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東方研究所
東方研究所就在查理橋端的右側,穿過一條小街就是一座大教堂,該所設於這座教堂建築的三樓。
這座研究所,包括四個部門:1.阿拉伯和近東國家的研究部,2.南亞和東南亞研究部,3.東亞研究部,4.非洲研究部。
這座研究所的創立年代是一九二二年。到一九五二年以後,在共黨政權期間,將一個關閉掉的天主教修道院Lazenska提供該所作為所址。現在由於脫離共黨政權,那座修道院又恢復活動,東方研究所便面臨到必須遷往郊區鄉間的命運。
該所研究的主要範圍是:1.亞洲及非洲的語言;2.中古近東的社會情況和歷史;3.遠東文明,傳統及現代的歷史演變;4.亞洲及非洲文學;5.亞洲、非洲的社會經濟,及其土地面積的區域性。
另外還為國家行政當局,提供:1.語言人才訓練,2.專家意見指導,3.文字翻譯,4.口語翻譯,5.資訊服務等。
該所歷來的研究人員相當多:1.研究阿拉伯及近東,曾經有過十八位。2.研究東南亞的有十三位。3.研究東亞的有十八位。4.研究非洲的有十位。所以該所成就了不少對東方研究有舉足輕重的學者。
這次我們所見到的該所學者,只有四位,其中有三位會講中文:一位是該所所長發斯(Fass)博士,他是遠東問題專家;第二位是高馬士(Kolmas)博士,他現在是魯迅圖書館館長,是中國近代文學及現代文學和西藏研究的專家;尚有一位女士,是魯迅圖書館的館員Srajerova博士。
由於該所的範圍很大,我們在接受咖啡的招待之後,即由高馬士和那位尚未有中國名字而能講一些中國話的女館員,僅帶我們參觀了專門收藏中文書的魯迅圖書館。
該所的魯迅圖書館,也就是漢學研究部,成立於一九五二年,那是由於普史克(Prusek)教授於一九三○年代,在中國大陸研究中國文學,而且和魯迅等重要文化界人士相識,到了一九四九年,促成了郭沫若帶著一個四十二人的訪問團到了布拉格,其中包括茅盾、馬敍倫等文學家、藝術家、教育家,而跟捷克簽訂了文化交流協定。到一九五○年普史克教授再度訪問中國大陸,即由大陸方面為他從各處蒐集到了中國歷史文獻等漢學著作共兩萬七千冊,加上捷克原有的兩千冊中國古書,故於一九五二年成立了魯迅圖書館,作為紀念。
到了一九六○年代,該館的漢學書籍,增加到五萬五千冊;目前實際收藏的圖書是六萬六千冊。其中屬於成套而大部的,包括有:1.漢、魏叢書,2.四部備要,3.二十四史,4.《四庫全書》珍本,5.知不足齋叢書,6.散曲叢刊,7.盛明雜劇三十種,8.古本戲曲叢刊初集、二集、三集、四集、九集,9. 元人百種曲,10.清人雜劇二集,11.道藏,12.頻伽藏《大藏經》。在期刊雜誌方面則有:《小說月報》(西元一九一○∣一九三一年),《新青年》(西元一九一五∣一九二二年)。同時也收藏了德格版的《西藏大藏經》。像這樣豐富而珍貴的漢學藏書,在歐洲可能沒有第二個圖書館跟它相比了。像《四庫全書》珍本,也就是文淵閣藏本,我只有在臺灣的故宮博物院見過,那是乾隆年間(西元一七三六∣一七九五年)逐字逐字由大批的秀才們來抄寫的,筆筆工整,字字清晰,既是古文獻,也是藝術品。
那位魯迅圖書館的創始人普史克教授,即是當時捷克漢學界的重鎮,他和中國五四運動的現代文學作家們如魯迅、冰心、茅盾、郭沫若、巴金、鄭振鐸等人,過從甚密,所以他挑選了中國現代文學,作為他研究的對象。他回到捷克之後,栽培了好幾位年輕的漢學家。可惜到了一九六八年的九月,蘇聯鯨吞了捷克,他們對於漢學的研究,也就進入了冬眠期。普史克的學生,例如米列那(Milena Dolezelova)教授,是一位傑出而國際知名的漢學家,也因此而告別她的祖國,輾轉到了加拿大。
我相信今後的魯迅圖書館,一定會發揮它的功效,縱使高馬士博士向我一再訴苦,他們擔心著搬出這座Lazenska修道院之後,不知會怎麼樣?甚至對我說:「修道院既沒有什麼人,也不做什麼事,還是要把房子收回去,真是不可理喻!」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是我是宗教徒,對這點則頗有感慨,回溯清末的中國,曾有張之洞向光緒皇帝獻議:「廟產興學」,我們佛教界不能忍受,對把修道院改成東方研究所,當然也不敢茍同。所以我鼓勵該所人員:「明日會更好,有獨立的天地,總比寄人籬下好得多。」高馬士先生苦笑著點點頭。
這座東方研究所的工作人員及研究人員曾經有一百多位,目前雖只剩下五十四人,還算是一個相當大的研究機構,因為捷克有深厚的文化和教育基礎,我相信該所在度過目前的艱困時段之後,必定有遠大的明天可見。
四二、哲學院.禪學會
十月十五日的下午三點,我們由性空法師及羅然教授陪同,再訪布拉格的查理大學哲學院,由於布拉格巿的建築古老而特殊,這座大學的校舍,也分布在好幾處不同的地段,他們的圖書館、漢學部、哲學院,並不在同一個校園,還有其他院系也是一樣,看來各自獨立而實際的行政體系是統一的。羅然教授是漢學部的人,也在哲學院任課。
到目前為止,這個哲學院的方向,是以西方哲學為主,對於東方佛學的研究尚未開始。因此,羅然教授再三的提醒我:要我在見到該校的哲學院長時,鼓勵他增設佛學課程,擔當這項課程的理想人選,當然就是性空法師。這項建議如被接受,對捷克有兩大利益:1.防止人才的外流,2.在捷克擴大了學術的視野。引進佛學,無異是為捷克的文化,帶來新的契機。
該院的院長是霍莫卡(Jarmari Homolka)博士,他的專長是藝術,怎會成為哲學院長的,則不清楚。他通曉英文,所以送他一套我的英文著作,不過在他的辦公室四壁書櫃中,很少是英文的著作,乃是以西方的宗教哲學為主。其中有一本他的珍藏,已有六百多年的歷史;至於三百年前的出版品,則隨手取來即是。我問他那些古書用的是什麼語文?他說是捷克文。原來藏於修道院,在一九九○年之後,就轉到該校的哲學院。那些書都是巨大的精裝本,皮面燙金,紙質也非常柔靭。歐
洲畢竟就是歐洲,他們似乎並沒有把三百年前的書當作古物看,而是隨意的散放在架上。無怪乎上午參觀的東方研究所,把文淵閣藏的《四庫全書》珍本,也沒有加以特別保存的措施。
當我建議在他們的院裡開設佛學的課程時,他的回答是:「沒有人教,也沒有這筆預算。」羅然教授馬上向他推薦性空法師可以教。我也告訴他:「窮的感覺到處都會發生,許多人以為美國是今日世界的黃金國,可是我在美國感覺到很窮;今日的臺灣,她的外匯存底有八百億,我從臺灣來,依舊感覺到窮。但是我在美國和臺灣,正在做著我們要做的事。當貴校有了佛學課程之時,我們彼此間也可以合作來做些什麼,譬如目前就有貴校畢業的青年在我們的研究所,將來很快也可以成為貴院的教師人才。」這位院長聽完我的話,眼睛閃著光芒,答應在不久的將來,請性空法師給他們開佛學的課程。
這本是個好消息,卻為性空法師帶來了難題,教書、修行、出家的生活是不是會有衝突?他的目的是要把佛法傳到捷克,若在大學擔任教職,還能有多少時間向一般大眾弘揚佛法呢?他有些懷疑。他說至少他要等到在禪修工夫方面更深一些之時,才可考慮到大學任教。基於這個原因,他在把我送走之後,立即就要回到錫蘭的山洞精進修行。他真是一個小乘型態的修行者,不過他對布拉格佛教的推動及成長,抱著很高的信心與希望,我深深的為他祝褔。
當晚的六點到九點,我和果谷沙彌被魯彌爾安排到他們的禪學會,講解並指導禪的理念及修行的方法。原來只提供二十人打坐的一間教室,結果竟來了一百五十位青年。那間屋子是專門供給舉辦身心健康活動之用,有瑜伽、太極拳、跆拳道、音樂及舞蹈教練等,而禪學會的活動則是在每週四的晚上。
這個禪學會的成員之中,有十多位曾經去波蘭參加過韓國崇山禪師的禪七,多半只是從書本得到一點消息,有的是在這幾天來聽了我的演講,才對於禪的修行產生了興趣。
由於所到的人數太多,雖然室外非常寒冷,室內卻悶熱異常,空氣混濁,那些年輕的大眾,並沒有感覺不舒服,倒是我感到呼吸困難。我試著把窗子打開,結果大家被冷風一吹,又噴嚏連連,所以還是關上了窗戶。於是,就像是在一隻悶葫蘆內,運轉法輪,我強打起精神,頭腦還是不很清楚,所以做了十五分鐘的講解,頗有昏厥的預兆,我只好盤起兩腿,運用微量的空氣,來調整我的身體。同時,我把坐禪的要領和坐禪的姿勢等的指導,交待果谷師全程擔任。畢竟是他年輕,竟然若無其事的上完了一個半小時的課,然後由我主持禪修問題的解答。雖然我不舒服,還能使得參與的全體人員,感到相當滿意。
四三、蘋果與梨子.猶太墓園.神話
十月十六日,星期五。
上午九點三十分,又有一批布拉格大學宗教系的學生到旅館訪問我,談了九十分鐘。其中有些是在道明會聽講的聽眾,他們很想知道世界上的真理是否只有一個?如果說不是,那兩者之中一定有一個不是真理;如果說是,那為什麼有那麼多不同的宗教,根據不同的信仰,追求不同的目標?
