有數百之緣,因為他一向都沒有跟父親一起參加佛陀的法會。
  
  佛陀請他們坐下來。大王鞠躬後說道:「世尊,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曾在宮中聽過你說話。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究竟是什麼修行的果實,能令千萬的人出家修道以期得證呢?」
  
  佛陀問他有沒有同樣的問過其他的導師。大王說,他曾同樣詢問過許多不同的導師。包括提婆達多。但他始終未有獲得一個滿意的答案。
  
  佛陀說:「陛下,今晚『如來』將會告訴你正法教理的果實,一些可以在當下享用的果實,又可以在未來收割的果實。你不需尋求高遠的答案。你只需要看清楚你手裡持著的芒果。」
  
  「陛下,拿個比喻。一個僕人從朝到晚都要聽隨主人的意思,去滿足他的要求。一天,他問自己:『我和主人都是人。為什麼我要某願被他奴役』?這僕人決定不要再當僕人,而出家去當比丘。他過著貞潔、勤奮和專念的生活。他日中一食,修習行禪坐禪,在生活中的言行都表現著安詳與尊嚴。他變成了一個賢德和受尊敬的僧人。雖然你知道他昔日曾是僕從,但當你現在見到他的時候,你會否對他這樣說:『過來,伙子,我要你從早到晚把我侍奉,全聽我的吩咐。』」
  
  大王說:「世尊,當然不會。我一定不會用這種態度對他說話的。我會恭敬的對他作禮,給他供食,並會保證他受到僧人在法律上應有的庇護。」
  
  佛陀說:「陛下,這就是比丘修行所得的第一個果實。他已從種族、社會以至階級的偏見中解脫出來。他已重獲作為一個人的尊嚴。」
  
  大王說:「好極了,世尊!請你繼續說多一點。」
  
  佛陀又說:「陛下,一個人的尊嚴只是第一果。一個比丘它持二百五十條戒律以能常往於平和之中。沒有守戒的人,比較容易誤入歧途。他們可能會犯欺騙、醉酒、姦淫、邪盜、甚或謀殺等罪行。這種種的行為,都會帶給他們的身心可怕的懲罰,更會在被捕時被嚴刑處分。一個比丘因為守持不殺、不盜、不淫、不妄語和不喝酒,以及二百多條其他的戒律。這樣,他便可以比一般人容易實踐心裡上較自在的生活。這也就是另一個可以在刻下享用的果實了。」
  
  大王說:「真好,世尊!請你繼續吧。」
  
  佛陀說:「陛下,一個比丘只擁有三衣一缽。他從不會怕被賊劫,也絕不需要防夜盜。他可以隨意的睡在樹下,了無憂慮。從恐懼釋放出來的自由,是一種最大的快樂。這又是另一種修行所致的現受之果。」
  
  大王感動得全身顫抖,說道:「很好,世尊!請再說下去。」
  
  佛陀繼續:「陛下,一個比丘過的生活非常簡單。雖然他每天只吃一餐,但他缽裡的食物,卻是來自千百個不同的家庭。他不會追逐利。他只用自己真正需要的東西,別無他求。住在此種無拘無束的自在之中,便是此刻可以享受之果。」
  
  大王又說:「了不起,世尊!請繼續說下去。」
  
  佛陀說:「陛下,如果你懂得怎樣修行呼吸的覺察和觀想,你便可以體驗到修行大道的人那種快樂了。那是禪修的悅樂。一個比丘觀察六根以能降服心性的五種障礙,貪慾、瞋恨、癡迷、怠隋、懷疑。他專注地觀察呼吸以能創造滋養身心的喜悅。這能幫助他在開悟之道上有所進展。感官上所產生的快感,絕不能與禪修而得的悅樂相比。禪悅能費徹身心,消除所有的焦慮、哀傷與悲愁,使行者經驗生命的奇真。陛下,這是當下可享受的最重要修行果實之一。」
  
  大王說:「太奇妙了,世尊!請你繼續。」
  
  佛陀繼續說:「陛下,又因為一個比丘常住於正念而且堅守戒律,他便可以生起正定而洞悉萬法。由於洞悉萬法,他便可見到一切法無常無我之性,因而不再為世法所纏縛。他於是便可以切斷所有有煩惱的纏結,貪念、瞋恨、欲求、懈怠、懷疑、身見、邊見、妄見、邪見和誤以為是正見的錯見。斷除這所有的纏結之後,這個比丘便可證得解脫和自在。陛下,解脫就是真正的快樂,而且是修行的最大果實之一。今晚在這裡坐著的比丘,有些已證得此果。陛下,這是即生可證之果。」
  
  大王讚歎道:「妙極了,世尊!希望你再多說一點。」
  
  佛陀又說:「陛下,由於徹照萬法的實性,一個比丘知道一切法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不是一不是多、不來不去。因為有了這樣的瞭解,一個比丘便不再分別。他以平等心視一切法,全無罣礙。他乘駕著生死的波濤,以救渡眾生出離苦海。他給眾生引見大道,以使他們能一嘗解脫悅樂的滋味。陛下,能夠幫助他人從貪、瞋、癡的迷宮中解放出來,是最大的樂事。這種快樂,是可以從現在伸展到未來的修行極果。陛下,在他的所有接觸中,一個比丘都不會忘記要導人人賢德與解脫之道的重任。比丘不會黨羽參政,他們只會為社會的和平、道德和快樂作出貢獻。修行的果實並不是只為比丘所利樂的。它們也是國家人民可承繼的利業。」
  
  大王站起來,至誠恭敬的合上雙掌。他說:「至尊之師!世尊!你用簡單之詞,卻已把我燃亮了。你已讓我見到正法的真正價值。世尊,你已幫我在迷失中找回正確的方向,將黑暗變為光明。我請求你,世尊,接納我為你的弟子吧,就如你昔日接納我的父母一樣。」
  
  大王俯伏在佛陀面前。
  
  佛陀點頭答允。他請舍利弗尊者教大王與王后念三皈依文。他們讀誦之後,大王說道:「現在已很晚了,請容許我們先行告退,因為明早我還要有早期。」
  
  佛陀再次點頭應允。
  
  佛陀與阿闍世王的會面,對所有在場的人都有利益。大王精神上折磨大為好轉。那夜,他夢見父親對著他微笑,使他感到以往所造的創傷,都得以復原。大王的心性,已全然改變過來,這為他的國民帶來了無限的喜悅。
  
  自此之後,大王常私自往訪佛陀。他再沒有騎象前來,更不需要有侍衛同行。他就知他的父親昔日一般,爬著盤旋山坡的精雕石級而上山。在這些會談之中,阿闍世王向佛陀剖白自己的內心世界,更當著佛陀面前懺悔他過往的罪行。佛陀就視他如自己的兒子一般,提醒大王要親近賢良之士。
  
  安居行將結束之際,戌博迦請佛陀讓他出家成為比丘。佛陀接納他的要求,並給他起了維摩維憍陳納法號。佛陀准許他繼續在芒果園居住。那裡已信有將近二百名比丘。這裡也是佛陀在靈鷲山的意久中受傷後被照顧的地方。這兒的芒果樹長得非常密茂,使精舍的居住環境十分怡人。維摩維憍陳納比丘繼續在這裡種植草藥,以供僧團的比丘享用。


眼裡的星斗

雨季過後,佛陀與阿難陀遍游摩揭陀,在最偏遠的地方停下來,為當地修道中心的僧俗二眾說法。路上,佛陀時會指著優美如畫的山光水色,囑阿難陀尊者細意欣賞。佛陀知道阿難陀多年來只顧對他盡心盡力的侍奉,很可能已忘記了去享受身邊的郊野景色了。
  
  阿難陀侍候佛陀近二十年了。回想起來,他也記得佛陀曾多次指著怡人的景物對他說:「阿難陀,看那靈鷲山多美!」,又或「阿難陀,看那七葉般梨平原多醉人!」。阿難陀又很回味那次佛陀指著綠草圍繞著的金黃稻田,然後提議仿照這個圖案來縫製衲衣。阿難陀體會到佛陀如何懂得欣賞美麗的東西,而卻不為美醜的分別所轉。
  
