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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一行的曆、術體系中的西方立場


 
作者:吳慧    
一、題釋     僧一行(683-727),俗名張遂,法號一行,或據玄宗的贈謚稱大慧禪師,也稱一行阿闍梨。一行是中國曆史上著名的天文僧,唐開元年間,他編制的《開元 大衍曆》終結了數條糾葛百年的曆爭內容,集一時之大成,也開啟了后代曆法的基本模型。同時他與印度僧人善無畏一同翻譯併為之作《疏》的《大毗盧遮那成佛神 變加持經》是胎藏密教的最基本要義。一身融通天文與佛教的他,受到了科學史界和宗教界的關注。     本文將要討論的內容包括一行在天文學和密教星佔學上的工作,所以將題目命名為“曆、術體系”,用意兼指這兩方面。《大日經疏》中,一行將來自印度的曆算之 術稱為“西方曆法”,筆者遂延用“西方”這一稱謂。唐代西方所指的範圍,不同於地中海沿岸的希臘文明,也不同於近代曆史上所指的西方諸國。唐代的西域,廣 義上指敦煌以西、天山南北、中亞、西亞地區;狹義上指蔥嶺以西到波斯(今阿拉伯半島)的這部分中亞地區。印度比較特殊,唐人習慣將中亞諸國統稱番胡,但印 度不包括科在內。金剛智就曾特別表明,自己的身份是梵僧而非番胡。從《大日經疏》中一行經常談到“天竺曆法”來看,一行的“西方曆學”是指印度的天文學。     科學史界與宗教界的前輩學者對僧一行已做了大量研究,如對僧一行生平的考證,對《大日經疏》的宗教思想的研究,對《開元大衍曆》中各曆法的專題討論,不一 而足。本文意在闡釋僧一行對於西方入傳的天文和宗教的整體的態度和立場,與前賢的研究視角有所區別,考慮到在此處做相關內容的學術回顧將無比繁複和冗長, 遂將之結合於具體的行文之中。     二、大 日經疏》中直陳的西方立場    《大日經疏·入漫荼羅具緣真言品》中,一行對《大日經》中擇取善時法從曆學的角度作了說明,他直接以印度曆法本身來為之作解,這段經文已為學界所熟知。一 行引述了“西方曆法”,解釋印度曆中的大月小月和定朔法的設定,介紹晝夜六十時的時間劃分、二十七宿的宿直以及九曜的含義,如[1]     時分者,西方曆法晝夜各有三十時,一一時別有名號,如晝日,即量影長短計之。某時作事則吉,某時則兇,某時中平,各各皆有像類。   言宿直者,謂二十七宿也。分周天作十二房,猶如此間十二次。     諸執者,執有九種,即是日、月、火、水、木、金、土七曜,及與羅睺、計都合為九執。     在《大日經疏》對 “九執”一詞作佛教意義上的解釋時,一行還談到:     經云:鬼魅所著, 或云非人所持。《智度》云“著襄”,皆是蘗里何鬼所作,以著人不相舍離故,以為名。其日月五星等,亦以終始相隨故,梵語名蘗哩何,翻為九執,正相會一處, 天竺曆名正著時。[2]     這段經文解釋了印度《九執曆》稱名的來由,從不相舍離的“執持”情態借喻日月五星以及羅睺、計都九曜,這種取意,與印度曆法中對五星運動快慢疾遲的解釋是 相同的。在《開元大衍曆·曆議·五星議》中論述到五星行度時,提到二星相近時的失行現象,一行即援引了印度曆法中的解釋,提到“天竺曆以九執之情,皆有所 好惡。遇其所好之星,則趣之行疾,舍之行遲”。     更重要的是,一行在《大日經疏》中表達了自己對西方曆學的態度,直陳自己學習了印度天文學:     以所度之人曾習韋 陀,祠、典、伎、藝明處,若見造漫荼羅時、分舛謬,慮恐致不吉祥,便生疑怪言。我聞總持智慧者無所不達,而今觀之,尚不能擇得好星善時,況余深事乎?由此 疑師疑法,故失堅信力反招重罪。[3]      在注疏中,一行先談到了密教僧人必要修習的“韋陀”。據丁福保《佛學大辭典》的解釋,韋陀是為印歐語系中最古之文獻,印度最古之聖典。