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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地藏菩薩之因緣上卷
地藏悲願基金會編著


  
  這本冊子是十餘年前所寫的自傳。它,不但是一本地藏行者的回憶錄,更是一本富涵生命意義的啟示錄。
  
  在字裡行間,透析出娑婆世界的小縮影。世間的一切有情,總會因「圓滿」而歡欣鼓舞,因「缺憾」而怨懟感傷,然兩者俱存於生命實體的真相,始終一一呈顯,不隱不藏。
  
  偉大的地藏菩薩,為了扭轉世間有情對「缺憾」的執著,寧願持乘亙古不變的願力,一直在苦難的煎熬中遊化,也不忍捨一沈淪業海的眾生,自登清淨圓覺的佛果。
  
  因地藏菩薩的慈悲之光與智慧之泉,流轉世間,生生不息,故得以在無佛住世的時代裡,示現一位發地藏心、行地藏願的苦行僧。
  
  佛陀闡述「緣起性空」的真理,釐清了她百思不解的人生難題;地藏菩薩捍勞忍苦的大無畏精神,激發了她肩擔日月擋風雨的心志;觀世音菩薩夢境的指示,成就了她晉山祥德寺的因緣;千年修行之白髮尊者的囑託,肯定了她日後必能荷擔如來家業,不計心血地付出與奉獻。
  
  縱然在她出家之初,曾以獨醒又獨行的心靈,示作一位雲遊渡化、隨緣而住的頭陀僧,但累生蘊藏無限的悲心與願力,已然蓄勢即發,惟待因緣和合。
  
  出家近三十年來,她不斷地挺身救拔最悲苦的眾生,出生入死,無畏無懼。然而,幾經萬般塵勞苦,猶如涼風輕拂面,自始至終,巧緣度化有情,不留痕跡。在大海邊、在深山中,仍然可覓得她三步一拜的手印與足跡;在朵朵雲彩間、嵐嵐山峰裡,依舊可窺見她行腳生涯的自在與愜意。
  
  她,就是十方弟子最敬愛的恩師上人~地皎法師。
  
  期待這本冊子是一個好因緣,能讓大家一起學習地藏菩薩,一起親近善知識。
  
  地藏悲願基金會編輯部謹識
  
  民國八十六年(一九九七)十月五日

上卷之一:無常的解脫
  
  童年時代父親經商,家境寬裕,衣食無虞,生長歷程可說是平順安康。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十二歲那年父親經商遇挫,使我小小的心靈受到無比的創傷,同時,對人生百態,產生莫大懷疑,心裡總是不停地想著:「人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父親為了維持工廠,養活家人,每天像陀螺一樣不停地打轉,而母親為了幫助家計,便到外面幫農,賺取菲薄的收入來貼補家用。有一天,因為學校需要繳交一筆學費,我在放學途中,一面走,一面想,待會兒我該如何向母親啟口。走近田園,遠遠地看到烈陽下的母親,全身蹲在稻穗叢堆裡,辛勤地埋頭除草農作,汗流浹背,揮汗如雨的影像,一幕幕地深烙在我的腦海裡。想到母親用雙手去磨,掙得二三天的工資,才足夠讓我繳交一筆學費,原本想向母親講的話,一句也不忍心說出口。
  
  「人生無常,世事難料。」面對生活環境的困厄變遷,更促使我以積極認真的態度,思索人生種種的難題。我體會到父母親為持家育子,整日奔波的辛苦,於是希望盡一己之力,減輕父母扛在肩上的重擔。每天早上我都先協助煮飯、洗衣等家務,等到中午做好飯菜,準備好便當,送到學校給弟妹後,才進教室上課。學校老師逐漸發現我上學時間愈來愈遲,曾屢次關心詢問,我因不希望老師擔心,故未向老師提起家庭遭變之事。
  
  下課後,家裡有許多事情需要我幫忙,我便利用做家務的空檔,分分秒秒把握讀書的機會,雖然溫習功課的時間十分有限,學校成績依然名列前茅,時常得到老師的肯定與讚賞。
  
  一天,一位鄰家母親帶著與我同齡的女兒來到我家中,這位母親告訴她的女兒:「人家跟妳同年紀,每天要幫忙做那麼多家事,還能把書讀得那麼好,而妳,整天無憂無慮,無牽無掛,只須專心用功讀書,應該要有更好的成績表現。」那位母親拿我當楷模來教育她的女兒,令我深感懺悔。家庭遭逢變故,父母親為了撫養我們兄弟姐妹,每天做牛做馬,而我只是略盡一點為人子女的本份,稍微減輕他們肩上的擔子,哪裡值得如此讚歎?面對那位滿臉悠哉的女孩,心想人在福中應知福,目前的際遇雖然困頓,但也因此讓我知道要善體親心,更懂得去感恩回饋。
  
  民國五年代(一九六一年)的教育體制,尚未實施九年國民義務教育,一般人在小學畢業後,除非成績優異,直接保送升學,否則皆須通過升學考試,才能升到初中。有一天,老師對我說:「妳一向品學兼優,可以直升初中,妳回去跟爸爸媽媽商量,好做準備。」當時聽到老師這番話,我對著老師微微地笑著,心裡很感謝老師的愛護與關懷,但一想到父母肩擔家計的辛苦,內心實是不忍,於是婉謝了老師的好意。
  