  接下來的雨季,佛陀回到祗園精舍。那時,波斯匿王正在出遊,所以未有與佛陀接觸。他回來歸,安居已過了一半。大王剛抵步,便立刻前來謁見佛陀,並告訴他自己再不想終日困在宮中。他知道自己年事已高,因此已把很多國務交給可信的重臣處理。他現在只想與三五知己出外遊歷,以能欣賞國內和鄰近國家的美景山色。他到其他國家明,並不希求有隆重的接待儀式。他只是以一個普通旅客的身份前往。他又利用這些出遊的機會,修習行禪。把所有的憂慮置諸腦後,他會在郊野裡踏著悠閒自得的步伐。他告訴佛陀,這些旅程使他的心境清新多了。
  
  「佛陀,我已經七十八歲,與你同年。我知道你也很喜歡在山明水秀的地方步行。不過我的旅遊便不像你的一樣,可以同時為他人服務。你每到一處,都必定停下來給人說教指導。所到之處。你都吉光普照。」
  
  大王向佛陀吐露他在心內埋藏已久的一大悔疚。七年前的一次政變暴亂中,他誤以當時的軍部統領槃度羅將軍為主謀,把他判決處死。幾年後,他才發覺將軍是冤枉的。之後,大王便非常內疚。他盡力替將軍的名聲還回清白,更給他的遺孤豐足的賠償。他又委任他的侄兒,伽羅耶納將軍,成為新一任的軍事統領。
  
  在安居剩下來的日子裡,大王裡每隔一天便前來參加法會和研討法理。有時,他就只是在佛陀旁邊靜坐著。安居終結之後,佛陀又再上路。大王也友好們出外遊歷了。
  
  第二年,佛陀安居後在居樓逗留了兩個星期。跟著,他便沿著河流,南下憍薩羅、波羅奈斯國和毗捨離,然後才回到北部。
  
  一天,在釋迦國內一個叫莫達藍巴的地區時,波斯匿王突然來訪佛陀。原來大王也正在附近,與吠度達巴太子及伽羅耶納將軍同游。因大王聽聞佛陀在莫達藍巴,只需半天時間的行程便可抵達,於是便叫伽羅耶納將軍把馬車駛來。他們一團人前來,還有另三駕馬車一起上路。把馬車停在佛陀居處的園地外之後,大王便與將軍時內。一個比丘引領大王到佛陀在樹蔭下的寮房。
  
  房子的大門閉著。大王緩緩行到六前,整理一下衣裝。他把佩劍和王冠義給將軍,請他先攜這些物件回馬車,然後在外面等候他。跟著,大王才敲門入內。佛陀對大王的出現雖然有點驚奇,但卻非常高興。舍利弗和阿難陀兩位尊者當時也在寮房內。
  
  佛陀請大王在他身旁坐下。舍利弗和阿難陀則站在佛陀後面。很出奇地,大王突然再站起來,然後跪在佛陀的腳下,吻他的雙腳。大王更連續說了幾遍:「世尊,我是憍薩羅國的波斯匿王。我恭敬的向你參拜。」
  
  佛陀扶大王到椅子上坐下,說道:「陛下,我們已是多年的老朋友。為何你要如此禮重?」
  
  大王答道:「世尊,我已年紀大了。我有幾件事想跟你說,不然便未必再有機會了。」
  
  佛陀關懷的對他說:「請你說出來吧。」
  
  「世尊,我對你這位大覺者有十足的信心。我也對正法和僧伽同樣地有信心。我曾認識很多的婆羅門和別教的行者。我曾看著他們修行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之久,而到最後他們也終於放棄了修行,重新墮入沉迷欲樂的生活中。但在你的比丘之中,我就沒有見過同樣的情形。」
  
  「世尊,我見過國王對抗國王、將軍對付將軍、婆羅門與婆羅門門爭、妻子惡罵丈夫、兒女責斥父母、兄弟相爭、朋友不和。但我卻看到比丘們和睦相處,互相尊重,如水乳交融般快樂地生活。這是我從來沒有在別處見過的。」
  
  「世尊,我所到之處,都只見那些修道者滿臉憂鬱與滄桑。但你的比丘望上去則輕鬆愉悅,平和自在。世尊,我所見證的,都使我對你和你的教理很有信心。」
  
  「世尊,我是出自武士階級的國王。我有權將任何人下獄或處死。但我與群臣商議時,仍經常受到騷擾。而你的僧團,就是有千個比丘聚在一起,也沒有半點的聲響打斷你的講話。世尊,這實在難得。你並不需要用權位武力來迫使人們對你尊敬。世尊,這也是我對你充滿信心的原因之一。」
  
  「世尊,我又曾見過那些著名的學者,想以刁鑽的問題難倒你。但當他們聽你說法後,他們都被你感動得目瞪口呆,把所有本來要問的題目都忘記了。他們都只有對你讚歎。世尊,這又加強了我對你的信心。」
  
  「世尊,我宮中有兩個很好的馬伕,名叫伊師提婆和富蘭那。雖然他們都受我俸祿,但他們對我的尊敬,則遠遠比不上對你的。一次,我與他倆一起出遊,途中遇上大風雨。那夜,我們便在一間很小的棕葉蓬下度宿。他們整夜都在談論你的教化。到他們終於睡著時,他們的頭部都向著靈鷲山,而雙腳卻對著我!你沒有給他們糧俸,但他們倒覺得你比我重要得多。這又令我對你和你所教的,都更有信心。」
  
  「世尊,你從前也是練武之人。我們彼此今年都是七十八歲。我想藉著這個機會,對你表達我對彼此這份深厚友誼的感恩。如你允許的話,我現在要請辭了。」
  
  「請便吧,陛下,」佛陀說:「切記好好保重。」
  
  他與大王一起行到門前。當佛陀再轉過身來的時候,他看見舍利弗和阿難陀合著雙掌,默然站著。他說:「舍利弗和阿難陀,剛才波斯匿王已表達了他心底裡對三寶的敬仰。請讓其他人一起分享他所說的,以使他們的信念也增強。」
  
  一個月後,佛陀回到靈鷲山,抵步後不久,他便接獲兩宗壞消息。波斯匿王已在一些動盪的情況下辭世。目犍連尊者在竹林外,被一些凶悍的苦行才殺害而死。
  
  波斯匿王並不是在宮中安祥而逝的。他是在王捨城一些坎坷的環境下去世的。那天在莫達藍巴與佛陀會面之後,大王步回馬車。但奇怪的是,本有四駕馬車停在那裡,那時卻只剩下一駕。他有隨從告訴他,伽羅耶納將軍下令他們全都回到捨衛城。因他持有大王的寶劍與王冠,他便脅令吠度達巴太子回去捨城登位為王,理由是大王已年老衰弱,再不適宜當政了。太子初歸了極力反對。但當將軍揚言要自奪王位的時候,太子便唯有聽從他的意思。
  
  波斯匿王立即前往王捨城,欲找他的甥生兼女婿的阿闍世王求援。一路上,大王都沒有胃口進食,只喝了一點清水。他們很晚才抵達王捨城。為了避免太夜到宮中打擾,大王與隨從便在客店度宿一宵。豈料大王這夜突然不適,就這樣在從僕的臂中猝逝。他的侍從見到大王遭此悲慘命運,也不禁痛哭起來。阿闍世王知道這個噩耗之後,便立刻替大王安排一個莊嚴肅穆的喪禮。葬禮過後,阿闍世王本想派兵討伐吠度達巴的,但卻被維摩維憍陳納比丘,即昔日的戌博迦醫師所勸阻。他說既然吠度達巴是合法的王位繼承人,而波斯匿王又已經去世,這場戰役便可免則名。阿闍世王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於是便打消了出兵討伐的主意,而更遣派使者前去捨衛城,以表示承認新王朝的成立。
  
  目犍連尊者是佛陀最優秀的大弟子之一,與舍利弗和憍陳如不相伯仲。許多的弟子都已入滅,其中包括佛陀最初的五門徒之一的憍陳如。迦葉兄弟和摩訶婆闍波提尼師都已去世。在耶輸陀羅比丘尼過世後不久,羅睺羅比丘也在五十一歲那年辭世。
  
