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非悲智雙運,福慧二嚴,檀信沾恩,眾生受賜,則粒米寸絲,酬償有分,惡報難逃。是為發菩提心第四因緣也。】
是則應要怎樣來報施方之恩?這當然不是今天請施主吃一餐齋,明天向施主孝敬一點禮物,後天為施主做些什麼事情,就算報答了施主之恩,真正施主是不需要這些的,所謂:「為法而來,非為食來」。因而真正報施主之恩,必須發菩提心,以法指導施主,使彼依法修行,而得身心解脫,「自非」——假定不是這樣的「悲智雙運,福慧二嚴」,亦即如果不是發菩薩心,行菩薩道,不特不能報施主的深恩,自己的罪過亦即難以逃脫。
悲智雙運,這是菩薩行者必修的兩大行門:悲以下化眾生為他的功用,智以上求佛道為他的特能。行者不發菩提心則已,發了菩提心的,必然要在上求下化的兩條道路上不斷前進。福慧二嚴,是證得佛果所有的二大莊嚴,亦即通常說的福德莊嚴,智慧莊嚴。而此福慧二嚴,實由悲智雙運來。謂因不斷的下化眾生,所以就積集無量的福德;因為不斷的上求佛道,所以就積集廣大的智慧。通常說:菩薩要廣修六度。六度中的布施、持戒、忍辱的修學,就是積集福德;最後禪定與智慧二度的修學,就是積集智慧;至於精進一度,通於福慧二嚴。謂修福德,固須精進不已;而修智慧,亦要精進不懈;沒有懶惰懈怠者,可以獲得福慧二嚴的。到了六度修學圓滿,就得完成福慧兩足,而為無上正覺的最高佛陀,所以佛被稱為福慧兩足尊。足,是圓滿的意思,即福德與智慧,都已得到圓滿。
悲智雙運,是約因地修學菩薩行說的;福慧二嚴,是約果位已得無上正覺說的。不論是在進行的因地中,運用悲智去度化眾生,或者到達最高的佛果位,完成福慧的兩大莊嚴,都可使「檀信沾」染佛法的「恩」惠,亦可令一切「眾生受」到佛法的恩「賜」。
檀是檀那,即現在所說的施主;信是信心,即信仰佛法僧三寶。因為發菩提心的行者去度化眾生,施主為眾生之一,從佛法的聽聞中,深信因果,改惡向善,廣種福田,並且依據佛法的正道去行,或得人天的善果,或得二乘的解脫,或得無上的菩提,這就是施主從發菩提心的菩薩處,沾到恩澤的最大明證。不但檀信沾恩,亦令一般眾生,受到菩薩度化的恩賜。
出家比丘果能這樣,無論受人多少供養,不但沒有過失,而且有大功德。假定不是這樣,「則」雖接受施主一「粒米」,或受施主一「寸絲」,將來「酬償」宿債,都會「有」你「分」的,亦即惡果是逃不了的。古德說:「十方一粒米,大如須彌山;若還不了道,披毛戴角還」。所謂披毛戴角,就是做牛馬來還宿世業債。
關於這個,現在說個事實證明:過去有個出家人,是很有道心的,一心住茅蓬用功。住茅蓬修行,不能不生活,當時有母女二人,供養他的衣食,讓他安心辦道,不必下山募化。這個僧人在山中,雖一住即二十年,但始終未悟禪理,不免感到甚深慚愧,並且常常這樣想:我老是如此受人供養,工夫又不相應,將來怎樣報答人家?由於動了這個念頭,就想到處訪師學道,以期得明心地,一天將這意思告訴信徒,並向信徒辭行。信徒雖很懇切的挽留,並且表示願終生供養,不必再到別個地方去。出家人將自己的真意告訴信徒說:我不是不喜歡這個地方,而是因為未明心地,長期的受你們供養,這是難以消受得了的,不能不到諸方去參學,以求了脫生死大事。信徒見師心意是這樣的決定,當然不便再多請求,唯祈懇留再住數日,做一件衲衣送師禦寒。
師見信徒這樣的懇切,也就接受她們的請求。母女利用這個短短的時間,在家裏裁縫衲衣,一針一句阿彌陀佛聖號,做好了後,再包四錠馬蹄銀,送師在路上做路費。某日,母女二人,誠心誠意的送到師那裏,師亦老實的將之接受下來,定於明日動身離去,晚上照樣精進坐禪。
到了半夜,有一青衣童子,手裏拿著一旗,後面還有數人,隨之鼓吹而來,另外又有數人,扛一朵大蓮花,到達師的面前,該童子對師說:請你上這蓮台。禪師聽說以後,心中暗暗在想:我是修禪定的,從未修過淨土,怎麼會來接我往生西方?這不是事實,恐是魔來擾亂我的,於是就不理他。但那童子,仍一再的勸請,要師不必久延。師在這樣情況下,就拿了一把引磬,插在那蓮花台中。時候一到,青衣童子就又率領來人鼓吹而去。
就在第二天的早上,其徒家中的母馬,竟然生下一把引磬,馬夫見了很以為怪,就去報告主人,母女走去一看,見該引磬,原是師物,不知什麼原因,會走入馬腹中?不覺大為驚駭,立刻馳至師處,而師正要動身,問師曾失去什麼東西?師說沒有少了什麼。母女將引磬拿給師看,並說這是師父的東西,怎麼會從馬腹中生出來?其師見到引磬,聽到這樣說話,同樣的駭得汗流浹背!乃作一首偈說:「一襲衲衣一張皮,四個元寶四個蹄;若非老僧定力足,幾與汝家作馬兒」。說完這偈,就將衣銀還給她們母女,而自己孑然一身去參訪了。
從這故事,可知出家比丘,若不如法修行,信施的確難消。不過,在末法時代的今日,真能潔身自愛的出家人,確實已不多見,多數是隨波逐流,甚至甘於鄙俗的。但站在護持正法的白衣立場說,是不應該訾議出家人的過失的,因這無益於佛教,且對佛教有不利的影響。
在佛教中流行著這兩句話:「錢歸山門,福歸施主」。出家人是不是如法的用功修行,這是出家人本身的事。做個有道的僧人,自有他的功德;做個無道的和尚,自有他的過失。發心供養的施主,只是依法不依人。人可能有不理想的地方,法是永恒不變的真理,照著法去做,總不會錯的。如布施貧窮有布施貧窮的功德,如供養三寶有供養三寶的功德,而且這個功德,唯屬自己所有,別人是得不到毫分的。所以做在家的佛弟子,應站穩自己本身立場,其他一切可以不管,以免招來謗僧罪過。在家學佛人固應如是,而出家學佛者,亦應體念佛陀出世的本懷,從發菩提心的悲智雙運中,以求報答施主成就我們修己化他的功德,「是為發菩提心」的「第四因緣也」。
念眾生恩發菩提心
【云何念眾生恩?謂我與眾生,從曠劫來,世世生生,互為父母,彼此有恩。今雖隔世昏迷,互不相識,以理推之,豈無報效?】
