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ật Học Online

內明雜誌之7-萬里孤魂求援記
馮馮居士

萬里孤魂求援記

未詳、迷失在未來 / 謄錄

觀音菩薩的靈異感應實錄我寫了不少,地藏菩薩的靈異真事則較為不常寫。這一件真事,積壓在心中很久。覺得應該公開一下。雖然這種事迄發稿為止,還未有圓滿的結果。本來打算等到圓滿解決之後才執筆,可是此事的進行現在遭遇到了困難,我已經感到有心無力,無法再進一步給予任何幫助,所以我才改變了主意,提前發表,希望有熱心的讀者伸出援手,幫助這個萬里孤魂。 

事情的最初發生,是在一九八九的盂蘭節之夜,我向來不上寺廟去參加盂蘭法會,因為怕人多太熱鬧,而且,我的出現,由於太罕見,免不了總會或多或少引起羣眾的好奇騷動,圍住我問東問西,或是來看猴子,亂拍猴照,我不喜歡被人拍照、開門見山,說明白一點,我不願免費供人拍照,誰要拍猴照,得先付錢,吾猴見錢眼開,你捐錢給慈濟醫院或其他的真正慈善機構,捐得越多,吾猴越開心,看到大銀碼的捐欵收據,吾猴乃有心情被拍猴照。有人說:你又不是明星,誰要拍你的照。不錯,咱猴不是明星,可也沒招徠拍照,又不是在日月潭山地掛牌陪遊客拍照為生,你要求拍吾猴的醜態,是你求我,非我求你,吾猴雖非奇貨可居,卻也有自尊心,要吾猴出賣相,拿去傳閱,吾猴想想就心酸淚落,怎能不討回代價?倘若有人肯捐鉅款做慈善救苦救難,那麼吾猴亦不妨犧牲,擺個猴星狀態,滋一滋牙,朝你一樂。

基是之故,吾猴乃不再出現於公眾場合,以免無端曝光,將來還能打算登臺義賣為慈濟基金會籌款麼?這是吾猴的苦衷,常常拒絕帶了照相機上門的訪客拍照,尚祈見諒是幸!

一九八九年盂蘭節之夜,寺廟有寺廟法師放大蒙山,吾猴在猴舍也誦地藏本願經,自放大蒙山,年年如是,猴子有何法力?聊盡一點微忱而已,那些遊魂都到佛寺去領食去了,猴舍卻是冷冷清清,真是鬼影都無一隻來領蒙山,可見吾猴心不夠誠,手藝又差,做的素食,連鬼都不願吃!

沒鬼來領,由得它,蒙山仍是照放,自得其樂!都不來領食,管它!俺自家吃!放完了蒙山,看看沒有鬼魂來,倒也樂得清淨,不如再誦地藏菩薩本願經,看它誰願領經的就來結緣吧!

誦經之間,忽然門外花園冉冉出現了一個人影,在門外就向我下拜,時間已是子夜兩點多。 

「怎麼那麼晚才來?蒙山早放過了。」吾猴傳心問之。 

那人影良久不回答,只是不住拜我,又不進來佛堂。 

「你有事求我!為什麼不進佛堂?」 

「馮居士!我是有事求你,你佛堂供奉有韋陀菩薩,光芒太強,我不敢進去怕被銷毀,形神俱滅!」 

「那麼,我出來外面見你!」 

吾猴走出門外,就坐於石階,那人影又再伏地叩拜,並且哭泣,不能成語。吾猴予以視察,也大約看到他的心事。 

「你是來求我助你還鄉的,是不是?」 

「是的!」那人影說:「馮居士,我是來求你助我重返故鄉福州!」 

「你是福州人?廣東話卻講得那麼道地。」

「在廣東黃埔住過幾年,而且我太太是廣東人。」 

「你是黃埔軍校的?」 

「不是,」他說:「我是福州馬尾出身,後來在黃埔海軍基地。」

「原來你是海軍!」

「是的,」他的影像漸漸較為清晰,是一個看來大約四十多歲的胖身材男子,身穿海軍黑呢質制服,袖口有兩條金線,一條較寬,一條較窄,有一條金線圓圈。左肋下挾著一頂海軍白色大簷帽子,他的胖胖臉上笑容可掬。 

「但是你不像在艦上航海的軍官。」 

「你的觀察沒錯,」他說:「我的確不是航海的軍官,我只是一個文教官,一九四九年隨海軍來台灣,我是在海軍機械學校當英文教官的。一九五一年以後,已經因病退役,我在左營海軍總部的聯絡室做編譯工作,不是軍人身份了,是僱用文職身份。後來調到台北海軍總部,最後又到陸軍總部聯絡室,一直到我腦溢血不治身亡為止,我是中風死的。」

「看得出來,」我說:「你一向太愛肉又喝酒!吃了太多太多的肉類,以致膽固醇太高,動脈硬化,終於中風不治,假如你一向吃素,不吃肉,也許現在還活著呢!另一方面來說,也未嘗不是果報,你吃肉,那些動物的屍毒與其他毒素,加上它們的怨恨,在你體內報復你!」 