  老師對於我的決定,感到不解,又關心地問:「妳的成績很好,又是模範生,為什麼不繼續升學?妳如果家庭有困難,可以跟老師商量。老師想到妳家中拜訪。」我一聽到老師想來家裡訪問,心裡更加感到緊張。如果老師向父母提起我的意願,反而會讓他們心有愧疚,所以我很篤定地向老師表明自己當來的志向。日後,便慢慢地將生活重心放在觀照家裡的事務上。
  
  小學畢業之後,我就與姐姐留在家裡幫忙,開始以一技之長的繡花手藝幫助家計。一般人一天工作八小時,我可以工作十六小時,所賺得的工資,依當時的國民所得與生活水準,算得上豐沃,雖然每天長時間從事固定工作,但因我從小喜好歌唱,總是一邊挑針刺繡,一邊唱歌自娛,所以一點兒也不覺得辛苦,尤其看到父母親終日為生活奔勞而緊繃的臉龐,稍微露出緩和的神情,內心那一份甘之如飴的欣喜,無法言喻。
  
  一邊挑針刺繡,一邊唱歌自娛,伴我度過無數充實自在的日子,直到我開始深入佛法,才改以工作的當下,習誦經咒。憶想初學大悲咒時,我將每一句咒語分別抄在單張小紙條上,再將紙條一一貼在刺繡桌旁,一邊工作,一邊習誦,我年紀小,記憶力強,加上我很用心學習,每背熟一句,便將那張紙條撕下,很快地便將整部大悲咒都熟記了。從此,一邊挑針刺繡,一邊習誦經咒,又成為清貧勤苦的物質生活中,最豐盈的精神享受。
  
  從小,我對佛法僧三寶有一份由衷的恭敬心,常常忙完整天的工作後,在觀世音菩薩的聖像前,至誠頂禮懺悔,用功念佛持咒,祈求觀世音菩薩慈悲加被父母親身體健康,閤家平安,內外吉祥。回想六歲那年,鄰家的一位小妹妹突然罹患腦膜炎,整天發高燒,昏迷不醒,她的家人束手無策,我母親也很憂慮地提到這件事情,我在一旁聽到這番話,很直覺地走到觀世音菩薩的座前,不斷地虔誠祈求觀世音菩薩慈悲加被這位小妹妹,病苦減輕,早日痊癒。
  
  不可思議,也許是我一念純真無相的赤子心感應了觀世音菩薩,幾天後這位小妹妹的病情果真逐漸好轉,當時我內心對佛菩薩的慈悲加持,興起萬分的感恩。
  
  雖在困頓生活中,養成了節儉刻苦的性情,但對於供養出家師父,也曾有一番深刻的際遇。有一次,我母親在街上看到一位出家師父站在路邊托缽,便很恭敬地請那位師父到家裡應供,我母親準備了豐盛美味的飯菜來供養他,又從省吃儉用的家用中,取出一部份做為供養金。此時,我正好抱著一堆已經完成的刺繡品走到客廳,看到那位師父,油然生起無限法喜,於是放下手上那一堆刺繡品,走入屋內拿出一段時日來所積蓄的零用錢,欲全數供養那位師父,但當我拿著那筆零用錢再回到客廳時,那位師父已經離去。
  
  我連忙跑出屋外,直追那位師父,將那一筆象徵我全部心意的零用錢,虔誠供養,那位師父接受了我的供養,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即轉身離去。那位出家師父一襲青衫的清逸身影,令我興起一份孺慕欣羨的思緒,不斷縈繞於腦海裡,當下那種無求付出的法樂,也讓我難以忘懷。
  
  有一天,我看了寒山大師的詩集,才進一步體悟到,佛家所謂「人生無常」的道理,對於出家修行的心志,亦逐漸蘊釀成形,我默默期許等到父親的事業東山再起,家裡買了房子,經濟穩定之後,再出家修行。
  
  十八歲那年,因緣成熟,我欲幫助家人的心願已一一實現,雖然父母雙親對於親情如此難割難捨,但是我立志出家的決心,像磐石般堅定不移,縱然歷經一場又一場的親情交戰,那顆勇猛的初發心,卻愈挫愈勇,冥冥中諸佛菩薩和護法龍天的護持,彷彿成了我最大的助緣,圓滿我出家修行的心願,於是十八歲那年,毅然別離雙親,出家學佛,尋求解脫之道。

 

 上卷之二:雲水生涯

  行腳報恩
  
  出家之初,深深感念親恩難報,於是發願不花一毛錢,,以頭陀行的方式,赤著雙腳三步一拜,行腳台灣,並以此虔誠懺悔的功德,報答父母養育之恩。
  
  在三步一拜的行願中,我發現有個小女孩一直跟隨在我身後,而且她都在傍晚天黑時分出現,幾天下來,她若即若離的行蹤,引起我的注意。有一天,我發現她又跟隨在後,不經意地回頭問她:「妳是誰?」她回答:「我是妳的姐姐阿青。」這時我才恍然想起小時候的一段記憶。

  母親曾對我說,在我出生之前,還有一個姐姐,六歲時因感冒發燒不退,引發腦膜炎,在醫學不發達的生活條件下,緊急送醫無效,以致夭折往生。當時我的年紀尚小,對這件事並無清楚的記憶,但母親曾對我說,這個姐姐年紀雖小,卻非常的乖巧懂事,當她自知病重危急,還曾交待她的衣服都要留給我穿,她怕父母會傷心難過,很勇敢地承受病苦的折磨,請父母不要為她擔心。
  