因為他們是在天主教的文化背景中長大的,所以相信真理只有一個,不過由於不同的宗教給了真理不同的名稱,例如:回教的阿拉,基督教和猶太教的上帝,佛教便稱為佛。所以他們問我:「佛教實證涅槃的經驗是不是跟基督教的見到上帝相同?」如果不相同,就會使他們感到困擾。
我給他們做了一個譬喻:「當你飢渴的時候,正好遇到一籃子蘋果,你會覺得很好吃也能吃得飽;另外一個人當在飢渴時,正巧碰到一籮筐梨子,也能使他解渴充飢,他們兩人的經驗應該是相同。不過梨子不是蘋果,蘋果不是梨子;沒有必要把蘋果叫梨子,把梨子叫蘋果。」
我這個回答,多半的人贊成,只有一人提出異議,他說:「如果是這樣,見到上帝或親證涅槃是相同的囉!也就是說升天國,見上帝或佛,是一樣的,對不對?」
這真是一個聰明的學生,很會問問題,可謂一針見血。我只得告訴他們真話:「從人心的安慰和寄託而言,佛教和基督教都可以達成相同的效果,可是我在道明會修道院已經講過,佛教主張一切現象是無常的,不論是物質現象或精神現象,小我的個人或大我的全體,都是無常的,也就都不是真的真理,唯有親證無常的空,那就是涅槃,那才能得解脫自在。因此我必須要說,基督教的見到上帝,和佛教的親證涅槃,兩者之間並不相同。」
這班青年聽完之後已經沒有話可以再問,可是,其中有一位青年臨走時告訴我說:「我們是天主教徒,對你的解答聽懂了,但是要好好的想想才能消化,也許要花很長的時間。」我想這次座談會,僅是給他們的菩提種子上灑了一點水,何時發芽生長,且待進一步的因緣了。
十月十六日的下午兩點,我們被性空法師帶去參觀猶太人墓園,因他自己是猶太後裔,一定要我去看看。據他說布拉格的猶太人已有千年以上的歷史,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還有二萬到三萬人聚居於猶太區,由於被德國人佔領後受到希特勒納粹黨的迫害,先被關進集中營,嗣後被大屠殺,現在只剩下一千多人。
這座猶太墓園中最早的墳墓,也有千年以上,至於形成現在這樣集中營式的墓園,是後來的事。其中有幾位名人的墳墓,是始於西元十五世紀,其他的則只見重重疊疊橫七豎八的墓碑,不見墳墓了,因為墓園的範圍不到一英畝大,數千塊墓碑,已顯得整個的墓園是那樣的擁擠,其中有一些墓碑,可能是從其他地方移置於此的。否則的話,在地面地下埋葬的遺骸,該是重疊著好多層了。
有十多個重要的墳墓,不僅墓碑高大,銘文詳細,石廓所佔的面積也有兩、三公尺大小,相信那些都是猶太人中的領袖人物。
其中也有一位猶太教的教長,性空法師累次提起他的名字,叫落貝勞(Rabbi Löw),是西元十六世紀的人,他有神通,當時捷克的國王也迷信神通,據說他能用咒術將泥巴人變成活人,落貝勞的盛名,就是這樣傳播開來,如今布拉格巿區有一棟大樓的角上,面對著大街,塑有一座兩丈多高落貝勞的黑石雕像。
性空法師對布拉格的神話傳說,津津樂道,如數家珍。從猶太墓園出來,他又要帶我們去看浮士德(Faust)的故居。在西洋史上有兩位浮士德,而且都是西元十五世紀的人物,一位是曾以財產資助發明者而完成活字版印刷業的功臣。另一位則是德國文學家哥德(Goethe西元一七四九∣一八三二年)筆下的戲劇人物:一位宗教改革時代的哲學家浮士德,他專攻哲學、科學而沒有成功,轉而研究魔術,因此而被惡魔誘惑,經歷許多幻境,最後得到天使的幫助,上升天國。哥德寫這部書,前後經過六十年的洗鍊,所以成為西方文學史上不朽的名著。由於傳說這位魔術師的浮士德,曾經在布拉格大學任教,也在布拉格升天,連他的肉體一起帶上了天,所以他的故居的屋頂,至今還留著一個洞,因我不想相信那是事實,故也未去參觀。
四四、博物館演講.雲遊僧
當天晚上五至七點,還有一場演講,那是在亞、非、拉丁美洲博物館的大禮堂,禮堂中原先預備的椅子只有兩百多張,可是我還沒有開講,已經來了三百多人,許多晚到的人,只有席地而坐或是站在四周,甚至使得擔任這場演講主持人的該館漢學家烏金(Tlata Cěmá)博士,都沒有坐的位子,而依在演講臺的邊上聽完這場演講。還有後到的人,擠不進來,在門外轉了兩轉,向隅而去。他們並沒有做公開的廣告宣傳,僅僅貼了幾張小型的傳單。想不到我在布拉格的幾場演講,聽眾的情況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多。
當晚的講題是「中國禪的傳統」,分成四個主題:1.要有宗教信仰,信仰佛說:「眾生皆有佛性」。2.要有哲學修養,禪的哲學是從語文和思想,而達到離開語文和思想的目的。3.要有藝術的內涵,從心靈的美感,表現出詩、畫等的美術作品。4.生活即是修行,禪的智慧不離平常的生活,從平常的生活體驗禪的智慧。
這場演講在過程中並沒有多少掌聲,好像捷克人不知為什麼而失去了幽默感。但是他們聽得都非常認真,羅然女士的翻譯使得這場演講相當成功。
最後有兩位聽眾,分別提出了兩個問題:
第一問:「你講開悟和不立文字,究竟是怎樣的情況?請加以說明。」我反問:「開悟的境界既然是不立文字,還要我怎麼跟你說。」於是引起了哄堂大笑,全體鼓掌。
第二問:「你是一個什麼樣了不起的人物?跟我們有什麼不同?」我的回答:「對不起!我跟你們一樣是普通人,不過我能教普通人成為更有智慧的人,而且要成為比我更有智慧的人;就像一個籃球教練,他懂得教人如何打球,如何訓練他人成為傑出的明星球員,但是這個教練自己不一定就是傑出的球員。」又引起全場熱烈的鼓掌。
因為那兩位發問的聽眾,問得相當尖銳,口氣很不禮貌,經過大眾這兩次的鼓掌,就把整個會場的氣氛變成非常地輕鬆和諧。這場演講,也就在皆大歡喜的情況下結束。
從演講會場出來,我們被性空法師的俗家親人包圍,他的二姊、姊夫、外甥、外甥女,以及目前住於倫敦的大姊和大姊的兒子,一共六人,把我帶到一家小餐館喝咖啡。其實我已很累,很想早點睡覺,咖啡也喝不下去,點心根本不想吃,我卻不能不接受他們的美意招待。
在咖啡店入座之後,我第一句問的是他二姊家的那隻貴賓狗,是否安然無恙,性空法師的外甥女非常歡喜的說:「牠是我們家的老人,所以患這樣的老毛病有幾年了,發作之後很快就好,謝謝你的關懷。」我相信,這條狗在他們家,的確就被當作一個人來看待的。
然後他的大姊,非常關心性空法師這一趟在捷克會逗留多久?性空法師沒有回答,倒是他的二姊講了個故事說:有一個沒有國籍的猶太人,出生在捷克,旅行到以色列,不小心遺失了他所有的證件,以色列趕他出境,捷克不讓他入境,因為他的家族還在捷克,所以替他證明,為他擔保,好不容易才辦妥了公民的身分,官員跟他說:「現在你可以在我們的國家長期居留了。」可是那位猶太人的回答說:「不,我還是喜歡旅行!」他的國籍僅是讓他又可以去旅行了。我知道他二姊講這個故事的用意。因此我問:「那個人,該不是性空法師吧?」性空法師沒有正面回答而說道:「我三天以後就要去錫蘭。」因此引起他們全家的哄笑。
四五、歐洲宗教藝術.前往布魯塞爾
十月十七日,星期六。
到此為止,我在布拉格的訪問日程已告結束,可是要到晚上六點五十分才能搭上飛機前往比利時的首都布魯塞爾(Brussel)。如何安排這一整天的時間呢?在我個人,是很希望藉此機會在旅館痛快的休息一天,因為我感冒、頭痛,加上腸胃不舒服,可是,必須在上午十點以前,把房間鑰匙交還給櫃,結清帳目,否則要算另外一天的租金。我們只好在吃過早餐之後收拾行李,略微休息,就把箱子寄存到樓下櫃,然後坐在旅館的接待室枯候。
