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次第》的主要思想為出離心、菩提心、空性見,亦稱三主要道,其中又以菩提心為統攝。本論名《菩提道次第論》,即已標明全論主旨。
《道次第》建構的修學體系,重點為上士道。從這個意義上說,道前基礎、下士道、中士道皆可視為上士道的前行。根據這一點,我對全論內容作了梳理,發現幾乎所有法門的修學都貫穿著菩提心。所以,學習《道次第》,須圍繞菩提心展開。
一、菩提心與三士道的關係
《道次第》的基本結構為三士道。下、中、上三士道的劃分,相當於漢傳佛教所說的人天乘、聲聞乘、菩薩乘。
在我們以往的修學中,聲聞乘便是聲聞乘,菩薩道便是菩薩道,彼此關係似乎並不密切。依聲聞乘修行的人,未必會走上菩薩道;依菩薩道修行的人,則有可能貶低聲聞乘。而《道次第》的殊勝在於以菩提心統攝三士道的修學。如果我們以菩提心修習人天乘和解脫道,它們也將成為菩薩道的組成部分。如是,既明確了修行次第,又不至相互抵觸。
在三士道的建構中,彼此關係如何?修習菩薩道之前,為何必須修習下士道、中士道的意樂?為何要念惡道之苦、念死亡無常?原因在於,若是認識不到輪回之苦,便會貪著于現世安樂,得快樂時且快樂。所以,行者必須看透這些使人沉迷的假相,直面輪回本質。只有對惡道痛苦和死亡無常確信無疑,才能生起迫切的出離心,進而引發真實無偽的菩提心。可見,下士道、中士道的意樂,是引發菩提心不可或缺的方便。
具備下士道、中士道的基礎後,便可直入上士道並正修菩提心。菩提心既是成佛的不共因,也是大乘的不共教法。關於菩提心的發起和成就,《道次第》從辨明發心為入大乘之門、此心如何發起、發心後學行之法等三個方面作了闡述。其中,關於菩提心的生起,又從依何因始能生起、此心發起之量、以規則受法等分別說明。不僅為修學者提供了詳盡的理論指導,更指明了切實可行的實踐道路。
作為三主要道之一,空性見是上士道修學的重點。那麼,空性見和菩提心之間有何關係呢?菩提心,有世俗菩提心和勝義菩提心之分,空性見正是將世俗菩提心昇華為勝義菩提心的關鍵。成就勝義菩提心之後,仍須依空性見不斷消融二執、二障,進而圓成無上佛果。
在《道次第》中,宗大師圍繞菩提心建構了從學佛到成佛的修學體系。其中,以下士道、中士道為引發菩提心之前行,以上士道為正修菩提心之重點,以空性見為圓滿菩提心的增上緣。這樣便使三乘教法有機結合于一起,成為互相融攝的整體。
二、菩提心與修法
《道次第》略釋修法的部分,建構了清晰的修行次第,包括加行、正行、結行及未修中間。這一修行套路可適用於任何法門,極為善巧。
在正修之前,首先以“加行”營造莊嚴的氛圍並調整心行。《道次第》中,宗大師總結為六加行法,包括灑掃住房、陳設佛像、尋求供品、端嚴陳設等。其中,重點又在於發心,須從殊勝的因緣中修皈依及發心。
如果將修行比作遠行,那麼發心便是方向。我們朝著怎樣的方向前進,最終便會抵達怎樣的目標。事實上,不僅修行如此,平日的任何一種行為,也都蘊涵著相應的心行基礎。通常,我們為凡夫心左右,所思所想,無非是貪、嗔、癡煩惱。久而久之,使凡夫心愈加堅固,成為禁錮我們的堡壘。正確的發心,正是一切修行的方向和根本保障。否則,失之毫釐而差之千里,最終與佛道了不相干。
對於學佛者而言,何為正確的心態?那就是菩提心。無論修習什麼法門,都應發心為利益一切眾生成就佛道而學。事實上,培養並堅定這種發心,甚至比修習具體的法門更重要。普賢十大願王中,以“禮敬諸佛”為首,足見禮佛意義之重大。但是,若只為尋求佛菩薩護佑,乃至將其作為健身方式,從禮佛中又能得到多少受用呢?所以說,離開菩提心,無論是誦經、念咒,還是禮佛、禪修,意義並不是很大。