  今生的手足之情是她求度的因緣,所以她才會不時地出現在我身邊,求我幫助她。於是,我觀想她與我一同三步一拜,求哀懺悔,祈求南無大願地藏菩薩加被她,業障減輕,共業減輕,早日離苦得樂,得生善處。
  
  因為發願不花一毛錢,所以頭戴著一頂破斗笠,腰際綁著一個小包袱,繼續完成三步一拜的行願。每逢雨天,濕漉漉的包袱便帶給我許多的不便,這時我才體悟到連簡單的行囊,也是障道因緣,乾脆將這些最後的身外之物也拋棄,僅穿著一襲單薄的僧服,持續赤足走長遠的路。腳底若感到疼痛,我就不停地觀想地藏菩薩,並持念滅定業真言,祈求咒水,滋潤色身,長養法身,以助我圓滿完成行腳的心願。

  青山、綠水、白雲、和風,到處都瀰漫著大自然的清涼智慧,川流淙淙,蟲啼鳥鳴,陣陣森林的語韻,彷彿是佛陀的法音婉轉,遍滿虛空。
  
  行腳過程中,一天因找不到水喝,只好飲路邊的溝水止渴,看著佈滿漂浮物的溝水,想到「佛觀一杯水,八萬四千蟲」,於是不惜從身上那襲僅存的僧服撕下一角,充當濾囊,因為只剩一襲僧服,所以不論在令人睜不開眼的豔陽下,或叫人齒冷舌顫的寒冬中,我總是任憑它溼了又乾,乾了又溼。
  
  此時外在的形體,雖然疲累辛苦,身心與大自然相融相和的感覺,卻讓我體會到「心無罣礙,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的清心自在,這種心靈上悠然自得的解脫,可說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山中寂靜

  有一天,皓月當空的夜晚,正好行腳到一處深山裡。我站在樹下,忽見岩壁上有一個閃動,好似披頭散髮的魅影。十八歲的我,對這突如其來的境界,內心起了罣礙,直覺反應,就是想往後退。就在這念頭的當下,一股願力,即時閃過腦際。
  
  出家之初,曾告訴自己,在這條菩提路上,寧願向前一步死,也絕不後退一步生。憑著這股堅定的信念,終於鼓足了勇氣,向前跨出一大步。此時發現岩壁上的魅影,也隨著我的步伐向前移動。
  
  啊!最關鍵的一刻,終於來臨了。
  
  原來是微微的月光,將交錯的人影與樹影投射在岩壁上,形成虛幻的假相。此時獨頭意識起現行,害自己驚嚇而已。唉呀!不禁對這番境遇,爽然失笑,並當空高吟:
  
  十八年來不自由 妄想紛飛幾時休
  
  如今識破甕中事 不管千秋與萬秋

  尊者示現
  
  幾個月後,有一天我三步一拜從大馬路一直朝拜往山上,這座山很高,那時天色已黑,天氣很冷,我仍然不停地往前三步一拜,朝拜到山頂上。唉呀!循著山路朝拜,山勢愈高,天氣愈冷,身體忍不住飢寒交迫,全身都在發抖。當時正逢寒流來襲,氣溫只有五、六度而已,我穿了一件薄薄的衣服,在又餓又渴又冷的情況下,朝拜到雙腳已感覺很疲乏,後來因為體力透支,整個人不知不覺地昏倒在地。
  
  不知經過多久,有一股暖氣緩緩地襲向我的臉頰,慢慢地,我甦醒過來,眼睛一睜開,看到一位千年尊者,相貌就像古老年代的修行人,他的樣子幽遠飄渺,他的聲音渾然清晰,這一切的影像和聲音,彷彿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樣。他拿了一缽褐色、流質的熱湯給我喝,感覺非常好喝。當我喝下這缽熱湯時,體力就慢慢恢復了,這位千年尊者要我吃下一粒黑色的丸子,他要我把這丸子含在嘴裡。
  
  他在我的身邊放了一份本子,還有一面鏡子、一個寶囊。因為我在山中待了幾天,山中無歲月,我也不知到底已經過了幾天,只知道太陽出來,太陽下山,日復一日。這位千年尊者慈祥和藹的聲音,非常清徹,他要我一一將本子裡的東西看懂,不懂的地方再請教他。尊者並交待我,要用心把本子裡的事情一一謹記在心。在這本子裡面,有他教我要幫助自己和幫助眾生的幾個方法,尊者希望我好好地了解與學習,將來可以幫助很多人。

六道輪迴
  
  行雲流水遍足跡,我在兩袖清風的自在解脫中,繼續三步一拜。
  
  一天,我在路邊看見一隻被車輪輾過的死狗,扁平又泛著腐臭味的屍體,顯然在被壓死之後,又被川流的車輛反覆輾過好幾回,而在行腳途中,我也經常路見一些被車壓死之蛇、貓、鳥等眾生的死屍,種種的死相慘狀,車輾輪壓又風吹日曝,讓我對「得人身如爪上塵,失人身如大地土」這句話,由衷興起深刻的警悟,於是抱著一念虔誠的懺悔心,持續行腳朝拜,用功持咒,迴向這些動物亡靈早日得生善處,並發心為牠們皈依三寶,如果因緣方便,就找地方將牠們掩埋。
  
