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本文跟以前發表於其他刊物的有關《西遊記》情節的探討一樣,是仕邦研治佛教史的副產品。這「十一探」主要找出這部我國著名的神魔小說中如下情節的來源:「孫悟空翻不出如來佛掌心」出自西藏高僧蓮華生上師的故事;「被壓五指山」與「吃鐵丸,飲銅汁」出自《舍利弗問經》和《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出家事》中的故事;「椰子酒」出自東南亞地區的「椰花酒」;「孫悟空進入妖魔腹中並威脅食其內臟」出自《雜阿含經》和《中阿含經》中的故事;「老黿馱唐僧等渡河」出自《雜寶藏經》中的故事,「能噴出煙、沙、火的柴金鈴」是宋代和明代軍中火器的化身;「彌勒佛的長相」出自《宋高僧傳》中的<契此傳>;「黃袍怪、黃風怪和黃犼精」是作者借描述妖魔來挖苦明代皇族中人在京師和地方上作惡橫行,而「黃眉怪」則指桑罵槐地諷刺明代帝王寵信的喇嘛教教士。
關於《西遊記》情節來源的探討,仕邦已發表過十篇了,分別刊於香港的《中國學人》和國內的《幼獅月刊》、《幼獅學誌》和《書目季刊》。據以前的探討,知道吳承恩(西元1500?~1582?)著書時頗取材於有關玄奘三藏的文獻,而本文所論,則屬於取材跟玄奘完全無關的史料,其中頗有涉及明代火器及這朝代的喇嘛教在華活動如何影響這部小說的情節,是以前十次探討中所未想過的,這完全屬於靈感的捕捉了。
一、孫悟空翻不出如來佛掌心和被壓五指山的來源
百回本《西遊記》[2]第七回稱如來佛跟孫悟空賭賽,說悟空的斛斗雲本領不能越出他的右掌。悟空不服,一路翻斛斗到了有五根肉紅柱子的地方,以為到了天地盡頭,留下記號在兩柱以作憑證。那知駕雲回到如來掌心,原在記號見於如來手指,自己根本未離開過掌心。正想逃走,被如來手掌一翻,推出西天門外,手掌化成五指山,壓住了這齊天大聖 [3]。
上述是人人皆知的《西遊記》情節,而五根肉紅柱子的來源也在「九探」中交代過了。[4]然而「翻不出如來掌心」則另有源頭。
仕邦因事檢讀本所所長釋聖嚴博士所撰《世界佛教通史》 [5],偶發現書中述及西藏喇嘛教的蓮華生上師的異跡[6],直覺地感到它似乎是《西遊記》這一情節的來源。而釋聖嚴博士自言此等異跡故事是抄錄所得[7],因此仕邦更向已故張曼濤教授所編的《現代佛教學術叢刊》[8]去找;看看是否嚴公所錄出自這一《叢刊》所收的文字?果然,在其第七十六冊《西藏佛教史(二)~歷史》之中找到李翌灼先生所撰〈西藏佛教史略〉,其中有記蓮華生上師的事跡,略云:
蓮華生( Padma-sambhava )上師者,賞彌羅國人也。入(西)藏而後,嘗至某地,一龍突來,現極大身,飛雪雨雹向師驟擊。師朗誦六字明(即真言)而舒掌就之,龍身倏小,降師掌中,宛轉縛著,不得脫離,皈依乞命,師為誦梵語,少頃,龍身乃復其本身而去。自是彼地無雪雹災(頁84)。
這段文字應是釋聖嚴博士所述的來源。蓮華生上師使龍身縮小,縛著掌中不能脫身,應該能提供吳承恩構思小說情節的靈感來源。
然而上述資料是現代人據西藏史料撰寫的論文,吳承恩(1500?~1582?)不能得見,那麼他是否有機會從文字或口耳相傳而得知蓮華生降龍的故事呢?
據友人楊君啟樵博士〈明代諸帝之崇尚方術及其影響〉[9]所考,知道明成祖(1403~1424在位)已優遇西藏蕃僧,以至興師動眾取蕃僧於絕域 [10]。而憲宗(1465~1487在位)寵遇此類蕃僧,較前優厚,奉養過於親王 [11]。繼位的孝宗(1488~1505在位)同樣對喇嘛寵信,致臣民交諫,不省 [12]。接著纘統的武宗(1506~1521在位)尤為寵敬,致楊博士特立〈明武宗與蕃教〉一章(第六章)作專題討論。[13]
喇嘛教為明代帝王遇幸如此,而武宗在位之世正值吳承恩自童年到青年的時期,然則他從各種渠道知道蓮華生上師的事跡,並不為奇。這因為蓮華生上師是世人所稱喇嘛教的教祖 [14],上師入藏而後,西藏原有的棒教(BON)信徒悉改革歸誠而無餘 [15],明代來華的喇嘛們或曾對華人講述其教祖的神異事跡,展轉而傳入吳承恩耳中,因而演變出孫悟空受制於如來掌心的情節。
至於手掌化作大山壓住猴王,並且由監押諸神予以「飢時與他鐵丸子吃;渴時與他溶化的銅汁飲」[16] 的情節,仕邦從不知譯人的《舍利弗問經》(大正藏編號一四六)找到如下描述,略云:
(阿育王)孫名弗沙密多羅,嗣正王位,顧問群臣云:何令我名事不滅?時有臣曰:猶如先王造八萬四千塔,捨傾國王供養三寶。若其不爾,便應反之,毀塔滅法。名雖好惡,俱不朽也。王即御四兵攻雞雀寺,次至(佛)牙齒塔,塔神曰:有蟲行神先索我女,我薄不與,今誓令護法,以女與之,使至心伏。蟲行神喜,手棒大山用以壓王及四眾兵,一時皆死(頁 900 上~中)。
這裡說蟲行神手捧大山壓死滅法惡王及其兵眾,可能便是如來手掌化成大山壓住叛變的猴王底來源。同書又言及佛陀答覆舍利弗有關戒律的問題時略云:
盜與盜受 [17]一團、一撮、片鹽、片酢,或墮焳腸地獄,吞熱鐵丸,從地獄出生豬狗中(頁902下)。
此外,義淨三藏(635~713)譯《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出家事》(大正藏編號一四四四)卷四略云:
鄔波馱耶在地獄之中,飲鎔銅汁(頁1039 下)。
也許吳承恩讀過上述兩者,因而想出猴王被大山所壓時的處罰性食物為「鐵丸銅汁」吧。
二、花果山中椰子酒的來源
《西遊記》第二回言及孫悟空學成法術後回花果山,打敗混世魔王之後,諸猴都大盆小碗的奉上「椰子酒」和「葡萄酒」[18],而在以後的章回中卻多提椰子酒而少題葡萄酒,如第五回 [19]和第二十八回 [20]都僅提前者,只有第五十七回再兼提後者 [21],是以讀過《西遊記》的人都對椰子酒印象特深。
雖然身居東南亞的華人都知道「椰花酒」,但這種酒並非中國所產,如今吳承恩提到此酒,應該是他從記載東南亞一帶風土人情的文獻中得知,而採納於所著小說之中,那麼吳氏從何而知有椰子酒呢?