大乘佛教各宗派的修行,皆離不開菩提心的統攝。正如《華嚴經》所雲:“忘失菩提心,修諸善根,是為魔業。”這一點,也是宗大師在《道次第》中一再強調的根本要旨:“是故須將菩提心之教授,執為中心而修焉。”
三、菩提心與暇滿人身的重大意義
修學佛法,首先要意識到暇滿人身的重大意義。
《道次第》雲:“然修大乘道者,必須得一如上所說暇滿之身,如《與弟子書》雲:‘欲成佛道度眾生,具大心力唯人能,天龍、修羅、金翅、蟒,神仙、余趣皆不及。’”藏地很多大德在開示中,也都是以思維人身難得作為說法前的基礎開示。
《道次第》將暇滿人身的意義概括為三點,即暇滿、義大、難得。所謂暇滿,即具足八有暇、十圓滿之身。不少人日日為生計奔忙,以至將人身視為負擔。也有人終其一生不聞佛法,雖勤勉有加,卻只成就暫時的世間利益。
即使有幸擁有暇滿人身,也極少有人能有效利用。對於多數人而言,或許從未想到,這一暇滿人身,已是今生最大的福報。流轉六道,生而為人便已機會渺茫;擁有堪能修學佛法的暇滿人身,更是萬般不易。正是因為擁有這一身份,我們才能走上學佛之路,乃至最終成就佛道,其意義不可估量。所以說,成佛有多大價值,暇滿人身便蘊涵著多大價值。
若為個人解脫而發出離心,只能實現人生價值的部分。若為人天小果而持戒修善,所實現的人生價值亦微不足道。若為追名逐利而造作罪業,更是得不償失的愚癡行為。
每個人身上,都蘊涵著與佛菩薩無二無別的高貴品質,而菩提心正是開發這一無價珍寶的最佳利器。發菩提心,成等正覺,引領無量有情圓成生命的最高價值,才無愧於我們所獲得的暇滿人身。否則,“既得此具有大義之身,而不晝夜於彼現未二世善因努力者,則如既至寶洲空手而返,豈不哀哉”!
四、菩提心與皈依三寶
學佛,首先應皈依三寶。皈依不僅意味著獲得佛教徒身份,本身也是重要修行方式。為何選擇三寶為皈依物件?這也與菩提心有關,因為它正是三寶的核心體現。
我們皈依佛陀,在於他具有圓滿的慈悲和智慧。若佛陀僅僅圓滿了自身功德,卻對眾生缺乏平等悲心,再或者,雖具悲心而無調伏眾生的能力,顯然不能作為一切有情的依怙。而佛陀不僅證得無上菩提,更將一切眾生視為己出,平等關愛。這一品質,也是來源於菩提心的圓滿成就。
《道次第》中,皈依也建立在菩提心的基礎上,這是《道次第》的修學特色所在。通常,我們是依聲聞律儀而皈依:“盡形壽皈依佛,盡形壽皈依法,盡形壽皈依僧。”所謂盡形壽,即盡此一生,以一期生命作為皈依期限,有特定的時間性。而《道次第》則依大乘菩薩道建立皈依,盡未來際永不間斷,其發心偈為:“諸佛正法賢聖僧,直至菩提永皈依,我以所修諸善根,為利有情願成佛。”
可見,依菩提心建立的皈依,較之依出離心建立的皈依,有著深度和廣度的不同。在我們所熟悉的四弘誓願中,也體現了這樣一種恢弘廣大的願力:“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由皈依三寶而直入菩提大道,上求佛道,下化眾生。
五、菩提心與人天善行
人天善行,即人天乘的行為標準。
通常,我們是根據所學經教來判斷學佛者的歸屬。若按五戒十善修行,便是人天乘;若按阿含經教的戒定慧修行,便是聲聞乘;若按大乘經教修行,便是菩薩道。事實上,這一區分並不確切。
決定修學某個法門屬於何乘,關鍵取決於修行者的發心。任何法門的修習,皆有相應的心行基礎。同樣是佈施,帶著希求人天利益的心去修,佈施就是人天善行;帶著出離心去修,佈施就是解脫道的修行;帶著菩提心去修,佈施就是菩薩道的資糧。如果我們發菩提心修五戒十善,那麼五戒十善就能昇華為菩薩道的修行,而不僅是有漏的人天善行。