這是發菩提心的第五種因緣,就是念眾生恩發菩提心。眾生這個名詞,在佛法中是常見的,為有情的異名。約它的意義說:眾緣和合而生,名為眾生。因吾人這個生命體,不是獨一體,而是結合體,所以是由種種條件之所組織成的。或說數數不斷的趣生,名為眾生。因有情在這世間,不是一生結束就算完了,還有新的生命繼續而來。所謂生了又死,死了又生,生生不已的有著眾多的生,所以得名眾生。再就名字說:所謂眾生,是指眾多具有情識活動的生命而言。不但世間的六凡,叫做眾生,就是出世的四聖,亦名眾生。如智論說:「眾生無上者,佛是」。所以眾生這個名稱,是通於十法界的。分別而言:天上是著樂的眾生;修羅是嗔疑的眾生;三途是受苦的眾生;人間是苦樂參半的眾生;二乘是自了漢的眾生;菩薩是大道心的眾生;佛是無上眾生。
念諸佛恩,因佛是度脫我們出離苦海的;念父母恩,因二親是生育我們生命自體的;念師長恩,因師長是教授我們瞭解禮義的;念施主恩,因施主是供給我們衣食受用的。這些,誰都可以知道,應該要去報恩。惟報眾生之恩,很難令人理解,因不知其間究有什麼恩德關係,而且在我國的儒道兩家,根本沒有觸及這個問題,講報眾生恩的唯我佛法。佛在經中所以常常提出報眾生恩的這一論題,因佛以天眼通親切的見到眾生間的關係密切,是從實驗得來的論說,不是隨便說說的,因此我人應重視報眾生恩。
然則應當「云何念眾生恩」?佛在經中告訴我們「謂」:「我與眾生,從曠劫來,世世生生,互為父母,彼此有恩」。事實的確如此。吾人從無始來,不息的輪轉在生死中,彼此互為父母子女,已經不計其數。今生是我子女的,過去極可能是我的父母;反過來說,現生是我父母的,宿世當然亦極可能為我的子女。所以佛說:「從無始以來至於今日,一切眾生曾為我父母,我亦曾為一切眾生父母」。由此推想,足可證知,生生世世,互為父母,互為子女,彼此都有恩德於對方的。所謂生生世世,依通常的解說:三十年叫做一世,一百年叫做一生,或一回生來一回死去,名為一生。
既然如此,為什麼我們現在互不認識?當知這是由於彼此隔了一世或多生的關係。加之,我們認識的智慧之力,已不能到達那樣的程度,所以彼此相見不相識。不說隔世如此,即在現生當中,我們亦常見有這樣的事實:人或受到突然極度的驚懼,或在受到什麼重力的打擊,或由高處仆跌而受到過度的震驚,致腦神經受到損傷,而失去了記憶力,對直接親屬或朋友,都已不再認識。像這樣的情形,可說是很多的。因此,我們可以知道,所謂隔世昏迷的道理,是很合於生理學上所說的義理,絕對不是無稽之談。
經說:「羅漢有隔陰之迷,菩薩有出胎之昏」。一個菩薩行者,死後轉生人間,尚且是昏昧的;一個證果羅漢,轉生應化人間,亦暫忘失過去。不過,他們與凡夫所不同的是:即一遇到機緣,略為予以點醒,立刻就可恢復記憶。我們凡夫,生而死,死而生,生生世世,改頭換面,自然互不認識。「今雖隔世昏迷」,彼此「互不相識」,但確曾經互相做過眷屬,彼此實在互有恩惠,論情度理,怎能沒有什麼報效的表示?所以說:「以理推之,豈無報效」?果能想通或深信眾生之間,是有著親屬關係的存在,而你又能具有高度孝思的話,你必然會念累劫父母的深恩,要去報答眾生之恩。佛法的理論,超過各宗教各學說,重視念眾生恩,亦可說是主要原因之一。
【今之披毛戴角,安知非昔為其子乎?今之蠕動飛,安知不曾為我父乎?】
在五趣中,不論哪趣,都有我們的父母,這從上說可以證明的。現在且約畜生趣來加推論:披毛戴角,是指豬馬牛羊等類的畜生,亦即一般說的動物中的家畜。除此,還有其他的老虎、豹子、山羊等亦屬於此。「今之披毛戴角」者流,我們不要把它看成與自己一點沒有關係,說不定就是某人過去的兒子或女兒,所以說:「安知非昔為其子乎」?這在因果輪迴錄中,是有很多記載的,現在不去引說。蠕動,是沒有脊椎骨的動物;飛,是昆蟲螻蟻之類。這些,看上去雖是微細的生物,你又怎知它們在過去生中,不曾做過我們的父母?所以說:「今之蠕動飛,安知不曾為我父乎」?諸如此類的事情,在佛法因果律中,可謂舉不勝舉,我們稍一審思,能不有所凜然?
【每見幼離父母,長而容貌都忘,何況宿世親緣,今則張王難記。】
過去的父母子女,現在我們不認識,再舉現實的事例來說:如在現實中,就每「每」的「見」到有人於年「幼」時,「離」開自己的「父母」,到別個地方去,等到「長」大成人,再度回到家鄉,「而」彼此的「容貌,都」已淡「忘」,父母固不識兒女的容貌,兒女亦不識父母的容貌,因在長時期的別離中,雙方的生命肉體,都已有了顯著的變化,當然難以辨別其容貌了。中國有首詩說:「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可以作為這兩句的最好註腳。今生尚如此,「何況」是在「宿世」有過「親」屬之「緣」,到了現生,他是姓張姓王,抑或姓李姓趙,當然更加沒有辦法記得,所以說:「今則張王難記」。
【彼其號呼於地獄之下,宛轉於餓鬼之中,苦痛誰知?饑虛安訴?】
以上是約畜生道的眾生說,現在再約地獄與餓鬼的眾生說。過去生中的我們親緣眷屬,很可能的因造惡業,墮入地獄或餓鬼道中,受種種的痛苦。以地獄說,地藏經的地獄名號品裏,說有各種不同的地獄,通常說有八寒地獄、八熱地獄等。不論墮入哪個地獄,其痛苦都是不堪言狀的。這從經中所描寫的,可以明白的看到。在無間阿鼻二大地獄裏面,還有一個叫喚地獄。「這地獄,是八熱地獄中的第四叫喚,第五大叫喚,獄卒捉了罪人,擲入大鑊中,用熱湯沸煮,又提到大盤裏,反覆煎熬,所以痛得號哭叫喚」,甚至號啕大叫。我們宿世父母,現在於地獄中,因受不了煎熬沸煮,而在那兒號呼不已,他們的悲慘,他們的痛苦,在人間為其眷屬的我們,又有哪個知道?所以說:「彼其號呼於地獄之下,苦痛誰知」?
以餓鬼說,經中描寫餓鬼中的眾生,受諸饑餓之苦,亦是難以忍受得了的。因為餓鬼,往往於千百年間,不聞漿水之名的,其悲慘的苦況,也就可想而知。這不是說,世間沒有漿水及米飯等,而是由於他們的業障,沒有辦法可得到這些。譬如明明是很好的飲食,但在餓鬼看來,不是滾熱的火炭,就是極熱的鐵丸,再不然,就是為餘手執矛劍的有情,守護該飲食令不得食,設若硬要強行去取,清泉池水,就又變成膿血令不能飲。所以餓鬼眾生,時感饑渴之苦。我們宿世父母,現在於餓鬼中,因受不了饑餓所逼,而在那兒輾轉反側,他們的悲慘,他們的痛苦,又能向我們人間哪個眷屬去哭訴,真可說是哭訴無門。所以說:彼其「宛轉於餓鬼之中,饑虛安訴」?