原來明成祖遣三保太監鄭和率龐大艦隊下西洋之後,他的隨從馬歡和費信各寫了一部書敘述所歷諸國的見聞,馬氏的書叫《瀛涯勝覽》[22],費氏的書叫《星槎勝覽》 [23],這兩部書都記載了椰子酒。《瀛涯勝覽》〈邏羅國〉條略云:
邏羅國,酒有米酒、椰子酒,俱是燒酒,甚賤。(頁 88)
《星槎勝覽》卷二〈東西竺〉條略云:
東西竺,其山與龍牙門相望,釀椰子為酒。(頁 28)
則吳氏通過此類著作而知有椰子酒,並不為奇。而椰花酒 [24]是一種品質甚差的劣酒,仕邦服務於星洲時曾品嘗過,是以孫悟空吃過天母的仙酒之後;回到花果山再喝椰子酒便咨牙徠嘴大呼「不好喫」[25],然則吳承恩可能從馬歡書中稱椰子酒「甚賤」而推想其味道差。
三、孫悟空進入妖魔腹中並威脅食其內臟的來源
《西遊記》有兩次述孫悟空施法進入妖魔腹中,並威脅要喫掉對方的內臟而迫使對方讓步的故事,第一次是第七十五、七十六回中所述他故意讓獅駝洞三魔中的老魔獅子吞下自己,然後在妖腹中發言要脅說要煮食老魔的肝、臟、肚、肺[26];第二次是八十二回中所述他變成紅桃誘鼠精吞下,然後在女妖腹中威嚇說要喫下她的六葉連肝肺,三毛七孔心和五臟。[27]
這兩次有趣的描寫,其始仕邦在北宋釋道誠(約1018~1019時人)《釋氏要覽》(大正藏編號二一二七)卷中〈畏慎〉中找到如下記載,略云:
經云:昔有一狸張口伺鼠,有鼠子出穴,狸即吞之。入腹猶活,反食狸臟腑,(狸)患痛,迷悶狂走,遂至命終。此喻比丘依聚落住,不護根門,捨戒還俗,遂至於死(頁282)。
覺得這應是小說稱孫悟空要吃妖魔內臟的靈感來源,然而《釋氏要覽》此條明誌「經云」,其故事蓋依佛經所述敷演,那麼釋道誠根據的是哪部佛經?一時不得要領。
及至返國而後,得緣拜讀國立政治大學丁敏博士的未刊學位論文《佛教譬喻文學研究》(以下引用簡稱「丁敏博士論文」),從她找到的資料,始知這故事原來出自劉宋求那跋陀羅(Guṇabhadra, 394~468)譯《雜阿含經》(大正藏編號九九)卷四七,略云:
如是我聞,一時佛住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爾時世尊告諸比丘:過去世時有一貓狸,飢渴贏瘦,於孔穴中祠(伺)求鼠子,若鼠子出,當吞食之。時有鼠子出穴遊戲,時彼貓狸疾取吞之。鼠子身小入腹中,入腹中已,食其內臟。食內臟時,貓狸迷悶,東西狂走空宅、塚間,不知何止,遂至於死。如是比丘,有愚痴入依聚落,晨朝著衣持缽入村乞食,不善護身,不守根門,心不繫念,見諸女人起不正思惟,而取色相,發貪慾心。貪慾發已,馳心狂逸,不樂精舍,不樂空閑,不樂樹下,為惡不善心,侵食內法,捨戒退減(頁 345 下)。[28]
仕邦按,不論吳承恩從《雜阿含經》還是《釋氏要覽》中得此消息,都有助於提供他在小說中有關情節的靈感。
然而小說中的孫悟空進入妖腹之後,發言跟妖魔對話來加以恐嚇,而貓狸吞鼠的故事中並無鼠子在腹中跟貓狸交談的描述,然則對話的情節又從何而來?據《丁敏博士論文》所找到的資料 [29],使仕邦知道原來出自東晉僧伽提婆(Sanghadeva,約374~380時人)譯《中阿含經》(大正藏編號二六)卷三十〈降魔經〉第十五,略云:
我聞如是:大目犍連教授為佛而作禪屋[30],露地經行。彼時魔王化作細形入尊者大目犍連腹中。大目犍連知魔王在其腹中,即從定寤,語魔王曰:汝波旬出!汝波旬出,莫觸嬈如來,亦莫觸嬈如來弟子。莫於長夜無義無饒益,必生惡處受無量苦!於是魔波旬化作細形,從口中出,在尊者大目犍連前立(頁620中~下)。[31]
經文稱大目犍連知道魔王進入自己腹中之後,發言勸說魔波旬勿觸嬈以免受惡報,而波旬納諫;從尊者口中出來。這一描述,是目犍連能跟自己腹中的波旬以言語交通,這自然能提供吳承恩以靈感,因構思出孫悟空在妖腹內跟妖魔交談的情節了。何況,小說中行者人妖魔體內之後,也是從鼻孔或口中再出來 [32]的。
四、老黿渡唐僧四眾過通天河的來源
《西遊記》第四十九回稱有四丈圍圓的大白黿為了報答孫悟空等替他奪回水府,背馱唐僧一行四眾渡過通天河,並託唐僧若到靈山,代他向佛祖問何時可修得人身 [33]。同書第九十九回稱唐僧取經歸來,又路經通天河,老黿仍馱四眾過河,然而在渡中知道唐僧忘了代他向佛發問,一氣將四眾並馬淬下河中。[34]