離開發心,很難根據行為本身判斷其屬性。對於禪者而言,搬柴運水無不是道。我們也會搬柴運水,卻無法從中悟道。禪者修行的奧秘何在?無非在於心行的不同。所以,同樣的行為會導致截然不同的結果。我們做每件事,最重要的是以怎樣的心去做。如果我們能發起菩提心,一切善行皆是菩薩行的組成部分。
六、菩提心與念輪回苦、求出離解脫
作為一個學佛者,相信六道輪回,是必須具備的基本信念。唯有認識惡道之苦,才能策勵修行動力。如何才能離苦得樂?不同層面的修行,採取了不同的對治法門。
人天乘的修行,以人天善果作為修行目標。因而持戒修善,以期來世繼續得生為人乃至升天享樂。同時,不種墮落惡道之因,以此避免惡道痛苦。
但人天之樂終非究竟,因而,聲聞行者還必須認識輪回本質為苦。三惡道固然是苦,人天福報亦屬有漏。若不能透視輪回本質,便會貪著人天小果,繼續輪轉六道,無有了期,墮落也在所難免。所以,在解脫道的修行中,應“觀三界如火宅,視生死如冤家”,由此生起迫切而猛利的出離心。這種急迫是刻不容緩的,正如《道次第》中引《親友書》雲:“縱使烈火然頭上,遍身衣服焰皆通,此苦雖急猶可置,求證無生較此要。”
聲聞人雖已發起如是離苦之心,卻未由己及人,體會一切眾生之苦。在求解脫的過程中,但求速速自了,無暇旁顧。同樣是觀輪回苦,菩薩不僅念及自身痛苦,更對一切眾生之苦感同身受。在無盡輪回中,一切眾生皆曾是我們的骨肉至親,當我們希求解脫時,如何忍心將他們置於苦海而不顧?所以,菩薩念輪回苦,是念一切眾生的痛苦;菩薩追求出離,是救度一切眾生出離。正如《金剛經》所言:“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若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菩薩道的修行,處處以一切眾生為所緣境,沒有絲毫自他分別,這才是大乘行者究竟的發心。
同樣是念苦,但發心不同,採取的方式不同,最後抵達的目標也不同。唯有發起菩提心,念輪回苦、求出離解脫,才能成就最大的價值。好比將只容一人乘坐的小舟,改造為可容納所有眾生的解脫巨輪,共同抵達生死彼岸。
七、菩提心在大乘佛教中的重要性
《道次第》中,將菩提心、菩薩行、空性見作為大乘佛法的三大要領。其中,又以菩提心為根本。關於菩提心的重要性,《道次第》歸納為以下幾點:
1.為大乘人。《道次第》雲:“是故大乘者,以菩提心之有無而作進退。”可見,菩提心乃判斷聲聞行者和菩薩行者的標準。發起菩提心便是大乘人,反之則是小乘人。不少人以為,漢傳佛教為大乘,參禪、念佛是大乘修法,便儼然以大乘行者自居。卻不曾自省:自己所發是什麼心?又是為了什麼而參禪、念佛?事實上,法並不是抉擇大小乘的標準,論曰:“以是若僅以法是大乘,則猶不足,必彼補特伽羅住入大乘為重要。”即使念佛、參禪有所受用,若不是發菩提心而修,亦不屬大乘之列。關於這一點,宗大師也明確指出:“若何時與菩提心舍離,則縱有能達空性等功德,亦是墮入聲聞等地,退失大乘。”
2.為真佛子。發起菩提心,才稱得上真正的佛子。聲聞人雖也算佛子,但與菩薩的內涵卻有所不同。正如太子和王子,雖同是王室血脈,但王位卻非太子莫屬。真正能繼承如來家業的,也非發菩提心的菩薩莫屬。《道次第》中引《入行論》曰:“此心生起,無間即成佛子也。”在發心的當下,就是如來真正的兒子,有能力荷擔如來家業。
3.發心之後,功德超過二乘。在一切心行中,菩提心是至高無上的。《道次第》中將其喻為金剛寶:“善男子,所謂金剛寶者,雖已破碎,勝出金等莊嚴,映蔽一切,亦不失金剛寶之名,一切貧乏亦能遮止。”即使破碎,仍比任何寶物更具價值。關於菩提心的功德,彌勒菩薩在《華嚴經》中有著極為詳盡的闡述。每次讀誦這篇贊文,我都感覺力量鋪天蓋地而來,充滿身心,充滿宇宙。所以說,菩提心一旦發動起來,絕對勝過一切心行,勝過聲聞的無漏智慧。