  如此用心處理這些動物的屍體,實乃出於三個原因:其一,就世間法來說,一個人不慎撞死人,須負法律責任,若撞死動物,則無刑責可言,然以因果觀點,不論撞死人或動物,皆須承擔相同的因果業報,所以我將這些動物掩埋,希望牠們不要再被輾壓第二次、第三次……;其二,撞死動物的車主依事依理,必須負完全的因果責任,但在不知情之下,又陸續將死屍輾壓的車主,也會相應這一份共業。共業牽纏的後果,很容易招感更大的災難;其三,死於輪下的動物,如果沒有超度解脫,將變成無祀孤魂,障礙沿線車道安全。我在行腳途中,即見過一隻死貓的亡魂,執著徘徊於牠被撞死的地方,一天,那位將牠撞死的司機又行經此路段,在視線不佳的情況下,突見那隻死貓的影像出現眼前,這司機在急速中為了閃避那隻貓,不慎撞及安全島,當場車毀人亡。我掩埋路上的動物死屍,並發心為牠們超渡,無非是希望那些開車壓死動物的司機能減輕障礙,行車平安,內外吉祥!
  
  畜生道眾生的靈性較為愚矇,為了啟發牠們的善根,我為牠們皈依時,總會向牠們開示說法:「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汝是畜生,應發菩提心。今天我行腳到此,發心為你們皈依三寶,祈願你們仗著這份功德,早日出離畜生道之苦,將來若有因緣投生人道,要念佛修行,廣度眾生。」我一路三步一拜,不論走到那裡,這一念同體的悲心,就持續到那裡。
  
  走過一程又一程,在一個颱風季節裡,我行腳到了嘉義,因正逢颱風侵襲,我臨時找了一間茅棚歇腳,直到風雨平靜,才啟程繼續我的行願。
  
  我內心虔誠持念咒語,慢慢走到了一條大圳溝,就在閘門處,看到一大堆垃圾。這一堆混亂雜沓的垃圾,不時傳來陣陣腐屍的惡臭,披毛戴角的雞、鴨等死屍遍佈雜陳,其中有一隻全身長滿黑毛的大黑豬,最為令我印象深刻,牠全身僵硬,四腳朝天。這一切的眾生相,令我不覺生起一念悲憫心,當下便發心為牠們皈依三寶,虔誠祈求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地藏菩薩摩訶薩,法施濟拔,加庇早日得度解脫。

當頭棒喝

  在台灣佛教史上,開參老和尚是一位苦修的行腳僧,終其一生,發心行腳五十餘次。他平時身著褐灰色的僧衣,常住在山上的茅廬中苦修,環顧其生活週遭,無有多餘之物,有的只是破舊的鍋爐、缺裂的缽碗,清冷地放在角落。雖然過著如此簡樸、清貧的修道生活,但在全心投入的精進用功下,可體會那清甘淡泊的心靈卻非常充實。
  
  由於環境條件非常刻苦,一到晚上,人的膚血就是成群蚊子圍攻吸吮的對象,身處在這種難耐難忍的情境下,若沒有放下自我的執著,光是被這些蚊子攻擊,早已坐立難安了,更何況是定下心來精進專修。所以,苦修除了靠外在的清貧條件,更重要的是,要刻意辛苦自己的心。
  
  地皎行腳至台南縣拜訪開參老和尚時,曾表明自己的心志說:「大師,我是行腳來的。」當時老僧人看看我,很平淡的回答:「行腳,妳每天一下床就開始在行腳了!」
  
  老和尚的當頭棒喝,地皎至今記憶猶新,更時時想起世尊在入滅前,曾慇懃督勵弟子每天當摩頭自省的教誡。那一念「剃除鬚髮,辭親割愛」的初發心,所為何來?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六度萬行的菩薩道,是否紮根落實在分分秒秒、心心念念、離一切相的行願中?地皎出家至今三十餘年,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法性中見光明
  
  沿途三步一拜,我一心稱念南無大願地藏菩薩,專心致至,常常忘了身邊所發生的人事物。週遭的一切,彷彿是浮光掠影一樣。我也曾一身拜下,額頭、鼻尖一著地,剛好匍匐在一團狗糞上,整臉沾滿污塵黑垢,看不清原來的膚色。當下我起了一念懺悔心,心想,這一色身就如同是一條五彩繽紛的絲巾,亮麗的外在雖引人眩目,裡面卻包藏著一堆污穢的糞土。我以四念處的「觀身不淨」,觀照自性,放下執著與分別,此時一心朝拜的專注力不但未受影響,內心亦充滿自在法喜。
  
  行腳途中,又有一次遇到下起大雨,附近又無遮雨處,急步走著,不久看到一個山洞,於是就到山洞躲雨。當時出家前,曾有一位師父送我一條佛鍊,當中是一尊釋迦牟尼佛的聖像,離家修行時,我發願不花一毛錢,三步一拜行腳台灣,身上並沒有帶其他的東西,但這一條佛鍊始終帶在身邊。在山洞躲雨的時候,我想拿佛像出來觀想用功,剛好身上帶著這條佛鍊,於是我很恭敬地將它放在洞裡的岩壁上,就在黑暗中,一直用功禮佛求懺悔,並在內心告訴佛陀,我雖然沒有形式的香,惟願以心香一片,虔誠供養。
  