在拙作〈初探〉之中,仕邦已考知這次渡河墮水情節的來源出於《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35],而大黿馱眾故事,則另有所本。據北魏吉迦夜共曇曜譯《雜寶藏經》(大正藏編號二○三),其卷三〈大龜因緣〉略云:
於過去波羅㮈國有一商主名不識恩,共五百賈客入海採寶,得寶還返,到迴淵處,遇水羅剎而捉其船,不能得前。眾商人等極大驚怖,皆共唱言:天神地祇,日月諸神,誰能慈愍,濟我厄也?有一大龜,背廣一里,來向船所,負載眾人,即得渡海。時龜小睡,不識恩者,欲以大石打龜頭殺,諸商人言:我等蒙龜濟難活命,殺之不祥,不識恩曰:我等飢急,誰問爾恩,輒便殺龜而食其肉。即日夜中,有大群象,蹋殺眾人(頁 464 中)。
經文說商主不識恩與五百賈客為水羅剎所困,賴大龜背負渡海,而登岸後商主忘恩殺龜取肉與賈客共食,由於這一惡行,當夜全體受報為象群踏殺。這一描述,跟唐僧忘記諾言,致為老黿將四眾淬下水中故事有兩共通點:一者,兩件事都由於負義而得到惡報,只是輕重不同;二者,兩件事都由於為首之人負義而連累隨從,因此《西遊記》這一情節可能受到《雜寶藏經》的影響。只是經中的大龜背廣一里,故能馱五百人渡海,而唐僧一行僅數人,故小說將大黿縮小為「四丈圍圓」而已。
五、犼怪能放煙沙火的紫金鈴來源
《西遊記》第七十回稱犼怪賽太歲有三個能分別放出煙、沙、火的金鈴,這三個金鈴「頭一個幌一幌,有三百丈火光燒人,第二個幌一幌,有三百丈煙火燻人,第三個幌一幌,有三百丈黃沙迷人」,而「黃沙最毒,若鑽入鼻孔,就傷了性命」[36],當施放時「只見那山凹裡烘烘火光飛出,霎時間,撲天紅焰,紅焰之中冒出一股惡煙」,跟著「又見那中迸出一道沙來,好沙,真個是遮天蔽日」,連孫悟空也得先用鵝卵石塞住鼻子,再化身鷂子來滅了沙灰煙火。[37]
以上描述,是四遊記中唯一類似火器發射的法寶,由於吳承恩已是明代人,仕邦不禁想到他構思這個三個金鈴的靈感是否受到明代或以前火器的刺激?因此找有關武器的典籍讀讀,果然在宋代曾公亮所編的《武經總要》[38]中找到有關記載,其書卷十二〈猛火油櫃〉條略云:
以熟銅為之,下施四足,上列四卷筒,卷筒上橫施一巨筒,皆與櫃中相通。橫筒首尾開大小竅如黍粒,首為圓口徑,半櫃傍開一竅,卷筒為口,口有蓋,為注油處。橫筒內有拶絲杖,杖首纏散麻厚寸半,前後貫二銅束約定。尾有橫拐,拐前貫圓揜,入則用閉筒口,放時以杓,自沙羅中挹油注櫃竅中,及三斤許,筒首施火樓,注火藥於中,使然(燃),發火用烙錐入拶杖,於橫筒令人自後抽杖,以力蹙之,油自火樓中出,皆成烈焰(本卷頁 68~ 69)。
上述是宋代攻敵用的噴火器的構造和施放大概。同書卷十〈颺塵車〉條略云:
約行煙 [39]置三二十具,如飛梯板屋之數,其車與煙同縱,待煙氣盛,即推車逼城,颺其塵灰,使守人不能存立,回避聚向一邊,則攻城人可緣上(本注:用石灰最佳)(本卷頁 29)
上述是宋代攻城時順風颺發塵灰;迫使城牆上守軍因躲避灰沙迷目而讓出空位,令攻城者可爬上進攻成牆用的攻城高車。同書卷十一〈行煙〉條略云:
猛煙衝人無拒者。凡攻城邑,旬日未拔,則備蓬艾薪草萬束,其輕重使人力可負,以乾草為心,濕草外傅。候風勢急烈,於上風班布發煙,漸漸逐城,仍具皮笆傍牌以御矢石(本卷頁27)
同書同卷〈藥煙毬〉條略云:
毬五斤,用硫黃一十五兩,焰硝一斤十四兩,草烏頭五兩、芭荳五兩,狼毒五兩、桐油二兩半、小油二兩半、木炭五兩、瀝青二兩半、砒霜二兩、黃蠟一兩:竹茹一兩一分、麻茹一兩一分,搗合為毬, 貫以麻繩一條,長一丈二尺,重半近為絃子,更以故紙十一二兩,半麻皮十兩,瀝青二兩半、黃蝎二兩半、黃丹一兩一分,炭末半斤,搗合塗敷於外,若其氣薰人,則口鼻血出。以炮放之,害攻城者(本卷頁28)。
上述一者是宋代攻城時放煙薰守城人的戰具,另一者則為發射藥毬放毒煙以害攻城者,一守一攻,均使用毒煙。據此,則上述噴火、泗塵濕與縱毒煙不是跟吼怪賽太歲的三個紫金鈴放出火、沙、煙攻敵相近嗎?