4.成佛的不共因。《大莊嚴經》(《道次第》轉引)雲:“善男子,菩提心者,如一切佛法之種子。”所謂不共,即獨特、決定性的因素。成佛究竟成就什麼?正是慈悲和智慧兩種品質。這一成就所依靠的,則是菩提心和空性見。其中,空性見乃三乘聖者共同證得:“諸獨覺、聲聞亦依於慧,以是亦說般若波羅密多為母,是大小二乘子之母。故不以通達空性而分大小乘,是以菩提心及諸廣大行而判也。”在絕對真理上,在諸法實相上,佛陀和聲聞所證是沒有區別的。若有所不同的話,便是究竟與不究竟的差異。《法華經》有三獸過河之喻,兔、馬、象一同過河,但兔子浮于水面,馬能沒入河流,象則直接踏至河底、截斷眾流。為什麼“唯佛與佛乃能究竟諸法實相”?原因也在於菩提心。因為空性見是三乘修行的共因,而菩提心則是不共因。
八、菩提心的發起因緣
省庵大師雲:“此菩提心,諸善中王,必有因緣,方得發起。”
佛法的基本理論是緣起法。唯識學告訴我們,每種識的生起皆由因緣所致。如眼識九緣生、耳識八緣生、鼻舌身識七緣生,意識五緣生。同樣的道理,心行也是仗緣而生。
那麼,菩提心這樣一種殊勝的心行,又是如何生起的呢?省庵大師在《勸發菩提心文》中,闡述了十種因緣,即念佛重恩、念父母恩、念師長恩、念施主恩、念眾生恩、念生死苦、尊重己靈、懺悔業障、求生淨土故、為念正法得久住故。
《道次第》中,宗大師則為我們提供了兩種方法。一是阿底峽尊者的七因果,從知母、念恩、報恩、修慈、修悲、增上意樂、發菩提心。其理論依據為:“謂圓滿佛果從菩提心生,彼心從增上意樂生,意樂從大悲生,大悲從慈生,慈從報恩心生,報恩從念恩生,念恩從知母生。”所以,首先是知母,觀一切眾生為生身之母,由此生起慈悲憐憫之心。
這種觀修並非虛構。修行所要達到的目的,和世間追求不同。世人追求外在成就,而修行之要在於心行的轉化,這是兩者的根本差別。轉化心行可通過兩種方式完成,一是觀修,一是日常的行住坐臥。我們以什麼心來做事,最後便會成就什麼。學佛,關鍵在於善於用心,《華嚴經·淨行品》中為我們開示了很多具體的用心方法。做每件事,都應如法觀想“當願眾生……”,以此成就外在事業,並轉化自身心行。
觀想,就是用心的方便善巧。同樣做一件事,採用的方式不同,完成的效率也截然不同。在農業時代,一個農民能種多少田?一個村莊能種多少田?可在機械化時代,一個人就可耕種千百畝田地,這正是有無方便的區別。修行也是同樣,若具有善巧方便,結果截然不同。
很多修行都必須通過觀想完成。如《普賢行願品》的禮敬諸佛、稱讚如來、廣修供養等。若不借助觀想,即使盡未來際地努力,也很難圓滿成佛資糧。我們拜佛時,只拜眼前這尊佛;供養時,只是供養手中這件東西。如此,何時才能成就佛菩薩的無量功德呢?而普賢七支供的殊勝,正是在於以觀想輔助修行:每一次禮拜,皆同時禮拜盡虛空、遍法界、十方三世一切諸佛。虛空有無量佛陀,每尊佛前皆有我在禮拜,每個我又在拜著無量佛陀。不再是一個我,也不再是一尊佛。
自他相換,也是幫助我們發起菩提心的重要觀修,出自寂天菩薩的《入菩薩行論》:“雖有於自他,欲速為救護,於自他當換,是即密妙行。”自他相換的前提,是意識到利己的過患和利他的功德。眾生所有的痛苦,皆因利己而起,“謂我愛執者,是一切衰損之門”。而佛菩薩所以解脫自在,則因“愛執他者,為一切圓滿之處”。這是自他相換法的基本認知。
若沒有這種認知,便不可能修利他行。我執有著巨大而難以擺脫的慣性,只有深刻意識到利己的過患,才會努力改變這種現狀。自他相換,便是將利己的這份心用於利益眾生,將捨棄眾生的這份心用來捨棄我執。如是修行,可迅速成就佛果,正如《道次第》所言:“若將自利之心換而為他,則早已成佛,自他義利,一切圓滿無疑矣。以不如是故,勞而無益,空過時也。”