上午十一點多,魯彌爾把他借我們用的廚具及我們用剩吃剩的用品及食物,用一隻大背包背了回去,並且說聲再見,算是送別。接著我們要了咖啡和點心,算是當天的午餐,然後性空法師建議:布拉格值得看的東西很多,何必坐在這兒,妨礙旅館的作業。
就這樣,叫了計程車再去古城堡。距離雖然不遠,車程相當長,因為在布拉格的巿區,許多地方都受交通管制,必須繞道而行。上車之後幾乎是朝反方向行駛,我們以為司機走錯了路,當果谷師提醒司機時,性空法師便代為解答:「應該相信司機。」如果為了省錢,最好是步行,可是那天正在刮著寒風下著勁雨,不但會淋濕衣服,且會加重我的感冒。
我們到了古城堡右側的一座博物館前下了車,沒有想到,那是星期六的下午,該館已關了門。性空法師安慰我們說:「不要緊,附近還有幾家博物館。」這樣一來,我們依舊得步行一段路,頂著風,冒著雨,踏著濕漉漉的石鋪路面,走了大約五分鐘,到了另一間博物館,幸虧果谷師那天的頭腦很靈,出門時從行李箱中取了一把隨身攜帶的小傘,為我打著遮雨。
那座博物館,總共兩層樓,展出的都是西洋畫,有古代、近代和現代的。它們的題材多半是以宗教的歷史文物及歷代王朝的政治人物為主,特別是圍繞著基督教《新約》的故事描繪者最多,如果站在佛教徒的立場看那些作品,可能有些隔閡:第一,因為不熟悉基督教的精神;第二,因為不能體會基督徒的信仰。所以跟佛教的文物是截然不同的,例如基督徒特別強調耶穌的降生於馬槽,然後被門徒出賣,釘死於十字架上,然後傳說耶穌的復活。這裡面充滿了宗教的迫害、信仰的壓抑而產生激情的抗爭,雖把憤怒、無奈寄望於天國的降臨,耶穌的悲慘遭遇卻已是無可挽回的事實,以致於形成後世的基督徒們在求升天國的同時,也跟現實人間的異己者拼死抗爭。而在佛教的藝術品中,你看不到類似基督教那般血淋淋的畫面。佛教是用智慧來處理現實的人間問題,以慈悲來救濟人間的種種苦難。
當我看完那些名貴的繪畫作品已有頗多的省思:因為在那些繪畫之中以耶穌受難為題材的作品相當的多,基督教的信仰也就以此為中心,相信由於耶穌的受難而為人類贖了罪,人類從此就可以由於信仰耶穌基督而免於下墮地獄,並且上升天堂。若是站在佛教徒的立場看耶穌的受難,便有另外的感受。無論怎樣,他已安慰了西方社會的大眾,如果沒有耶穌的出世,西方社會就可能沒有道德的水準了。
我們飛往比利時的班機是屬於捷克航空公司,經過一小時又二十分鐘的飛行,抵達布魯塞爾機場,海關對我們相當友善。出了海關首先見到的是比利時魯汶大學(Universite Catholique de Louvain)蘇忍(Hubert Sauren)教授的太太,向我們揮手招呼,告訴我們,她的先生正在外面的車上等候。這對夫婦,今(一九九二)年七月間,曾經出席中華佛學研究所召開的第二屆國際佛學會議,也促成了我這次訪問比利時的因緣。
由於魯汶大學是天主教教會所辦,故與該國天主教各修道院都有相當密切的關係。當天晚上,蘇忍教授夫婦,就把我們師徒兩人,送到距離機場約四十公里路程的一座森林中的修道院過夜,抵達時已過了晚上九點三十分。
奇妙的是蘇忍教授本人,跟這座修道院的神父並不相熟,乃是通過另外一位也在七月份出席了我們本所舉辦的國際佛學會議的比利時神父傑魁斯(Dr. Jacqaes Scheuer)做的介紹,把我們安排在那兒住兩個晚上。因為時間已晚,這座修道院的住眾正在自修或者已經準備養息,另有一位執事,把我們帶到兩個不同的房間,然後他們的院長彼爾芳濟(Pierre Francois)神父,到我房間打了個招呼,表示歡迎,並且向我說明洗手間、冷熱水以及毛巾毯子等的使用法和收藏處。最後問我:「明天的早課是六點半,你如果希望參加,聽到鈴聲就到我們隔壁的祈禱室(Chapel)來。」說完就離開了。
四六、森林修道院
十月十八日,星期日。
昨天整日很累,晚上倒頭就睡,沒有注意到這座建築在一大片森林中的修道院環境如何。這天早晨五點起床盥洗之後,打坐一小時,就聽到修道院第一次的鈴聲。
我注意當晚所住的房間,是在這座修道院進門的正面一棟平房。低矮的天花板伸手可及,大約六坪大小,正面密封,背後開窗,對著森林,室內有小型洗手槽,進門左手有兩小間壁櫥,右面壁上有一小排書架,一張小型書桌,兩把木質舊椅,一張寬僅容許一人躺臥的木板床,床上鋪著一墊兩蓋的毛毯,都已相當陳舊,一大一小的兩條毛巾,聞起來也有霉臭的味道。僅有一個便槽的小廁所,是在室外的走廊盡頭,由這一排三個房間所住的人共用。並未發現洗澡的浴槽和淋浴的設施,後來知道他們有一個共同淋浴的地方,我們僅住兩夜,而且氣候寒冷,也就沒有去使用。這就是該院神父及修士所住的房間設備,他們把我當成貴賓,這個房間算是最大。經驗一下歐洲修道院清苦而簡樸的生活,也是很有意義。他們沒有布置一個專門接待貴賓的房間,也正是修道院的特色之一。一般人若住進該院也當體驗修道生活,暫時忘掉俗世的享受。
六點二十分,聽到第二次的鈴聲,全院的神父和修士們,都穿上了白色的長袍,陸續進入祈禱室,就在我住宿的那排矮平房的右側山坡上,通過室內的走廊就進入祈禱室;這是修道院中最主要的建築,也是最高最大的建築。四邊雖用紅磚,屋頂及樑柱則用木料結構,據說就是採用這森林內砍伐下來的材料,外觀雖是硬山人字坡頂,中間卻沒有支柱,故從內部看來則是拱形。室內靠後壁是聖壇,從其正上方的圓拱天窗,垂掛耶穌受難十字架聖像,聖壇背後在一般的教堂是彩色玻璃,而這個祈禱室則是密封的磚牆。聖壇的右側地上,點有一盞油燈,長明不熄,而聖壇前有一張供桌,桌面供有三支白色蠟燭,在早晚課之時點亮,課完熄滅,那是象徵著聖子、聖靈、聖父三位一體,都是用光明來代替。室內設有五十多把皮墊木椅,以U字形的擺成三排對著聖壇。我和果谷兩人被安排在他們院長右手的鄰座。
早課開始,首先閉目靜坐三、五分鐘,然後一人一冊課誦本,裡面都是拉丁語的聖詩讚歌以及《聖經》的原文,由一人起腔,全體十多位神父、修士一同唱誦,也有部分是單獨一人朗誦某一段課文之後,再由全體合誦。帶頭的人似乎是輪流擔任,我參加了兩個早課、一個晚課,都由不同的人帶頭,院長在第二天早上坐在另外的一個位子,看來也不是主席,目的是為了他要陪襯另外一位神父唱誦某幾段經文。由此看來,他們的院長,在祈禱室內並不就是主持儀式的人。
後來我問這位院長彼爾芳濟有關修道院的尊卑倫理關係。他說雖然有院長、神父、修士的差異,彼此卻都以兄弟(brother)相稱,在職務上有高低,在修行上也有前後,在組織上或精神的指導上,都以院長的指示為原則,平時的生活則一律平等。他說他做院長的好處,就是多犧牲時間和心力,來照顧修道院和同住的大眾,所以他是該院十九個人之中最忙的人。
用拉丁文所唱誦的早晚課,當然我無法懂得,唱誦的音韻相當和平,沒有太高太低,讓人聽來彷彿是從天外飄落下來的讚歌,頗有超塵脫俗,沒有烟火味的感受。這跟我在基督教堂所聽到唱聖詩那般的熱情不太一樣。我想,人在這樣的修道院,生活幾年之後,一定也能成為一個有修養的人了。
早課之後,立即進入他們的餐廳,院長安排一位七十多歲的神父跟我對面坐下,他的中文名字叫耿芳績(R. P. Francis de Grunne)。因為他在四十多年前曾在中國大陸住過,還能講幾句中國話,聽說我於明(一九九三)年的初夏可能會去四川的重慶,所以交給我一份資料,千萬要找到他的老朋友,也是比利時籍的周邦舊(Br. Peter Zhou Bangjiu)神父,可惜他不知道那位神父的地址,只知道他是住在成都,要我到了重慶再代為打聽,這是他交待我的一個大任務,我想試著去辦吧!