宋代使用的攻敵方式既如此,然則明代是否也用同樣方式?據戚繼光(1528~1587)以他練兵抗拒倭寇的經驗寫成的《紀效新書》[40]中正有此類戰具,其卷十八〈滿天煙噴筒〉條略云:
截粗徑二寸竹,布箍,用硝磺、砒霜、斑毛、剛子、碙沙、膽礬、皂角、銅綠、川椒、半夏、燕糞、煙煤、石灰、斗蘭草、草烏、水蓼、大蒜,得法分兩製度,磁沙、玉田沙,炒毒,繫銘竿頭,順風燃火,則流淚噴涕,閉氣禁口,守城用。戰船只用飛天噴筒燒帆,為第一妙器(頁 339)
同書同卷飛天噴筒條略云:
硝石黃、樟腦、松脂、雄黃、砒霜,以分兩法製,打成餅,修合筒口,兩邊取渠一道,用藥線拴之,下火藥一層,下餅一箇,用送入推緊,可高十數丈,遠三四十部(步?),徑粘帆上如𦞧,立見帆燒莫救(頁 341 ~ 342)。
同書同卷〈大蜂巢〉條略云:
範大炮,紙糊百層,間布十層,內藏小炮。半入毒,半入火(藥),又間小炮,入灰煤,地竄帶火、磁沙,炒毒。鐵疾藜、糞汁,炒毒。包松脂、硫磺毒、人髮、角屑等件。此一火器,戰守攻取,水陸無不可者。奪心眩目,驚膽傷人,製宜粗妙,此尤兵船第一火器(頁 342)
上述是戚繼光以毒煙薰敵使流淚閉氣,又以發射能粘在帆上的火餅來焚敵船,更以噴發毒砂鐵疾藜等來「驚膽傷人」,也可說是使用煙、沙、火來作戰啊!
因此吳承恩從前代及他的當代兵器中獲得靈感,而構想出能發放煙沙火的一件法寶,並不為奇。更有進者,《西遊記》第七十回稱賽太歲命小妖向朱紫國下戰書,有意以煙火飛沙進攻, 以便佔其城池稱帝[41]。像這樣妖怪向人間國王正式宣戰,一如兩國走向戰爭之途,是《西遊記》諸神魔情節中唯一的一次 [42],這多少透露了吳承恩的觸機,至嘉靖四十四年( 1565)剿平,而且作戰地點在浙江福建一帶 [43],吳承恩(1500?~1582?)既是同時代人,居地又在江蘇淮安,對戰事豈能全無聞見?
六、彌勒佛形象的來源
《西遊記》第六十五回及六十六回稱彌勒佛門下的司磬黃眉童子偷了師父的法寶布袋下凡作惡,作戰時把布袋一拋,敵人馬上全體被收入袋中 [44]。孫悟空後來請得彌勒親臨,始施法擒住徒兒 [45]。而書中描寫彌勒的樣子為:
大耳橫頤方面相, 肩查腹滿身軀胖,一腔春意喜盈盈,兩眼秋波光蕩蕩。蔽袖飄然福氣多,芒鞋泗落精神壯,極樂場中第一尊,南無彌勒笑和尚(頁 731)。
這正是我們從圖畫雕塑所見到笑彌勒的樣子。然而據佛家的講法,彌勒(Maitreya,唐代譯為「梅坦麗」)佛是居於兜率天(Tusitān)的未來佛,將來降生人世能致太平。據劉宋居士沮渠京聲(約411~439時人)所譯的《佛說觀彌勒菩薩上生兜率天經》(大正藏編號四五二)所描述的彌勒佛來歷與形象略云:
佛告優波離:彌勒先於波羅捺國劫波村婆婆利大婆羅門家生。卻後十二年二月十五日還本生處,結加趺坐入滅定。身紫金色,色光明豔赫,如千百日,上至兜率天,其身舍利如鑄金像,不搖不動,身圓光中有首楞嚴三昧般若波羅密,字義炳然。彌勒眉間有白毫光相(頁 419 下)。
依其描述,根本不是世間所見坦腹常笑的胖和尚樣子。
那麼彌勒佛這一世間所見的形像又從何而來呢?《宋高僧傳》(大正藏編號二○六一)卷二一〈唐明州奉化縣契此傳〉略云:
釋契此者,不詳氏族,或云四明人也。形裁腲脮,蹙額皤腹,言語無恆,寢臥隨處。常以杖荷布囊入郭肆,見物則乞,至於醯醬魚葅,纔接入口,分小許入囊,號為長汀子布袋師也。 曾於雪中臥,而身上無雪,人以此奇之。有偈云:彌勒真彌勒,人言慈氏(即「彌勒」的義譯)垂跡也。常就人乞啜,其店則物售。示人吉凶,必現相表兆,亢陽則曳高齒木屐,水潦則係(繫)濕草屨,人以此驗之,天復(唐昭宗年號)中(約902)終於奉川,鄉邑共埋之。有他州見此公,亦荷布袋行。江浙之間,多圖畫其像焉(頁848中~下)。
據契此法師本傳所述,此公是個窄額大腹,杖掛布袋的遊行僧人,討乞所得食物必分小許入袋中。他因常有異跡,能使商店生意好及暗示水旱將臨,而且口中常唸著「彌勒真彌勒」之偈,人們便認為他是彌勒佛的化身。及至契此圓寂之後,人們又在明州以外看到他掛著布袋而行,由是民眾更認定他是彌勒化身,因而江浙間「多畫其像」。大抵緣於契此畫像的流傳,給予大眾以彌勒佛坦腹持袋的形像。由是而知,即使吳承恩並非從《宋高僧傳》處直接得到「彌勒化身」的樣子,也必然間接從民間傳說中或民間圖書雕塑中得到彌勒佛的形象,而採用於所著小說之中,尤其自從摩尼教與彌勒教於宋代合流為明教(白蓮教前身)之後,「彌勒已降生人間」已成為明教徒眾號召起義的口號,大明帝國的建立亦與此有關 [46],吳承恩以一般人接受的形象來描寫彌勒佛,是很自然的事。