【我雖不見不聞,彼必求拯求濟。非經不能陳此事,非佛不能道此言。彼邪見人,何足以知此?】
「我」們苦惱凡夫,因為沒有得到天眼通及天耳通,所以不能見到或聽到地獄與餓鬼的苦況,可是,「雖不見不聞」這些實際情形,但不能否認有這樣的事實,而且更要相信「彼」在地獄餓鬼中的過去親屬,「必」然很迫切的要「求拯」拔與在「求」救「濟」,以使他們出離水深火熱的苦境。這些非我人所見所聞的事情,「非」佛「經不能陳」述「此事」,「非」具一切智的「佛」陀,亦絕對「不能道」出「此言」。陳述此事的經典,如阿含經、大日經、悲華經、地藏經等。經中所陳述的這些,都是佛陀親口所宣說的。佛之所以能夠說出地獄呼號,餓鬼宛轉,不是想當然的幻想出來的,而是以天眼通及宿命通親知親見的。親知親見說出來的話,難道還會假嗎?況且「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絕對不會欺騙我們的。所以我們應深信實有其事,不可稍存一念懷疑之心。
如所熟知的一個事實,就是目連尊者救度母親。目連當年以天眼通見到母親墮在餓鬼受苦,立刻就運用其所具有的神通之力,以飯供奉母親,希求救其饑餓。豈知當他母親接到手時,該飯卻變成了火炭,根本沒有辦法受用。尊者見這情形,心中很是難過,就來請佛救拔,佛開示尊者說:你母親罪業太重,不是你一人之力所能救得了的,必須仗藉眾僧之力,方能救拔你的母親。因而佛教有盂蘭盆法會救母之說。
經中另有一個事實說:過去有個餓鬼,忽然見到佛陀,就淒切的對佛訴苦說:佛呀!我現在饑渴得實難忍受得了,請佛慈悲救拔我的苦難。佛回答說:這裏不是很多水嗎?你為什麼不喝?鬼又答覆佛說:在你佛的眼中看來,這固然是清淨水,但在我的眼中看來,這並不是什麼水,而是又髒又臭的膿血,要我怎能喝得下去?佛憐憫其苦,就運用神通,使其見水而飽飲一餐。他飽飲後,向佛辭謝。佛開示他說:你過去世慳貪成性,才墮到餓鬼中受苦,以後應當改過自新。餓鬼聽了佛的教誨,深知過去慳貪的錯誤,發願痛切改悔。
「彼邪見人,何足以知此」?這是對不信因果的痛切批評。以佛法的因果律說,造了什麼因,必得什麼果,不容有絲毫假藉的。可是不信因果的邪見人,由於否定因果,當然就不知道依惑造業,依業受報,苦樂升沈,完全是隨善惡業力以轉移的。修善業,就得向上高升,而得快樂的果報;造惡業,就會向下沈墜,而得苦痛的果報。如是因果分明,哪里是彼邪見人所知道的?邪見人雖多,主要是指常見與斷見的兩種人。斷見人說:人們生存在這世間,就只有這麼一世,一旦生命結束,是就永歸斷滅,所謂死了完了,或說人死如燈滅,根本沒有後世,後世尚不可得,哪里還有善惡果報?常見人說:人死就沒有了,這話是不對的,因為生命確是連續不斷的,不過,做人不要為生命結束害怕,因為人是生生世世做人的,這個生命結束了,可能會有更好的生命,來這世間做人。至於畜生,亦是累生累劫做畜生的,要想改換畜生的生命,而為人類的生命,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他們是這樣的看法,所以就不承認有善惡輪迴的這事。不論是常見斷見,在佛法看來,都是屬於邪見。
邪見,以現在的話說,就是不正確的思想。佛陀住世時代,對於當時各種不同思想,都曾加以破斥,但破斥得最激烈而不予以絲毫留情的,無過邪見。因為邪見這個錯誤思想,如果誰接受它,誰就要受它毒害,而成為世間罪大惡極的人,必然攪得社會不安,人性盡失。因此,為佛子者,必要深信因果,不要中邪見毒,撥無因果。我常常說:你對一切都可存疑,唯對因果不可不信,因為這是世間的事實,絕對不可抹煞的。
【是故菩薩觀於螻蟻,皆是過去父母,未來諸佛,常思利益,念報其恩。是為發菩提心第五因緣也。】
由於如上種種分別,「是故」發菩提心的「菩薩」,在得世俗智後,以其智慧「觀於」世間的「螻蟻」,並不如常人一樣的,把它當作一般螻蟻看,認為它們「皆是」自己「過去」的「父母」,亦是「未來」將成正覺的「諸佛」。螻是螻蛄,是害稻、麥的蟲子;蟻是螞蟻,即通常所見的。這些微賤的生物,尚且視為過去父母,未來諸佛,其他各類眾生,自然更不用說。
或有以為:螻蟻視為過去父母,還猶可說,視為未來諸佛,難以信受。這是不對的。佛在經中一再告訴我們:「一切眾生,皆有佛性;凡有心者,皆得成佛」。怎麼可以不信?當知現在雖是螻蟻,但並不會永做螻蟻,一旦這個螻蟻生命結束,轉過頭來做人,在人類中修學佛法,豈不就有成佛的可能?是以菩薩視螻蟻為未來諸佛,乃從佛性本同的這一觀點出發的,我們不可不信。
因此,我們如果傷害了螻蟻,就等於傷害了過去的父母,亦等於傷害了未來的諸佛。我們是具人性的人,你能忍心傷害自己的父母嗎?我們是奉佛的佛子,你能膽敢傷害未來的諸佛嗎?我深信誰都不忍和不敢的。如傷害父母或出佛身血,那是五逆重罪,要墮無間地獄受無量苦的。佛教這一觀點,當知全是基於同體大悲這一思想而來。正因如此,所以發菩提心的菩薩,常「常思」念如何「利益」一切眾生,常常思「念報其」給與我們的「恩」德。而利益眾生及報眾生恩,最好的方法,莫過於發菩提心,唯有發菩提心,才能真正報眾生恩,如不發菩提心,不能度化眾生出離苦輪,是不能究竟報恩的,念眾生恩發菩提心,「是為發菩提心」的「第五」種「因緣也」。
念生死苦發菩提心
【云何念生死苦?謂我與眾生,從曠劫來,常在生死,未得解脫。人間天上,此界他方,出沒萬端,升沈片刻。俄焉而天,俄焉而人,俄焉而地獄、畜生、餓鬼。】
這是發菩提心的第六種因緣,就是念生死苦發菩提心。以上已經講過的五種發菩提心因緣,是側重在報恩方面,亦即由外在的影響而激發內在的菩提心生起;以下所要講的五種發菩提心因緣,是側重在本身方面,不過其中亦有與眾生發生連帶關係的。如念生死苦,自身的生死,固應深加思念,由自身的生死苦,推及到他人,以及一切眾生,無不在生死苦海中浮沈,因此,乃又想到如何度脫自己與一般苦惱眾生,出離生死大苦,於是菩提心就被激發起來。假定我們只念自身的生死苦,而對其他眾生所受的生死苦,漠不關心,甚至以為與自己毫不相干,自然就不會生起菩提心來,因為單為自己的生死而想出離,那只是發的厭離心,亦即八種相中的小發心。
大小乘都是由苦而發心,其中差別,專在但為自度,抑於自度之外,同時能觀法界眾生,與我同苦,不僅為個己求解脫,亦要拯拔一切眾生,同得解脫。如純為個己痛苦而求解脫,則所發的心,必然是厭離心。如從個己而念及眾生,那你將會感到:生死大苦,在我本身,雖還沒有得到解決,但流轉在生死海中的蕓蕓眾生,醉生夢死,渾渾噩噩,不但不覺悟到生死是苦,反以為世間是快樂的,不惜終生追求欲樂。這種將苦作樂,不能不說是顛倒。如是顛倒愚癡的眾生,我怎麼能夠坐視不救?我不去感化他們又讓誰去感化?由是觸發起大菩提心來。所以,念生死苦,雖以個己為主體,但也含有一切眾生的意思。