他們用餐,是採取自助式。早餐很簡單:咖啡、牛奶、麵包、起士、果醬,就像美國式的早餐一樣。他們以為我是中國人,特別為我煮了一壼中國茶,這番用心相當感動人,可惜對我的腸胃而言,咖啡要比清茶更好,那壼清茶就讓他們自己分享了。
第一天早餐,是由他們把食物端給我們,到第二天的早餐,就讓我們自己處理了,像類似的待客之道,值得我們學習。
早餐之後,那位現年五十六歲的院長,帶我參觀他們的修道院,他能說相當流利的英語,還懂簡單的日語。他告訴我,這座修道院的歷史才二十多年,建立於一九七一年,它的名字叫Saint Andre,面積只有三英畝,屬於Saint Benedict派(西元四八○∣五四七年),這是一位西元第五到第六世紀天主教的聖人。目前該院住有二十位神父及修士,年齡最小的也有四十歲,最老的已是八十多歲,因為很少有人願意出家,故有後繼乏人的危機。
非洲的剛果,曾經是比利時的殖民地,當年比利時的神父去剛果傳教,而現在則是剛果的神父到比利時來充實他們修道院的陣容。
這位院長告訴我,他們進入修道院,必須遵守三條誓願:1.過貧窮和獨身的生活,就是沒有私人財產和物質享受,也必須終身守持男女的淫戒。2.服從院長,服從神師的指導。3.終身不離本派的修道院。
由此可見,天主教的修道院中,沒有個人自由,也沒有個人經濟生活,若要到外地及國外傳教,必須是受教會的派遣,也受教會的節制,否則就算離會。正由於這樣的原因,要完成一個神父的資格,需要經過相當時日的培養。
從另一面說,這一派的天主教士,又非常開放。我在他們的修道院看到一個小型禪堂,就跟日本的禪堂那樣具體而微,是由這個修道院的創始人所設計,他曾到過日本,參加過禪修。
接著又把我們二人帶到他的院長室,那是非常簡單的一幢小樓房,從外面看是單層平房,裡面則架了一個閣樓,樓下是他的書房,樓上是他的臥鋪,跟我們紐約禪中心一樣,也沒有床鋪。書房沒有椅子及書桌,只有一張日式的矮桌,他的座位就是日本禪堂用來打坐的黑色圓布墊。使我更意外的是他的書架藏書,英文、日文、德文及法文的禪學著作幾乎佔了三分之一,而且還蒐集了禪堂用的長短香板兩根,他聽說我是中國的禪師,就更加的恭敬。
這位彼爾芳濟院長,也曾在日本的禪院參加過禪修活動。而且又是「東西靈性交流會」(The Spiritual Exchange East and West)的成員之一,那是一個歐洲天主教會與日本禪宗各派間建立的一種交流活動。在歐洲的天主教方面有一個天主教教士們組成的「宗教對談修道委員會」,日本則有曹洞及臨濟兩派的禪僧加入這項活動。雙方的層次都很高,天主教方面,出動了現任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日本方面參與者有臨濟宗的名禪僧山田無文老師等人。
這個靈性交流會,從一九七九年到一九八七年之間,已召開了三次會議。第一屆是日本禪僧訪歐洲修道院,第二屆是歐洲天主教教士組團訪日本禪宗寺院,第三屆又由日本禪僧組團訪歐洲修道院。他們在會議期間,分享彼此的修行環境及修行方法。例如禪宗有日本的「接心」(禪七),天主教則有「避靜」的靈修。
這位彼爾芳濟院長,參加了第三屆「交流會」,從他贈送我的一大冊日本的《第三回東西靈性交流報告》中看到,其活動內容相當豐富。包括在同一所修道院望彌撒,同在十字聖架下用餐,同在禪堂、佛殿、祈禱室坐禪,做課誦。
類似的交流,至少已將彼此對立的局面化解了。不過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尚難預料。如僅限於高階層的教士及禪僧之間交流觀摩,不會發生信心的危機,假如對於一般初機的信徒,如果也做類似的交流,恐怕就會帶來問題了。
當天晚上,他們的院長集合了全院的神父和修士,圍繞著我,也做了一場東西靈性交流的座談,要我介紹自己如何出家,如何修行,以及如何訓練弟子。我也問了他們一些修道生活的問題,雙方有共同點,有不同點,譬如用念珠、燒香、燃燭、合掌、課誦等,外貌相同,涵義各異。
我從臺灣帶去送給他們的禮物是一盒臺中的名產「太陽餅」,我跟院長講,太陽在佛教是代表智慧的光明,所以他們在當晚每人吃了都很高興。修道院的食物簡單,卻未禁肉食,為了我在那兒作客,這座修道院也吃了三餐素。
第三天上午臨走前,我要給他們一些金錢的捐助,彼爾芳濟院長則說:「你是我的貴賓,將來我也可能去你們臺灣。」因此這份心意,只有等到以後的因緣再說了。
四七、魯汶大學
十月十八日上午十點,魯汶大學的蘇忍教授,開車接我們師徒兩人去訪問他們的大學。在途中他問我:「晚上住得可習慣?」我說:「很好,是難得的經驗,修道的生活跟我們佛教的叢林類似,清淡、簡樸、安寧。不過我發現沒有比較年輕的教士。」
蘇忍教授告訴我的實情是:現代社會物質的文明,以及傳播媒體的渲染,使得青年人不會想到要去修道院修行,所以目前比利時境內只有五十多所修道院,神父和修女的總人數大約五百位,而他們全國的人口數是一千萬,可謂不成比例。我告訴他,在我們佛教,也有這種問題,現在的西方人很難願意做終身的僧侶。即使是東方,日本已不用說,就是臺灣,漸漸的也會有困難,至於香港和南洋問題更形嚴重。不過近十多年來,臺灣佛教界的出家青年,已漸漸的多了起來,在二千一百多萬人口之中,有八千名左右的僧、尼。至於像這樣的情況,還能維持多久,則要看佛教徒們的努力方針以及社會結構的變化而定了。
這天恰好星期日,學校放假,蘇忍教授好不容易找到了幾位相關的教授,跟我會面。其中除了蘇忍,主要的還有四位:該校東方學部的主任教授Jacques Grand Henry、該校出版部的負責人蒂洪(Duhoux Tihon)女士、該校法學及經濟學系的教授吳逸荃博士,找他來,主要是為我擔任法語翻譯,當然,傑魁斯神父也在那兒。
這個座談會的場地是在該校的東方學部圖書館二樓。本來約好該館會派人準時開門,結果那位負責圖書館門戶的青年,那天早上睡失了曉,用電話催促,他才睡眼惺忪的匆匆趕到。這樣一來,已經讓我們在門外的風口中站了三十分鐘。
其中給我印象深刻的是吳逸荃教授,她是一位才四十多歲的女士,一見面就非常熱忱的向我做自我介紹:她出生在臺灣,到日本讀完經濟學碩士學位,然後跟一位比利時醫師結婚,隨著丈夫回到比利時,便在魯汶大學完成了法學博士學位。目前的吳教授,身兼四職,她是家庭主婦、孩子的母親、法律和經濟學教授,還兼任東方學部中國語文的老師。所以她對中國的儒、釋、道三種學問,也都有涉獵。我也幸虧有了她的幫助,在那天的行程中得到很多便利。
進了圖書館,上了二樓,首先讓我參觀東方藏書中的漢籍部分,特別是有關漢文的佛典。其中一個書架陳列著我們中華佛教文化館影印的《大藏經》正續兩編全套一百大冊,使我感到親切。據吳教授說,那是一位史教授在過世之後,就把這套《大藏經》捐給了學校的圖書館。我問蘇忍教授:「目前在貴校擔任佛學課程的有那幾位?」他說:「非常遺憾,自從主持佛學研究計畫的歐洲佛學權威教授勒莫德(E. Lamotte)神父過世之後,便後繼無人了。」
蘇忍本人不是研究佛教的專家,但很希望能夠在該校恢復佛教研究,故在去(一九九一)年曾經召開一次國際佛教學術會議,明(一九九三)年還希望召開第二次,因此當面邀請我,願我能親自出席。這回由於我到該校訪問,也讓該校東方學部的負責人,更有信心辦好第二屆的國際佛學會議。
我們在座談會中,討論了兩個主題:
探討該校東方學部和中華佛學研究所之間建立學術交流、師生交換的管道之可能性。可惜的是,到目前為止,該校沒有專攻佛學課程的研究生,也沒有人可以擔任研究佛學的博士課程,中華佛學研究所的學生就不容易到該校深造,他們希望由中華佛學研究所先派一位教授到比利時學習法文,然後擔任佛學課程,這對我們來說是很不經濟而且相當迂迴的作法,一時間不能考慮;倒是可以接受他們宗教系畢業的學生,到臺灣做幾年的研究,然後回去擔任魯汶大學的佛學課程,比較可行。
討論該校與中華佛學研究所合作,中譯並出版勒莫德神父的代表作:法文的《大智度論》。雖然這部論典的原著是中文,而被勒莫德神父譯成法文之後加上許多註解和考證,就像是一部大百科全書,所以有它不朽的價值。其中的部分已翻成英文,我們臺灣有一位郭忠生先生已經得到英文本翻譯出版的授權,並且在臺灣印行。現在該校希望我們直接從法文譯成中文,也是希望我們最好派人到比利時,從事這項翻譯的工作,以便跟該校的法文人才配合。他們的目的似乎還是希望以這項翻譯的工作,來推動該校對佛學的研究和教學,可謂用心良苦。不用說,這項座談會僅是初步的接觸,並沒有具體的結論。
勒莫德神父的著作很多,除了《大智度論》,尚有無著菩薩的《攝大乘論》,以及《維摩經》、《印度佛教史》等。看樣子魯汶大學要恢復到勒莫德神父時代研究佛學的水準,還有待一段時間的努力。唯以一所天主教的大學,尚能注意佛教的研究,應該值得我們支援。雖然他們的目的,不在於弘揚佛法利益眾生,而在於學術的探討。這種工作還是需要有人做,可惜我們國內對於佛教學術化的高級研究風氣,尚在起步階段,自顧尚且不暇,那兒還能挪出一隻手來伸到歐洲去協助他人呢?