「這道理我現在才都明白了,」他說:「可惜已經太遲!」他歎息說:「我是一個人隨軍來台,家眷都留在大陸。我又不願另娶來對不起我的太太,我心情當然不好,悶起來,唯有吃吃喝喝,酒是喝得不多,肉可吃得多,賺的薪水,除了付房租,都花在美食上面了,牛肉啦,螃蟹,龍蝦,甚麼都愛吃,那時認為能吃才是福氣,進補才是重要,誰知道害死了自己。可是,你也許不了解,因為你那時還很小,你不會了解一個人單身,在那個時代的苦悶心情,和那個風雨飄搖的時代心態。」 

「我可以推想得出來,」我說:「你們那一代,在那個危難的時代,都會有吃進肚子才是自己擁有的心態。」 

「你說對了,」他嘆息道:「那個時代,很多人都拼命吃館子的酒肉,不像你們這年輕的新一代這樣過安定的日子,還懂得甚麼是膽固醇甚麼是吃肉的危險,我現在懂得,也已經太遲了。」 

「你們那一代,也有懂得養生的,」我說:「也有很多人吃長素,得享遐齡。也有人肯從善如流,一改吃肉的習慣。改為吃長素。例如一位張將軍,他在六十三歲那一年中風,被送中心診所急救,他是我家母的好友,我去中心診所探望他老人家,勸他別再吃肉喝酒,他都聽從了。──他從年輕時代在行伍開始,即以豪飲出名,喜歡大碗高梁酒和大塊滷牛肉,以豪氣著稱,綽號是『活張飛』,袍澤都尊敬他,常和他在一起大吃大喝,酩酊大醉。──可是他竟肯聽從當時一個十多歲的小孩的勸告而戒酒肉,改為吃長素和念佛,後來他活到八十多歲才去世,那時我已經早就移居加拿大多年了。」 

「可惜我從前不認識你!」他說:「也不懂得去研究素食養生之道,你那時還是小孩子呢,我怎會有機會和你認識?我那時便已經五十多歲了,五十多歲,唉,才活了五十多歲呀!我死了以後,悠忽又過了三十年!」

「過去的事追悔不回來了,」我說:「還是談談你現在的事吧!你為甚麼要來向我求助返鄉?難道你以中陰身還不能來去自如嗎?為甚麼竟不能返回你的故鄉?」

「馮居士!你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說:「我來求你,不是求你助我的中陰身。我的中陰身已經返鄉多次了,我是求你助我的骨灰送回故鄉。我三十年托夢求過好多人,其中也有法師,都沒有人相信我,理會我。地藏菩薩叫我來找你,說你熱心慈悲,一定會助我。」 

「你是火葬的?」 

「是,」他說:「因為我信佛教,所以臨終時要求火葬,也盼望有一天,我的太太和兒子會把我的骨灰運回故鄉入厝佛寺的墓地或骨灰塔!」 

「你的骨灰現在何處?」 

「在台北…… 

他說到這裡,他的神色突然慘變,身影淡化,話說不下去了,我要再多問,他已經消逝無踪,只見滿天星斗,殘月斜掛。

這個孤魂,萬里來求援,卻連姓名也未留下,此事很奇怪,莫非只是幻覺?我覺得未宜深信。 

過了三星期,又是深夜,我正在看經,窗外有聲音低聲呼喚: 

「馮居士!馮居士!」 

那人影在窗外出現了,這一次卻是身穿香港衫,顯得胖胖的肚子更胖大,臉上的年齡也老了許多,看來有六十歲左右,臉上發腫,不過,依然笑容可掬。 

「是你!」我說:「上次怎麼跑了呢?」 

「對不起,」他笑著說:「我不是有意逃跑,實在是因為支持不下去!你知道,我最初是信基督教的,到了五十歲才改信佛教,學靜坐,也沒學到什麼,也沒戒吃葷,我死了以後,這麼多年,只靠持念地藏菩薩聖號,得蒙地藏菩薩體諒我生平無大惡,對我加持,使我暫時追它座下,與眾生億萬陰靈在一起,暫時得免輪迴,又暫時得以形神不散。但是,我若離開地藏世界太久,則無法支持而形神俱滅,每一微粒都各隨業力而輪迴,完全失去識力,否則我就完了!就是每次去看我自己骨灰,也只可即去即回地藏世界。」 

「原來如此!」我說:「看來你也還是一個戀屍鬼那!」 

「我還未修到忘我。」 

  他說:「到底也還是個俗鬼呀!還是念著骨灰,念著妻子兒孫!」 

「你上次說骨灰在台北,什麼地方?國軍公墓嗎?」 

「是的,我住過新店,也去住過賀通寺,和承天寺。」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姓名,叫我怎樣去查?」 

「對不起!」他腆靦地笑:「我忘記了,我以為你有天眼通是什麼都看得出的。」 

「我不會看得出人家的姓名,還是請你自報貴姓大名吧!」

「我姓王,三劃王,小名叫美樂。」他說:「海軍有一艘軍艦的名字美樂號和我相同,這是方便你去記住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海軍軍艦的名字。」 