梵文寫作Veda, 又作圍陀、毘陀、皮陀等,新稱吠陀、薜陀、鞞陀等。譯曰明智,明分等。婆羅門所傳經典之名也。[4]婆羅門在這裡是指印度古代的祭司貴族階層,主要掌握神權,占卜禍福,壟斷文化和報道農時季節,在社會中地位最高。依照《佛學大辭典》 的解釋,“婆羅門”具云“婆羅賀摩拏”,又云“沒啰憾摩”,譯為外意、凈行、凈志、靜志等,是奉事大梵天而修凈行之一族。而婆羅門也被佛教徒稱為外道,與 佛教僧侶不同的是他們能夠掌握天文曆算。《慧琳音義》二十六曰:“婆羅門,此俗人也。謂凈行高貴舍惡法之人,傳學多聞者也。”     婆羅門掌握著四種能力,《摩登伽經》中記:“昔者有人名為梵天,修習禪道有大知見,造一圍陀,流佈教化。其后有仙名曰白凈,出興於世,造四圍陀:一者讚 誦,二者祭祀,三者歌咏,四者禳災。”《大日經疏》中的祠、典、伎、藝四明與《摩登伽經》中所記述的四者相類,祠對應于祭祀,典對應于讚頌,伎對應歌咏, 藝對應禳災。其中禳災一項,即包括了星佔活動。     第二層意思,一行繼續談到了自己對婆羅門星佔的看法。總持智慧者尚且不能掌握完備的曆術並依此擇得好星善時,何況我一行呢?在這裡,一行同時也提及自己深 事西方曆法。在“《大衍》寫《九執曆》”的公案中,史家們嘗從曆法本身的內含尋找印度曆法的痕跡,但在這裡,一行明確表示了自己曾著力於印度曆法的研究。 但對於婆羅門的占星擇時法的實際效用,一行沒有給出明確的立場。     三、 僧一行與密教星佔攘災     雖然一行沒有表明他在密教星佔學上的明確的立場,但他還是發展了密教星佔中的攘災術,在其中融入了中國傳統天文星佔中的內容。     一行撰寫的《北斗七星護摩法》一經中,末尾附有“熾盛光法”,結印並念誦此段真言,可以使“五星、諸曜淩逼諸座,不能為災害”,經文中特意以南斗為例:      火星欲入南斗, 應于一忿怒尊像下點南斗形及點火星,於此中畫彼設睹嚕形並書名於心上,即結印、安印于忿怒像身上,誦真言七遍。于“娑嚩訶”句加彼設覩嚕[5]名,忿怒厲聲誦真言,所有災禍移去。[6]     “設睹嚕”為梵文 的直接音譯,意思是“冤家”。經中描述的做法是,在忿怒的尊像前放置南斗以及火星的“形”,同時繪出火星的“設睹嚕”即冤家的畫像,並寫上名字,而后結印 念誦真言,以火星的“設睹嚕”擾亂火星為害南斗,從而移除災禍。     運用以“設睹嚕”來作法的方法在密教中時有發生,如《佛說大悲空智金剛大教王儀軌經》中“若欲作諸瘧病,于阿哩迦樹葉上用唧多迦毒辣藥,書彼設睹嚕名字, 棄擲稻糠火中,誦此真言……”[7]與此相類的,使人很容易聯想到印度天文學中對五星運動有遲疾快慢的解釋,認為這是與相近之星之間的好惡之情有關。     “火星入南斗”的天象在中國天文志的星佔體系中具有“將亂”、“易政”、“為喪”、“天子下殿走”等等凶險的含義,如:     火星入南斗,天子 下殿走。[8]     孫權赤烏十三年夏五月,日北至,熒惑逆行,入南斗。案佔:“熒惑入南斗,三月吳王死。”[9]     熹平元年十月,熒惑入南斗中。佔曰:“熒惑所守為兵亂。”[10]

    密教星佔的攘災內容中出現“火星入南斗”,這一中國傳統天學中的重要天象,在此經中是首次,此后,在不空翻譯或撰寫的密教星佔內容的佛經中,也出現了以 “設睹嚕”法救攘“熒惑入南斗”的大兇天象。     唐代星斗崇拜盛極一時,對於星佔咒術之學,玄宗曾下制明確“約百官不得與卜祝之人交游來往”[11],也一度以實際的政罰處置宮中的星佔活動。然而玄宗禁斷星佔、咒術的出發點是對其的信奉。僧傳中,善無畏、金剛智都通過佔術贏得玄 宗的信任,大量密教禳災經文的翻譯以及中間所出現的各種星佔內容都說明瞭這一點。與此同時,一行的神秘色彩也在一則捉放北斗七星的筆記故事中得到過渲染和 強化。