  地皎禮佛一拜,一聲懺悔:「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弟子至心求哀懺悔,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瞋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我虔誠地一拜又一拜,幾乎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不知過了多久,我在專心一致念佛禮懺的當下,突然看到黑暗的洞穴大放光明,從那尊釋迦牟尼佛聖像發出明亮的光芒。此時陣陣檀香清飄滿溢,令地皎不由自主地感動落淚,啊!偉大的世尊,地皎初出家時曾經發願,願將身心奉獻塵剎,荷擔萬古如來家業,而今巧遇黑暗中的殊勝瑞相,緣於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慈悲加庇。雖然佛陀已不在世間,但佛陀會在法性中觀照我們,只要道念堅固,終會在法性中與佛陀的精神相應。

 老阿婆
  
  一天,我行腳到了高雄縣路竹鄉,因肚子絞痛,無法前行。抬頭眺望前方,不遠處有一間寺廟,我於是走進那間廟裡。迎面而來,一位六十幾歲的阿婆,她是負責管理這裡一切的廟祝。她看到我抱著肚子,好像很痛苦的樣子,連忙扶我進去。我告訴她,行腳到此地來,身體突然不適,想向她借地方稍作休息。她走進裡面,很熱心地端出一碗熱湯,並拿治痛的藥丸讓我服下,過了一段時間,我感覺身體恢復了,於是準備離開此地,開始繼續我的行願。
  
  這位女廟祝,一再地挽留勸告我,打消行腳的念頭,她說這樣太辛苦了,但我的心志堅定,無法動搖,她只好打消慰留的念頭。臨行前,她供養我七佰多元,並告訴我:「妳身邊有很多護法神在護持妳,祝妳早日圓滿行願。」

老阿公
  
  我繼續三步一拜,行腳到了高雄縣阿蓮鄉。
  
  當夜,細雨霏霏,於是想樹下一宿。當我閤上雙眼時,突然來了一隻小狗,對著虛空狂吠不已,此時我看見許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幽冥眾生,其中有的跛腳、有的無頭,各個殘缺不全,令人不覺悲憫心生。他們以非常虔誠恭敬的心,圍繞在我的身邊,並隨著我大聲稱唸「南無大願地藏菩薩」的聖號。
  
  此時,地皎對地藏菩薩由衷地感念,並默默地祈禱:「我願盡形壽,為您分擔濟拔眾生的重任,但願有情得離苦,不為自己求安樂。」
  
  就在夜深人靜裡,我靜坐於樹下準備閉目養神,此刻突然走來一位老阿公,很慈祥地對我說:「小師父,天氣很冷,不要坐在這裡,妳可以到我家裡休息。我回答:「沒有關係。」老阿公又說:「妳不要坐在這裡,會淋到雨,不然就到我家的屋簷下避雨。」看到老阿公如此真誠的神情,我不忍心婉拒,於是跟隨他走到屋外的迴廊下,稍作休息。
  
  過了一會兒,老阿公又從屋裡走出來,向我說道:「小師父,我看夜深了,天氣會愈來愈冷,妳還是進屋休息吧!妳不要怕,不要擔心,我不是壞人,妳放心在這裡休息。」老阿公再三地請求,我抬頭看看老阿公的臉,非常慈祥,十分誠懇,不知如何推辭,於是起身跟著他走進屋裡。
  
  進屋後,老阿公對我說:「小師父,我看妳一路拜到這裡,一定還沒有用晚餐,我準備給妳用好嗎?」我回答:「我因為日中一食,所以晚上不用。」老阿公聽了,眉頭一皺,轉身往屋裡走,拿出一顆木瓜,回頭對我說:「小師父,我看妳三步一拜來到這裡,一天下來,一定很累,現在已經這麼晚了,妳還沒有用,肚子一定很餓。妳不吃飯沒關係,這裡有一顆木瓜,是我自己種的,妳吃沒關係,佛祖不會見怪的。妳趕快吃!」我看老阿公百般誠心,不得已接下這顆木瓜,慢慢將它吃下去。
  
  翌日,這位老阿公早已將熱騰騰的飯菜放妥在桌上,看起來他似乎是老早就起來準備了。他很恭敬地對我說:「小師父,鹹瓜和這些素菜,沒有沾到葷的,妳趕快趁熱吃吧!」我微笑地點點頭,感念他如此真誠的供養。
  
  他一邊看我用齋,一邊很高興地對我說:「我家供奉一尊關聖帝君(伽藍菩薩),已經拜了好幾十年,從來沒有顯靈過,昨天竟然在我夢中指示:『觀世音菩薩交待祂,住在家中的這位小師父,要好好善待她,好好護持她。』」十八歲的我,聽了這番話,心中滿是感懷,只是點點頭,沉默不語。
  
  臨行前,特別到關聖帝君(伽藍菩薩)座前,禮敬問訊,感恩祂慈悲的護持。之後,又繼續三步一拜的行願。
  
  歷經二十多年後的某一天,這位老阿公往生時,曾前來求我為他超渡,當時我原本已淡忘與老阿公的這段際遇。但在剎那間,我的腦海裡,竟又浮現出當時他歡喜地說著關聖帝君(伽藍菩薩)在夢中指示的那個境界,讓我憶想起,他就是我十八歲三步一拜途中,巧遇的那位善心人士。
  
  啊!老阿公已經走了,他是一位慈祥的老人,憑仗著他的善心德行,往生後原本可以得生天界,但老阿公在臨終時,他的家人以一般世俗的處理方式,在斷氣後馬上為他洗淨身體、更換衣物,致使他往生後,未能得生善道。因為根據經典記載,人在斷氣後,儘量不要移動他的身體,若於八個鐘頭內挪動他的身體,他的靈魂所遭受到苦痛,如同人的指甲被鐵鉗生硬地撬起來一樣,那種剝裂的痛苦,將使亡者的內心產生瞋恨與罣礙,這惡念一興起,即使亡者生前曾修福修德,還是會在臨命終時,墮入三惡道,無法得生善處,老阿公的亡魂就是在這般孤苦無依下,前來求救於我。
  