「你去問問老海軍就知道。」 

「老海軍也會有人記得你是誰嗎?」我問:「事涉荒唐,假如我問老海軍,人家不會說我是鬼話連篇?你能提出你仍在的老海軍朋友,讓我好證實一下到底有沒有你這個人嗎?」 

「你去問白熊就知道了。」 

「白熊?」 

「是的,白熊,」他說:「應該說是白熊皮,不過,皮沒有了,只可以問白熊。」 

「白熊是誰?」 

「會有人告訴你的,」他說:「我得走了──我又感覺到支持不住了,必須立刻回地藏世界去,下次再來看你!」 

這一次他又消逝了。以後一個月內再沒有他消息,我剛巧收到台北一位在外交部服務的P小姐打來長途電話。我就拜託她有空為此去查一查問:()福州同鄉會的會員名冊,()海軍總部,()陸軍總部,()國軍公墓、圓通寺、承天寺等各機構,有無王美樂其人。 

這位熱心的女讀者P小組,在大熱天為我到處奔走查詢,後來覆電說:「馮老師,福州同鄉會說只保留五年以內的會員名冊,超過五年以上的已經沒有紀錄,福州同鄉都說沒聽說過有王美樂其人。軍方也說沒有此人的記錄,國軍公墓有兩處,新店和中和鄉圓通寺,都去查問過,都說沒有此人!」

這一來,我的疑惑就更增了,我認為我的兩次都是自己的幻覺,也就不再去理會它。 

「馮居士!馮居士!」有一天深夜,王先生又出現了:「你怎麼不肯幫助我?」 

「我拜託了P小姐去查問,福州同鄉會、海軍、陸軍、國軍公墓、新店、圓通寺,到處都說沒有你這個人的紀錄。」 

「怎麼沒有?」他說:「我的確是存在的呀!」 

「那麼,請告訴我,你到底在那一個公墓?」 

「起先在國軍公墓,因為我沒有親屬在台,治喪是陸軍總部派人做的。後來放在內湖公墓,因為我已不是軍人身份,不能再住國軍公墓,也寄放在圓通寺,先後搬了幾次家,我的遺產,有一輛腳踏車,是我常騎的,我住在竹林路河邊,騎車上班,我還有一隻掛錶,我要留給我小兒子的,還有一些錢,大約值有幾千美元,都由當局代為保管,說要將來返回大陸之後交給我的家屬的。馮居士,勞駕再請你的朋友再去查問一下,把我的骨灰和遺物都送回福建老家去給我的家屬吧!」 

「你老家住在什麼地方?」 

「在福州,很近東門。」 

他一瞬間又消失了,我知道他不能遠離地藏世界,必須趕回去充電。 

這件事令我很為難,依常情而論,就算找到他骨灰我是不能擅自移它的,必須由他的家屬向國府的有關機構申請才可能。最好是由他的妻子兒女出面向台灣申請。可是,他的家屬在那裡呢?大陸經過三四十年的大變動。他們還會住在原處吧?又無姓名地址,我怎樣去找他們? 

我想起來,福建莆田有一座廣化寺,長老是圓拙老法師,已經八十多歲,他是弘一法師的傳人,廣化寺是大陸上唯一最嚴格的律宗道場,圓拙老法師師徒們都是苦行僧,嚴宗戒律,興學弘法,不遺餘力。老和尚自己每月薪金四元人民幣,弟子僧眾每月是二元,他們不化緣,不攀緣,不趕經懺牟利,不應酬。他們自食其力,耕種維生。寺內不辦葷素宴會堂會,也沒有共幹和尚,堪稱為當前全大陸最好道風的寺院之一,這是律宗大師弘一法師的遺規,有口皆碑。

我並不認識圓拙老法師,也沒去過這所寺院,只是心神去過。這是一座破舊的佛寺,並非什麼名山大剎,可是我很尊敬它。我與圓拙老和尚有一函之緣,那是一九八九年初的事。一九八八年,天津工學院機械系教授陳家徵老伯,是一位退休的學者,也是天津佛教會的副會長,他應老和尚禮邀,赴廣化寺的佛學院講學,他在該院開講兩門課程,一是馬鳴菩薩的「大乘起信論」,另一是拙作「太空科學核子物理學與佛理的印證」(天華公司出版)。兩門課都很受學子歡迎,尤其是拙著,吸引了福建各地學人與青年數百人赴課。陳教授來信向我報道詳細情況,說是「轟動一時」,有人滿之患,他稍後又轉來圓拙老法師親筆寫給我一封信。 

老和尚很慈悲,他在簡短的信函中,先稱讚拙著,然後他就婉言規勸我不可再講天眼神通的故事,他以「正信不尚神通」之言來勸我,這是他老人家的善意愛護,我是接受的。不過由於太忙,一直未回覆他,現在我可記起來,欠他這一封致謝函,並且打算請他老人家出面賜助王美樂骨灰返鄉的事。

明知老和尚是正信不尚神通也不會相信我的鬼話,我也還是厚著臉皮寫了信給他,懇求他,我的信是這樣寫的:

「圓拙老法師,你老人家法體康泰,謹此祝禱,數月前收到陳家徵居士轉來你老法諭開示有加,非常感謝。今日此函,一是致謝開示及問候,二是有一事相求。 

大半年以來,有一陰魂先後數次於我誦地藏經時出現向我求助,自稱是原籍福州,一九四九年被國軍徵調赴台灣,後在海軍任上尉教官,大約三十年前因腦溢血病歿於台北,火化骨灰遺物由國軍當局代管。此人自稱姓名為王美樂,在福州有太太及三個子女,在台灣並無妻兒親人,孤魂淒苦,他說是信佛之人,唯有誦念地藏名號,一心只想他福州妻兒迎他骨灰返鄉入厝佛寺皈依佛法,他說在台無人可相求特來求我……(中略),但是我在福州並無認識之人,我想拜請你老代找福州熱心佛教人士或你的弟子,找尋王美樂的家屬出面向台灣當局申請領回王美樂骨灰及遺物,因為只有遺屬才可申請領回,我是外人,不能出面。以上全是實情,尚祈你老與廣化寺各位大德慈悲賜助,使此位佛教徒骨灰得以返故土入厝福州或附近的佛寺墓地,以償其心願,至為感謝!