這項座談的時間不足一小時就已到十二點,接著由該校東方學部的主任教授作東,去附近一家中國餐館,以素席招待午餐。
四八、古修道院遺跡
午後,我們被帶去參觀一座已經荒廢的古修道院遺址,由蘇忍教授及傑魁斯神父開了兩部車,另外同行的還有吳逸荃教授和蒂洪女士同行,另外還找了正在負責清理和維修這座修道院的工程師夫婦兩人陪同說明。
這座修道院的名稱是維里爾斯(Abbey of Villers),屬於羅馬天主教會的一個支派,叫作西妥教派(Cistercians)。它的歷史可溯源到西元第六世紀,迄西元十一世紀末,始由莫勒斯昧(Robert, Abbot of Molesmes)在比利時設立這個教派,而由聖伯納(St. Bernard)於西元一一四六年在艱困中創建了這座修道院。
當時的國王嘉什爾一世(Gauthier the Ist),不希望他們建立這座修道院,而是應了一位公爵的三度要求,才賜給了這塊位於山谷低漥區域的沼澤地帶。聖伯納神父很懂得水利的開發,故在山谷裡開出了幾條深廣的大水道,都用磚頭砌起,將水引入下游,成為可以灌溉農田的水資源。由於山谷水源的開發和利用,使得附近下游的地區,可以供給八萬戶農民的耕作,漸漸地,這個修道院本身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大地主。這座修道院,就是沿著山谷,在覆蓋了的大水道上面建築而成。到目前為止還可以聽到地下水道的淙淙水聲,我也參觀了一個一個的水道入口。
這個教派,原來主張苦行,他們在修道的同時,必須工作,故在修道院內有一塊面積很大的工作場地。他們生活得非常節儉,每天吃的僅是素菜、麵包、水果、起士和少量的魚,而沒有肉;他們的穿著相當粗糙,足登涼鞋,身穿粗毛編織而未經染漂的寬大袍子;平常嚴格要求禁語等。他們之所以受到許多人的信仰,也就是由於他們的生活方式讓人感動。可惜到了西元十四世紀,這些嚴格的規則逐漸被遺忘而變成了奢侈,因此招受到普遍的反感。到了西元十八世紀,該院的第六十四任院長因涉嫌教唆比利時革命而被放逐,修道院也被法國殖民政府沒收,這是西元一七八九年的事。到了西元一七九六年,此修道院被宣布成為國有財產,逐漸被分割出售,終因雨水侵襲,無人管理而荒廢了。
這座維里爾斯修道院規模宏大,分成六個部分:1.僧侶生活的部分,2.在修道院中修行的俗人所住部分,3.大教堂部分,4.工作部分,5.新出家僧侶所住部分,6.院長所住以及接待貴賓貴族的部分。每一個部分,都有好多建築群,特別是僧侶生活部分和大教堂部分的建築群,都在十座建築物以上。院長所住部分是西元十八世紀完成的,特別奢侈豪華,因此招來當地農民的怨恨,不久由於短暫的革命而被破壞。由於長時期無人照顧,年復一年,到了近代,除了磚牆、石柱以及大教堂頂端的一部分之外,連屋頂、門窗都全部傾塌。雖然比利時政府曾經撥款清理出一個輪廓,但在我們參觀之時,還是到處可以看到爬滿了籐蔓的殘牆頹壁和石柱,已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廢墟。蘇忍教授帶我們參觀的目的,是在告訴我們,比利時曾經有過這樣大的修道院,如今當作古蹟供我們憑弔。
這座修道院,在其全盛時代,無異是一個小國家的皇宮。早期所用的建材是磚,後期用石,至於教堂部分,雖沒有倫敦西敏寺大教堂和捷克維妥斯大教堂那麼精細、花巧,但所用的大理石原材,還是一樣的精美。整座教堂,從山上俯瞰就是一個十字架的形狀,縱的部分有一百五十公尺長,是禮拜堂;橫的部分是左右兩個講堂。當時的建築技術已經相當的高明,都考慮到通風、採光、聚音等的問題,尤其是僧寮之間的組合,相當密切。以致那位做我們嚮導的工程師,每介紹一處,都會講得眉飛色舞,好像這座修道院的最初設計人就是他。可是當我們離開之時,他又表現出相當的無奈,他說:「維護的工程費快要沒有了,我的工作也快結束了。將來它會變成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
如此一座古修道院,以比利時政府的財力,竟然無能維修,可見相當窮了,我因此而問蘇忍教授,他說他們出產外銷的東西很少,沒有重工業,只有啤酒等少數農產品,而且現在參加了歐洲共同體,又有盧、比、荷三個國家的聯盟,結果弄得比利時自己的政府沒有權力也沒有財力,而是跟著整個歐洲共同體的聯盟國來動,比起荷蘭來,比利時就很窮。這座修道院,既然已沒有實用的價值,就讓它進入歷史,供人憑弔了。
當天的氣候相當寒冷,並且下著細雨,我看到那幾位陪伴我們的人,都被凍得渾身發抖,臉上卻沒有疲憊的表情。蘇忍教授那天的衣著非常單薄,他還是陪著我看完了這座修道院的全部。那位吳逸荃教授雖備有皮夾克、塑膠頭套,以及皮質手套,還是口中打著噓噓,連對我說了兩次:「今天下午,我本來另有安排,是關於我家孩子的事,可是遇到法師,就像見到了遠道而來的親人那麼高興,雖然今天的天氣這般陰冷,我也捨命陪君子了。」她的確非常豪爽,可惜的是,我還沒有機會跟她談佛法,便在那座古修道院的大門口,對我說聲再見,乘上另一輛車子離去了。
四九、回到紐約
十月十九日,星期一。
前面已經說過,十月十八日的晚上,在森林修道院參加了一個座談會,然後就回房間休息,一睡醒來已經是早上五點,打坐之後,收拾房間,準備離開。
這天早上,我發現這座森林修道院的僧侶們,平常都穿俗服,從頭到腳跟普通的俗人完全一樣,只有朝暮課誦的時候才見他們套上白色的長袍。因此,當我在早餐後要求院長合照,還得麻煩他特別取了那件白袍套上,拍過照他又匆匆的脫下。也許這樣,對他們平時的工作比較方便吧!
我也問起,他們要不要做一些生產事業來維持修道院的生活?那位院長說有,不過每座修道院的性質不同,工作方式也不一,他們這座修道院,是以編印聖書、翻譯《聖經》為他們的主要收入。而且也常舉辦各種活動,讓信徒們共同參與並且藉此得到一些捐款。我在那兒的那個星期天,就有一場日本式的插花展覽,在彌撒之後,向大家公開,所以看到滿院都是花藝作品。除此之外,尚有其他活動。可見現代歐洲的修道院,已經不是閉鎖的,而是跟世俗社會的脈動保持著聯繫的。
上午九點,蘇忍教授夫婦,在森林修道院的門口出現,是來接送我們趕搭上午十一點二十五分飛往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的班機。
我們到了布魯塞爾機場,蘇忍教授夫婦把我們放下之後就趕回去上班了,對我們搭乘這班飛機,好像有十分的把握,也的確如此,因為比利時與荷蘭之間,並無關卡,不查任何證件,所以很容易的上了飛機,僅僅四十分鐘,便抵荷蘭首都。倒是在阿姆斯特丹的候機室裡等候了兩個小時,到下午一點一刻,才登上荷蘭航空的班機直飛紐約。飛行五千公里,經過七個小時,於紐約時間下午四點半抵達甘迺迪機場。
這一路上,因有果谷沙彌同行,使我省力不少,不必自己搬運行李,也有人替我辦理出入境手續。
當天在甘迺迪機場迎接我的,有東初禪寺的東西方僧俗弟子二十多人,是我歷年來回到紐約時所見迎接人數較多的一次,也許離開紐約的時間太久了,他們都希望早點見到我吧!