然而,究應「云何念生死苦」?說到苦,佛經說有三苦、八苦、無量諸苦的差別。但在眾多的痛苦中,以生死為諸苦的大本。假定沒有生,哪來生命體?沒有生命體,在生滅演化中,苦又從什麼地方來?一切痛苦,都根源於這個生命體,所以尋求諸苦的根源,就是生死。如把生死大苦的這棵樹,運用大力將之從根砍掉,徹底拔除,則一切枝末的痛苦,就可不解而自然除滅。
佛經描寫眾生的生苦,特別是在初出胎時,由於久處在溫暖的母胎中,習慣於胎內的溫度,一旦呱呱墮地,接觸到外面的冷空氣或堅硬的物體,那他幼嫩的皮膚所感受的痛苦,就如萬把鋼刀刺身一樣的難受。這種生苦,現在我們雖已忘失,但當時確曾吃過這樣苦頭,而且人人如此的,只要你出現到這世間來,誰也免不了這個苦的。
出生以後,經過童年、少年、壯年,最後進入老年,如不中途夭折,在數十年的人生旅程中,飽經憂患苦惱,甚至坎坷一生,而最終的結局,總不免於一死。當這生命體結束時,其所有的痛苦,雖是每個人所恐懼的,但每個人都必須接受的。老年人死時,固是很痛苦,而少壯的年齡,死時尤其痛苦。經說我人死時,猶如烏龜脫殼,或如剝活牛皮,加以吾人的生命體,是由四大組織成的,死時四大分張,真的如大山崩。由此,可以想像死苦為何如。而且所謂生死,不是某個階段,一期結束就算,乃是生而死,死而生的一直在生死漩渦中流轉不息,如以佛眼看來,真是實堪憐憫。可是迷昧眾生,不但善忘過去生死大苦,且把生死當成家常便飯,習以為常,不自覺其苦。
我佛如來,不論在大小乘的任何經典中,都殷切的開示我們,應痛念生死之苦,必須去求得解脫。但世間的人,能有幾個會體認到這個道理?絕大多數的人,不但對生死大苦不能體認,即由生死帶來枝末之苦,亦沒有誰能體認到它的來源。
大乘經中所說發菩提心的教言是很多的。省庵大師在本文中,雖亦開示發菩提心的十種因緣,但通常說發菩提心,主要有兩種因緣:就是念生死苦發菩提心與觀佛法衰發菩提心。後者,在下講到第十令正法久住因緣會講到,現在先講念生死苦發菩提心的因緣。
「謂我」的我,站在省庵大師的立場,是即代表他自己,站在我們各自的立場,是即代表我們每個人。除了我們之外,「與」我們相對的,不論是人類、畜類以及其他種類的一切有情,都包括在「眾生」之類。「從曠劫來」,可以說為久遠劫來,亦可說為無始以來。如懺悔文說:「從於無始,以至今日」,在這漫長的時間裏,我們與一切眾生,生而又死,死而又生的生生不已,形成了一個生命長流,「常在生死」中受諸痛苦包圍,而「未」能夠「得」到「解脫」。解脫是對繫縛說的。在生死苦海中流轉不息的眾生,所以不能得到解脫,原因在於兩條無形的繩索,把我們繫縛得緊緊的,使我們在生死牢獄中動彈不得,那就是無明與貪愛。這兩條無形而堅固的繩索,不是世間任何鋒利的鋼刀所能割斷的,只有運用吾人所有的智慧刀,能把它割除。
因此,我們每個修學佛法的行人,必須不斷的修習智慧。在座諸位也許常聽人強調:戒與定,在佛法修持上的重要性。不錯,戒定的確是很重要的,一個佛法行者,不持戒不修定,還成什麼樣子?但據佛經所示,敢向諸位斷言,戒定不能割斷繫縛生死的繩索,能夠割斷繫縛生死繩索的,唯有清淨的無漏智慧。佛法行者,如一味的重視戒定而忽略智慧的修習,那所收到的成效,充其量不過是享受人天福樂而已,要想了生脫死,是決不可能的。可是學佛,無非是為解決生死大事,因而非修學智慧不可。
我們從無始以來,所以一直沈淪生死苦海,原因就在還未將我們本具智慧開發出來,以致無法衝破生死的網羅。再進一步說:我們學佛的目的,除了解決個己的生死大事,還希望度脫眾生而達到成佛的目的。既然如此,就得精進勇猛的修學智慧,以期完成學佛的最高目的。不然,不但成佛的希望會落空,而了生死亦不可能。
輪轉在生死中的眾生,未必固定的生於人間,而是隨著善惡業力的差別,或在「人間天上」,或在「此界他方」,是沒有一定的。天人等五趣,是約豎貫說的;此界與他方,是約橫遍說的。
此界,是指我們現在所居住的世界;他方,是指此界以外的他方世界。據佛經說:像我們所居的這樣世界,有無量無邊那麼的多。這句話,在過去,特別是在天文學未發明前,是難以令人置信的。自從天文學家在天文方面的觀察上,發現有無量無數的恒星後,已證明佛經所說的真實不虛。
在這段文中所說的此界他方,是表示我們與眾生,並非永遠局限在此娑婆世界流轉不息,由於業力的牽引,亦可能流轉到他方世界去的。尤其是地獄眾生,經說:當這世界從壞劫進入空劫時,地獄就隨世界的毀滅而毀滅,在地獄將毀滅而未毀滅時,於地獄受諸苦報的眾生,如他們的罪報尚未受盡的話,則這批未受盡而應受盡苦報的地獄眾生,就隨著他們的各自業力,而被牽引到他方世界的地獄去,繼續去受他們所未受盡的苦報,直至這一世界經過空劫而又入於成劫時,這群地獄眾生,又從他方世界的地獄,遷回原居世界的地獄來,所以說此界他方。地藏經觀眾生業緣品說:「動經億劫,求出無期。此界壞時,寄生他界,他界次壞,轉寄他方,他方壞時,輾轉相寄,此界成後,還復而來」。
眾生既是不絕的往來天上人間,此界他方,當然就「出沒萬端」,而有無量生死,所謂頭出頭沒,真是頻繁得很。於中,或上「升」人天的善趣,或「沈」墮三途的惡趣,並不需要經過很久的時間,而是非常迅速的,只不過「片刻」而已。所以接著說:「俄焉而天,俄焉而人,俄焉而地獄、畜生、餓鬼」。俄焉,是忽然義,亦即形容時間的短暫。說明白點,就是忽而生天,忽而為人,忽而又墮入地獄,或者去做畜生,或者去當餓鬼,輪轉在五趣中,沒有辦法久停,所以說為俄焉。古德說:「鑽馬腹,入驢胎,剛從帝釋殿前過,又向閻君鍋裏來」,正是這幾句話的最好寫照。生死事大,無常迅速,亦是這幾句話的最好明證。是以在這世間,生死確是一大問題。
【黑門朝出而暮還,鐵窟暫離而又入。登刀山也,則舉體無完膚;攀劍樹也,則方寸皆割裂。熱鐵不除饑,吞之則肝腸盡爛,烊銅難療渴,飲之則骨肉都糜。利鋸解之,則斷而復續;巧風吹之,則死已還生。】
此下明地獄苦:黑門與鐵窟,都是指的地獄。地獄,在我們所居地球的下端,是昏黑而無光的,所以稱為「黑門」。「朝出而暮還」,是形容作惡眾生,剛剛出離地獄不久,又因造諸惡業,而復墮入地獄受苦。佛說:「得人身者如爪上塵,失人身者如大地土」。眾生在這世間,要想上升善趣,確是很難的,其機會之少,如指爪上的一點灰塵;但要墮入惡趣,卻是非常容易,其機會之多,如大地之土一樣。「一失人身,萬劫不復」,細想起來,多麼可怕!「鐵窟」,是指鐵圍山內的地獄。地藏經說:「聖女問曰:我聞鐵圍之內,地獄在中,是事實否?無毒答曰:實有地獄」。在這鐵圍山內的地獄,好似鐵的窟穴一樣,所以稱為鐵窟。「暫離而又入」,與朝出而暮還,其義是一樣的。從現實人間看,常有一些慣賊,因犯偷竊罪而鋃鐺入獄,等到刑滿而獲出獄,應改過重新做人,從此洗手不幹才對,可是由於賊性難改,出獄以後一犯再犯,失手再度關入牢獄,其出入於牢獄,飽嘗鐵窗風味,似乎不知厭患。這正如作惡業的眾生,惡性難改,雖受盡苦報,卻不知悔悟,作惡如故,復入地獄受苦。誠如地藏經觀眾生業緣品所說:「如魚遊網,將是長流,脫或暫出,復又遭網」,這是多麼可怖的一幅畫面!