  目犍連尊者一向都以無畏與直言的性格見稱。他常坦言直說,絕不妥協。因為這個原故,他便在僧團以外,樹立了很多敵人。遇害那天,他與兩個弟子一早出外。原來精舍外早已埋伏了殺手。他們甫行出來,殺手們便用木棍襲擊他們三人。因殺手人數眾多,他們沒法抵擋。目犍連的兩個弟子被打至重傷,倒在路旁。他們雖然大聲呼救,但已經太遲了。目犍連尊敬者已返魂無術,而殺手也都逃無蹤了。
  
  佛陀回到靈鷲山時,目犍連尊者的屍體已被火化。他們把尊者的骨灰放進一個小甕,置於佛陀房子的門外。當佛陀問及舍利弗尊者時,比丘們說,他自從目犍連尊者去世後,便一直把自己關在寮房裡。舍利弗和目犍連一向情同兄弟,形影不離。佛陀回來後還沒有稍作休息,便先行到舍利弗的房子去探望他。
  
  他們步往舍利弗的寮房時,阿難陀反覆揣測著佛陀自己的感受。對於突然失去了兩個最要好的朋友,佛陀怎不心碎?現在佛陀前去安慰舍利弗,但又有誰來安慰佛陀呢?佛陀似乎知道阿難陀心裡的疑問,停了下來,望著他說:「阿難陀,人人都稱讚你用功多聞,而且記憶力驚人。但你不要以為這樣便足夠。雖然照顧,『如來』和僧團是很重要,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剩下來的時間,你要精進修行,以能衝破生死。你要視生死為幻象,就你你揉目後所見到眼裡的星斗一樣。」
  
  阿難陀尊者低著頭,繼續默然前行。
  
  第二天,佛陀提議建一個塔來供養目犍連尊者的骨灰。


二千僧袍

一天下午,正當佛陀的在山坡上行禪的時候,兩個比丘用擔架扛著提婆達多尊者到來。這幾年來,提婆達多尊者的健康每況愈下。現在,正處於彌留之際的他,很想再見佛陀一面。追隨他的弟子,只剩下六人。就是他從前最熱烈的支持者,都已在多年前離他而去。他最親密的同僚,窟伽梨伽尊者,也早已因為染上一種怪皮膚病而去世。在伽耶山渡過的晚年雖然是冷清孤寂,但提婆達多倒倒有很多時間去檢討他過去的所作所為。
  
  當佛陀知道提婆達多前來求見,便立刻回到自己的房子去接待他。提婆達多尊者弱得坐不起來。就是說話也是有氣無力。他望著佛陀,很吃力的把雙掌合上,才慢吞吞的說:「我皈依佛陀。」
  
  佛陀將手輕輕放在提婆達多的額上。那天晚上,提婆達多尊者便去世。
  
  正是炎夏,蔚藍的天空裡,找不到一點雲。佛陀行將上路的時候,阿闍世王的使者卻來求見。這位使者名叫婆刪伽羅,是大王的外務大臣。大王派他前來,是想知道佛陀他有意出兵討伐恆河以北的跋耆族國。出擊之前,大王希望知道佛陀他對這個大計的看法。
  
  阿難陀尊者當時站在佛陀背後,替他扇涼。佛陀轉過身來問阿難陀:「阿難陀尊者,你有沒有聽聞跋耆族的人民是否仍有時常聚會,討論政事?」
  
  阿難陀答道:「世尊,我聽聞跋耆族的人民,是常有舉行聚會來研討政局的。」
  
  「那麼,跋耆族是應該會繼續興盛的。阿難陀,告訴我,你知道他們在聚會中,仍是那麼充滿團結和合作的精神嗎?」
  
  「世尊,我聽聞他們都非常合作和團結。」
  
  「那麼,跋耆族是會繼續興盛的。阿難陀,跋耆族的人民仍是那麼奉公守法嗎?」
  
  「世尊,我聽聞他們都嚴守國家的法紀。」
  
  「那跋耆族肯定會繼續強盛。阿難陀,跋耆族的人民是否敬重賢能的領導者?」
  
  「世尊,我聽聞他們都十分尊敬和聽從賢能之士。」
  
  「這樣,他們的國家是必會強盛的。阿難陀,你有聽到跋耆族有姦淫虐掠等強暴罪行嗎?」
  
  「世尊,在他們的國內,全沒有這些暴行罪惡。」
  
  「那跋耆族必然繼續繁盛。阿難陀,你有啊聞跋耆族的國民好好保存先人祖寺嗎?」
  
  「世尊,我也聽說他們是有這樣做的。」
  
  「那跋耆族應該持續繁榮。你知道他們是否仍對已得道的精神導師尊敬、供養以及向他們學道嗎?」
  
  「世尊,他們有繼續尊敬和供養得道的精神導師,更有向他們請教學習。」
  
  「阿難陀,這樣,跋耆族便肯定會持續強盛了。阿難陀,『如來』不久之前曾向跋耆族的大臣宣說能使一個國家興盛的七種習行。這叫『七不退行』。它們就是:會聚商討、團結合作、奉守法紀、尊賢敬能、不暴不淫、保存宗寺和尊師重道。既然跋耆族的國民有繼續行持這七樣行為,這個國家必定會繼續繁盛富強。因此,『如來』認為摩揭陀是很難降服跋耆族的。」
  
  婆刪伽羅大臣說道:「世尊,就是跋耆族的人民只守持其中的一樣行為,他們都會興盛。因此,我也相信阿闍世王很難只靠武力取勝。如果他要成功,必需在跋耆族的領導階層,散播使他們內鬧的種子。多謝世尊的提示。我現在要回去報告大王了。」
  
  婆刪伽羅離開之後,佛陀對阿難陀說:「婆刪伽羅很有計謀。『如來』恐怕總有一天,阿闍世王會兵攻打跋耆族。」
  
  那天下午,佛陀囑阿難陀召集正在王捨城的所有比丘與比丘尼到靈鷲山聚會。當他們在七日後齊集時,總數達二千人。從山上望去,二千僧袍一起在微風中飄揚的景色,實在非常壯觀。
  
  佛陀緩緩的從房子步下,行到僧尼聚集之處。他踏上法講台,遙望僧眾,微笑著說:「諸比丘和比丘尼,『如來』將會教你們防止僧團衰落的七種方法。細聽吧!
  
  「第一,要時常分成小組來研讀正法。第二,不論一起或分開時,都要時常保持團結互助的精神。第三,尊重和守持僧團所訂立的戒律。第四,要尊敬和聽從團中有德行的長者之教誨。第五,要過清淨簡樸的生活而不為貪慾所動搖。第六,珍惜平和安靜的生活。第七,要常住於專念之中。以能達到平和、喜悅與解脫,因而可以在修行的大道上,互相扶持。」
  
  「諸比丘和比丘尼,如果你們都依照這七種方法修行,正法便會發揚光大,而僧團也便不會衰落。一切外來的因素都很難使僧團破裂。唯一可以導至分裂的,就只有僧團內部的不和。比丘和比丘尼,當獅王在山林中死去時,百獸都不敢侵食其肉。唯獨是它自體內的蛆蟲,才會把它全屍毀滅。為了保護正法,你們一定要依此七法而行。絕不要像屍體內的蛆蟲一般,把獅子從內吞食。」
  
  佛陀又提醒僧尼們不要浪費時間於無聊的閒話、過份的睡眠、追逐名聞利養、貪求慾望、興敗德劣品的人在一起、以及自滿於對教理的淺見。他再提醒他們在修行道上必需要注意的七正覺因,忖念、研法、精進、喜得法要、輕安自在、禪定和喜捨放下。他也再一次重覆無常、無自性、不執著、解脫和要降服貪慾的教儀。
  
  這二千名僧尼在靈鷲山逗留了十日。他們睚在樹底、山洞、茅房或山澗附近。佛陀每天都給他們開示。到十日,佛陀便告訴他們,可以回去自己的修道中心了。
  
  僧尼都離開之後,佛陀對阿難陀說:「我們明天到竹林去。」
  
  往竹林後,佛陀和阿難陀離開王捨城,前往很久以前頻婆娑羅王提供給修道者的阿彌巴納僧公園。在前往那爛陀的路上,比丘們一向以來都喜歡在這裡停下來竭息。舍利弗尊者就曾與羅睺羅在這裡住過。佛陀給住在阿彌巴納帝伽的比丘們說教戒、定、慧。
  