十月二十日,星期二。
我從東方經歐洲帶回紐約的行裝,還沒有來得及整理,就又準備下一個前往美國中西部的行程。而且由於離美三個半月,離開臺灣也有十一天了,所以有許多函件公事等我處理,寫信、打電話、發傳真,忙了一整天。雖然王明怡居士打電話來,問我健康情形如何?要我好好休息一天。因為另一個相當辛苦和緊湊的行程,就要在明天開始,而他將陪我同行,故有照顧我的責任。我告訴他:「我很好,請放心。」事實上,我從布拉格染得的感冒,一直到此刻還沒有好,沒有發燒的現象,但有頭痛的症狀。人家感冒,身上皮膚感到寒冷,我是從胃裡向外發冷,所以也沒有食慾。不過我知道,尚有大恩待報,又有債務待償,暫時不會死的。
五○、聖路易士的華盛頓大學
十月二十一日,星期三。
這次的美國中西部之行,其實也包括了美國的東部,是在我回臺灣期間的三個月中,由果稠師為我所做的安排。因為在我的行事曆中只有十天的時間,可在美國國內的其他各州,做巡迴式的演講。最初只有四個地方向我邀請,經過聯絡之後,竟然使我在九天之中,到了七個州,共在九所大學以及五個華人的佛教團體,演講及座談共計十四個場次。這可能是我在國外弘法以來,最緊密的一次安排。除了演講、座談,還要跟聽眾和信眾交談,同時必須起早待晚,真所謂披星戴月,日夜趕路,每到一處,均使當地接待人員,也跟著匆忙起來。
二十一日的早晨,為了趕搭五點四十分自紐約起飛的班機,四點起床,五點早餐。目的地是密蘇里州的聖路易士,中間必須在底特律國際機場轉機,那是全美幾個主要的空中轉接點之一,範圍很大,從一個閘口到另一個閘口,轉機時需要步行十多、二十分鐘,我們提著行李,走得相當吃力。上午九點二十五分抵達聖路易士機場,該地的佛學會成立才兩年,初任社長是經營餐館業的陳與四居士,到機場接我的是現任社長南伊利諾大學的數學教授薛維格博士,和秘書陳海薇女士。出了機場直奔華盛頓大學(Washington University),趕赴中午十二點的一場演講。
這座華盛頓大學,我在一九九○年四月十七日曾經去做過一場演講。這次邀請我的,依舊是該校亞洲近東語言文學系的管佩達(Grant Beata)教授。她是史丹褔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的博士,她的博士論文題目是「蘇軾詩中的道教與佛教」(Buddhism and Taoism in the Poetry of Su shi西元一○三六∣一一○一年)。她首先把我帶到他們系主任的辦公室,那位主任也是上次見過的何谷理(Robert E. Hegel)教授,他在研究中國明清文學,不但會講中國話,也會用中文寫論文。在那兒還見到一位研究日本佛教的教授Robert McRell,因此我們幾位見面都用東方語言交談,而在他們辦公室的牆上,也都是掛著中國的字畫。
當天演講的場所是Hurst Lounge, Duncker Hall,講題是「禪的歷史、理論和實踐」(Buddhist Meditation∣History, Theory and Practice),我以「信解行證」四個層次,來貫串全題,說明禪的歷史、思想、方法、效果。聽講的是該系幾個班級的學生和老師,共五十六位。
傍晚,在一家中國餐館吃素麵。
當晚七點到八點半,就在這家餐館的樓下,為當地的華僑信眾,做了一場演講,題目是「禪與實際生活」。那個場所,是由中華文化中心免費提供,參加聽講的人數近兩百位,會後二十多人發心皈依三寶。
當晚住宿處是聖路易士的一家旅館叫Howard Johnson,事先因我沒有預作交代,當地的接待人員,把我和明怡送進同一個房間,事實上依據僧律,僧俗必須別房住宿,所以請他們改成了兩個單人房間。這也可以作為今後出門之前安排行程的一項參考經驗。
五一、伊利諾州立大學
十月二十二日,星期四。
清晨四點起床,七點被接到留學生蔣鎮宇及陳美雲夫婦家早餐。他們夫婦好像還未習慣美國的早餐方式,所以要煮一鍋粥供養我們師徒兩人,經過我的說明,就改用牛奶、麵包招待。
上午八點,由蔣氏夫婦駕車向南行駛四十分鐘,到了褚有權及吳月香夫婦的家,在此會合之後,再駕一輛中型旅行車,兩對夫婦一起把我們送到伊利諾州。
這位褚有權居士雖有高等學位,現在則是經營豆芽生意,做得相當順利,並把他的老母也從臺灣接來同住。在前一天晚上的中華文化中心聽過演講之後,他的老母和他太太也都皈依了三寶,尤其是他的太太吳月香,十多年前我擔任文化大學教授,她已經是助教,那時她還沒有想到學佛,近幾年來卻已成了我的忠實讀者。那天她們全家非常歡喜,由她先生駕車,她不僅為我們準備了在車上吃的午餐,還送了我一條圍巾加一頂冬帽。
車行五個小時,到達伊利諾州立大學的香檳校區(Univ. of Illinois-Champaign)。由於地址錯誤,在校 園內兜圈四十分鐘,才找到該校佛 學社社長許東居士和社員陳中興、 張桂芳夫婦。聖路易士的兩對夫婦 完成護送任務,未事休息,便立即 折回,真是辛苦了他們。
我們趕到一家中國餐館午餐,已經是下午一點三十分。因為下午兩點必須趕到該校東方系的課堂演講,故在二十分鐘之內,匆匆結束了午餐,先去見到Peter Gregory教授,他的專門是華嚴五祖圭峯宗密。他應該是我的老友,不但我在一九八七、一九八九年兩次受到他的邀請,在伊大做過演講,而且他的太太也到過我們紐約的東初禪寺,前兩次我就在他的家中作客過夜。這次我在他的課堂講的題目是「六祖惠能和中國的禪宗」,分作三個子題:1.《六祖壇經》中的《維摩經》思想(因為Peter 正在他的課中講《維摩經》),2.禪風在中國的演變,3.禪的智慧及方法。這班學生五十多位,有興趣於佛教,所以選了他的課。
下午五點五十分到Gregory教授家中聚餐,是由該校中國同學會佛學社二十多位社員提供了十多樣中國式的素食,借這位教授的家為我歡宴,而這棟屋子是Peter夫婦的新家,才買了不久,如果在紐約應該值得五十萬美金,他卻僅花了十三萬美元,此屋寬敞而有藝術的樸實美,因此我說他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他跟華盛頓大學的何谷理博士一樣,都希望我每年去他們大學演講一次,遺憾的是我抽不出時間。不過他倒已答應於一九九四年春,到我們中華佛學研究所擔任三十小時的課程。
晚上七點半到九點,借該巿聯合兄弟會教堂(Uniterion Church)為當地禪學及佛學社兩個團體的成員,做了另一場演講,題目是「十牛圖」。因為我有一小本英文的「十牛圖」講錄,很受西方人士歡迎,那是我於一九八七年在緬因州的摩根灣禪堂講了五個小時,這次則要我在九十分鐘之內講完它。只能點到為止了。
提起該校的佛學社,成立才兩年,創始社長是吳寬博士,現在她已是我們中華佛學研究所的副所長。
演講以及會後的問答結束,已是十點三十分,才讓我們回到附近的「大學客棧」(University Inn)休息。
五二、印第安那州的普渡大學
十月二十三日,星期五。
清晨四點起床,做完我自己的恆課,七點正伊大同學陳中興接我們到他家早餐,九點由普渡大學(Purdue University)佛學社的社長王青楠以及社員徐達光、饒瑞彬、劉淑慧、黃倩瑜等到大學客棧迎接我們。這使我發現普渡大學有十多位同學,在前一天就已經到過伊大,聽了我兩場演講,當晚他們分別借宿在伊大的同學家中,現在要由他們迎接我去普渡大學。這幾位同學,是我在這一路上遇到最細心、熱心和設想周到的一群青年,從二十二日起到二十四日早上為止,都由他們陪伴、錄音以及安排迎送。
當要離開伊大之前,我才發現,伊大和普渡兩個現任佛學社社長,都是從中國大陸出來的留學生,很令我感到意外。
上午十點,向普渡出發,行車兩小時就到了普渡的校園。先在黃金山及陳淑貞夫婦家聚餐,下午一點三十分到兩點三十分,帶我參觀這座位於印第安那州拉法葉巿(Lafayette)的普渡大學校園。據說該巿人口僅十萬,而學生人數為四萬,其中中國留學生大約一千人,來自臺灣的四百人,大陸籍的六百人,佛學社成立不久,只有三十多人。