七、四位黃色妖魔的來源
《西遊記》有四位妖魔是描寫成跟「黃」這一色素有關,其一是第二十、二十一回的黃風怪 [47],能吹出一股強烈的黃風 [48],是個黃毛貂鼠成精。 [49] 其二是第二十八回至三十一回的黃袍怪 [50],是二十八宿中的奎木狼下凡作惡 [51]。其三是第六十五、六十六回的黃眉大王,是彌勒佛門下黃眉童子潛出為患 [52]。其四是第八十九、九十回的黃獅精。[53]
仕邦注意到西遊記裡面間中有描述妖魔的色素,如黑風山的黑熊精色「黑」[54];火雲洞的紅孩兒色「紅」 [55]等是,但使用同一色素來描寫四位不同的妖魔,不免使人想到吳承恩或有所諷示。
由於吳承恩是明代人,因此仕邦試從明代歷史方面著手研究,經過一番探索與思考,覺得吳氏所諷刺的對象是明代兩類顯貴的人物,而大致可將黃袍怪歸作一類,附以黃風怪和黃獅精,黃眉大王則屬另一類,今先討論第一類。
首先,仕邦注意到書中對黃袍怪的特徵是強調「黃袍」二字,如唐僧初見妖魔時看到他「斜披著黃袍幟」[56],這妖魔首次跟八戒、沙僧對陣時「聲揚二字喚黃袍」。其後又正式稱他為「黃袍老怪」[57],他的妻子也稱他為「黃袍郎」 [58],一直有意將「黃袍」兩字深印讀者的腦海之中。
第二,黃袍怪在十三年前攝了寶象國的三公主回來成親,公主跟唐僧見面時已「約有三十年紀」 [59] 並且已「產下兩個妖兒」[60]從這關係看,黃袍怪的身份是寶象國事實上的三駙馬。何況他後來更變身為俊俏之人,逕到寶象國見國王,捏造與公主成婚經過,更施法將唐僧變成老虎,誣說唐僧是來害人的虎精,騙得國王相信,承認他是駙馬,設宴款待 [61]。 於是他在後來被孫悟空召來二十七宿擒回天宮 [62]之前,真個做過一陣子合法的駙馬。
身披黃袍作駙馬,是一國之中的皇族中人,而明代只有皇族許服黃色衣料,據申行時等人於明神宗萬曆十五年(1581)重修的《大明會典》[63],其卷六一〈冠服二〉略云:
凡服色禁制, (太祖)洪武二十六年(1393),令官、吏及軍、民、僧道等人,衣服帳幔, 並不許用玄、黃、紫三色,並織繡龍鳳文,違者罪及染造之人。(英宗)順天二年(1458),令官民人等衣服,不得用玄黃、紫及玄色樣,黑、綠、柳、黃、姜黃、明黃等色。(憲宗)成化二年(1466),令官民人等,不許潛用服色花樣。 (世宗)嘉靖六年( 1527),令在京、在外官民人等,不許濫服違禁顏色(頁1542 ~ 1543)。
自洪武二十六年到嘉靖六年的一百三十四年間,明室一直下令官民不許用玄、黃等色,尤其順天二年的命令特別將黃色細分為黃、玄黃、姜黃和明黃,足見「黃」是皇族專利,官民不許僭越而使用。
服色用黃的既是皇族 [64],那麼小說中的黃袍怪是否為了諷刺皇族害民而設?據吳晗先生(1909~1969)《朱元璋傳》書 [65]第六章第二節〈皇子皇孫〉略云:
凡皇族出生,由禮部命名。成人後由皇家主婚,一生的生活到死的喪葬全由政府負擔。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統計,全國每年供應京師糧四百萬石,諸王府祿米則為八百五十三萬石,比供應京師的多出一倍。以河南而論,地方經費只有八十四萬三千石,宗室俸祿卻要一百九十二萬石。即使把地方經費全數都拿來養活皇族,也還缺少一半,只好打折扣欠支。郡王以上的(收入)底數大,還可過好日子,以下就不免啼飢號寒了。政府無法應付,再就原數裁減,皇族疏遠的越法不能過活。這一群皇家子弟,既不能應科舉作官吏,又不許務農、作工、行商,壞皇家體面。高級的親王郡王在地方上為非作惡,不但凌虐平民,甚至侮辱官吏,疏遠卑下的宗室窮極無聊, 欺騙敲詐, 無惡不作(頁215)。 [66]
據上述吳晗先生研究的總結,知道明代總收入不足以養活各地宗室,皇族又因不許營生以至無以為活,只好在當地為非作惡,欺騙敲詐以求財,於是受害者自然是吳承恩一類的吏民 [67]了。因此,吳承恩在書中罵披黃袍的皇族為妖魔以洩憤,也是可想見的。