  唉!往事已矣,來者可追。地皎感念老阿公曾虔誠供養一餐之恩,故用心至誠地為他誦經持咒、做蒙山超渡,祈願南無大願地藏菩薩慈光注照,加被這位老阿公早日離苦得樂,得生善處。

幽冥眾生

  之後,三步一拜來到一個山頭,此時天色已黑,因為口很渴,順手拿出口袋裡的一塊濾布,到溪邊掬起一灘水,啜飲止渴。
  
  走到樹下,準備靜坐休息時,不經意地抬頭望去,眼前盡是一塚塚的墓地。於是,我就在墳墓旁的一棵大樹底下,結跏趺坐。此刻夜闌人靜,眼觀鼻、鼻觀心,用調息的方法,作隨息觀。
  
  過了一段時間,但覺得眼前火光朵朵,初見心想:「是螢火蟲嗎?」不禁睜開眼睛一看,不!這是幽冥眾生的靈氣。此刻,看到一圈更大的火光,旋轉非常迅速,它一直在墳墓的周圍盤繞迴旋,它的顏色又綠又藍,備感悽涼。我內心靜靜稱念「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慈悲攝受苦難眾生。隨後,我接著稱念「阿彌陀經」。
  
  過一會兒,發現那朵火光變成黑灰色的無頭影像,繞著墳墓來來回回,一直轉個不停,很執著、痛苦的樣子。原來這位無頭孤魂往生時,是含冤而死的,而且頭部和身體分開,所以附著一股怨氣,不能解脫。此時,他哀求於我,希望我幫助他超渡,當下悲憫之心,油然而生,我繼續稱念「阿彌陀經」,不斷地觀想「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地藏菩薩摩訶薩」,祈願這個孤魂早日離苦得樂,得生善處。
  
  當我將彌陀經誦完,又持咒一段時間後,這位無頭孤魂飄飛到我面前,因為他感恩我為他超渡,所以特地前來頂禮。當他身體往下一拜時,我驚然看到他那個沒有頭的脖子,像一個凹陷的黑洞,一伸一縮,不停地動。啊!當下深覺懺悔,眾生受盡業苦折磨,真是可憐可悲!南無大願地藏菩薩,大慈大悲!
  
  「人命無常呼吸間,眼觀紅日落西山,若不精進勤修行,一失人身萬劫難。」一個人若於臨命終時,心存罣礙,失去正念,就無法解脫,而且神識茫然,無所依投。想到這裡,內心陣陣酸楚,隨即觀想地藏菩薩慈悲攝受,哀憫超拔出離苦海。
  
  在此鼓勵眾人,應好好把握有生之年,止惡向善,才不致落入萬劫不復的苦境。同時,更深深地體會,佛陀終其一生躬行「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的精神,是何等的偉大!

人天風範
  
  行腳南台灣的生涯裡,曾在片段的機緣下,行腳到了高雄興隆寺。我在大雄寶殿禮佛三拜後,巧遇住持天乙法師。
  
  法師高大威儀的身影,爽朗清明的聲音,有大丈夫的氣概。地皎很恭敬地向她問訊,並表明我發願三步一拜,赤足行腳台灣,今天正好來到貴寶剎,等一下還要繼續行願,回想當時法師曾一再地勸留我。
  
  地皎十八歲出家修行,最大的心願,就是有始有終的躬行實踐三步一拜,行腳,以報答父母含辛茹苦的養育之恩,所以地皎很懺悔,當時還是堅守已立下的誓願,不論因緣境界如何逆轉,我仍勢在必行,所以在興隆寺暫留後,又開始繼續行腳生涯。天乙法師看我意志堅定,只好慎重地勸誡我:「既然妳心意已決,一路上自己要多加小心。」

修福
  

  每當行腳到各寺院道場,在掛單期間,為配合叢林道場制度,要求自己應視為常住一份子,向執事者請執。我不喜多言,總是默默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走到那裡,做到那裡,隨遇而安,用微不足道的心力供養常住三寶。
  
  尤以當時正值年輕力壯,心想「耕祖田要趁少年」,趁著還有力氣為三寶奉獻付出,就應當勇於承擔,義不容辭。所以常自勉要發心修福做粗活兒,較沒有人做的辛苦工作,我愈要發心去做,全天忙著挑糞施肥、菜園耕作、清洗廁所、擦洗鍋垢……,藉此磨練自我,降伏其心,砥礪自己要吃苦、耐苦,而且不以苦為苦。日後才知道,真正的苦非體力之苦,勞心之苦更苦。回想起這段修行過程,實有一種甘醇清淨的法樂。
  
  修福,也是印證心性功夫的良機。有一次,我在清洗公用廁所時,看到馬桶的洩口處堵塞不通,糞池溢滿穢物,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我就伸手到糞池中,極力地撈取出源頭的堵塞物。後來竟發現,原來是塑膠袋和鐵罐頭落入糞池的出口,阻擋窒礙其中,致使水管不通。此時,我以「不淨觀」來觀照自性,若我的心清淨潔白,這些污濁的穢物是染污不了的,隨後心念果真未隨境轉,宛如蓮花般潔淨無瑕,身處污泥心不染。