九、菩提心的受持儀軌
不少人雖然也知道發菩提心,但往往停留於口號,並未真正當做一回事。即使當做一回事,也不知如何著手進行。
在學佛過程中,三皈五戒、沙彌戒、比丘戒乃至菩薩戒,都要通過相應的儀軌才能獲得,受持菩提心也是同樣。因而,《道次第》特別闡述了菩提心的修法,使我們可以像皈依受戒那樣,祈請受過菩薩戒的戒師,通過如法而隆重的儀式受持菩提心:“我某甲,亦從今時乃至菩提,於其中間,於無上正等廣大菩提而為發心。諸未度有情為令得度,諸未解脫為令解脫,諸未出苦為令出苦,諸未遍入涅槃為令遍入涅槃。”當然,通過儀軌所獲得的,只是世俗菩提心之體,而非勝義菩提心。除非戒子根基極利,戒師修證甚深,也可能在受持的當下契入勝義菩提心。
受持菩提心後,應時常憶念,以此指導心行。《道次第》雲:“故大悲心者,非僅發一次,宜加修習,漸令增長。不顧自之苦樂,不厭利他,則速能圓滿一切資糧。”于多數人而言,初發菩提心極難一步到位,還應不斷加強。我們受持五戒,便會不斷提醒自己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發起菩提心後,則應時時以眾生利益為上。菩提心能在心行中產生多大的力量,取決於我們對菩提心的信念。若對菩提心的信心越大,受持後形成的力量就會越大,反之亦然。
獲得菩提心的體,以發心為基礎,然後通過儀軌將其固定下來。更重要的是,受持後還應守護,如受戒後應以持戒守護戒體,菩提心之體亦應不斷鞏固,時常憶念菩提心的殊勝及捨棄菩提心的過患。《道次第》建構每個法的修行時,皆有如是特點。眾生無時不在得失之中,所以,宗大師就根據眾生的特點造論。如念死,首先告訴我們念死的勝利和不念死的過患,闡述六度時也是如此,如修佈施有何利益,不修有何過患等,因材施教。
受持菩提心後,還應時常憶念菩提心的功德。若感覺不到其利益,發心很難持久。反之,若對這一利益的認識不斷加深,力量便會隨之增長。久而久之,不需著意努力便可安住菩提心中。任何一種心行的培養亦複如是,首先通過不斷作意來加強,最終任運自如。所以,《道次第》中要求修學者:“修學增長者,如是僅不棄舍猶為不足,須於晝三次夜三次,以大勤勇令其增長。”應每日六次憶念發心偈頌:“諸佛正法賢聖僧,直至菩提永皈依,我以所修諸善根,為利有情願成佛。”
這不僅是我們的人生目標,也是做每件事應有的心行基礎。即使一時沒有能力做到,至少要具足這份心,不斷觀修,使菩提心成為生命的根本力量。
十、菩提心的實踐
發起菩提心之後,不僅要以觀修來強化,更應付諸實踐。菩提心的實踐,正是菩薩行。《道次第》引《大日經》雲:“秘密主,彼一切種智者,是從大悲之根本生,是從菩提心之因生,是以方便而到究竟。”所謂方便,“修施等六度行也”。
每個層面的修行,皆有相應的發心及行為。如人天乘發增上心,以人天善行成就人天果報;解脫道發出離心,以戒定慧成就出世解脫;菩薩道是發菩提心,以菩薩行成就佛果資糧。
關於菩薩行的思想,大乘經論中極為豐富,尤其是瑜伽唯識系統的經論。如《瑜伽師地論》三十五卷至五十一卷及《大乘莊嚴經論》,都是為我們闡述菩薩行的內容。在《解深密經》及《攝大乘論》中,菩薩行也是重要內容。格魯派繼承深觀和廣行兩大思想體系,廣行部分,便是瑜伽唯識的思想。
《道次第》中,菩薩行主要圍繞六度四攝展開,並從三個方面對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進行闡述。如佈施,包括其自體是什麼,其心行差別及特徵是什麼,這種行為應如何生起。