一行將密教南斗星佔中加入傳統天學的內容,這種漢化工作,對密教的星斗崇拜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四、大 衍曆》中對西方曆術的矛盾立場     在《開元大衍曆》中,有三項曆法內容,在以印度天文學內容作解釋之后,一行仍然使用中國傳統的計算方法,它們是日食、沒滅日和周天度。     首先,一行《日食略例》[12]中引入了《九執曆》對“食”的演算法。如術文中所言,“以圓儀度日月之徑”,王應偉對其進行了詳細的釋讀[13],繼而指出,一行用圓儀量度日月視徑,和九執曆的“推日量法”相應。     “乃以月徑之半減入交初限一度半,余為暗虛半徑”,和《九執曆》“推月間量府”及“推阿修量法”相對應。     以去交后月的黃緯,即月去黃道每度差數,令影半徑和月半徑相掩,以驗食分,這和九執曆在求出“月間量”后以求部分食或皆既食的演算法相對應。     以所入月蝕之日由月行遲疾所得月的實行度乘徑,為其所用刻數,和九執曆“推月量”,即以月的日世行乘平均視徑(省去其餘部分),即以之推算月食的持續時間 相互對應。     計算日蝕,“半日月之徑,減春分入交初限相去度數”和《九執曆》中“推間量府章”內的演算法對應。     王應偉由此判定“《日蝕略例》中的大部分言語,皆和《九執曆》相應。”但是一行的部分關於日蝕計算的內容與《大衍曆》具體術文中的求算日蝕的方法是不同 的,在具體求算時,一行並不通過日月直徑的比值來計算,而是使用了傳統的“入交定分”,即朔望月距黃白交點的距離來進行的。     第二是關於沒日和滅日的設置。     沒日和滅日是曆法中兩個與日、月運動有關的設置,在中國的曆法史上,始見於《后漢四分曆》。《大衍曆》中,一行在《沒滅略例》中簡單概述了曆史上對它們的 設置和自己的改革:     古者以中氣所盈之日為沒,沒分偕盡者為滅。《開元曆》以中分所盈者為沒,朔分所虛者為滅。[14]     王應偉在《中國古曆通解》中嘗對此解釋,沒日是中盈分所積的日分,滅日為朔虛分所積的日分。[15]     此外在《步中朔術》中給出了具體的沒日和滅日的方法:凡常氣小余,不滿通法,如中盈分之半已下者,以象統乘之,內秒分,參而伍之,以減策實,不盡,如策余 為日,命常氣初日算外,得沒日。凡經朔小余,不滿朔虛分者,以小余減通法,余倍參伍乘之,用減滅法,不盡,如朔虛分為日。命經朔初日算外,得滅日。[16]即:     沒日=(策實-象統納秒分×15×小余)/ 策余     滅日={滅法-30×(通法-經朔小余)}/ 朔虛分     學界對一行的沒日和滅日的關注集中在它們的計算方法、內涵意義以及來源三個方面,王應偉、王榮彬[17]、曲安京[18]、大橋由紀夫在這些問題上做有研究,基本認為它首先與置閏有關,其次與印度曆法有關。大橋認為一行可能看到沒日、滅日和印度曆法的 關系,才把它們的定義改變,讓它們跟印度曆法結成更密切的關系。[19]     同在《步中朔術》篇中,一行先沒滅日記述了置閏的法則,“皆以定朔無中氣裁焉”,即以無中氣的朔望月為閏月,這又與傳統的置閏方法相同的。     第三是360°的周天度數。     中國古代曆法中傳統的做法是將日行一度與周天度數相互聯繫,構建起的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度的體系,關增建指出這裡的“度”的概念並不是角度意義上的度, 而是長度概念。[20]      開元年間,官方翻譯的印度曆法《九執曆》有它明顯的西學特 徵,如在數和角度的劃分上即是以360為單位。述文開頭明言:   右天竺度法,三百六十,確符管律,更無奇剩。[21]     術文中解釋了記數單位“度”、“相”及其進制:     反在梵曆大例,分積滿六十成一度,其度積滿三十成一相,其相積滿十二棄之。     即,1°=30′,1相=30度,1周天=12相     在具體的演算法中,亦各先將將黃白道各以15°劃分為6段。對角度的劃分上,如對近點角數據的相關處理,以15°為一基準單位。