  接著,佛陀與一百名比丘同行,一起前往那爛陀。一路上,阿難陀、舍利弗和阿那律三位尊者都緊隨佛陀而行。抵達那爛陀之後,佛陀便在波婆梨伽的芒果園裡休息。
  
  第二天早上,舍利弗尊者在佛陀身邊默默的坐了很久,然後說道:「世尊,我肯定在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沒有一位精神導師可以超越你的智慧和證境。」
  
  佛陀說:「舍利弗,你這樣說,真有如獅吼的勇猛。你可曾與有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精神導師相遇過嗎?」
  
  「世尊,我雖然沒有與三個時代的大師相識過,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知道。我已親近你超過四十十五年了。我曾聽你說法,觀察你生活的方式。我知道你是常住覺察之中。你是你自己六根的主人。你從沒有顯示貪慾、瞋罣、昏沉、不寧和懷疑正法等五種障礙。當然在過去、現在和將來,都會有一些證得一點智慧的大導師,但我相信沒有任何人可以超越你的智慧。」
  
  在那爛陀,佛陀再給比丘們詳細講說戒、定、慧。跟著,他回到波吒厘村,並受到當地的僧俗二眾熱烈歡迎。除了接受他們供養飲食之外,佛陀又給他們說法開示。
  
  翌晨,舍利弗尊者接到母親病重的消息。他母親已過百歲。舍利弗便與沙彌周那起程,前往納羅。
  
  當佛陀和比丘們經過波吒厘村的城門時,摩揭陀的兩位官員,善梨塔和婆刪伽羅在那裡迎迓。他們是阿闍世王派來這裡,希望將波吒厘村改變成為一個大城市的。他們告訴佛陀說:「我們打算將你剛才經過的城門命名為『喬達摩渡頭』。」
  
  連日來的雨水使恆河的水位高漲,以至站在高岸上的鴉鳥,都可以就此垂下嘴巴而得飲河水。佛陀和比丘們分坐五艘林筏渡河。阿難陀尊者一直站在佛陀身旁。他們望過去,可見到毗捨離隔水在對岸。
  
  阿難陀回想起二十五年前佛陀在這岸上受到洶湧人潮的歡迎。那時,毗捨離正為瘟疫所侵。年老幼弱的死者,不計其數。毗捨離最高明的醫師,也不知所措。人們築起祭壇虔心誦經,但也無補於事。最後,他們剩下唯一的希望,就是佛陀。當時的德摩羅總督親往王捨城禮請佛陀到毗捨離一行,以期望佛陀的大德能把厄運扭轉。佛陀答應前去。當時在王捨城送行的,有頻婆娑羅王、王后、宮中的官員的民眾。
  
  佛陀坐船抵達毗捨離時發覺岸上張羅著旗幟、鮮花和祭壇。那裡的居民,簡直當他是救世主,歡呼的聲音,不絕的於耳。維摩維憍陳納尊者,昔日的戌博迦,與幾位大弟子也有同行。佛陀一踏足岸上,突然雷聲震天,大雨傾盆。這是大旱天以來的第一場雨,正好為大家帶來一片清新的氣象和希望。佛陀和他的比丘被領引到俱胝村市中心的一個公園裡。佛陀在那裡講說三寶。之後,佛陀和比丘被邀請前往毗捨離。他們下榻於大林精舍。有賴佛陀的大德以及維摩維憍陳納的醫術,瘟疫開始受到控制,直至最後全消。佛陀這次在毗捨離住了六個月。
  
  阿難陀想到這裡,他們已將近到岸。佛陀上岸上後,便行往俱胝村。他在這裡受到一大群比丘的熱烈歡迎。他給比丘們講說四念處和戒、定、慧。過了幾天,他又再起程前往那提伽。在這裡,佛陀和比丘住在一間名叫那梨聚落的磚造房屋。
  
  在那提伽,佛陀想起在這一帶地方去世的好一些弟子。他想起他的妹妹孫達梨難陀比丘尼、婆羅訶和那提伽比丘、在家弟子伽苦陀、跋陀和須跋特羅,以及多年前給他乳汁的善生。就在這一帶,已經有五十位比丘證得『入流』、『一返』和『不還』的果位。難陀比丘尼證『一返』之果。婆羅訶和那提伽兩位比丘,則證得阿羅漢果位。
  
  對佛、法、僧有信心的弟子,佛陀教他們只需要向自心觀照,便可知道自己是否已入解脫之流。他們是不需要問別人的。他在那提伽又給比丘們說教戒、定、慧。跟著,他又步往阿摩巴利在毗捨離的芒果園。在這裡,佛陀講說對色身、感受、心性和心生之物的觀照。
  
  知道佛陀來了芒果園,阿摩巴利立即前來竭見佛陀。她給佛陀和比丘設宴供養,並在佛食之後請求佛陀讓她受戒為尼。佛陀欣然答應之後,她便她為比丘尼。
  
  佛陀在毗捨離再多次說教戒、定、慧。之後,他便前往貝魯婆村。因為雨季已經開始,於是佛陀便決定在這裡留下來。這是佛陀證道後第四十五次的安居。他囑所有的僧尼都在毗捨離附近的修道中心或親朋的家裡安居。
  
  安居的中段,佛陀突然病重。雖然他非常辛苦,但卻沒有一聲怨言。他只躺臥著,專念的留意著呼吸。起初,他的弟子都擔心他這次一次不起。但後來,他的體力卻慢慢恢復過來,令弟子們歡欣不已。多日後,他更可以自行到房子外坐在椅上。


檀香樹茹

 阿難陀尊者坐在佛陀身旁,輕聲細語道:「我與你一起多年,都從未見過你病得如此嚴重,我實在慌得整個人都像麻木了。我做日常的作務時,變得糊里糊塗,頭腦很不清醒。大家都以為你捱不住了。但我告訴自己,佛陀世尊還未有給我們最後的啟示,他沒可能這樣就進入涅槃的。我就是這樣想著,才不致過度悲傷。」
  
  佛陀說:「阿難陀,你和僧團對我還有什麼要求呢?我已經把全部正法都詳細深入的給你們說教。你以為我還會有所保留嗎?阿難陀,真正要皈依的,是教理。每個人都應該以教理作為自己的皈依。依照教理去生活吧。這樣,每個人便都會成為自己的明燈。阿難陀,佛、法、僧其實都存在在於每個人。覺悟的潛能就是佛,教理就是法,在修行上互相扶持的團體就是僧。沒有任何人可以把你心內的佛、法、僧搶走。就是天崩地裂,我們每個人的自性的三寶都不會被破損的。它們才是我們真正的皈依。當一個比丘投入專念,去觀照他自己的色身、感受、心和心生之物時,他就是自己的海島。他已擁有最真正可皈依的處所。沒有其他人,包括偉大的導師,會比你自己的正念和三寶可以給你更安穩的皈依。」
  
  雨季安居將近完結時,佛陀也康復了很多。
  
  一天早上,舍利弗尊者的侍從,周那沙彌,到來找阿難陀,給他報告舍利弗尊者在納羅入滅的死訊。他又把舍利弗的衣缽和骨灰交給阿難陀。跟著,周那便掩面痛苦起來。阿難陀尊者也低聲啜泣。周那說,舍利弗回到納羅之後,便一直照顧他的母親,直至她去世。給她火葬後,舍利弗便如集他的鄉親,給他們說教正法。他又給他們授三皈依及指導他們怎樣修行。接著,他自己便跏趺蓮坐入滅了。這之前,他已吩咐周那把他的衣缽和骨灰帶回來給佛陀。他又囑周請准留在佛陀身邊侍候。舍利弗尊者更告訴周那,他是刻意先佛陀而入滅的。
  