地獄,有各種形式的不同,以懲罰造不同惡業的地獄眾生。在地藏經及其他經中,對於地獄的描寫,是很詳盡的。如有地獄,叫做刀山,或名飛刀,亦名刀輪。地獄眾生,由於業力所感,當刀山顯現在罪人面前,其所見的,不是刀山而是自己一向所喜愛遊玩的青山,或是其他能引起自己所喜歡攀登上去的東西,於是興高采烈的向這刀山走去,可是等他「登」上以後,立刻就變成了可怖的「刀山」,而且由於罪人的業力所感,刀山上的刀頭尖端,會隨罪人的上攀或下爬,而改變刀頭或上或下的方向。這樣,罪人在刀山上,受尖刀的剮割,自然是「舉體無完膚」了。或說四面都是刀山,空中有八百萬億極大的刀輪,旋轉落下,如雨點般的密接,一著罪人的肉體,立即首足分離,肌肉狼藉,哪里還有纖毫的完膚。
劍樹,是地獄的另一相,罪人亦因罪業的招感,其初所見的,根本不是劍樹,而是好吃的果樹,或是其他什麼能引起罪人喜愛的樹,因此,罪人就欣然的「攀」上「劍樹」,可是等到攀上以後,豈知不是什麼果樹,而變成了可以致人死命的劍樹,於是罪人的生命肉體,立刻就「方寸皆」被「割裂」。方寸,是顯示極小的部份,亦即表示沒有微塵許不被割裂開來。由此,我們可以想像,在地獄的刀山劍樹中受苦的眾生,那副血肉模糊的慘狀為如何!
又有鐵丸地獄,其丸都是熱得滾熱的,不用說,如是「熱鐵」之丸,根本「不」能「除饑」,可是地獄中的罪苦眾生,看到鐵丸,好似人間可以充饑的肉丸或菜丸,於是立刻取來吞入口中,即或有時自己不知道吞此鐵丸,當你有時感到饑餓,獄卒就用鐵箝箝開你的口,將灼紅的滾熱的鐵丸,拋入你的口中,使唇、舌、齶依次焦爛,經過小腸,向下而出,鐵丸還是紅的,肝腸當然也都糜爛,所以說:「吞之則肝腸盡爛」。
又有烊銅地獄,烊是溶化的意思,銅放到高度烈火中去燃燒,就溶化為銅汁,而變成了液體,不用說,如是「烊銅」,是「難」以「療渴」的,但是地獄中的罪苦眾生,看到烊銅,以為是什麼上好飲料,於是立刻取入口中,期能以之療渴,哪知飲入口中,不但不能療渴,而且使得骨肉,因抵不住火燙的銅液而都糜爛。即或有時自己不知道飲此烊銅,當你有時感到口渴,獄卒會用鐵箝箝開你的口,將溶化了的銅汁,灌入你的口中,使你的唇、舌、腸、胃、小腸及至骨肉,依次熱得糜爛不堪,所以說:「飲之則骨肉都糜」!
在地獄裏受苦報的眾生,另外還有一種罪報,即由獄卒以犀利鋸子,把罪人的身體,予以鋸斷支解,受種種的痛苦,而且鋸斷以後,問題並未解決,因業力的推動,而又重覆的接續起來,又得勞煩獄卒再來鋸斷,所以說:「利鋸解之,則斷而復續」。被利鋸鋸斷的生命體,當然已告生命結束,可是由於巧風,亦即所謂業風一吹,使得罪人死了又活過來,再行重覆受罪,所以說:「巧風吹之,則死已還生」。可見眾生一入地獄,就萬死千生的受苦無盡。如經中說:「一日一夜,萬死萬生,求一念間,暫住不得」。諸位請想想,這是怎樣一種境界?
【猛火城中,忍聽叫嗥之慘;煎熬盤裏,但聞苦痛之聲。】
這是形容八熱地獄的苦痛。「地獄在地下,即地球中心,地心確是火熱的」。「地獄為各宗教所共同承認的,佛經說主要是八熱地獄,基督教也說地獄中是火」。在地獄中,有名猛火地獄,或名流火地獄,於中遍處火燒,罪人被圍困在這「猛火城中」,受到烈火燃燒身體,要想逃出這猛火城,但又絕對沒有出路,因而城中猛火,燒彼罪苦有情,使他沒有別的辦法,唯有發出受苦的叫號之聲,乃知彼猛火中,尚有有情存在,且其叫嗥之聲,真已到了聲嘶力竭,令人慘不忍聞地步。所以說「忍聽叫嗥之慘」,如真聽到他們淒慘叫號,絕對不忍聽聞!
八熱地獄中,有燒熱地獄和極燒熱地獄,或將罪苦有情,置於極熱燒燃多瑜繕那的大鐵上,猶如炙魚那樣的煎熬罪人,或將罪苦有情,倒擲於熾然灰水滿鐵鑊中而煎煮之,上下漂轉,湧沸而行,待皮肉血皆銷爛已,唯留骨瑣存在之時,尋復從鐵鑊中漉出,置鐵地上,令其皮肉血脈復生,還置鑊中煎煮,這樣的處置罪人,罪人發出的苦痛呻吟之聲,可以想像是怎樣的情況?所以說:「煎熬盤裏,但聞苦痛之聲。」如人間以活生生的魚蝦之類,放在烈火的鍋盤上煎熬,其痛苦的情形是一樣的。
【冰凍始凝,則狀似青蓮蕊結;血肉既裂,則身如紅藕華開。】
這是形容八寒地獄的苦痛。一、部陀,譯為皰。二、尼拉部陀,譯為皰裂。此二是從寒冷逼身,以致有皰及皰裂得名。三、阿吒吒。四、阿波波。五、阿喉。此三都是聲音,即從寒冷所發出的苦痛聲音而立名的。六、缽羅,譯為青蓮。七、缽頭摩,譯為紅蓮。八、摩訶缽頭摩,譯為大紅蓮。此三是從寒冷的逼迫,而使身色變成如青蓮等。「冰凍」剛剛開「始凝」結,「則」其罪人的形「狀」,就好「似青蓮蕊結」一樣。據經說:罪人的皮肉裂如青蓮,是因遭遇大風的逼迫,令到膚色變為青瘀,而裂成五破或六破。在寒冰地獄中,「血肉既」然凍得「裂」開,「則」其罪人的「身」體,就「如紅藕華開」一樣。據經說:罪人的皮肉裂如紅蓮,是即顯示罪人的皮膚,由青轉紅,裂為十分,或復更多。設若裂如大紅蓮華,是即顯示罪人的皮膚,轉為極紅,破為百數,或復多於彼數。諸位請想一想,八寒地獄又是怎樣一種苦況!
【一夜死生,地下每經萬遍;一朝苦痛,人間已過百年。】
在經論中,說到人間與天上的時間,是有很大差別的。人間天上地獄的時間,更是絕對不同。首先要知道的,地獄有情的壽命極長,不但長過我們人間,亦復長過欲界六天。如人間五十年,為四天王天的一晝夜,彼天壽命有五百歲。現來簡單的計算一下:彼天一晝夜是人間五十年,十晝夜就是人間五百年,一個月就相等於人間一千五百年,一年總共是人間一萬八千年。彼天五百歲,如以人類的年月計算,那就等於人類九百萬年,再向上去,忉利天的一晝夜,等於人間的一百年,而其天人壽命計一千歲。如以人類的年月計算,則等於人類一千八百萬年。再往上推,到欲界第六他化自在天,壽高一萬六千歲。如以人類的年月計算,則等於人類二億八千八百萬年。
然而人天與地獄的時間又是怎樣?俱舍論告訴我們:人間九百萬年,亦即四天王天的五百歲,為等活地獄的一晝夜。因為如此,所以說:「一夜死生,地下每經萬遍;一朝苦痛,人間已過百年。」亦即上面說的:「出沒萬端,升沈片刻」。而等活地獄有情的壽命,有五百歲。如依年月計算起來,確是人間驚人的數位。所以經說:「一失人身,萬劫不復」,這實在值得我人深長思的!