耑此恭叩法安                        佛弟子培德頂禮」 

此函寄出之後,我也不敢存什麼奢望,因為事涉荒唐離奇,難以信使人置信,何況長老早已有函勸戒不可言神通,他怎會賜助呢?我倒有些後悔向他求助了。 

沒料到圓拙長老慈悲,真不愧是弘一大師的法嗣,他雖有規誡於前,也仍然回信給我。 

圓拙老和尚回覆給我的信,抄錄如下: 

「培德居士道席,來教於六月七日傍晚奉讀,次日即上福州,準備參加省佛教協會代表會議,關於王美樂求助之事,足見仁者悲心廣大,道業精深,至為欽敬! 

在福州時,以尊札傳視教友,見者咸於同情,複印六份廣為傳佈,孤魂欲歸故里,要求骨灰入厝等事,似可辦到,初步已請廣播臺協助,於六月二十六日早午晚三次廣播,多數人均可聽到,王之家屬如無反應,再請福州市對台辦事處與台北有關單位聯繫,請查國軍死亡註冊,看王美樂名下有無家屬姓名地址,並請速復,便於尋訪,或由對台辦事處與福州主管戶籍單位聯繫,協助到幾個「門」附近街道查詢一九四九和一九五年戶籍,或可找到線索。假使都無效果,可由宗教團體部門,通過台胞到大陸旅遊機緣,託其代向台北有關部門,並與聯繫,可否由寺院代為委託台灣寺院教友代為領取骨灰,並帶來大陸,進入福州寺院之骨灰塔。 

拙日內當往泉州承天寺,即與台灣承天寺聯繫,請其代領骨灰傍緣帶來大陸,拯救孤魂漂泊異鄉之苦,滿其回歸故里入厝之願望,即此布達,禱安康!」 

同日收到福州市陳意順居士來信,用的是福建省塑料工貿公司信箋,節錄如下: 

「培德居士台鑒:多年來拜讀居士大作,受益非淺,總想致謝,奈無因緣,心中佛香一炷,遙祝居士法體康健。這次居士給圓拙法師來函,尋求王美樂妻兒,閱函之後,弟曾數次到省市有關部門查詢,後在一九三八年省檔案海軍軍官名冊,查到了王美樂在海軍司令部軍需處任准尉司書,字敏堅,福建人,其他資料都沒有。從以上情況分析,王美樂確有其人其事,要進一步從電視及廣播電台中查詢。圓拙法師在七月三日福州晚報刊登尋找王美樂親屬的啟事,相信不久將即水落石出。(下略)人生歲月匆匆唯有佛光永遠普照三千大千世界。 

法喜充滿                         不才後學 意順 合十 年七月四日」 

一九九年七月二十八日這夜,陳意順居士從福州打越洋電話來。 

「是馮培德居士嗎?」他國語講得很標準:「我是陳意順,從福州打電話給你的。」 

「啊!陳居士你好?」我感覺到很意外:「從福州打來的?真不容易,這還是我頭一次接到福州打來的電話呢!請問有什麼指教?」 

「關於王美樂的事。」他說:「我們已經去馬尾查過,也查過了省政府檔案,查出來,王美樂確有其人!是福建人,字敏堅,一九三七年加入海軍,任職准尉司書,我已經寫信給你了。」 

「我剛收到信幾天。」 

「我們已經在福州報紙刊登了廣告尋找他的家屬,但是至今仍無反應,沒有人寫信來,可能是廣告登得太小了,明天我們去請電台廣播這段新聞,希望效果好一點,在東門一帶找了很久,問過幾家很像是他家的人家,結果都不是!東門地區很大,可不能每一戶都去問,福州是個很大的城市,很難找呀!你能不能問王美樂他太太和兒子叫什麼名字?住在那兒?有姓名地址才好找一些。」 

「我現在找不到他!我若找得到他,一定問他。」 

「問到了就把電話給我們吧!」 

「好的!不過打給中國大陸電話好難找,打不通就寫信給你吧!」我說:「一方面,我會再試試找他,可沒有把握。另一方面,我會再請台北的朋友去查,看看能不能找出他在台北的戶籍登記。總之,我會盡力去查。」 

「好的,有什麼消息再聯絡。」 

「謝謝你那麼熱心慈悲助他!」我說。

上述的函電都令人興奮,至少已經證實了確有王美樂其人,現在就是要進一步求證在台灣究竟有無其事了。我立刻去函台北外交部的P小姐,請她再辛苦查詢:()台灣省戶籍上三十年前有無王美樂,他的妻子及兒女叫什麼名字。()內湖公墓登記有無王美樂的名字。()圓通寺與承天寺有無王美樂骨灰寄存?()國軍「軍墓處」或什麼機構有無登記。()中和鄉竹林路派出所是否有三十年前戶籍紀錄有王美樂及家屬資料? 