  阿難陀尊者拭乾眼淚,與周那往見佛陀。佛陀默默凝視著屬於他最出色的弟子的衣缽和骨灰。他沒有說話。跟著,他望上來,伸手輕撫周那的頭。
  
  阿難陀尊者說:「佛字世尊,當我聽到舍利弗師兄的死訊時,我全身都僵了。我的眼睛和腦袋一片模糊。我實在悲痛不已。」
  
  佛陀望著阿難陀,說:「阿難陀,你師兄去世時,有帶走你的戒、定、慧和解脫嗎?」
  
  阿難陀低聲答道:「世尊,這不是我傷心的原因。舍利弗師兄在世時,全然活在教理之中。他教導和鼓勵我們。現在舍利弗和目犍連兩位師兄都已不在,大家都感到很空虛似的。這怎叫我們不倜倀?」
  
  佛陀說:「阿難陀,我曾多次告訴你,有生必有死,有聚合定必有分離。一切法都是無常的。我們不應該被它們所繫。你一定要超越有生死和起滅的世界。阿難陀,舍利弗就像是供應一棵大樹滋養的一枝強莖。那枝莖仍然存在於大樹之中。大樹就是這團修行覺悟之道的比丘。只要你張開眼睛看清楚,你便會見到舍利弗在你自己之內,『如來』之內、眾比丘之內、他所教過的人之內、周那沙彌之內、以及他弘法時經過的每一條道路裡。打開眼睛吧,阿難陀,到處都是舍利弗。不要以為舍利弗已經離開了我們。他現在就在這裡,而且將會永遠存在。」
  
  「阿難陀,舍利弗是個菩薩,一個以愛和慧去引導眾生到覺悟之彼岸的覺者。在眾比丘中,舍利弗被譽為智慧第一。他將會被後世視為有大智慧的菩薩。阿難陀,比丘中有很多如舍利弗般發了大願的菩薩。富樓那比丘、耶輸陀羅比丘尼、善提婆居士等,都是不辭勞苦、誓救眾生的大慈悲菩薩。雖然耶輸陀羅比丘尼和善提婆居士都已經去世,但富樓那尊者仍繼續精勤勇猛地替眾生服務。『如來』想起目犍連尊者,知道他也是勇猛的菩薩,沒有多少人可以與他相比。以簡樸生活見稱的摩訶迦葉尊者,也是代表清劍生活的菩薩。阿那律尊者則是代表著精進勤奮的菩薩。」
  
  「阿難陀,如果世世代代的人都研習解脫之道,這個世界就會繼續有菩薩出現了。阿難陀,對佛、法、僧的信念,就是對未來僧團的信念。將來,一定會有像舍利弗、目犍連、富樓那、阿那律、耶輸陀羅和給孤獨長者的菩薩出現的。阿難陀,你不用為舍利弗師兄之死而悲哀。」
  
  那天中午,在恆河沿岸的烏伽支那村莊裡,佛陀平靜的公佈了舍利弗尊者的死訊。佛陀勸勉各比丘致力於傚法舍利弗,發大願心去救渡眾生。他說:「比丘們,你們要皈依自己,以自己為你們的海島。別再倚賴其他人或物。這樣,你們才不會被悲哀苦惱的巨浪淹溺。你們要皈依正法,以正法為你們的海島。」
  
  一天早上,佛陀與阿難陀到毗捨離乞食。他們拿著食物,到附近的森林裡進食。之後,佛陀說道:「阿難陀,我們應該回到瞻波那寺廟休息一個下午。」
  
  沿途上,佛陀幾次停下來欣賞一些遠景色山色。他說:「阿難陀,毗捨離真是美極了。郁提納廟宇很幽雅。喬達摩伽、薩吒巴伽和多子等廟宇,都非常美麗。我們將會在那裡休息的瞻波那寺廟,也是個很怡人的地方。」
  
  整理好休息的地方給佛陀,阿難陀便到外面修習行禪。他步行著的時候,地面突然在腳下震動。他的身心也感到一陣震盪。他立即回到廟裡,卻見佛陀仍安詳的坐著。阿難陀便告訴佛陀他剛才感覺到的地震。
  
  佛陀說:「阿難陀,『如來』已經作好決定。三個月後,我便將入滅。」
  
  阿難陀尊者覺得手腳都麻木了。他視線一片模糊,腦裡一片混沌。他跪在佛陀腳下哀求道:「世尊,求求你不要這麼快入滅。請你可憐你的弟子。」
  
  佛陀沒有回答。阿難陀重覆哀求了三次,佛陀才說:「阿難陀,如果你對『如來』有信心的話,你便應該知道我的決定是適時的。我說我會在三個月後才走。阿難陀,去召集這一帶的比丘,前來大樹林的大林精舍法講堂。」
  
  七日後,一仟五佰個比丘和比丘尼齊集在林精舍法講堂。佛陀坐在台上。他俯望眾人,說道:「比丘和比丘尼!所有『如來』傳授給你們的,你們都要細心思七研讀、觀察實修、以及親身體證,以能繼續世代的傳承。生活於大道和修行大道,肯定會繼續給眾生帶來平和、喜悅與幸福的。」
  
  「諸比丘和比丘尼,『如來』所教的精髓,都含藏於四念處、四正勤、四精神力、五蘊、七正覺因和八正道。把這些教理研讀、修行、體證和傳承。」
  
  「諸比丘和比丘尼,一切法無常。世法生而後死、起而後滅。你們要用功修行,以得解脫。三個月後,『如來』就要入滅了。」
  
  一千五百名僧尼默然聽著佛陀的說話,直接吸取他的言教。他們明白這將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聽佛陀的說法。知道佛陀要入滅,他們都覺得有點緊張和不安。
  
  翌晨,佛陀又在毗捨離乞食,在森林裡進食。之後,他便和幾個比丘一起離開毗捨離。佛陀轉過頭來,以象後的眼神望著毗捨離城,對阿難陀說:「阿難陀,毗捨離很美。這將會是『如來』最後一次望它了。」佛陀轉過身來。向前望去,佛陀又說:「讓我們前往婆達村。」
  
  那天下午,佛陀在婆達村給三百名比丘講說戒、定、慧和解脫。在那裡休息了幾天後,佛陀又前往摩帝村、阿巴村和南瞻。他在這些地方時,都給比丘們示教。之後,他們抵達豐財納伽羅,在那裡的阿難陀寺廟竭息。很多比丘都特來聽受佛陀的教誨。佛陀告訴比丘們必需自己體證教理。
  
  「每當有人講說教理的時候,無論他們如何自稱來源真確,你們都不要就此相信那是『如來』的根本教義。你們要拿他所說的與經典的戒律比較。如果他所說的不符合經律,你便不要聽從。如果是符合的,你們才可接受行持。」
  
  佛陀繼續前往波婆城,下榻於一個父親是鐵匠的在家弟子周那的芒果園。周那禮請佛陀與他同行的三百比丘到他的家裡受供。周那的妻子和朋友負責招呼其他的比丘,而周那則親自侍奉佛陀。他特別為佛陀烹煮了一味菜色,叫善伽羅摩納婆,是用一種檀樹菇泡製的。
  
  佛陀吃過後,便告訴周那說:「我的周那啊,請你把剩下來的磨菇埋在地下,不要給別人吃。」
  
  吃過飯,佛陀給大說法後,才與比丘們在芒果園休息。這晚,佛陀的腹部絞痛,整夜不能入睡。第二天早上,他再與比丘上路,前往拘屍那。沿路上,佛陀的腹痛加劇,至被迫停在樹底下休息。阿難陀尊者把多出來的僧衣摺她,放在樹下讓佛陀躺在上面。佛陀著阿難陀去取些清水給他解渴。
  
  阿難陀說道:「世尊,這裡的溪水剛有牛群經過。不是等到去迦拘他才喝水吧。那裡的水會比較清甜。到時,我會拿水給你飲用和清潔。」
  
  但佛陀說:「阿難陀,我太口渴了。請你替我現在就拿點水來。」
  
  阿難陀唯有聽從吩咐。他也沒想到,當他把水盛到瓶裡時,本來滿是泥濘的水,頓時變得清徹。佛陀喝過水後,便躺下來休息。阿那律和阿難陀坐近佛陀身旁。其他比丘則圍繞佛陀而坐。
  