下午三點,讓我們先到「家庭客棧」(Family Inn)休息,五點四十分出席中國同學會借該校國際中心舉辦的會餐,然後於七點到九點做了一場正式的演講,演講的會場是普渡大學的Auditorium/Ksannert Building,當晚的講題是「禪和藝術」(Zen and Art),分成三點介紹:1.佛教的無常和空,2.禪的戒、定、慧,3.禪的藝術是生活的實現。演講結束,也有十多人要求皈依三寶。回到旅館,已是過了十點半。
五三、俄亥俄州的兩所大學
十月二十四日,星期六。
早上四點,就從旅館出發,由普大的學生陳睿、王青楠、徐達光駕車,經過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到達印第安那機場,搭乘飛往底特律的班機,再轉往俄亥俄州的哥倫布巿(Columbus)。
上午九點三十分,我們到達哥倫布巿機場,該地的佛學社社長花婉珍同她的先生徐先哲居士,把我們接送到另外一對夫婦張冠雄及盧文琪居士的家。因為在一九八九年四月,我曾應邀到威斯康辛州立大學米瓦契校區(University of Wisconsin-Milwaukee)演講之時,就是他們夫婦兩人的安排,現在搬到了俄亥俄州,還是歡迎我到他們府上作客。花社長明明知道我已經很累,但她還是向我預告:「午餐之後請法師休息一下,下午兩點有幾十位本地的佛教徒們,要來請求法師開示,題目是『佛法大意』。」她的先生是麻醉科醫生,看我身體虛弱,送了我好多瓶老人專用的維他命,雖然預先我不知道有這場開示,但也不能推卻。
下午兩點,我準時出席,用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講了三個重點:1.正信,2.正知,3.正行。特別強調正信的佛教是要淨化人心、淨化社會,而勿變成世俗化、神鬼化及梵天化。又為他們解答了幾個有關禪修的問題,會後有十位聽眾請求皈依。
晚上七點半到九點半,在其州立大學鄰近的City of Upper Arlinqton之活動中心(Community Cen-ter),做正式的公開演講,題目是「生命與時空」(The Life in Space and Time),分成五個子題:1.生命與時空,2.五蘊是生命的結構,3.十二因緣是生命的流轉,4.修三無漏學是生命的昇華,5.生命的解脫與時空的超越。當晚的聽眾超過兩百人,在當地的佛教活動和演講情況而言,這是難得一見的盛大場面。
而我自己倒是對於那個會場很感興趣,因為在室內所見的牆壁及柱子,都是以天然的石塊砌成,沒有任何粉刷和裝飾,像是一座古堡,或是一個隱藏在山中的大型防空洞,覺得它的設計非常別致。
十月二十五日,星期日。
上午八點半,我和王明怡居士乘上了李廷彥醫生及游美秀居士夫婦的座車,從哥倫布巿向俄亥俄州的另一個城巿伍斯特(Wooster)出發,因為李醫師夫婦為了迎接我們,在前一天就到了哥倫布巿。這天親自把我們接到他們伍斯特的家,而哥倫布巿的張冠雄、盧文琪、劉德如、林玉霞,也開了一輛車,把我們護送到李家,目的是一路照顧,並且參加當天我在俄亥俄州另一個都巿克利夫蘭(Cleveland)的西方儲才大學(Case Western/Reserve University)演講會。
我們在李醫師的府上,用了午餐,略事休息,就向那座以鋼鐵工業聞名的城巿克利夫蘭出發。進城之後由李醫師駕車讓我在學校附近的公園兜了一圈,並且特別把我帶到中國文化園參觀,那是一九八五年臺北巿長許水德及議長張建邦兩位先生訪問該巿,並與該巿締結姊妺巿的友誼關係而建造的一座紀念園,範圍不是很大,設計還算巧妙,以北京天壇式白色欄杆圍築成一座石臺,園前一對石獅,園的中央是孔子立像,確實代表了中國文化,可惜是用白色的水泥建成,經過不到九年時間,已是滿目瘡痍,地板破裂,水泥剝落,臺基鬆動,僅孔子的銅像及一雙石獅,還算完整。這樣的中國文化園,給當地人的印象實在不太美好。
下午四點到六點,我被邀請到西方儲才大學的Baker Hall,以「禪與悟」為主題,給一百二十多位東西方聽眾結法緣。分為三個子題:1.禪修方法必須配合三法印的基本原則;2.以菩提達摩的「二入四行」,說明禪修的理論及方法;3.以《六祖壇經》的四弘誓願,說明發菩提心及無所求心。
當天演講會的主持人兼策畫人是當地般若學佛社的社長陳長華居士,她的先生唐德賢醫師,會後立即告訴我說:「這次的演講非常成功,連許多美國人都在要求給他們錄音帶的拷貝,以便轉放給其他人聽。」
可是我自己的身體在這個時候不僅疲倦,而且已有很重的感冒,是從布拉格一直拖到現在,所以很想找一位醫生給我治療,正好唐醫師自己有一個診所,我也想去看看。因此,演講結束,立即上了唐醫師的車,開向另一個城巿阿克隆(Akron),它的位置正好跟克利夫蘭和伍斯特形成等邊三角的距離,都需要開車四十分鐘。本來可以直接回到伍斯特晚餐,結果,我去看醫生,大家只有陪我到了阿克隆。
唐德賢醫師給我打針、吃藥,還拿了好多止痛、感冒、消炎、腸胃等藥,足夠我使用兩個星期。連打兩針,感冒的症狀很快感到緩和,又可以一同去一家中國餐館晚餐了。餐畢,回到李家已經過了十一點。一夜的睡眠很安寧,又可迎接另一天的行程了。
五四、密西根大學
十月二十六日,星期一。
密西根大學有兩所,一所是私立的,一所是州立的,我曾兩度前往安阿爾勃(Ann Arbor)私立的密西根大學(University of Michigan),這回是去州立的密西根大學(Michigan State of University),位於東蘭辛巿(East Lansing)。
依照原先計畫,我們要從克利夫蘭坐西北班機,經底特律轉往蘭辛(Lansing),所花時間是六個多小時,並且必須早上四點起床,之後就要坐車趕路,加上候機、登機、下機再候機、登機、下機,非常辛勞,因此,盧文琪和劉德如兩位女居士向我建議:由她們從伍斯特輪流開車五個半小時,也可以到達目的地,且可免了起早趕路、上下飛機的勞累。結果我們放棄了兩個人的四張機票,在上午八點上路,下午一點三十分到達東蘭辛張春翔居士的家。
在這段路程中,我和明怡,還可以閉目養神,放心睡覺。兩位女居士不僅輪流開車,也得互相協助著查地圖看路標。可是為了早些趕返俄亥俄州,她們兩人一到張居士的宅前,連一杯茶都沒有喝,便立即調過車頭,開向回程。我對她們非常的感謝,當我向她們說出謝謝兩字之時,見她們兩位的臉頰上就多了兩行淚痕,我真想把她們留下再聽一場演講,她們卻必須及早趕回各自的家。
在這一路上,我欣賞到了中西部大平原的景色,一大片一大片的玉米田,好像沒有盡頭似的,葉子雖已乾枯,但還沒有收割。
平原中很少看到人跡,樹木也極稀少。車子行走在這樣的地方,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感受,會使你的心境非常開朗,也會令你感到寂寞和蒼茫。行車速度看來不快,其實不慢,經常是在六十到七十英里之間。要知道美國普通公路的車速是三十到五十英里。
我們到得遲,故至下午兩點才在張府用午餐,略事休息,三點到四點半,便為當地的華人佛教團體「淨宗讀經會」開示佛法。那個地方,自從我的戒兄淨空法師去了之後,就有了這樣一個社團的名稱。因此專門修行淨土,弘揚淨土。他們之中的少數人,見我去了,尚有點擔心,不知我的禪宗和他們的淨土宗會不會有衝突。其實我也在教人念佛,農禪寺有禪坐會,也有念佛會,同樣鼓勵念佛求生淨土。不過我也同時呼籲,在往生西方淨土之前,也要努力促進人間淨土的實現。這與西方淨土的信念,不會抵觸的。
晚上七至九點,我被帶到密西根大學自然資源館,講解「正信的佛教」,子題是:1.八正道;2.四聖諦;3.三學六度;4.無常、苦、空、無我;5.因果、因緣的十二因緣觀;6.用修行的方法使身心放鬆,最後達到身心解脫的目的。
演講會後,有二十五人請求皈依三寶,其中有十多位中國同學,以及兩位西方人,開了七十多分鐘的車,從安爾勃的密西根大學,趕來聽講和皈依。我記得一九八九年和一九九○年到安爾勃演講之時,州立密大的蘭辛校區,每回也去了十多位同學請求皈依三寶,因此使我覺得這兩所大學,好像是雙胞胎的姊妺,兩校的學生,也彼此呼應。
五五、伊薩卡的康乃爾大學
十月二十七日,星期二。