師徒道情
  
  行腳到了屏東,身體已感疲憊,於是到東山寺暫作休息,一位知客師父出來招呼我,我向她表明我是三步一拜,行腳而來。因為赤足走長途的路,我滿腳都是污泥,便先到一個手壓式幫浦的水槽邊洗腳,然後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休息。
  
  此時有一位好心的阿婆拿了一雙運動鞋,要我穿上,但因我發願要赤足行腳,又覺得出家人穿運動鞋,不太妥當,所以婉拒了她的好意,但她堅持地說:「不行!小師父妳的腳已經走得破皮流血了,妳一定要穿上這雙鞋。」阿婆的誠意令我盛情難卻,我只好將那雙運動鞋穿上。過一會兒,那位知客師父給我用了一些麵食,然後帶我到寮房休息。
  
  我一路櫛風沐雨,頭髮稍為長了一點,一位師父便發心幫我剃頭。屏東的天氣很溫暖,我因此長了滿頭的瘌痢,那位師父雖然很用心地為我剃頭,我仍血流滿頭,那位師父因此憐惜地說道:「可憐呦!妳這個行腳僧,頭上長這麼多瘌痢,又流這麼多血,實在是可憐呦!」那位師父絮叨不停地說著。我對這一路行腳的辛苦,雖不以為意,但對那位師父的一番心意,卻銘記在心。
  
  東山寺附設一所佛學院晚上有位法師將在佛學院演講,招呼我的那位知客師父引導我去聽講。講座方才圓滿,那位主講的法師便對我大聲訓斥:「小沙彌,妳服裝不整,像什麼樣子!」我頓時感到一陣錯愕,才想到自己身上僅穿著一件薄薄的短衫,腳底穿著一雙球鞋,於是很謙虛、恭謹地向那位法師解釋,我赤足行腳來到東山寺的因緣,隨後他帶著我走進一間辦公室,拜見天機上人。
  
  天機上人是東山寺住持兼佛學院副院長,很年輕就出家求道,一生發心奉獻於提昇尼僧教育與樹立嚴謹叢規,是尼僧輩中一位很出類拔群的典範。我跟著那位法師走進辦公室,他問我:「妳的法號是什麼?」我回答他:「慧明」,他又問:「這是妳的法號嗎?」我說:「不是,這是我的名字。」他告訴我:「原來妳還沒有法號,以後妳的法號就稱『地皎』,『地』是大地含藏,蘊育萬物的地,『皎』是皎潔明月,遍照三千的皎。當來妳會成為佛門龍象,擔任住持,度化眾生,而前面這位法師就是妳的依止師父--天機師父。」
  
  當時才十九歲的地皎聽到這番話,內心惶恐不已,連忙看著他,又回頭看著天機上人,頻頻搖頭說道:「不要!我不要當住持!」那位法師接著又說:「這是宿世因緣,不可強拒,也無法強求,來日因緣成熟,妳要發心承擔。」
  
  「欲為佛門龍象,先做眾生牛馬」,依止東山寺的那段期間,我從天機上人點點滴滴的行誼作為,深刻體悟到這句話的道理。那時年約三十的上人,一方面要觀照繁重的寺務,一方面又要肩負教化出家弟子的重責大任,那一種兩頭重擔雙肩挑的心境,地皎出家至今,歷歷了然於心。
  
  與天機上人之間,曾有一段深刻的記憶。上人她初見到我一身薄衫,沒有換洗的衣物,於是就拿了一件長衫給我穿,後來經由同學告知,我才知道這件長衫是她僅有的一件,她將長衫給了我之後,反倒自己沒得穿,只穿中褂而已,當我得知此事,深感懺悔。師父之於弟子,道情流露於生活細節和言行應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自小養成勤儉惜福的習性,出家後也自然將這種心性把握在與師兄弟的互動中。此段時期,我大多以勞務出坡為主,做比較粗重的工作,偶爾當學僧,到佛學院旁聽講經課程。一天,許多同學一起吃甘蔗,其中有一些人因為牙齒不好,啃不動甘蔗的節,地皎看在眼裡,覺得很可惜,於是拿起菜刀,將長長的甘蔗斬成一段一段,將又脆又甜的節間供養同學,自己吃剩餘的甘蔗節。同學們不禁問我為何專撿粗硬的甘蔗節來吃,我為了不讓同學尷尬,於是不落痕跡地回答:「因為我喜歡吃甘蔗的節。」
  
  修行若能如此微細用心,就能處處觀照一切的細行。

 善知識
  
  當我內心萌起出家修行的念頭,到完成三步一拜行腳的這段過程中,隨順著階段性的因緣,我曾拜訪佛教界諸山長老及法師大德,對於他們的諄諄教導,地皎非常感念。
  
  地皎在出發行腳前,曾親自向賢頓法師請示關於這次的行願,地皎表明行腳的動機,以及為報答父母養育之恩的本願。但是他一聽我發願要行腳台灣,就搖頭連口對我說:「一個人行腳,很辛苦,也非常危險。」當時我沉默不語,但內心對這次的行願,立場堅定十足。
  
  當我圓滿三步一拜的行願後,在一個因緣下,再度拜見賢頓法師,腦海裡憶起法師初始的開示與叮嚀,內心不禁感到一陣懺悔。當他明瞭我堅決地依願而行的事蹟後,微微地點頭對著我說:「妳有堅定的道心!有魄力!不錯!不錯!