  就在這時,一個從拘屍那來的男子剛走過。當他看見佛陀和比丘,他便上前作揖鞠躬。他自我介紹,名叫補庫薩,是末羅族人。他曾是阿羅藍大師的弟子。年青時的悉達多也曾追隨這位大師學道,因此補庫薩已經聽過不少有關佛陀的事跡。他再鞠躬後,便給佛陀奉上兩件新的衲衣。佛陀接收了一件,便囑他給阿難陀尊者供贈另一件。之後,補庫薩便請求被接納為徒。佛陀給他說過一些教理後,便給他授三皈依。補庫薩滿懷高興地謝過佛陀,便請辭離開了。
  
  因為佛陀穿著的衲衣已經染污,於是阿難陀便替他換上新衣。佛陀再次站起來,又與比丘們一起上路,步往拘屍那去。他們抵達迦拘他河岸的時候,佛陀便在那裡沐浴一番,又再喝了一些水。之後,他們來到附近的一個芒果林。他著周那伽比丘把多出來的衲衣摺好,放在地上給他躺下。
  
  佛陀呼來阿難陀尊者,對他說道:「阿難陀,我們在周那家裡的一餐,就是『如來』的最後一餐了。一些人可能會指責周那給我吃如些糟糕的一餐,因此,我想你讓他知道,我一生中最珍惜的兩頓飯,就是我證道前的一餐,和入滅前的最後一餐。他應該為給我供食了其中一餐而感到高興。」
  
  稍作休息之後,佛陀站起來,說道:「阿難陀,讓我們越過屍賴奴伐底河,進入末羅族人的娑羅樹林吧。那個在拘屍那入口處的森林,是非常幽美的。」


你們要精進!

 佛陀和比丘位到達娑羅樹林時,已是傍晚時份。佛陀著阿難陀在兩棵娑羅樹之間稍作清理,讓他在那兒躺下。佛陀側臥著,頭頂向北。所有比丘都圍在他身邊坐著。他們都知道佛陀當夜便要進入涅槃。
  
  佛陀向上望去四周的娑羅樹,對阿難陀說:「阿難陀,看!現在還未到春天,但娑羅樹上已開滿了紅花。你可見到飄下來的花瓣,都落在『如來』和比丘的僧衣上嗎?這樹林真美。你又看到西面天邊那火紅的落日嗎?你可聽到娑羅枝葉在微風中的颼颼聲響嗎?『如來』覺得這些東西全都那麼可愛動人。比丘們,如果你們想使我高興,如果你們想表達對『如來』的敬愛和感恩,方法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要將教理活用,實踐於生活之中。」
  
  這是一個很暖的晚上。烏帕巴納尊者本來站著替佛陀扇涼,但佛陀卻叫他不需要。或話,佛陀是不想他站在那裡遮擋著這日落的美景吧。
  
  佛陀突然問阿那律尊者:「為何不見阿難陀,他到那兒去了?」
  
  其中一個比丘說:「我剛才看見隊難陀師兄在樹後飲泣。他還自言自語地說:『我還未證得任何精神的道果,而師父便要長辭了。一向以來,沒有任何人比我師父更關心我的了。』」
  
  佛陀著這比丘喚來阿難陀。佛陀安慰阿難陀說:「阿難陀,你不要傷心。『如來』時常都提醒你有關一切法的無常性。有生,便有死;有起,便有滅;有聚,便有散。怎可能會有生而無死?有起無而無滅?有聚而無散?阿難陀,你多年來都全心全意地照顧我,竭盡全力地幫忙我,我對你十分感激。阿難陀,你有很大的功德。但你是仍可更進一步的。只要你多一點用功,便可以跨越生死。你是可以證得自由解脫而超越所有煩惱的。我知道你是做得到的,而這將會是令我最快慰的事。」
  
  向著其他的比丘,佛陀說:「沒有人比阿難陀是更好的侍者了。過去曾有其他的侍從把我的衣缽丟到地上,但阿難陀卻從沒這樣。從最小至最大的常務,他都照顧得非常妥善。阿難陀永遠知道我要在何時何地與何人會面,不論是比丘、比丘尼、在家眾、大王、官臣、甚或其他教派的行都有。他把這些會議安排得智巧方便。『如來』相信過去未來,都再沒有一個覺者能找到一個比阿難陀更忠心和能幹的侍者了。」
  
  阿難陀尊者把眼淚抹去,說道:「世尊,請你不要就在這裡入滅。拘屍那只是一個到處都是泥房的小鎮。有很多更適合你入滅的大城鎮,如僧帕、王捨城、撟賞彌、或波羅奈斯國。請世尊你再選擇一處更為適合的地方,讓更多的人有機會可以見你最後一面。」
  
  佛陀說道:「阿難陀,雖然這裡滿是泥房居捨,但拘屍那也是個很重要的地方。『如來』特別喜歡這裡的森林。阿難陀,你見到落在我身上的娑羅花嗎?」
  
  佛陀派阿難陀進入拘屍那,告訴末羅族人佛陀將會在當夜最後一更時分,在娑羅樹叢中入滅。末羅族人知道這消息之後,都立刻趕到森林裡去,其中有一個名叫須跋特羅的苦行者。所有的人都只是依次向佛陀鞠躬頂禮,但須跋特羅卻請阿難陀尊者讓他跟佛陀面談。阿難陀拒絕讓他這樣做。他說佛陀太累了,不宜接見任何人。聽到他們的對話,佛陀便對阿難陀說:「阿難陀,讓須跋特羅行者與我談談吧。『如來』會接見他。」
  
  須跋特羅跪在佛陀前面。他已久仰佛的教化,只是從來都未有機會與佛陀會面。他鞠躬說道:「世尊,我曾聽聞過很多精神導師的大名,如富蘭那迦葉、珊闍耶毗羅胝子、阿耆多翅捨飲婆羅、末伽利拘捨梨、迦羅鳩馱迦旃延和尼乾陀苦提子,我想請問,依你的看法,他們其中有沒有已證得真正覺悟的?」
  
  佛陀答道:「須跋特羅,他們沒有證得覺悟,並不是我們需要談論的。須跋特羅,讓『如來』指導你自己走上覺悟之道吧。」
  
  佛陀給須跋特羅講說八正道。他作結時這樣說:「須跋特羅,有人實踐八正道的地方,便可以找到開悟的人。須跋特羅,如果你依此道而行,你也可以得證覺悟。」
  
  須跋特羅行者頓時覺得心開意解,充滿喜悅。他又請求佛陀讓他受戒為比丘。佛陀囑阿那律尊者即時替他主持受戒儀式。須跋特羅這就成了佛陀最後一位弟子。
  
  剃了頭之後,須跋特羅便受戒和獲贈一件衲衣與一隻乞缽。佛陀這時環顧圍繞他坐著的比丘。他們很多都是從附近的地區前來的,人數將近五百。佛陀對他們講話。
  
  「比丘們!如果你們還有任何難題或疑問,現在就是問『如來』的時候了。請你們把握機會,不要在過後才自責為何今天面對佛陀而沒有問清楚。」
  
  佛陀這樣重覆說了三遍,但都沒有比丘發問。
  
  阿難陀尊者高聲說道:「世尊,真好!我對比丘們很有信心。我對僧團充滿信心。每人都已經對你的法教全部理解。再沒有人對證得大道的教理有任何疑問和難題了。」
  
  佛陀說:「阿難陀,你這樣說,是由於你的信念所致。但『如來』知道的,卻是直接所見。『如來』知道這裡的所有比丘,都對三寶具足信心。這些比丘最低道果的,都已證得了『入流』之果。」
  