六度的修行,都是在圓滿菩提心。如佈施是要去除慳貪,若內心不存在絲毫慳貪,佈施的心行便圓滿了。持戒是要遠離對一切有情的損害,這種損害主要是從攝律儀戒而言。菩薩戒包括攝律儀戒、攝善法戒和饒益有情戒。攝律儀戒的特點是不損惱眾生,若對眾生沒有絲毫惱害之心,持戒的心行便圓滿了。而忍辱則是遠離嗔恨,若在任何境界中都不會起絲毫嗔心,忍辱的心行便圓滿了。每種心行的圓滿,都是戰勝凡夫心的過程,是戰勝慳貪、損惱、嗔恨的過程。徹底舍離凡夫心,方能圓滿菩提心。
受菩薩戒,是菩薩道修行中的重要儀軌。菩提心的實踐,必須通過六度四攝來完成。而菩提心又是菩薩戒的靈魂,發起菩提心,才能受菩薩戒並取得菩薩資格。進而,還須進一步嚴持菩薩戒,實踐菩薩行,如此才能成為合格的菩薩。
菩薩戒有“梵網菩薩戒”和“瑜伽菩薩戒”之分。其中,“瑜伽菩薩戒”的開遮十分善巧。菩薩戒根據六度四攝而建構,是協助我們行菩薩行、圓成菩提心的有力保障。若沒有菩薩戒作為依怙,在修學過程中,可能會向凡夫心妥協。所以,必須有戒律進行約束。
十一、菩提心與空性見
菩提心和空性見是大乘佛法的兩大內涵,同時也是成佛之因,以空性見為共因,以菩提心為不共因。對於作物生長來說,水和肥料為共因,種子則為不共因。因為水和肥料可作用於任何種子,而種子則是決定作物屬性的根本。有怎樣的種子,就會結出怎樣的果實。
有空性見而無菩提心,將落入二乘,無法成就無上佛果。但只有種子而無陽光、水分等助緣,種子也無法開花結果。同樣的道理,沒有空性見的抉擇,菩提心永遠無法圓滿成就。佛果的大慈大悲必須通過菩提心完成,而發心過程中,從世俗菩提心到勝義菩提心的昇華,則離不開空性見的推動。
世俗菩提心的心行基礎是妄心,是有漏、有限、有我的。如果滯留於世俗菩提心,即使想要利益一切眾生,也無法願行一致。因為妄心是有我執的,無法平等一如。當我們想到利益眾生時,我執便會百般阻撓,將我們發起的一念菩提心打上折扣。妄心是有限的,建立在妄心基礎上的世俗菩提心也是有限的。而佛陀證得的空性是無限的,所成就的大慈大悲也是無限的。
如何從有限進入無限?唯有通過空性見。我相是空的,人相是空的,眾生相是空的,壽者相也是空的。一切皆如夢如幻,了不可得。若我們不斷地作如是觀修,凡夫心便會隨之削弱,勝義菩提心方能生起。
同時,菩提心的圓滿成就也離不開空性見。發起勝義菩提心之後,我執和煩惱障的力量還未完全消除。所以,地上菩薩還要不斷修真如觀、空性觀,將煩惱習氣消融於空性中。所以,菩提心的圓滿成就也離不開空性見。
整部《道次第》,以菩提心貫穿始終,使三乘佛法次第井然,層層遞進。
其中又包括兩大內容。首先是人天乘、解脫道與菩提心的關係。經由菩提心的統攝,使下士道、中士道成為菩薩道的前行。這一思想,正契合佛陀在《法華經》中所說的:“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除佛方便說。”《法華》會三歸一的思想,是佛陀應世布教的深意所在,所謂“雲何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諸佛世尊,欲令眾生開佛知見”。宗大師在《道次第》中,以菩提心融會三乘修法,與《法華》思想一脈相承。既對其深意作了詮釋和解說,更建構了切實可行的修行理路,堪稱解行並重的修學綱要。
在上士道中,宗大師進一步對菩提心的發起因緣、受持儀軌、修行實踐及菩提心與空性見的相互關係作了正面闡述。為我們全面瞭解菩提心在佛法修學中的重要性,提供了完整的認識和實踐方法,引領我們走向究竟的覺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