雖然說黃袍怪只是寶象國的外戚,並非宗室,但諷刺文字有時不能太直接,以駙馬來影射皇族,在專制時代是不得已之舉。《西遊記》說黃袍怪入宮後在銀安殿酒後現出本相,抓宮女來喫 [68],也許在諷刺高級皇族在京師胡為。而黃風怪口噴黃風傷人,又豈非諷刺吳晗先生所指那些在地方上吹大氣欺騙敲詐的疏遠宗室?黃風怪原是黃毛貂鼠,黃袍怪本屬上天的星宿奎木狼,一鼠一狼,既都是人人皆曰可惡的害戰,而且黃鼠與黃狼串起來可急唸成「黃鼠狼」,黃鼠狼(黃鼬)是一稱能放臭氣又在夜間專偷食農家雞鴨的既卑鄙又可厭的小獸。若仕邦的推測為合,吳承恩真可謂諧而虐了。
至於黃獅精,若非他偷了豬八戒、孫行者跟沙和尚的兵器 [69]要搞什麼釘鈀宴 [70],不會導致一群獅精;包括他自己或死或擒,[71]連老祖宗九頭獅子也害得被原來主人太乙救苦天尊捉住[72]。倘使我們取上引吳晗先生的論述來幫助思索,那麼這些情節豈不是在諷刺胡作非為的皇族子孫終會拖垮了大明帝國這老祖宗。
跟著,讓我們研究一下那黃眉大王。《西遊記》說黃眉怪佔了山頭虛設小雷音寺,將小妖都變做五百羅漢、三千揭諦、四金剛、八菩薩、比丘尼、優婆塞和無數的聖僧、道者,他自己更假扮佛祖,哄得唐僧以為到了靈山佛地,冷不防被他將一行四眾全體擒住。[73]換言之,吳承恩在說黃眉怪一夥是假冒西天佛地自稱佛祖聖僧的妖魔。
那麼,吳承恩這一情節所諷刺的對象是什麼呢?仕邦認為應該是西藏的喇嘛教。
何以言之?本文第一節引楊啟樵博士的論文,已知明成祖、憲宗、孝宗、武宗都寵信喇嘛,而憲宗對番僧奉養過於親王 [74],孝宗又廣建齋醮 [75],武宗更造番寺於大內 [76]。這都是浪費國家資財的無益之舉,要納量交稅的老百姓如吳承恩者自然感到不滿,故他在小說中嘲罵一下,並不為奇。
然而活動於明代的喇嘛是穿黃色僧袍的嗎?稍對中國史有認識的人都知喇嘛分為黃教與紅教兩派啊!據清代魏源(1794~1857)撰《聖武記》[77],其卷五〈國朝撫綏西藏記上〉略云:
紅教專持密咒, 流弊至於吞刀吐火炫俗,無異師巫,盡失戒、定慧宗旨。宗喀巴(Tson-kha-pa,1357~1419)初習紅教,既深觀時敗,當為立改,即會眾自黃其衣冠,遣囑二大弟子世世以呼畢勒罕轉生,演大乘教。呼畢勒罕者,華言化身也。二弟子一曰達賴喇嘛(Dalai Lama),一曰班禪喇嘛(PanchanLama)。
當明中葉,已遠出紅教上,未嘗受封於中國,中國亦莫之知也。二世(達賴喇嘛)曰根敦嘉穆錯,當明(武宗)正德時(1506~1521),始以活佛聞於中國,武宗遣中使率將校十人,士千人迎之。達賴不願行,國人(西藏人)匿之,將士欲威以兵,為番人所敗,遁還。而武宗崩,世宗立,果盡外遣番僧,繼又崇道不信佛,人始知達賴之不欲行,為有前知焉。三世曰鎖南嘉穆錯,順義王俺答勸其通中國,乃自甘州遺大學士張居正(1525~1582)書,自稱釋迦牟尼比丘,中國始知有活佛。其人實得禪定、慈忍、淵默,雖具他心宿命通,而不自耀,於是紅教中大寶、大乘諸法王,亦皆俯首為弟子,改從黃教,化行諸部(本卷頁2~3)。
據魏源所述,喇嘛教先有紅教,而自宗喀巴改革而創黃教之後,雖在明代中葉這一派在西藏已遠出紅教之上,而中國人未嘗知道黃教的存在。及至武宗正德年間,華夏君主纔知道烏斯藏 [78]有世代轉生的活佛,因而發兵欲迎第二代的達賴喇嘛來華,結果兵敗無功。換言之,在武宗以前,活動於中國境內的都是紅教喇嘛,倘使吳承恩要諷刺他們,也該說「紅眉怪」啊!
然而經過出兵迎活佛不果的一役,已使中國人知道烏斯藏的宗教領袖是黃教中人。而魏氏繼述到了張居正以大學士當政的時代,在中國境外各地的紅教諸法王都改投達賴門下,轉從黃教,於是黃教的領導地位更確定了。吳承恩的生卒(1500?~1582?)與張居正相若,達賴三世致書張相國之事或能夠為吳氏所知,而這位活佛自稱「釋迦牟尼比丘」,對討厭喇嘛教的人而言,這一自我稱謂是會引起反感的,反感者會這樣想:「好哇!你以釋迦牟尼自居了!活佛?哼!」吳承恩大抵由是得到靈感,以「小雷音寺」故事來諷刺達賴三世是個以佛祖自居的妖邪了。紅教中人以幻術咒語炫俗,大抵他們在華活動其間亦以此術愚惑帝王官貴,於是不行此道的遠在中國境外的黃教,也受到株連而被譏為「妖」了!