我嘗試過召喚王美樂,但是召不來,我其實並無召魂之術,只不過是誠心呼喚他而已。他不出現,很可能是靈力已太弱,無法應召而來,所以我才又再去麻煩P小姐代為查詢。一般人誤以為 「天眼」是無所不見無所不知,其實並不是全知,也得看各人的功力,我的功力很低,還不能到達萬里之外也可以查戶籍區冊的地步。我也很後悔每一次都忘了問王美樂他的家屬姓名與住址,他只說有一個兒子在東北,沒說地址,我也不會留心去問他,現在只好靠朋友們幫忙去查了。 

信寄出後不久,紐約的一位林凱先生打長途電話來,他已經和我通過多次電話,以前我在電話中看出他有一個天才兒子,才十五歲,身高五英尺十一寸,同時唸三間學院,數理化一概都難不倒他,他覺得太容易了,還有餘力要唸第四家大學的物理系。這孩子的智力高,IQ高達四百多,比我高出五六倍!我的觀察都合實情,林先生及太太由是與我做了朋友,也更增信佛吃素行善之信心。 

我將王美樂求援的經過大致告知林先生,他表示毫不懷疑王美樂求援的真實性,我就問他海軍有什麼人叫做「白熊皮」?是外號,抑或是諧音的姓名?我說:「可能是三個人的姓氏吧?一個姓白,一個姓熊,一個姓皮?」 

「對的對的!」林先生說:「海總連絡室是有一位姓白的,是白樹綿,他是主任,是那一個時間的上校的主任。還有一位姓熊的,熊德樹少將,是稍後的主任,已經退休,現在也在紐約附近住。姓皮的是沒有,倒有一位姓裴,名叫裴毓芬,已經去世了很久。這三個人是王美樂所說的時期的人物。也有一艘登陸艇叫做美樂號。」 

「是他的同事或上司?」 

「對對對!」林先生說:「那位姓熊的,我認識,我可以去找他詢問一下他是否記得有王美樂這個人。」 

「那麻煩你了!」我說:「謝謝你!」

林先生提到的裴毓芬,不知是否我在一九六五年夏天在臺北國賓飯店會議廳會見的那位穿海軍少將制服的高大胖胖的裴將軍?那時我已將出國赴加,我在聯合報擔任王惕吾董事長的英文秘書,是我離職前的最後幾次出席重要外事會議之一。那時在國賓飯店會議室,有巴拉圭的文化部長兼外交部長,代表國府的是裴毓芬將軍,他當時好像是新聞局長?我擔任會議與宣佈新聞的翻譯,即席為王惕吾先生及巴拉圭的剛沙裡士部長翻譯中英文及西班牙文,還有裴將軍的致詞,我也譯成西班牙文,完成了一項中華民國政府與聯合報和巴拉圭政府簽訂的文化新聞交流條約,當時的我才十九歲,口齒靈便,膽子大,在中外記者鎂光燈閃射下也毫無怯意,裴將軍對我很有好感,問我十幾歲,怎麼這樣年輕英文及西班牙文那樣流利,他在酒會中大大誇獎了我,並且致意希望我到新聞局去服務。那時候,國內的名流很多人都很錯愛我,國防部連絡局主任郭上校(聲樂家申學庸女士的丈夫)也曾邀我去為聯絡局服務,還有其他找我的名流,我都一一婉謝了。當時王惕吾老笑著對裴將軍說:這小孩不錯的呀,不過我們也留他不住,他就快出國了。裴將軍連說:可惜可惜認識太遲!

此情此景,如在昨日,誰料到裴將軍已經作古?人生真是太無常啊!富貴榮華,多麼虛假?還是學佛修行自淨其意吧!我一些也不後悔跑來加拿大隱居修行。若叫我常進出酒會周旋,我可受不了!我寧願在園林山野去享受大自然,寧願永遠過淡泊生涯,吃長素,唸佛,寫寫文章,寫寫音樂。當年酒會上常穿的那套新西裝,如今已掛藏在衣櫃內二十五年已久,沒有再穿過一次,我現在天天是蓬頭散髮,短褲,赤腳,圓領汗衫,在後園勞動斬樹剪草,在海邊沙灘奔跑,在山坡上遠眺日落海景,多麼自由自在啊!三週之前,中華民國駐西雅圖辦事處的張文中主任夫婦駕車來寒舍看望我,我也就是這樣野人般的隨便衣著接見這位總領事。張夫人說二十多年前見過我,看來祗有是十六七歲,跑來跑去跑得很快的,現在看來也還是差不多。我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前幾天收到曾經馳名國際一時的小提琴家鄧昌國先生洛杉磯來函,他說記得我曾到國力舊專參觀,我忘了那一段,卻記得被他邀請到他家去吃飯,我和他的兩個四五歲的兒子捉迷藏,他們躲在他們母親藤田梓的大鋼琴底下,我和小狗躲在沙發後面,也躲餐桌下。鄧先生現在也退休了,而且在學佛,也寫禪學文章發表在世界日報,他說輾轉獲得我的地址,就寫信來找我。自然我也向他宣傳吃素。

從王美樂的事牽出來許多當年往事,豈不可笑?可是人總喜歡懷舊,回憶一下,甘苦都堪回味,也就更加警惕人生之無常,更堅定學佛修行吃素與實踐慈悲之心,在此情形之下,才覺得學佛平靜安寧啊!