以上都是描寫地獄之內的慘況,而且是佛金口所宣說的。所謂:「非經不能陳其事,非佛不能道此言」。省庵大師為了警惕學佛行人,特根據佛經而略為我們指出。世人如稍明因果,特別是我們佛弟子,別的不信尚可,而對如來所說地獄苦痛的實情,應予深信而不應置疑的。因如前說:「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佛的目的是為憐愍我們,不是以此來嚇唬我們,所以我們應堅定的信受,不可大意的墮入地獄。
【頻煩獄卒疲勞,誰信閻翁教誡?受時知苦,雖悔恨以何追;脫已還忘,其作業也如故。】
地獄中有獄卒,猶如人間牢獄有獄卒一樣。地獄中的罪苦眾生,是受獄卒管束,並受獄卒施刑。所謂地獄中的獄卒,就是通常說的牛頭馬面之類。是否真有這類形相的獄卒?依唯識學說:這是地獄有情本身業力所感招的,亦即罪苦有情的業識所變現的,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獄卒。假如有人認為真有這些獄卒,那麼,地獄是純苦無樂的,去到地獄裏的眾生,必然要受諸苦痛。如是,地獄裏的獄卒,是否也同樣受苦?獄卒本是驅使罪人受苦的,如果獄卒本身亦要受苦,則本身受苦已感不堪,哪還有力量令諸罪人受苦?設若獄卒本身不需受苦,那他們又是以什麼業力而墮入地獄,去當這份差使?如是輾轉推尋,證知獄卒不是實有的。但在小乘大眾部及正量部的學者,不承認獄卒是假有的,而認為是實有的有情。這在唯識二十論中,有詳細的論爭,現在姑且不去談它。
以獄卒驅使罪人受苦來說,它亦運用各種施罪的器具:或用燒熱的鐵杵和鐵臼,碓舂罪人的身體,或把罪人用磨來磨,用鋸來鋸,用鑿來鑿,或將罪人拋入大鑊裏用湯煮,或用燒紅的鐵網纏絡罪人的身體等。是以一夜死生每經萬遍的地獄受苦眾生,真的常常麻煩獄卒,且使獄卒感到疲勞不已,所以說:「頻煩獄卒」施刑的「疲勞」。
閻翁,就是大家所熟知的閻羅王,閻羅王常派遣使者,來這人間巡察人群的善惡,將之一一記錄在功過簿上,死後到閻羅王前,按他的功過予以處罰,既不循從人情,亦復無法抵賴。因在閻羅王的立場,本不希望眾生作惡,而願一切人類行善,所以閻王對於世人,常常進行多方教誡。如人到老邁時,或牙齒脫落,或白髮斑斑,或眼花繚亂,或腰彎背駝,是即閻君來催請你的訊號,亦即告訴你為日無多,應如何的「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免得將來按罪施刑,可是那個肯真相信?所以說:「誰信閻翁教誡」。站在佛弟子的立場,更應好好的有番修持的工夫。
俗說:「病後方知身是苦,閑時多為別人忙」。又說:「眼見他人死,我心熱如火,不是熱他人,看看輪到我」。自己病也罷,他人死也罷,這都是閻君以現實從旁來告誡我們。可是愚昧眾生,在生不知這些,造作種種罪惡,等到墮入地獄去「受」苦「時」,才「知」道其「苦」不是好受的。雖悔恨當時不該作惡,但為時已遲,所以說:「雖悔恨以何追」?等到苦報受盡而「脫」離地獄轉生到人間「已」後,「還」復「忘」了在地獄受苦時的慘狀,依然如過去那樣的作種種惡業,所以說:「其作業也如故」。地藏經利益存亡品說:「我觀是閻浮眾生,舉心動念,無非是罪,脫獲是利,多退初心,若遇惡緣,念念增益」。閻羅王眾讚歎品又說:「然諸眾生,脫獲罪報,未久之間,又墮惡道」。復說:「自是閻浮眾生,結惡習重,旋出旋入」。正因眾生旋出惡道而又旋入惡道,所以勞苦了地藏菩薩,經過久遠的劫數,專做救度這些眾生的事業。
【鞭驢出血,誰知吾母之悲?牽豕就屠,焉識乃翁之痛?食其子而不知,文王尚爾;啖其親而未識,凡類皆然。】
以上是說的地獄苦,以下來顯畜生的苦,亦即證明佛法說的輪迴真實不虛,更示因果報應的絲毫不爽。所以這段文所說的畜生苦,同樣是值得吾人警惕的。
「鞭驢出血,誰知吾母之悲」,這是說明因果報應的一個事實。在以前,我國北方的鄉村,鄉民常以驢子背負什物到市場去賣。驢子的行動如果稍為走得緩慢一點,主人就嫌其行走不夠迅速,而以鞭子在後抽打,使其行動加速,有時將驢子鞭撻得出血。以因果律的觀點說,被鞭撻的驢子,誰能知它不是趕驢主人過去生中的母親?關於這,現在不妨說個事實:在我國南京金耕縣,有個養驢的人家,主婦生下一個兒子,剛滿三歲,母即去世。可是這個母親,生平沒有做過什麼善事,所以死後就墮入畜道為驢,且即生到她原來的家中。經過十六年的時間,一日其子令驢負糧食返家,由於驢已衰老,行走極為緩慢,其子不大高興,立刻予以鞭撻,直至皮破出血,驢望其子悲哭不已,可是其子不知驢就是他自己的母親,並不因為驢的悲哭而稍加憐惜!但到這天晚上,驢以神魂托夢給她的兒子說:你不要這樣狠心的打我,我就是你生身的母親,因我過去偷你父親四兩銀子,所以今生變驢而來還債。現在債已還清,我亦已經脫苦,今後再駕驢出,不要再痛切的鞭我,以減輕我的痛苦。兒子從這夢中驚醒,知道驢是親生母親,不特不再鞭撻,且亦不再使用,而予以撫養之。
「牽豕就屠,焉識乃翁之痛」,這亦是說明因果報應的一個事實。豕就是豬,當養豬人,或屠宰人,牽著一隻豬去就屠時,在你或以為不過是一隻豬,殺了給人去食又有什麼關係?殊不知就屠的這頭豬,就是你過去生中的父親亦說不定,怎麼可以隨便殺而食之?現在不妨亦說一個事實:經說:從前有一屠夫,買了一頭肥碩大豬,當他想把所買的這頭豬牽去宰殺時,說來真是奇怪,不但自己用力牽它不動,就是請了很多人去牽,亦同樣的牽它不動。當大家正在無計可施時,文殊菩薩示現一個普通人來對屠夫說:你請這麼多工人,花這麼多工錢,牽不動一頭豬,不如讓我一人來替你牽。屠夫聽了很歡喜,以為這個人一定是力大無比,豈料這人並不去牽它,只是輕輕呼喚它的名字,豬就欣然的移動它的身軀,隨著文殊菩薩走去。這時,那個屠夫,卻放下屠刀,泫然而泣,因他聽文殊菩薩所喚的名字,不是別人,正是他已去世的父親。這麼說來,殺豬宰羊,怎可當作豬羊來看,而不想到是自己已故的父母?所以說:焉識乃翁之痛!
「食其子而不知,文王尚爾」,這同樣說明世間一個事實。我國古代商朝末代帝紂王,因為殘酷無道,所以人民都歸向於修德行仁的西伯侯,亦即後來周朝的文王。文王是位了不起的賢能人物,老百姓很想推舉他為天子。不幸這個消息傳到紂王耳裏,大為震怒,立刻將文王囚於裏。紂有臣告於王曰:文王是不是聖人,可以試驗得知的,不必為這事擔心。現請大王將其子殺了煮成肉食,送給文王去吃,如文王知道這是他兒子的肉,就可證明他是聖人,假定不知是自己兒子的肉,就不得稱為聖人。紂王聽了,覺得有理,就照著去辦。於是殺文王之子伯邑考,做成羹湯送給文王去吃。文王不知,還以為真是一盤佳肴吃得津津有味。文王雖極賢能而得民心,但他畢竟還是一個凡夫,不知所食的就是自己親生兒子。紂王以他不知是自己的兒肉,證明不是一個聖人,就將他從裏釋出。文王尚且這樣,何況一般普通的人?是以前生父母,今生墮在畜生,世人當然多不認識,於是殺而食之,習以為常,所以說:「啖其親而未識,凡類皆然」。聽來能不毛骨悚然?又怎能不茹素奉齋?更怎可恣意殺生食肉?