這一體系與中國天文學傳統 有著明顯的區別。     但在僧一行的《大衍曆》中,也出現了360度的分度劃分[22]。陳美東指出“一行在其月亮極黃緯表格中採用的是360度制,而不是傳統的365 1/4度制,這在中國曆法中是十分奇特的。”[23] 一行在《大衍曆》中具體的處理方法是:     白道、黃道交于兩點,自白道的降交點起算。     由朔積分-n倍的交點月的積日分-交終/10000=入交分,如入交分÷日法=日數及余數     即朔望月週期中的某天在交點月中的位置,並換算到日,得到入交泛日及余     再加朔的週期,得下一個朔時入交泛日及余,加望數得望時的相應位置。從平朔望入交泛日減去平朔望小余,則得日數,不含小余,即為夜半所入。     再:     入交常日=入交泛日±入氣朓朒;     入交定日=入交±常日±(交率/交數)×入轉朓朒=入交泛日±入氣朓朒±(交率/交數)×入轉朓朒     其中,從平朔修正到定朔的月行遲疾,並近點月(遠點月)週期中的月行遲疾。最后得到定朔之下的月行入交點月週期的日數。     一行以黃白交點分周天為兩個半圓,月道在黃道以南的半圓為陽曆,以北為陰曆。通過表格法,由月入陰陽曆求算月去黃道度數:   表7:《大衍曆》周天12爻並求月去黃道度
上  減百八十七 五  減百七十一 四  減百四十七 三  減百一十五 二  減七十五 初  減二十七 上  加二十七 五  加七十五 四  加百一十五 三  加百四十七 二  加百七十一 初  加百八十七 爻目 陰陽曆
百八十七 三百五十八 五百五 六百二十 六百九十五 七百二十二 六百九十五 六百二十 五百五 三百五十八 百八十七 陰陽積
一度六十七分 二度百一十八分 四度二十五分 五度二十分 五度九十五分 六度二分 五度九十五分 五度二十分 四度二十五分 二度百一十八分 一度六十七分 月去黃道度
    具體的換演算法中,以 “其爻加減率與后爻加減率相減,為前差。以后爻加減率與次后爻率相減,為后差。二差相減為中差。”中差,即三次 差為定數。“置所在爻並后爻加減率,半中差以加而半之,十五而一,為爻末率,因為后爻初率。每以本爻初、末率相減,為爻差。十五而一,為度差”。以此可 知,一行將每爻設為15度。[24]     一行以黃白交點分周天為兩個半圓,月道在黃道以南的半圓為陽曆,以北為陰曆。各半圓又分為十二爻,每爻十五度。這樣即等於將周天定為360度。緊接著的術 文中,又敘述道:“以一象之度九十除之,所得以少陽、老陽、少陰、老陰為次”,也即再次表明對一週天作四象,每象90度的劃分。     《大衍曆》中有關周天度數以及黃白道度數的換算中,一行仍然延續了傳統的方法,以365又1/4為基數來做劃分。雖然一行的方法與前代有所區別,但同部曆 書中兩種周天度數的相次使用,無疑是值得引起注意的。     《大衍曆·步發斂術》中一行記述了行對卦氣說的運用。每一中、節各佔三候、二卦半,每月中氣的末卦和下一節氣的始卦,合成完整的一卦。三候一氣,每氣二卦 半,二十四氣合六十卦,每卦六爻,共三百六十策。這讓人聯想到一行所造的黃道遊儀。開元十二年,一行共梁令瓚造成黃道遊儀,其具體結構見下表所示。

表8:一行同梁令瓚所造黃道遊儀的結構[25]
結構名稱 外徑 外周 環寬 環厚
陽經雙環 544 1730 廣40 厚4
陰緯雙環 544 1730 廣40 厚4
天頂單環 544 1730 豎廣8 厚3
赤道單環 490 1559 厚3 橫8
黃道單環 484 1541 厚4 橫8
白道單環 476 1515 厚3 橫8
旋樞雙環 459 1461 豎8 厚3
玉衡望筒 長458 廣12 厚10 孔徑6