林凱先生答應為我去向海軍舊日友好查詢有無王美樂其人,進一步也會協助使王美樂的骨灰如願回故鄉。我自己已確知實有王美樂其人,但是我無法拿出證據來予以證明,我也沒有本事用天眼查出他的戶籍登記的妻子姓名,可見我仍是段數太低!現在唯有依靠P小姐,林先生和他們各個的朋友熱心去查詢了。我也盼望讀者當中有人慈悲熱心去為我查詢!如有眉目,祈通知我,讓我們佛教徒來幫助這個萬里孤魂的骨灰返回他的故鄉吧! 

王美樂的靈識看來很微弱,恐怕已維持不久,我已經召喚他不到,我現在只能偶然望見他含淚微笑懇求的模糊形象,他要求骨灰返鄉皈依故鄉的佛寺高僧,我已求圓拙老和尚慈悲接受他的皈依,希望在老和尚的加持之下,助他多維持一個時候,直到他骨灰返鄉。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為他誦念地藏經而已,我不知道他能維持多久。 

這個真實故事還沒有結局,目前只是開頭,再說一次,但願我們佛弟子大家幫助這個萬里孤魂早日骨灰返鄉吧!

原載香港《內明》第224期:1990111 

原載香港《內明》第225期:1990121

 

萬里孤魂求援記續篇

孤魂、王美樂,尋找妻兒的信息,通過加拿大的馮培德居士(簡稱馮馮)熱心服務;廣化寺圓拙老法師的慈悲及各位善友的努力,終於在國內找到他親生兒子王炳章,事雖告一段落,但這段孤魂尋找親人的奇事因緣卻令人久久難忘,現將尋找過程如實敘述以增善信。

年二月圓拙老法師收到加拿大「馮馮」居士一封來信,請求他代找福州市熱心的人,為王美樂孤魂尋找的國內的妻兒。  

我認真而高興地閱讀了這封信,立即複印了六份,並到福州市檔案局、福建省檔案局查詢記錄,總算在省檔案局找到中華民國1938年海軍名冊上有王美樂、字敏堅、福州人,任海軍軍需處准尉司書的記載。立即給「馮馮」居士回了一封信。緊接著,便深入福州東門、對台辦公室、街道、鄉村……到處查找王美樂的妻兒,又到省電視台尋找親人欄目、報紙的廣告、電台,希望是一個個地破滅了。我只好給「馮馮」居士寫了第二封信,第三封書信,周圍的人,也都覺得十分驚奇,誰會相信,一個去世了30多年的孤魂居然會通過加拿大的「馮馮」居士來福州尋找妻兒,有的人認為奇怪、有的人認為荒謬、有的人認為…… 

我卻堅信著這段因緣,因為我多年在國外雜誌看到「馮馮」作家寫的書,品格高尚、心胸豁達不依附權勢的修行人,我十分敬仰這隱居的加拿大的佛教修行者,我尊敬這位世界上寧靜淡泊的文人學者。我還堅定不移地去努力尋找和等待!到了七月十五日,孤魂王美樂又來到「馮馮」居士面前,問他妻子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他含淚告訴:叫潘秀瓊,家住上海復興榮譽里13號。根據馮居士久隔一個月後這個來信,我又立即派人到上海查詢,結果,查遍復興中路都沒有榮譽里這個名稱,我堅定相信一定會有,讓我上海的善友,想辦法,最後在一條靠復興中路平行的襄陽路上,找到一個弄堂叫永裕里(同音字)找到13號查詢,潘秀瓊已於74年去世,他的兒子王炳章在上海海上交通監理處擔任工程師。王炳章知道此事之後,立即來電話詢問他父親的情況,我告訴他已去世30多年,是孤魂來找你們,他幾乎不敢相信! 

1015日,王炳章攜帶了有關戶口證明來福州我家,把相互情況溝通,他告訴我,他祖父福州人是民國初年海軍艦長,住在武漢安樂里,所以他父親王美樂出生在武漢,所以取名為王美樂,48年在海軍機械學校,任教官,48年跟學校遷到福州馬尾,他是馬尾隨軍去台灣。事情暫告一段落,孤魂王美樂的骨灰,何日何時能返回福州,看因緣如何安排。事隔四年了,我埋在心底的往事,時時浮現在前,只好執筆書告各位善信人士。 

福州    陳意順    一九九五年四月二日

註:陳意順,男,現年58歲,福州人
現任福建省皮革塑料工貿公司經理

不可思議的事──萬里孤魂、尋親紀實

作者:陳意順

58.22.232 / 謄錄

0年,加拿大一位隱者馮馮先生來信給福州莆田廣化寺方丈圓拙老法師(註:老法師乃近代高僧弘一律師的親弟子),聲稱:近月以來,先後有一個人影五次跪在我面前,懇求我幫助他,尋找福州的老婆和兒女,此人自稱名字叫王美樂,福州人,49年隨國軍撤退到臺灣,在海軍任上尉教官,53年因高血壓中風死去。在臺灣沒有任何親人,孤魂淒苦,希望你幫助我尋找在大陸的妻子和兒女,讓他們將我骨灰取回大陸入土安葬。  

馮先生即問他:你爲什麼要找到加拿大,不去直接找大陸的人幫忙呢?他回答說:我三十年來,也找了很多大陸的人,他們不相信,地藏菩薩讓我來找你幫忙,因爲我生前是拜地藏菩薩的!