現在再來說個真實故事:約在我國唐朝時代,有個在官場中很有名望的人,名字叫做韋慶植,生有一個貌美的女兒,大概由於過去的習性,經常歡喜偷竊父母的錢買東西吃,後來未到成長的年齡就不幸夭亡,墮入畜生道中為羊。某年冬天,韋慶植想宴請賓客,特囑廚師在宴客日宰殺家裏畜養的那頭青毛羊以饗客。在宴客的前夕,青毛羊托夢給韋夫人說:我是父母死去的女兒所投生的羊,因為在生偷了父母的錢,現在特地來還債的,明天父親請客要殺我待客,萬請母親救我一命,明天千萬不要殺我,母親是疼愛女兒的,想來會應我的請求。夫人醒後,於次日清晨,到羊群中去看,果然發現有一隻羊,頭及身毛的顏色,頗似女兒在生所穿的衣服及所佩戴的玉釵顏色,因此,就去囑咐廚師切勿殺那只羊。當日,韋慶植公畢回家,發現廚師未宰殺羊,就去怒責廚師,並囑速殺速烹。廚司以其為一家之主,當就遵命照辦。廚師將羊牽出懸掛於鉤上宰殺,正在這時,賓客相繼到來,見到懸掛在鉤上的,不是一隻羊,而是年輕的一位小姐,並且相貌很像韋慶植的千金,於是,個個面面相覷,感到十分詫異。不久開席,僕人端上一盤鮮美可口的羊肉來,不論韋慶植怎樣嚷著要大家吃,可是沒有一個客人敢動筷子吃。韋慶植見到這情形,不知發生什麼嚴重事,忙問客人為什麼不吃?客人齊聲答道:今天你請我們來吃羊肉,為什麼不殺羊給我們吃,而殺一個女孩給我們吃?韋慶植聽了,知道事非尋常,立刻奔去問他夫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夫人就將夢中所夢的情形詳告。韋慶植知是殺了自己女兒,大受刺激,一慟而絕。由此可以推想,世間的人,食子不知,啖親不識,真多得很。在這世間,我們敢說:除了少數本於佛陀所示而持素食主義的佛教徒,可知畜生道中的豬馬牛羊,是我們過去生中的父母子女。其他的人,舉世皆無所知,亦即本文說的凡類皆然,這是值得宣揚而提醒世人的。
【當年恩愛,今作冤家;昔日寇仇,今成骨肉。昔為母而今為婦;舊是翁而新作夫。宿命知之,則可羞可恥;天眼視之,則可笑可憐!】
前說人畜之間的因果關係,此說人與人間的因果關係。「當年恩愛」的當年兩字,在這兒是指過去生說,謂在過去生中,或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彼此之間搞得難解難分,可是到了今生,卻成了一對冤家,即或仍然結為夫婦,亦是一對怨偶,輕則齟齬不休,重則對簿公庭,甚至弄到需要殺害對方的程度。或雖未再結為夫妻,而是有著深切關係,亦復不能互容,甚至相互仇視,這是世間所常見到的現象,亦是無可否認的事實。所以說「今作冤家」,試想這是怎麼一個人間?
反過來說,過去生中,原是自己的一個大仇人,但到今生卻成為自己的子女,所以說:「昔日寇仇,今成骨肉」。所謂骨肉兒女,在佛法立場說,都是為債而來,或是來討債的,或是來還債的,俗說:「討債還債,無債不來」。常見世間一般愚癡的父母,對愈忤逆的子女,愈加是愛得入骨。不特在現社會中,可以明確的看到,即在歷史的記錄中,亦可找出許多這些例子。
還有,在「昔」過去曾「為」自己「母」親的,等到改頭換面再來做人時,「而今」反而成「為」自己的妻「婦」,你說這個變化多大?「舊」昔曾經做過自己的父親或公「翁」的,「而」今重「新」來做人時,反而「作」了自己的丈夫」,如是彼此掉換,又是多麼迅速?
所惜我們現在沒有宿命通,如有宿命通而知道這些顛倒的事實,那你不論是個怎樣的人,都會感到無限羞恥的,所以說:「宿命知之,則可羞可恥」!幸而我們現在沒有天眼通,如有天眼通而親見這些愚昧的事實,那你必然要為自己以及世人,覺得可笑亦復可憐,所以說:「天眼視之,則可笑可憐」!關於以上所說的事實,在有新頭腦的人聽來,不但不會相信,甚至認為怪誕;但在具有天眼宿命二通的人,看到以及知道,過去生中的這些事實,自然會深信不疑。我們現在生而為人,不知不見的事情多得很,但不能因為不知不見就不相信,特別是做個佛弟子,對於佛所開示的因果事實,務要認真的信受。現在說個故事於下:
過去有個富有人家,夫婦二人誕生一子,不久丈夫死去,兒子養到幾歲,聰敏伶俐非常,做母親的異常疼愛。可是過了沒有好久,母親又去世而轉生到同一鄉里,為一有錢人家的女兒,長大出嫁,剛好嫁給前生的兒子為妻。因前生疼愛兒子的親情未斷,所以轉世就又成為恩愛夫妻。後來生了一子,愛如掌上之珠。一天殺雞烹食,夫婦相互對酌,並取好肉子,真可說是一個和樂家庭。
哪知夫婦正在吃得津津有味時,忽有一個僧人從外而來,直入他們的家裏去,夫婦看到一個僧人走進,感到異常的驚奇,且從不認識這個僧人,於是不客氣的斥責說:你們出家人為什麼隨便闖入人家?這麼不守出家人的規矩,真是太過豈有此理?出家人亦不客氣的回答說:你自己沒有道理,還說我沒有道理,真是奇怪!夫婦二人又說:你出家人無故闖入我家,自己不承認錯誤,反說我沒有道理,那你講的什麼理,倒請你講給我聽聽。
僧人這時指其丈夫說:你殺害你的父親,姦淫你的母親,還養一個冤家在家裏,敢說你是有道理的嗎?其夫聽到出家人無故這樣誣謗,不禁心中大怒,立即呼喚僮仆,欲打這個僧人。僧人看這情形,就又對其夫道:我不是隨便亂說的,怎麼可以要來打我?現我將實情告訴你:你所吃的雞肉,是你前生父親,你眼前的妻子,是你前生母親,你所養的兒子,是你前世冤家,現在不論你怎樣疼愛他,到他長大後必定會殺你的。
夫婦聽到僧人這樣說,當然不會馬上信以為真。僧人進一步對他說:你如不信我所說的話,我可將天眼宿命二通借給你,讓你自己親去體驗,假定不是事實,再來打我不遲。其夫接受僧人這個意見,就借天眼來看,看看碗中的雞肉,果然是自己的父親,看看在旁的妻子,果然是自己的母親,看看面前的兒子,果然是自己的宿世冤家。到了這個時候,不得不信僧人所說的話,更不得不感謝高僧的指示,因而就從高僧學道,以解宿世之冤。
【糞穢叢中,十月包藏難過;膿血道裏,一時倒下可憐!少也何知,東西莫辨;長而有識,貪欲便生。須臾而老病相尋,迅速而無常又至!】
以下明人類眾生生老病死的現象。在念父母恩中,講十月懷胎時,曾略為說到人類受生的情形。據佛經說:當父母結合時,吾人業識見光而投入母胎中,進入母體胎盤中的胎兒,其所盤踞的地方,是在母體的生熟髒間,四周圍繞的都是不淨之物,因此,一入胎中,即等於投入「糞穢叢中」。以人類說,不論男女,無分貴賤,肉體因有一層表皮包裹的關係,致使內部的諸多不淨物,不得流露於外,實際肉體內部是極污穢的。我們慣常稱這身體是「臭皮囊」,靜思之下,的確是很切合的。