上卷之三:學僧生活

  戒場因緣

 圓滿三步一拜行腳台灣的行願後,我就學於台北蓮華學佛園。二十歲時,行腳到苗栗求受具足戒(當時的懺悔堂是苗栗法雲寺,正授三壇大戒則借用台中佛教會館)。猶記得受戒期間,有些戒兄因戒障現前,一個接一個的病倒了。眼看戒障的可怕,戒兄連連發生障礙,我滿心罣礙,更懺悔不已。
  
  於是趁著過午不食的片段時間,在大殿裡禮佛用功懺悔,一心祈求十方諸佛菩薩及護法龍天,慈悲護持所有戒兄業障減輕,皆能順利正授三壇大戒。我以精進持咒之功德,迴向大悲咒水,再默默地將大悲咒水放入大水桶中,供養大家飲用,惟願人人均得清淨戒體,個個受戒功德圓滿。
  
  日後,經由引贊師父轉述得知,戒兄們病體已有好轉,逐漸恢復健康,此時那份忐忑不安的心,才稍為放下。這次在戒場祈求咒水之事,讓我又憶想起未出家前,我為鄰家那位罹患腦膜炎小女孩祈求觀世音菩薩慈悲加被,化險為夷的感應事蹟,大慈大悲的菩薩尋聲救苦,千處祈求千處應,是我們心靈的依託。

和合共住
  
  在蓮華學佛園就學期間,其學僧生活除了課堂講經、禪坐養息,還有出坡雜作等。同窗之間,地皎雖然年紀最小,求道的心卻很堅定,更深夜靜時,喜歡獨自在空曠的高處結跏趺坐,一心想從佛法中探究人生的真理,那一份身心的寧靜解脫,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一天夜裡,我爬上屋頂的陽台打坐,作數息觀,在和風山嵐裡,觀想佛陀開示緣起性空和因緣生滅的真理。當我進入觀想思惟時,告訴自己;「一切世間有為法皆是幻滅!幻滅!」後來,院長曉雲法師發現了,連忙叫我趕快下來,讓我覺得很慚愧,讓師長緊張罣礙。
  
  佛學院期間的共住生活,同參道友是善知識的化身,更是歷緣對境修的好因緣。一天晚上,外面下著滂沱大雨,我身穿著雨衣,腳踩著雨鞋,步行回到學舍。走進屋裡,因為雨鞋太大了,走在靜悄悄的屋裡,每走一步就發出噗噗噗的聲響,這一連串的吵雜聲,驚醒了睡夢中的學長。他起身從寮房走出來,勸誡我走路太大聲,將她吵醒了。
  
  面對學長的檢歛,我真是慚愧到無地自容,也由於此次經驗教訓,我開始注意自己的一步一伐,要求自己儘量不作任何聲響。幾十年來,這一念謹慎之心,始終把握在每一腳步中。有人問我,為何我的腳步如此輕巧,安安靜靜,常常一身走過,未曾驚動任何人,這完全要歸功於當初那位學長的勸誡。
  
  尤其經由此事件的啟發,讓我更深刻體悟到,別人檢歛糾舉我們不適當的言行,是一種誠心善意,我們要虛心接受,因為接受的當下,受益最大者還是自己。
  
  又有一次,我發願以燃香供佛之功德,迴向眾生業障減輕,於是將一支香點燃,開始在手臂上點燃香疤,專心一意為眾生求哀懺悔。但在無經驗的情況下,不知斟酌其深淺與範圍,結果燃得過久,深入皮肉處,傷及筋絡,過幾天後,香疤開始流膿發臭,血水沾黏在衣袖上,每當換洗衣物,我總是要緩慢地動作,小心翼翼地捲起衣袖,深怕將香疤的膿包給戳破。
  
  皮肉之苦不堪在意,惟藉此「不淨觀」因緣,觀想這個四大假有所組成的色身,只是一時因緣和合的假相,一旦因緣滅了,一切將化為烏有,沒有什麼好執著的。日後,我的左手臂因香疤潰爛,腫痛不已,稍微高舉即有困難。一天,受院長召見,我在頂禮拜下時,因左手不方便舉動,被院長發現了這件事,受到她嚴謹的教誡。
  
  地皎一心一意只想到在有生之年,能活出生命真正的意義,對修行有個明明白白的交待,卻因此讓師長擔心罣礙,內心真是懺悔不已。

修行的心

  地皎藉佛學院放假期間,返屏東東山寺探訪師長。師父要求我在念佛會演講,我向來缺乏上台講話的經驗,所以感到很緊張,但師命難違,我只好自定一個題目,開始埋首寫稿、專心背稿,又趁著灑掃庭園的時候,先講給院子裡的小鳥聽。
  
  小鳥也有佛性,一時清脆的啁啾聲傳遍滿園,彷彿是對地皎的說法,法喜的應和。地皎因此信心備增,等到真正上台演講時,即從容不迫,一氣呵成。
  
  在東山寺暫留的那段時期,地皎懺悔出家不久,才學淺薄,不論出坡修福或課堂研經,總是把握沉默的原則,多做事,少說話,以致許多同學以為我是啞巴,但自那一次簡短的演講後,啞巴的傳言便不攻自破。所以,修行的心要內斂含蓄,外在的環境可以砥礪心境,由外而內地收攝肢體,可以莊嚴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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