  佛陀又默默的望了僧眾一遍,然後說道:「比丘們,細聽『如來』現在要說的話。一切法無常。如果有生,必然有死。你們要精進修行,以證得解脫!」
  
  佛陀合上雙目。他說了最後的遺言了。大地震盪。娑羅花如雨般從天降下。每個人都感到身心顫動。他們知道佛陀已進入了涅槃。
  
  佛陀離開了。一比丘舉起雙手,僕墮在地上。他們高聲哀悼:「佛陀走了!世尊已經死了!世上再沒有正法眼了!我們應該以誰為皈依?」
  
  這些比丘號哭之際,另一些則默然靜坐,觀察著呼吸和靜思佛陀的教誨。阿那律尊者對他們說道:「兄弟們,不要如此痛哭!佛陀世尊的教導,是有生必有死,有起必滅,有聚必有散。如果你們真正瞭解佛陀所教的,便應該停止這樣的騷亂。請你們都正坐起來,細觀呼吸。我們要保持安靜。」
  
  每個人都聽從阿那律的勸告,回到自己的原位坐下。尊者帶領他們誦經。這些內容關於無常、空性、無執和解脫的經文,都是他們已能背誦的。不到多久,氣氛便回復了肅穆莊嚴。
  
  末羅族人燃點起火炬。誦念之聲在黑夜裡迴響著。每個人都專清高注地集中在經文上。經過一段長時間的念誦,阿那律尊者給大家講話。他讚揚佛陀的菌德業績,他的智慧、慈悲、賢行、定力、喜悅與平等心。阿那律尊者說過後,阿難陀尊者又與大家重溫佛陀一生的美事。兩位尊者整夜輪流演說。五百比丘和三百大家眾都默默地聆聽。一批火炬熄滅,另一比又被燃點起來,一直至天亮。


故道白雲

天剛破曉,阿那律尊者對阿難陀尊者說:「師弟,到拘屍那去通知地方官員師傅入滅的消息,好使他們可以開始安排一切。」
  
  阿難陀尊者穿上外衣,入城裡去了。末羅族的官員剛在開會討論要事。當他們獲悉佛陀入滅的消息,都顯得非常惋惜。他們立刻擱下所有要務,以能替佛陀的葬禮作出安排。日上梢頭的時候,全拘屍那的人都知道佛陀在娑羅樹林去世的消息了。許多人都搥胸痛哭。他們怪自己沒有在佛陀入滅前去給他作最後的敬禮。人們帶著鮮花、末香、樂器和布帳來到森林。他們伏在地上,然後將鮮花和末香圍繞著佛陀的遺體擺放。他們在那裡演奏一些特別的歌舞,又把彩色繽紛的布帳在森林裡四處張羅。他們給五百比丘帶來了食物。整個娑羅樹林很快便充斥著節日的氣氛。阿那律尊者不時會敲響大鐘來肅靜大家。接著,他便會引領他們誦經。
  
  連續六日六夜,拘屍那和附近波婆城的民眾都前來供花、上香、跳舞和奏樂。各式的花朵,很快便厚厚的鋪滿了兩棵娑羅樹之間的地上。第七日,末羅的官員都在薰香的水裡沐浴過後,才穿上隆重的禮服,把佛陀的遺體扛到城裡。他們一直穿過市中心,再從東門而出,直往末羅的主廟和摩庫特婆達納廟。
  
  地方長官給佛陀安排了帝王式的葬體。佛陀的遺體被布匹重重的包裹裡,然後被放進一副鐵柩之內。這個鐵柩又再被置於一副較大的鐵柩內。接著,這全部才被放到一大堆的薰香些木上。
  
  燃點柴木的時間到了。正當官員拿著火炬趨前,一個騎著馬的男子趕到,呼喝著叫他們稍候片刻。他告訴大家,摩訶迦葉尊者和五百比丘正從波婆城趕來參加葬體。
  
  原來摩訶迦葉尊者本來仍在瞻波弘法。他在毗捨離獲悉佛陀行將入滅的消息,又知道佛陀朝北而行。於是,他便立刻出發追從佛陀。他每到一處,都有比丘加入他的行死。他到達婆納村的時候,與他同行的人數已多至五百。他們抵達波婆城時,剛巧遇到一個相反方向而來的旅客,襟上插著一朵娑羅花。他告訴他們佛陀已在六日前在拘屍那附近的娑羅樹林入滅。摩訶迦葉的追從隨著這個消息而告終。他帶領著五百名比丘趕往拘屍那。路上,他們又遇上這位騎馬的男子,並得他答應先行前去給阿那律尊者報訊,使大家知道他們正在趕來參加葬禮。
  
  中午時,摩訶迦葉尊者和五百名比丘終於來到摩庫特婆達納寺廟。尊者把僧袍衣腳搭上右肩,合上雙掌,莊嚴肅穆的繞壇三次。跟著,他面對佛陀的靈柩,與五百名比丘一起俯伏在地上。他們第三拜時,柴木堆便被燃點起來。在場的每個人,不論僧俗,都合掌跪下來。阿那律尊者敲志鐘聲,引領大眾一起背誦以無常、空無自性、無執和解脫為內容的經文。經誦和鐘響交織成一片,聲音雄渾莊嚴。
  
  火焰熄滅之後,他們在灰燼上澆上香水。靈柩被打開後,官員把佛陀的遺骨舍利放進一個金甕裡,然後安放在廟中的主壇上。大弟子們輪流守衛著這些佛骨舍利。佛陀圓寂的消息,已在數天前向其他的城鎮的公佈了。因此,鄰近的國家都派了代表團前來弔唁。每國的代表團都被贈送一份佛骨舍利,讓他們回國建塔供奉。這些國家,包括了摩揭陀、毗捨離、釋迦、拘利耶、優那耶、波婆城和毗陀。佛骨舍利分為八份。摩揭陀的人將會在王捨城建塔;離車的人會在毗捨離建塔;釋迦國的人會在迦毗羅衛城建塔;優梨的人會在阿拉伽波建塔;拘利耶的人會在摩羅村建塔;毗陀的人會在毗陀島建塔;而末羅族人則會在拘屍那和波婆城兩地都同時建塔供奉。
  
  所有的代表團都回到各自的國家後,比丘們也回到他們的本區去修行或弘法。摩訶迦葉、阿那律和阿難陀三位尊者,把佛陀的乞缽帶回竹林。
  
  一個月後,摩訶迦葉尊者在王捨城舉行了一次比丘大會,目的是要將佛陀生前的經教和訂下的戒律結集起來。他以修行的次第和在僧團的經驗為標準,邀請了五百位比丘出席。這次大會將會與安居同時開始,但卻會持續六個月之久。
  
  摩訶迦葉尊者是被公認為僧團裡的第四位大弟子,僅次於憍陳如、舍利弗和目犍迦。他以簡樸的生活和謙虛的態度著稱,是佛陀很信賴和愛護的弟子。有一件關於他的事,在僧團裡是人所共知的。二十年前,摩訶迦尊者用幾百塊破布縫僧袍。一次,他把僧袍摺成坐墊讓佛陀坐在其上。當佛陀讚賞坐墊綿軟舒適時,摩訶迦葉尊者便以此僧袍贈送佛陀。佛陀微笑接過後,又把自己的僧袍回贈摩訶迦葉尊者。大家又知道,當佛陀有一次在祗園精舍拈起蓮花,微笑著默然不語時,就是摩訶迦葉尊者給佛陀報以會心的微笑。佛陀的法藏,就此便傳承給摩訶迦葉尊者了。
  
  阿闍世王是這次結集大會的贊助人。由於優婆離尊者一向都被視為對戒律有通達的認識,因此他便被邀請為大會誦戒,以及替大家提供每條戒律初訂時的環境和原因。阿難陀尊者則被邀請來覆述佛陀一生的言教法理,包括每講的時間、地點和因緣。
  
  他們當然沒有期待優婆離和阿難陀兩位尊者能夠全無錯漏。因此,在場的五百位比丘便可幫助互相印證。結集的過程中,所有的戒律被集於律藏(Vinaya pitaka)的名目之下,意思是『一藍律例』。那藍正法的經義則集於經藏(Surta pitaka)的名目之下。這些經典又分為四大類,以內容的主題和長短作別。阿難陀尊者讓大家知道,佛陀曾告訴他日後可以廢除一些輕戒。但當比丘們問他佛陀有否道明是那些輕戒時,阿難陀尊者卻直認當時沒有向佛陀問清楚。經過詳細的商議後,大會決定把所有的比丘與比丘尼戒都全部保留。
  