倘使黃眉怪的塑造是為了影射活佛達賴三世(或所有歷代的達賴),為何稱黃「眉」而不稱黃「毛」或黃「衲」呢?以「黃毛」或「黃衲」來暗示黃色僧衣,便不會跟「黃袍怪」相混了!據法尊法師撰〈西藏後弘期佛教〉[79]略云:
由於宗喀巴大師躬弘戒律,著黃色衣帽,一般人稱之為帽派,或簡稱黃教(頁35)。
據此,知道黃教著重以僧帽顏色作識別。又仕邦曾欣賞某紀錄片,片中也描述黃教喇嘛只要戴黃色僧帽便可,穿紅色僧袍亦無妨。黃教既然著重僧帽,故吳承恩便以戴帽之後跟帽沿最接近的「眉」來著墨,借「黃帽」了。
The 11th Survey on the Source of materials to Some Episodes of the Novel Hsi-yu Chi
Tso Sze-bong
Associate Researcher, Chung-Hwa Institute of Buddhist Studies
Summary
This is the author's 11th survey on the source of materials to some episodes of the famous Chinese novel Hsi-yu Chi(西遊記, well-known to the Western World as The Adventure of Monkey). The present survey covers: (1) The episode of Monkey who could not escape from the open hand of the Buddha is derived from a Tibetan legend that an evil huge dragon who could not escape from the hand of Master Padmasambhava after being caught by the magic of the latter. (2) The episode of 'Coconut Wine' is derived from the local liquor of Southeast Asia that out of coconut's flower. (3) The novel says that not only once Monkey changed himself into a flying insect by a spell and then getting into a certain demon's body through the latter's mouth. After that he threatened to eat out the entire viscera of that demon as a way of forcing the latter to surrender. These stories are derived from a story of the Madhyamāgama that once the evil Pāpiyān reduced himself into a very small figure and then penetrated into the body of Mahāmaudgalyānyana, and the latter told Papiyan to get out. Also, they derived from a story of the Saṃyuktāgama that a hungery wild cat who swallowed a mouse into its stomach, and after that the mouse began to eat the cat's viscera. (4) The episode of a huge turtle who carried the Tripiṭaka Master and his followers with its back to across a river is derived from a story in the Saṃyuktaratnapiṭaka Sutrā. (5) The episode of the Mongalian Wolf Demon's weapon, a metal ring hanging with three bells, the first bell shoots out black smoke, the second one, poisonous yellow sand and the third one, red fire, are the embodiments of some naval weapons of Ming China used in the war of fighting the Japanese pirates. (6) The look of Maitreya, a fat monk who always keeping a smile and bringing with him a linen beg, is modeling after the description of the Chinese monk Ch'i-tz'ŭ(契此)in Sung-kao-sêng chuan(宋高僧傳, or The Biographies of Eminent Buddhist Monks Compiled in the Sung Dynasty). (7) In this novel, there are four 'Yellow' demons, i.e. the Yellow Wind Blowing Demon, the Yellow Robed Demon, the Yellow Lion Demon and the Yellow Eyebrowed Demon. The first three are prepared by Wu Ch'êng-ên(吳承恩), author of this novel, for ridiculing the Royal relatives of the Ming Dynasty as they are all putting on yellow garments. While the last one, prepared for the powerful Tibetan Lamas who were favoured by the Ming court. As a lama is putting on yellow hat and the edge of a hat is so close to one's eyebrow, Wu Ch'êng-ên dropped his hint in thisway.
[1] 本文其始遵香港能仁書院院長吳敬基博士囑;而替能仁書院研究所準備復刊的《能仁學報》撰寫的一篇關乎佛教與文學關係的文字。在民七十七年赴本研究所任之前已繳交了。孰知離港之後,能仁書院人事有變,他們的《學報》依然停辦了。如今偶然在整理書籍中找到這份被寄還的稿件,因稍加改動,請本學報予以發表,並授筆記下這段因緣。
[2] 星洲世界書局一九七九年版。