    一行在這架黃道遊儀上的黃道上,與卦候匹配地刻了三百六十策。這種做法,一是可以將其視作為裝飾效果,即將卦策的符號作為裝飾,起到一些象徵意義。第二 是,將這個三百六十策作為標誌點來對黃道進行劃分。劃分也可能發生兩種情況,一是以六策為一卦,將黃道劃為60格,來對應“氣”,即每二卦半示意一個平 氣,這在具體操作中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意義、第二種劃分,即以三百六十爻來刻度黃道,這樣一來,等於將黃道作了360個等分。文獻中進行了說明的是,遊儀在 黃道、赤道之上,各畫周天度數,且每度鑿有一孔。沒有證據表明,黃道和赤道所用的是360的周天度,但是一行在《大衍曆》中出現並使用了兩套分度體系,黃 道遊儀上這樣的設置,是很耐人尋味的。     五、 討論     從上述三個方面來看,一行對於來自印度的天文學和密教星佔內容的態度是複雜的。在天文學方面,《大衍曆》中當然還有其他一行採納了的印度曆學,比如從遠地 點開始起算近點月,比如採用了食差理論,但是從本文所列的三項內容,日食的成因的解釋和計算、沒滅日和置閏法以及在對周天度數的處理上,一行的態度是矛盾 的,他似乎在曆學思想上更為接近印度曆法,但仍以傳統的演算法來實際編制《大衍曆》,他在曆算上是有所取捨和保留的。在宗教工作中,一行則將密教的攘災與 中國傳統星佔內容作了融合。     要分析一行的這種複雜的立場,筆者認為應當結合文化環境。     開元年間,連續出現的密教北斗佛經,從一個角度反映了唐代繁榮的北斗信仰(道、密和民間信仰中都有北斗崇拜),密教的北斗、南斗信仰,在密經的漢譯過程 中,也受到來自道教和傳統星佔學的影響,發生漢化。一行在《北斗七星護摩法》中還首次將傳統星佔學中的南斗星佔融入其中,這同時反映了密教星佔在很大程度 上受到官方的重視。密教的教義,對修習的教徒有嚴格的要求,而善無畏、金剛智的弘法路線亦是從上層社會建築著手,所以密經中的星佔學勢必也首先為最高權利 者服務。     曆法上,一行在對西方曆法的態度,需要結合當時的社會文化環境來分析。     開元九年,一行奉詔編制新曆,在此前的開元五年,玄宗下令建立麗正修書院,繕寫天下四部圖書。《隋書·經籍志》主要依據隋代、唐初的政府藏書,並參考以前 的有關目錄書編纂而成,在這部文獻目錄中,記載了若干部明顯帶有印度色彩的天文曆書,這也早已引起過學界的注意。如:《婆羅門天文經》二十一卷(婆羅門舍 仙人所說),《婆羅門竭伽仙人天文說》三十卷,《婆羅門天文》一卷,等等。開元九年一行奉詔后,進入集賢院制定新曆,集賢院的前身即是麗正修書院,由此也 可判斷,一行有各種機會接觸這些讀物。     開元六年,玄宗下令翻譯印度的《九執曆》,從張說的《大衍曆序》中可知,今已不傳的全本《開元大衍曆》中內含《天竺九執曆》一卷。日本遣唐僧最澄在《內證 佛法相承血脈譜》中稱一行“至十二年春正月,奉敕述《大衍讚》並《開元曆》,洎十五年秋末方畢,唐梵參會,共成一義”[26],從這條記述來看,玄宗敕令翻譯《九執曆》,對編制《大衍曆》是有積極作用的。     僧一行一生有十數年的遊學經曆(對其遊學經曆的考證,筆者亦有另文論述),在這十數年間,一行也有各種機會從宗教的途徑接觸到印度天文學,其中包括西行求 法僧、佛經和密教僧侶。以上三點都說明一行有良好的氛圍學習印度曆法,併為編制新曆起到積極作用,但是在曆法的編制上,一行的立場並不能夠單一。     一行制曆所處的集賢院與唐代儒教建設有著密切聯繫,日食的計算、周天度數的設置,這些學法印度即需要從根本觀念上顛覆傳統的做法,與集賢院的為天子制禮作 樂式的政治文化使命直接違背,這是一行徘徊在中西之間的原因,后人也許無法或者很難從中找到真正出於一行本身意願的曆法立場。