我感覺到事情的因緣不可思議,所以寫信請你幫助我,能否在福州找一些熱心的人幫助,假如能找到線索,請直接給我來信,我可以直接幫助他去臺灣將骨灰取回來!” 

圓拙老法師感到此事,總有因緣,正在無法無奈之中,將這封信給我們看,立即由我複印了六份,分頭去找,在福建電視臺、福建日報、省廣播電臺先後刊出尋人啟事,但卻都石沉大海,沒有回音。我不得不往省檔案館,終於查到了1938年中華民國海軍司令部軍需處准尉司書王美樂,字敏堅,福州人的記載,但在1940年以後的花名冊中都沒有他的名字了。  

有感於此事奇巧,我走訪了東門的幾個派出所和對臺辦等機構,並且走了好幾個村莊,凡有人去臺灣的軍人家屬,都去訪問過,但卻查無音信。 

我只好寫信請馮先生能否查到王美樂先生的妻子的姓名和住址,但是一連兩個月都沒有消息。  

到古曆七月十五日中元節,王美樂的人影又出現在馮先生的面前,馮先生問他:你太太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裏?他回答:潘秀瓊,家在上海復興中路榮裕裏12號。馮先生給我寫來這封信,我真是喜出望外,立即寫信請我在上海的兩位學生去查,結果查遍了復興中路的里弄,根本就沒有什麼榮裕裏,連同音字也沒有。我不相信,因爲我看過馮先生的文章,他確有一種平常人所不具備的特殊功力,我肯定他是不會騙人的。所以我再一次堅定地給我學生講,你無論如何要想盡辦法找到,肯定有,至於你用什麼辦法就看你的聰明和智慧了。   

感謝我這位聰明學生周義鑫的熱忱,他反復思考與復興中路有聯系的道路,終於在復興路平行的襄陽路上,找到一個弄堂(北方人稱胡同)叫榮裕裏,此弄直接通到復興中路,他立即驅車前往找到12號,果然有一位老太太叫潘秀瓊,但是她已在前幾年去世了。鄰居告訴我們,他有個兒子叫王炳章,在交通部上海航道監理處工作。 

第二天他兒子找周義鑫先生,又長途電話找我,急於想了解他父親的情況,我只好告訴他,你父親早已不在人間了。他回答:怎麼會找來的呢?我說:長途電話中無法告訴你詳細情況,請你帶著你的證明材料到福州來,我詳細的再告訴你,請立即來更好!他說:我經濟上比較困難!我說:你可以買船票來,吃住我全部負責。他說:人都不在了,也就慢慢找機會再來吧!到了這年的1015日,他隨同福州市臺江航道處一位同志來到我家中,拿出證明,他的父親叫王美樂的材料,他很感謝我!我說,你應該感謝馮先生,也應該感謝圓拙老法師,你應當去莆田廣化寺向圓拙老法師致謝! 

這是一件真實的事情,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人死了,孤魂還會有神識,信的人則有,不信的人呢?信與不信,由得各人自己去選擇吧!  

馮先生還沒找王美樂家人的前二個月,已經在香港《內明》雜誌上連刊上、下兩期《萬里孤魂求援記》的文章,要求海內外熱心的人士幫助王美樂找到他們的妻子和兒女,這已經是事實了(現在王美樂的骨灰仍然在臺灣公墓內)。

(註:此文從結緣贈送之《不可思議的事》小冊中錄入。作者陳意順編著於19976月。) 

我的寫作新方向

慈忍  /  謄錄 

這一陣子致力於幾件事,就無形中就把永懺樓隨筆擱下來沒寫了。這幾件工作,頭一件就是校對拙作空虛的雲稿樣。全文一百二十萬字左右,逐字修改,很費時間。校對是很不容易的工作,難怪很多作家不願親校,也怪不得日本出版界的校對員薪金高於編輯。

空虛的雲就是在內明連載已經四年的長篇虛雲和尚的單行本。初稿長達一百五十萬字,費了五年功夫寫完,整理之餘,才發現字數有那麼多。寫稿子不注意字數,是我的一大毛病。把它刪減了三十萬字以後,仍感太冗長,連載恐非再五六年不能刊完。頗有些熱心的大德及讀者鼓勵先印行單行本,也感謝內明月刊的特別惠於同意,更感謝主編沈九成先生允於一面連載,一面出單行本。又荷天華出版公司主持人李雲鵬先生不惜巨資籌印這本拙著,弘一大師傳名作家陳慧劍先生爲我校對至五校。各位先生的熱心栽培,使得這本拙作能夠早日以單行本面世。令我既感激又慚愧。