[3] 《西遊記》第七回〈八卦爐中逃大聖,五行山下定心猿〉頁69~70。
[4] 參《書目季刊》第二十一卷四期(台北,民國五十五年)頁47上~48下。
[5] 東初出版社,台北,民國七十二年再版。
[6] 《世界佛教通史》頁271~272。
[7] 同前注引書頁271。
[8] 大乘文化出版社,台北,民國六十八年。
[9] 刊於《新亞書院學術年刊》第四期,香港,1962。以下引用簡稱「楊啟樵博士文」。
[10] 參楊啟樵博士論文頁89。
[11] 參楊啟樵博士論文頁101。
[12] 參楊啟樵博士論文頁105。
[13] 參楊啟樵博士論文頁108~110。
[14] 參芝峰先生撰〈西藏佛教〉頁3,收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七十五冊。
[15] 參正文引李翌灼先生〈西藏佛教史略〉頁87。
[16] 《西遊記》頁720。
[17] 「盜與盜受」指偷盜或接受偷來的贓物。
[18] 《西遊記》第二回〈悟徹菩提真妙理,斷魔歸本合元神〉頁21。
[19] 《西遊記》第五回〈亂蟠桃大聖偷丹,反天宮諸神捉怪〉頁50。
[20] 《西遊記》第二十八回〈花果山群妖聚義,黑松林三藏逢魔〉頁304。
[21] 《西遊記》第五十七回〈真行者落伽山訴苦,假猴王水簾洞謄文〉頁638。
[22] 廣文書局五十八年初版。
[23] 與《瀛涯勝覽》同本印行。
[24] 關於椰花酒的釀製過程,據清代航海家謝清高口述,楊炳南筆受的《海錄》(廣文書局民五十七年景印海山仙館本)裡面的〈邏羅國〉條略云:「椰本一枝,上結椰子數顆,勿令開花,再以繩密束之,砍莖數寸,取瓦罐承之。其液滴於罐中,每日清晨及午、酉、亥三時則收其液。清晨所收味清酣,日出後則微酸,俱微有酒味,再釀之則成酒矣。所砍處稍乾,又削之,花莖盡而止。(頁 3)。」
[25] 《西遊記》頁50。
[26] 《西遊記》第七十五回〈心猿鑽透陰陽體,魔主還歸大道真〉頁834~836。同書第七十六回〈心神居舍魔歸性,木母同降怪體真〉頁837~838。
[27] 《西遊記》第八十二回〈姹女求陽,元神護道〉頁909~910。
[28] 參《丁敏博士論文》頁346。
[29] 按,丁敏博士所研究的是佛經在譬喻方面的文學,她雖然找到了「貓狸吞鼠」與「魔王入目犍連體內」的故事,但並不知道它們應是《西遊記》中有關情節的來源,故仕邦借用了她的發現,並附此丁敏博士致謝。
[30] 「禪屋」即「禪居」。
[31] 參《丁敏博士論文》頁80。
[32] 《西遊記》頁838,同書第八十三回〈心猿識得丹頭,姹女還歸本性〉頁912。
[33] 《西遊記》第四十九回〈三藏有災沈水宅,觀音救難現魚籃〉頁550~551。
[34] 《西遊記》第九十九回〈九九數完魔滅盡,三三行滿道歸根〉頁1081~1084。
[35] 見〈西遊記中若干情節本源的探討〉(刊於《中國學人》第一期,香港,1970)頁102。
[36] 《西遊記》第七十回〈妖魔王放煙沙火,悟空計盜紫金鈴〉頁775~776。
[37] 《西遊記》頁769~770。
[38] 台北商務景印《四庫全書珍本初集》。
[39] 意即「颺塵車」的構造約似施放煙霧用的車子。
[40] 國學基本叢書本,商務,上海,民二十九年。
[41] 《西遊記》頁770。
[42] 關於妖精威脅城池,《西遊記》中另一次是第八十九回「黃獅精虛設釘鈀宴,金木土計鬧豹頭山」頁984。但這次是一群獅精因洞府被焚,全體驅風趕霧向天竺國的玉華州進發,要捉孫悟空、豬悟能和沙悟淨三人報仇。由於妖魔來勢洶洶,故玉華州州主點兵上城防禦。然而群獅終未攻城,也無意佔領城池稱帝,是以賽太歲向朱紫國下戰書,仍是書中妖精有意攻佔人類城池的唯一情節。
[43] 《明史》(藝文景印武英殿刊)本卷十八(頁156),同書卷二一〈戚繼光傳〉(頁2316~2317上)。
[44] 《西遊記》第六十五回〈妖邪假設小雷音,四眾怭逢大厄難〉頁721~724。又第六十六回〈諸神遭毒手,彌勒縛妖魔〉頁725~730。
[45] 《西遊記》731~733。
[46] 參吳晗先生〈明教與大明帝國〉一文頁256~270,收在《讀史劄記》一書中,三聯出版社1957年版。按,吳晗先生對所論據有許多地方未講明白,是值得再進行探討的。拙作〈論釋門正統對紀傳裁的運用一文〉(刊《新亞學報》第十一卷上冊,香港,1979)的注四十九對白蓮教與摩尼教合流的契機略有所考述(見拙文頁186~187),但這只是一個初步的探討而已。
[47] 《西遊記》第二十回〈黃風嶺唐僧有,難半山中八戒爭先〉頁217~222,第二十一回〈護法設莊留大聖,須彌靈吉定風魔〉頁223~233。
[48] 《西遊記》頁224~225。
[49] 《西遊記》頁232。
[50] 《西遊記》第二十八回〈花果山群妖聚義,黑松林三藏逢魔〉頁307~311。第二十九回〈脫離江流來國土,承恩八弁轉山林〉頁312~321。第三十回〈邪魔侵正法,意馬憶心猿〉頁322~331。第三十一回〈豬八戒義激猴王,孫行者智降妖怪〉頁334~346。
[51] 《西遊記》頁343~344。
[52] 《西遊記》頁731。
[53] 《西遊記》第八十九回〈黃獅精虛設釘鈀宴,金木土計鬥豹頭山〉頁976~984。第九十回〈師獅授受同歸一,盜道纏禪靜九靈〉頁 985~987。
[54] 《西遊記》第十七回〈行者大鬧黑風山,觀世音收伏熊羆怪〉頁189。
[55] 《西遊記》第四十回〈嬰兒戲化禪心亂,猿馬刀歸木母空〉頁447。
[56] 《西遊記》頁308。
[57] 《西遊記》頁301。
[58] 《西遊記》頁313。
[59] 《西遊記》頁312。
[60] 《西遊記》頁316。
[61] 《西遊記》頁323~326。
[62] 《西遊記》頁334。
[63] 萬有文庫本,商務民二十五年上海出版。申行時等所進的〈重修大明會典表〉(在頁30)所記的進呈日期為萬曆十五年二月十六日。
[64] 參愛新覺羅溥儀撰《我的前半生》第集(香港文通書店一九六四年出版)頁44~45所言及溥儀身為遜帝時居於故宮中如何帝王一家獨佔黃色和他與弟弟溥傑因使用明黃與杏黃為衣料所生的衝突。滿清帝族來自關外,他們獨佔黃色分明受漢族帝王傳統的影響。
[65] 香港傳記文學出版社本(無出版年月)。
[66] 吳晗先生是據《明史》〈食貨志〉、《野獲編》、《廿二史劄記》等寫成上述文字。
[67] 吳承恩曾任長興縣丞,參《胡適文存》(遠東圖書公司出版)第二冊頁377~378所引《天啟淮安府志》與《山陽志遺》。故他有一段時期是「吏」。
[68] 《西遊記》326~327。
[69] 《西遊記》頁975。
[70] 《西遊記》頁978~980。
[71] 《西遊記》頁986~988。
[72] 《西遊記》頁991~992。
[73] 《西遊記》頁717。
[74] 參楊啟樵博士文頁101。
[75] 參楊啟樵博士文頁104~107。
[76] 參楊啟樵博士文頁108~109。
[77] 中華書局出版四部備要。
[78] 西藏在明代叫做「烏斯藏」,《西遊記》第十八回《觀音院唐僧脫難,高老莊大聖除魔〉所述豬八戒招親故事中的高老莊在「烏斯藏國界」(頁194~195),這便是吳承恩當年對西藏的稱呼。
[79] 收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第七十六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