  註釋: [1] 僧一行. 大日經疏[A]. 第4卷. 大正新修大藏經[Z]. 第39冊. 東京: 大正一切經刊行會, 1934.617下欄. [2] 僧一行. 大日經疏[A]. 第7卷. 大正新修大藏經[Z]. 第39冊. 東京: 大正一切經刊行會, 1934. 653中欄. [3] 僧一行. 大日經疏[A]. 第4卷. 大正新修大藏經[Z]. 第39冊. 東京: 大正一切經刊行會, 1934.617下欄. [4] 《西域記》二:“其婆羅門,學四吠陀論。曰毘陀,訛也。一曰壽,謂養生繕性。二曰祠,謂享祭祈禱。三曰平,謂禮儀占卜。兵法軍陣。 四曰術,謂異能伎數,禁咒醫方。”《金光明最勝王經》慧沼疏五:“四明法,即四薜陀論,舊曰韋陀,或毘伽羅論,皆訛謬也。一顏力薜陀,此云壽明,釋命長短 事。二耶樹薜陀,此云祀明,釋祀祠之事。三娑摩薜陀,此云平明,平是非事。四阿達薜陀,此云術明,釋伎事。” [5]設覩嚕, Śatru,又作設睹嚧、設咄嚕、舍睹嚧、爍睹嚧、娑訥嚕、窣睹喚。譯曰怨家。希麟音義六曰:“設咄嚧,或云窣睹嚕。皆梵語輕重,此云冤家。即于一切善法 作冤害者。” [6] 僧一行. 北斗七星護摩法[A]. 大正新修大藏經[Z]. 第21冊. 東京: 大正一切經刊行會, 1934.458下欄. [7] 法護. 佛說大悲空智金剛大教王儀軌經[A]. 大正新修大藏經[Z]. 第18冊. 東京: 大正一切經刊行會, 1934. 589中欄. [8] 脫脫, 阿魯圖, 等. 《宋史》[M]. 北京: 中華書局, 1977. 9510. [9] 房玄齡, 等. 晉書[M]. 北京: 中華書局, 1974. 364. [10] 范曄. 后漢書[M]. 北京: 中華書局,1973.1058. [11] 劉昫, 等. 舊唐書[M]. 北京: 中華書局, 1975. 184. [12] 宋祁, 歐陽修, 等. 新唐書[M]. 北京: 中華書局, 1975. 624. [13] 王應偉. 中國古曆通解[M]. 遼寧: 遼寧教育出版社, 1998: 167-171. [14] 宋祁, 歐陽修, 等. 新唐書[M]. 北京: 中華書局, 1975. 595. [15] 王應偉. 中國古曆通解[M]. 遼寧: 遼寧教育出版社, 1998: 193-195. [16] 宋祁, 歐陽修, 等. 新唐書[M]. 北京: 中華書局, 1975.635. [17] 王榮彬. 中國古代曆法推沒滅術意義探秘[J]. 自然科學史研究, 1995,14(3) : 254-261. [18] 曲安京, 李彩萍, 韓其恒. 論中國古代曆法推沒滅演算法的意義[J]. 西北大學學報. 1998, (5): 369-373.
曲安京. 為什麼計算沒日與滅日[J]. 自然科學史研究, 2005, 24(2): 190-195.
[19] 大橋由紀夫. 沒日滅日起源考[J]. 自然科學史研究. 2000,19(3): 269. [20] 關增建. 傳統365 1/4分度不是角度[J]. 自然辯證法通訊, 1989, 11(5): 77-80. [21]藪內清. 《九執曆》研究[J]. 科學史譯叢. 1984,4(3): [22] 《大衍曆》中是360度和365又1/4兩種劃分並用的。 [23] 陳美東. 古曆新探[M]. 遼寧: 遼寧教育出版社, 1995. 281. [24] 王應偉的《中國古曆通解》中,以三次差止的內插法解釋了此表月去黃道度數的演算法。 [25] 兩《唐書》對黃道遊儀規格的記載有所差別,李志超先生在《關於黃道遊儀及熙寧渾儀的考證和復原》一文中對其作了解釋說明。見載于  自然科學史研究,  1987, 6(1):  42-47.   [26]  最澄. 內證佛法相承血脈譜, 傳教大師全集[M]. 第1卷. 日本: 比睿山圖書刊行所, 1926. 240.

吳慧
來源:“科學視野中的佛教”研討會論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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