佛教理論作品很多,琳琅滿目,但是佛教文學作品,有其是現代化的佛教文學作品,實在很少見,我七年前發心,誠以現代文學手法,寫這本長篇佛教現代小說。我試將佛理融入故事的情節之內,把虛雲和尚的感人人格事跡作爲理入行入的表現,再把他生存的時代思潮衝突,戰爭與社會變動,也都反映出來。這是吃力不討好的嘗試。從鴉片戰爭到一九五零年中葉,這世界經過了多少場大戰小戰?思潮發生過多少巨大的變化?佛教怎樣在這一百二十多年的驚風駭浪中掙扎求存及弘教濟世?拙作雖自問已盡心盡力,仍感欲言不盡!寫了幾年,書空咄咄,全副精神投入,不知其他。現在總算完工了,雖有如釋重負之感,卻又迅速覺得空虛,筆耕者畢竟是勞碌命,閒不下來的。我又再尋找新的寫作題材,接受新的寫作難題的考驗。

於是我暫時擱下較爲通俗化的隨筆,在幾個月來專注寫了幾篇較爲嚴肅的論文:尖端科學家對於心力與靈魂的追尋西方尖端科學家走向東方佛學的空觀” “從微生學試證眾生等有等等。幾篇蒙內明刊出以來,似乎頗蒙學術界及科學界若干知名人士的過許謬贊,從中國大陸東北、西北、歐洲、英倫、美加、南洋,都有學者來信鼓勵及指教。有些來信從內明轉來,有些直接寄來,有些經由其他刊物友人轉達。最感動我的是在上海及東北的一些學者,竟不憚勞煩,手抄長達數萬字的拙文,分寄給各地友人,我感動之餘,連日均去影印上述拙文寄贈這些繆許拙作的學者。這些話,說出來不免招譏,必有人評我是老鼠跌落天平或說我大假廣告。可是,這些事實,反映著讀者對於科學與佛學互證的熱烈興趣,並非拙文有何特殊見地,我覺得作爲一個佛學與科學研究者兼文學作者,不可以爲世俗的虛僞所束縛。我不是自滿的人,相反地,我是很謙遜的人,但是我不願意過分的世俗謙遜而抹煞了讀者與學者與我彼此的求知共鳴。

於是我就更忙了,寫佛教文學與寫科學引證佛學,都不是閉門造車可成的事。寫空虛的雲已經參考了四百多種書刊,從歷史到佛學,從科學思想史到社會發展史,從英國資料到美加資料,日本紀錄,電影紀錄……養成了愛看書的興趣。如今寫一篇論文,又須穿梭於各大學圖書館了,書房已被書籍佔領包圍。寫得很吃力,往往力不從心,可是,其中的樂趣,也是難以言傳的。

現在籌寫的一篇論文從胚胎學與遺傳基因學試證眾生平等,也仍在這種摸索的途徑上掙扎著,但願早日成篇公開,讓各方大德指教及各方讀者與我共同研究。

到底我並不是一個受過正式科學教育的人,也不曾受過正式的文學教育。對於深邃的佛學,更是尚未入門,我從事這些綜合寫作,真真感到吃力,可是,我有一種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幹勁,我常常都不滿意以往的作品,不斷在找尋新的方向與不斷向難題挑戰。在當前的寫作階段,我大概仍然向着科學與佛學互證地難題挑戰,如果我在這兩者的思索不會有什麼成果,最少我能從研究之中學到一些東西。而這些,斷不是些悅眾的流行通俗羅曼史小說所能獲得的,自然也更不是名與利、金錢與物質享受所可感受得到的。

文學仍然是我的主要興趣之一,空虛的雲出版之後,我又接受另一個文學題材新挑戰,這原是沈九成先生最先的啟示。沈伯伯有一次在信上說起六祖的故事很可以用新文學手法寫寫。這話我一直牢記在心。也一直在參考文獻,現在總算開筆了。暫時定名爲菩提本無樹。當然仍以六祖壇經爲總,但是我參閱了其他許多學者的鴻文。我認爲我這一本新作,重點不在於覆述傳奇,亦不是考證的傳記,我將以新文學及哲學宗教的新觀念來重新分析慧能大師這位宗教哲學大思想家的思想發展,以現代文學方式表現出來。我無意把它寫成教科書,我要把它寫成一部有內涵有深度的現代文學作品,這是一種奢望的野心,自問力不從心,但是,這種挑戰,具有太大太強的誘惑力了!

上述是我現階段的寫作方向,夠我忙碌的了,學海無涯,越多寫多讀,就越感到這句名言的意義真確。

至於永懺樓隨筆,當然也仍會再常寫的,隨筆閒談是與讀者溝通最舒適的形式,寓佛學於笑談之中,證佛理於微事,這也是我多年來努力以赴的,今後也不會放棄。

我不知自己到底有多少力量可以三軌並行地這樣寫作。確是自不量力。但是,我不會放棄努力。野心的我,也仍然盼望第四軌道夢想實現---我多年來都夢想寫作寫些佛曲與佛教音樂的交響曲。年復一年,始終未能展開。

夏季在溫哥華是短促的,必須利用這短短的三個月,盡可能整頓家園,剪草、打掃、拾柴、砍樹,清理屋頂上的煙窗,清除屋頂的青苔,種種蔬菜、除草、施肥……在讀與寫之外,總有做不完的工,永遠在忙碌之中,或者這也算是修行罷?人忙碌起來,哪有功夫去煩惱?我唯一的煩惱就是太不夠時間做學問。四軌並行的研究創作,也只好又再期諸來年罷。

原載香港《內明》第149期:198481

來源:www.book853.com


© 2008 -2024  Phật Học Online | Home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