  他們也記得佛陀曾經表示過,不同意把經典以古典的吠陀文寫出來。因此,所有的經典和戒典都是以原本的阿達磨嘎地語文寫成。大會一致認為日後應該把經典翻譯成其他方言,以方便不同地方的人研讀流通。他們又決定要多增加負責背誦經文的比丘人數,以保障經教能世代流傳。
  
  結集大會終結後,所有的比丘都回到他們各自的地方去修行或弘法了。
  
  縛悉底尊者站在尼連禪河的河畔,細看著流水。對岸的看牛童正準備把水牛從淺水處過河。每個看牛童攜著一把鐮刀和一個藍子,就像四十五年前的縛悉底一樣。他知道這些水牛放草時,小童便會割下姑屍草,把他們的藍子盛得滿滿的了。
  
  佛陀曾在這條河裡沐浴。那棵菩提樹,比從前更壯更綠。縛悉底尊者就在這棵可愛的大樹下過了一夜。這個森林已不再像昔日那般幽靜。這棵菩提樹已成了人們朝聖的焦點,而森林裡的叢野荊棘,也都大部份被清除了。
  
  對於自己是被邀出席結集大會的五百比丘之一,縛悉底尊者非常感恩。他這地已五十六歲了。在修行道最親密的朋友羅睺羅尊者,已於五年前去世。羅睺羅本身,就是誠切精勤的融匯。雖然他是王者之後,但他的生活卻是極盡清淡。他為人謙恭,因此沒有對別人談及他在弘教事業上的功德。
  
  在佛陀從王捨城到拘屍那的最後一程路上,縛悉底尊者也有同行。佛陀臨近入滅的時候,他也在左右。在波婆城至拘屍那的一段路上,縛悉底還記得尊者問佛陀要往那兒去。佛陀只簡單的回答:「我要往北面走。」縛悉底覺得自己明白他的意思。一生以來,佛陀從來沒有想著目的而行。他只是專注地投入每一步之中,享受著目下的一刻。就正如一頭象王子知道自己時限已至而返回故土,佛陀也在他最後的日子裡向北而行。他不需要待抵達迦毗羅衛城毗尼園才入滅。只是朝北而行,已經足夠。對他來說,拘屍那本身,就是藍毗尼園園林。
  
  同樣被對故鄉的一份情懷所驅使,縛悉底尊者也在前一夜回到了尼連禪河的沿岸來。這裡曾是他的家園。他仍然覺得自己就是那十一歲大的看牛童,替別人看顧水牛以能養活弟妹。優樓頻螺村依然如昔。每間房子門前,都種著木瓜樹。稻田仍在老地方,河水依舊細流。水牛仍是由小小年紀的看牛童帶到河裡被洗滌。雖然善生已不在村內,而他的弟妹也都在別處建立了自己的家庭,但優樓頻螺永遠都會是縛悉底的家。縛悉底回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年青的僧人悉達多在林中漫步行禪。他又回憶起村童與悉達多在菩提樹下的多次餐聚。這些過去的影像,都重新活現。當這群看牛童從對岸過來的時候,他會給他們自我介紹。他們每一個男童都是縛悉底。就如他很久以前被賜予一個機會踏足平和、喜悅與解脫之道,他現在也會給這些小童指示這條道路。
  
  縛悉底尊者微笑。一個月前在拘屍那,他曾聽到摩訶迦葉尊者講述他從波婆城起行時遇到的一個叫善跋陀的年輕比丘。善跋陀知道佛陀已入滅時,隨意輕率說道:「老人家去了。我們從此可以自由,再沒有人責罵我們了。」雖然摩訶迦葉尊者對他口出狂言感到驚訝,但他並沒有說什麼。
  
  摩訶迦葉尊者沒有直斥年青的善跋陀,但對阿難尊者這樣一位受敬重的大弟子,他卻一點也不婉轉。本來,結集大會的成員都已認定阿難陀尊者是必需出席的一位大弟子,因為他能夠使經典準確地得以結集。但大會開始前三天,摩訶迦葉尊者卻告訴阿難陀尊者,他正慎重考慮取消阿難陀尊者出席大會的資格。他的理由是阿難陀尊者還未能深得法要,更未有達到真正的體悟。其他的比丘都擔心阿難陀尊者會視此為恥辱而離開,但阿難陀尊者只是退下,繼而把自己關在房子裡而已。他在那裡十分專注地禪坐了三日三夜。就在大會開始那天的早上,阿難陀尊者便證悟了。他在禪坐後回到床上休息時,背問碰觸到睡墊那一刻,便恍然開悟。
  
  那天早上,當摩訶迦葉尊者遇見阿難陀尊者時,他望進阿難陀的眼裡,便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這才告訴阿難陀大會上見面。
  
  縛悉底抬頭,看見白雲在藍天裡飄浮而過。太陽高掛,河畔的綠草在晨光中閃爍著。佛陀在前往波羅奈斯國、捨衛城、王捨城、以及無數的其他地方時,不知道在這條道路上步行過多少次。佛陀的的足跡遍佈,而現在專注踏著的每一步,縛悉底都很清楚自己是重步著佛陀的足跡。佛陀之道,就在他的腳下。佛陀曾見過的白雲,仍在天空裡。每踏安祥的一步,都會令佛陀的故道與白雲得到重生。佛陀走過的道路,就在他的雙腳底下。佛陀已經過去了。但縛悉底尊者仍可以到處見到他的存在。整個恆河流域,都種滿了菩提樹的種子。它們已生出根來,長成茁壯的樹了。四十五年前,沒有人聽說過醒覺之道。現在,到處都可見到穿著僧袍的僧尼。法捨也都四處林立。學士大臣,甚而大王與他們的家屬,都皈依三寶。社會上最貧窮和受壓迫的階層,也從正覺之道中找到皈依。他們都從大道中尋獲生命與精神的解脫。四十五年前,縛悉底是個窮困的『不可接觸者』看牛童。今天,他是一個跨越了所有階級和偏見障礙的比丘。縛悉底尊者曾被帝王的禮敬接待。
  
  誰是這個可以造成如此深遠影響的佛陀?看著那些看牛童在河邊割姑屍草,縛悉底這樣問他自己。雖然許多大弟子都已經不在,但有很多精進得道的比丘仍然健在。這其中大部份還是年輕的。佛陀就像一棵巨大菩提樹的種子。種子已破開來,讓堅定的根抓牢泥土。也許當人們看到大樹時,他們都再見不到種子,但種子仍在那裡。它沒有滅亡。它已變了大樹。佛陀曾教過,沒有一物會從存在而進入不存在的。佛陀改變了形相,但他仍然存在。每個去深入看清楚的人,都會見到佛陀在僧團裡。他們都會在勤奮、慈愛和有智慧的年青比丘中,見到佛陀的存在。縛悉底尊者明白他自己有責任去滋長佛陀的法身。法身就是教理和僧團。只要『法』與『僧』持續鞏固,『佛』便會繼續存在。
  
  望著看牛童從對岸過河到這邊來,縛悉底尊者微笑了。如果他不繼承佛陀任務,給小童帶來平等、喜悅與平和,又有誰會這樣做?佛陀已發起了這種工作。他的弟子理應繼續這樣去做。佛陀所散播的菩提種子,將會繼續在世界的每一角落萌芽。縛悉底尊者自覺佛陀在他的心田里播了萬粒寶貴的種子。他會悉心把這些種子照顧,讓它們長成堅穩強壯的菩提樹。人人都說佛陀死了,但縛悉底卻比以前更能感到佛陀的存在。佛陀存在於縛悉底的身與心。縛悉底到處望去,都見到佛陀,那菩提樹、尼連禪河、綠草、白雲和每一塊樹葉。這些看牛童本身就是佛陀。縛悉底尊者對他們有種特別親切的感覺。他快將會與他們搭訕。也許他們也可以延續佛陀的家業。縛悉底瞭解到,要繼承佛陀的家業,必先要像佛陀一樣細心覺察萬事萬物,專注地踏著平和的步伐,以及時常帶著慈悲的笑容。
  
  佛陀是本源。縛悉底尊者和這些年輕的看牛童,就是源頭分支出來的河流。這些河流所到之處,佛陀都會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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