儘管胎兒處在這不淨的胞胎裏,但還得等待到成熟時期,亦即是要經十個月的時間,然後才得出胎。在這「十月包藏」的時間內,胎兒的生活,是很「難」受而不好「過」的。依佛經說:在胎如在地獄:當孕婦以熱辣的食物下肚時,胎兒所感受的,如在八熱地獄之中;當孕婦以冰凍的食物下肚時,胎兒的感受,如在寒冰地獄之中;當孕婦將固體的食物吞下肚時,胎兒的感受,如在夾山地獄之中;當孕婦在走路的時候,胎兒的感受,如在碓地獄之中;當孕婦彎下腰的時候,胎兒的感受,如在壓山地獄之中。初期的胚胎,因體積小,在胎中所占的面積亦小,是還有活動的餘地,但隨時日增進,胚胎在母體內,也就逐漸成長,因自身的體積增大,其所占的面積,當然日見狹窄,而活動自亦受到限制。本此,胎獄中的痛苦怎樣,不難由此可以想見。胎兒在胞胎裏,於十月時間內,是隨每月的階段,而有不同的變化。到了十月期滿,最後分娩之時,胎兒的整個身體,是頭下足上的顛倒著,及至呱呱墮地,頭是倒置而下。以此看來,人出世時,是十分可憐的,所以說:「膿血道裏,一時倒下可憐」!這證明了佛經說的生處不淨,的確是不錯的,因為是從尿道中出生的。
每一生命出世,當其在年幼時,什麼事都不知道的,即東南西北的方向,也沒辦法辨別清楚,以東為西,以南作北,是尋常的事,所以說:「少也何知,東西莫辨」。原因在這時期,知識還未開發,什麼都需要人教導的。所以人出生後,有相當長的幼稚期,不特不能獨立生存,還有賴於父母的教養,才漸漸的學會語言、知識、技能。
一旦到了長大之時,亦即生命成熟時期,約在十五六歲左右,知識開始啟發,根境相接觸時,心識有所辨別,往往生起貪欲之心。在這時候,就是十二緣起中所說觸緣愛,所以不論觸對什麼境界,只要自己認為是可愛的,即對它生起貪欲,而想取得這喜愛的事物。同時,在這階段,不論少男少女,都開始愛好修飾,以期取悅異性,且其內心,對異性的愛慕之情,也在逐漸滋長,甚至對五欲境界,無不生起貪求,所以說:「長而有識,貪欲便生」。由於貪欲心的生起,於是對客觀的外在境界,就進一步的採取行動而求攫取,這就是十二緣起中所說的愛緣取。一經採取行動,就造作了業力,不論是善是惡,又為未來生命,奠定了動力。特別是在今日這個世界,一般無知瘋狂的青少年,沈湎於物欲及肉欲中,其造業的力量,遠勝一般成人。造業開始,在分位緣起說,就是取緣有。有,就是業的別名,以此而感未來的新生命。
一般人,大都有這麼一種錯覺,以為出現到這世間來的生命,從生到死,是要經過一段漫長的人生歷程,甚至感到悠悠歲月,不知如何度過是好。殊不知生命是很短促的,誠如古人說的:「光陰如白駒過隙」,哪里會有很久的生命?所以說:「須臾而老病相尋」。人出世後,經過童年、少年、青年、壯年、中年的各階段,很快的就又邁入老年。一入老年,疾病就跟著而來,因為那時體內細胞的組織已呈退化,一切新陳代謝的機能逐漸衰退,不但活力不足,更因機能的衰退,而各項疾病叢生。「看看雞皮鶴發,漸漸老態龍鍾」,這豈不是老相即來的明證?「身肉消瘦,皮乾枯等」,這豈不是病相即來的明證?而且老病相侵,痛苦不已,人生究有什麼可值得留戀的?
生命出現在這世間,不但老病接踵而至,就是無常也是跟著而來的。所以說:「迅速而無常又至」。這裏說的無常,就是代表死字。原來有情的生命體,不論是在什麼地方,不論是在什麼時候,最後終為死神之所毀壞的。而且當死神到來的時候,縱然以迅速騰躍的腳步奔跑,或者以極大勢力財物等想避免,都無法逃避得了的。因為生命是生存在時間中,而時間沒有一剎那停住在那裏不向前走的。所以不論任何人的壽命,都在歲月如梭的時間中,而日趣於滅壞,決不可能久存的。經中喻如被殺的牲畜,當被牽赴殺場時,只有一步一步的逼近,哪有逃脫的餘地?試問在這世間,有哪一個生命,能永久不結束的?能永久被保持的?既然如此,無常怎能不至!
【風火交煎,神識於中潰亂;精血既竭,皮肉自外乾枯。無一毛而不被針鑽,有一竅而皆從刀割。龜之將烹,其脫殼也猶易;神之欲謝,其去體也倍難!】
生命自入胎來,無一剎那暫停,而不趣向死亡。所以可說生的開始,就是死的開始,生死猶如形影一樣的不相捨離,什麼時候一息不來,什麼時候便成永訣!但死的時候又是怎樣的?這幾句文,就是描寫人類於死亡邊緣時的種種苦況,可見死不是很安然而是很痛苦的!
「風火交煎」,形容死時的寒熱相迫。風與火,是四大中的二大,其性雖都是向上的,但火是分化的,具有離心的功能;而風是輕動的,具有變動的功能,火猛風鼓,相互交煎,時臨死亡的人,平時如沒有相當佛法上的修持工夫,必然就會「神識於中潰亂」。意即顯示這時,神志昏迷,心識混亂,沒有辦法把持得住自己這念心,對於什麼自然模糊起來。在平時,我們的眼識能分辨人物,我們的耳識能辨別音聲,但當死時,由於四大分張,風火交煎的關係,神識就隨之崩潰而呈混亂狀態,聲音入耳既不能辨別,人物現前也無法辨認。同時,由於風火交煎的影響,生命體內的精血,就被煎熬得竭盡,「精血既竭」,則表層「皮肉」,當然也就「自外乾枯」,不再如生前的光澤滋潤。這從現實世間,我們明白見到,不特臒者死時乾枯,有很多肥胖的人,到了死時,不是變成骨瘦如柴,就是將人縮短成為嬰兒一樣大小。這因風鼓動火,火乘勢而熾然,身上的水份,自然被蒸發,而變為乾枯了。
還有,人當臨命終時,由於四大分離,其痛實在是不堪言狀的,勉強的說:其時生命體上,沒有一根毛孔不感到似被針鑽一樣的難受,所以說:「無一毛而不被針鑽」。同時,人的生命體上,是有很多竅穴的,如頭面的七孔,或身上的九孔,乃至體內骨骼相接之處,都是竅穴。可是當你命終之時,你將感到全身竅穴,沒有一竅不似被刀割一樣的難受,所以說:「有一竅而皆從刀割」。針鑽刀割,都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所以每見世間的人們,稍微被針刺了一下,或者被刀割了一點,立刻呼痛不已,何況一毛一竅,都被針鑽刀割?當更苦痛不堪!所以一個人死時,的確是很苦的。因而佛在每部經中,都痛切的告誡吾人,死苦是怎樣的慘烈!再以烏龜脫殼的譬喻,來與人死神識離體作一比較。如將烏龜置於熱鍋裏烹煮,當它煮熟時,龜殼就脫落,雖說龜殼在煮熟時才能脫落,但還是比較容易的,所以說:「龜之將烹,其脫殼也猶易」。可是,如果一個人死時,神識離去人的軀殼,比烏龜脫殼倍加困難,所以說:「神之欲謝,其去體也倍難」。這裏說的神識,就是八識中的第八阿賴耶識。根據唯識學說:人在入胎時,第八阿賴耶識首先而來,人當臨終時,第八阿賴耶識最後離體。在第八識將離而未離時,瀕於死亡邊緣的人,真是極其痛苦的。其痛苦的程度,遠勝於活龜的脫殼。因人類的情識,較之其他眾生更為旺盛,加以一向執持生命肉體執慣了的,現在忽然要精神與肉體分離,自然是苦不堪言的。
復次,人當死時,或對其生平辛苦積聚的財產難捨,難捨仍得要捨;或對其最極親愛的眷屬難離,難離仍得要離;或對其他最極友愛的朋翼難分,難分仍得要分;或對其現實生命體不願放棄,不願放棄亦得放棄,再加上臨命終時,備受種種的憂苦,所以死苦是相當慘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