這一天王明怡居士必須趕回紐約上班,而我還有另外一段行程。早上起床之後,我們兩人就分道揚鑣了。明怡先飛底特律再飛回紐約巿;我在張春翔居士家用過早餐,就由徐秉權等十位同學,把我送到蘭辛機場,七點鐘登上飛往賓州匹茲堡的班機,再轉機前往紐約州的伊薩卡(Ithaca),那就是康乃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的所在地。
我在蘭辛機場登機之前,密大的同學見我身體虛弱,所以向辦登機手續的櫃,要求讓我到了匹茲堡機場轉機時,能夠受到機場內交通車的服務,那是一種用蓄電瓶為動力的交通工具,專門為老、弱、婦、孺及傷病的旅客,做轉機運送的交通服務。但我到了匹茲堡機場後,並沒有人睬我,在向機場的航空櫃出示登機卡的承諾服務記號,等了十分鐘,才坐上了那種交通車。
上午九點二十五分,到達伊薩卡機場,由康乃爾大學佛學社的同學張瀛福及張圓笙駕車,迎接我到該校的校園參觀。在參觀之時使我知道康乃爾(Cornell)跟普渡(Purdue)原是兩個人的姓氏,都是捐贈校地,並斥資創辦大學的人名。康乃爾是農人出身,他賺了很多錢之後,就立志要辦一所理想的大學,提供抱有各種興趣的學生來選修各自想修的課程。當時他請了一位懷特(White)教授,替他策畫經營。兩人非常投契,為了討論辦好學校的理念,往往在校園內談至深夜,所以直到現在,該校的校園廣場兩端分別建立他們兩人的銅像,中間用一條步道連接,並在這條步道的路面,用油漆畫上了兩人來回踱步的腳印。可見,這所大學聞名世界,有它的原因。該校的農經學院也十分傑出,現任中華民國總統李登輝先生的博士學位,就是從這所學院讀出來的。
康乃爾大學已有一百多年歷史,目前該校的學生有一萬六千人,其中六千人是研究生。我們參觀了東方圖書館,它的特色是建於地下,而且有上、中、下好多層,設備相當完善。
上午十一點三十分,約定去看這次負責邀請我的馬克瑞(John McRae)博士,他是該校東亞研究計畫(East Asia Program)部門的教授,因此也把我引見了他們的負責人湯馬士(Thams Lyons)教授。不要小看他們只是學校裡東方系的一個組,他們卻共有十四位教授,比一般研究所的組織還要龐大。當天中午他們為我舉行了一個三明治自助餐的座談會,把我向他們的教授做了簡短的介紹。然後先到「大學城旅館」(College Town Motor Lodge)休息了片刻。
下午兩點三十分,我到康乃爾大學佛學社陳錦春社長的家,為九位居士說三皈依。該校現有華人學生兩百多位,其中有五十位是佛學社的社員,已不算少,也不算多。
下午四點半到六點半,我被請到該校洛克斐勒廳(Rockefeller Hall),為該校師生兩百多人演講「自我與無我」(Self and No Self)。有四個子題:1.原始佛教的無常與無我,2.大乘中觀派的排中無我及大乘唯識派的無性無我,3.禪宗的無相、無住、無念的無我,4.由放鬆而放下就能實證無我。
這場演講的翻譯,是從紐約東初禪寺到那兒跟我會合的沙彌果谷師,他隨我從臺北經歐洲回到紐約,休息了一週,疲勞已經恢復,所以翻譯得還算不錯。
至於那位邀我演講,並且為我致介紹詞的馬克瑞教授,是研究早期中國禪宗的專家,曾在日本住過多年,也到過臺灣幾次,並曾訪問紐約的東初禪寺。在我們第一次中華國際佛學會議中,他也提出了論文。今(一九九二)年的七月,他帶了十多位美國學者,前往大陸參加山西大學在五臺山召開的國際佛學會議。原來他在哈佛大學任教,故在一九八七年我去那兒做第一次演講時就是由他擔任主持介紹,所以我們之間不僅是熟朋友,而且是老朋友了。
五六、哈佛大學
十月二十八日,星期三。
早上五點三十分,由許元春、蔡坤雄兩位居士送來溫熱的牛奶和麵包等食物,讓我們吃飽之後,立即離開旅館,上了他們的車,趕到伊薩卡機場,搭上了六點三十分飛往波士頓的小飛機,只有十八個座位,上機下機進出機艙,必須弓著上身,走道小,座位窄,這樣的飛機,只有在一九八八年十一月去緬因州的時候,有過一次經驗。這回的飛行時間是七十五分鐘,於七點四十五分,降落在麻省波士頓的Logan機場。
到機場迎接我們的是謝錦鋐、陳永洸、鄧文惠、蔡中理。由於我的到達,害得他們起了大早,又是那麼冷的天,真使人感動。
上了車就把我們送到位於勒克森頓(Lexington)的麻州佛教會,那是當地華人的佛教團體,以二十萬美元新購了這座建築物,這回我們要在那兒寄宿兩個晚上。
當天下午一點,謝錦鋐博士向她公司請了假,駕車帶我們去了兩個地方。
第一,是波士頓的智慧出版社(Wisdom Publication),因為這次我去波士頓弘法演講,是由麻省佛教會、智慧出版社、哈佛大學宗教系、麻省理工學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Technology)中國同學會等四個社團共同舉辦的。我一則是去禮貌的拜訪,再則也想參觀一下這家相當有名的佛書出版社。他們的總社原在英國倫敦,以出版西藏佛教的英文著作為主要目的,偶爾也會出版有關中國和日本佛教的英文譯作及著作。目前該出版社的總部,已經移到了美國的波士頓。當天代表該社接待我們的是他們的經理彭哈特(Allan Bom-hard)。這位居士原來是在一家醫院服務,他的學佛基礎是上座部佛教,現在則對西藏佛教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放棄醫院的高薪而到智慧出版社來發心服務。
下午三點,我們被謝錦鋐帶去訪問華頓湖(Walden Pond),這個湖在當地之所以成為名勝,是由於有一位詩人兼哲學家的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在西元一八四五年曾經在這個湖畔的森林裡住了一年多,完成了一本散文名著《湖濱散記》,於西元一八五四年出版。他於西元一八三七年畢業於哈佛大學,用自己的手,在那湖濱建築了一座小木屋。雖然我沒有看到真品,但其有一棟和原屋一模一樣的複製品,建在湖畔的一個景區內。這個湖並不很大,其面積只有六十英畝,比起美國國內的五大名湖,實在太小。
當天晚上六點一刻,出席哈佛大學的歡迎會,七點到九點,便是我的演講會,場地都在Harvard Audi-torium Boylston Hall,講題是「禪與生活的藝術」(Zen and the Art of Living)。子題有四點:1.中道的佛教;2.心如牆壁,有萬用而自己不動;3.千萬境界現前與我無關;由客觀而至賓主皆泯。
這次我在哈佛大學的演講,是由正在該校宗教學院研究所攻讀博士的大陸留學生,秦文捷小姐負責聯絡的,所以由哈佛宗教學院院長艾克(Diana Eck)教授主持介紹,秦文捷擔任司儀,她們師生兩人都是女性,配合得相當圓滿,聽眾兩百五十多人,其中只有少數是東方面孔,有不少是哲學系和宗教系的教授和學生。
因有幾位聽眾的面部表情,從頭到尾都很怪異,似乎聽我講一句,就有一個懷疑,以致使得我們初出茅廬的果谷師,翻譯得非常吃力,而且有點失常,他總覺得每翻一句,都沒翻對一樣,否則臺下聽眾怎會有如此的面部反應。事實上,這種聽眾,處處都可能見到,他們不一定真有惡意,只是表情使你覺得很不友善,可是這場演講的聽眾,從頭到尾只有兩位女生中途離席之外,其餘的都是全神貫注地聽得津津有味。因為這場演講的內容,既是學術性的,也是實用性的。
演講會結束,我又被請到演講會場隔壁的一間學生休息室,席地而坐,為五十多位青年,進行了四十分鐘的問題解答,然後有六人請求皈依三寶。
當我被送回勒克森頓麻州佛教會時,已過十一點,當晚只有我與果谷師徒兩人,在那兒過宿,而樓上樓下的暖氣溫度,差異很大,我在夜裡洗手,必須要去樓下,這使我又一次的受寒感冒。
五七、哈佛宗教學院.麻省理工學院
十月二十九日,星期四。
上午九點,李嚴、白璧夫婦兩人以及另一位廖重賓居士,到麻州佛教會拜見我。李氏夫婦去(一九九一)年曾到東初禪寺皈依,一九八七年我初次訪問波士頓,就是借宿李家府上。
這天上午由廖重賓居士為我們開車,帶著參觀哈佛大學校園,以及該校神學院的圖書館(Divinity School Library),我們知道哈佛大學對於中國學者來講,最重要的應該是有一座燕京圖書館,前兩次我在哈佛演講,就是被安排在燕京圖書館的第十八號大教室,所以我已經參觀過那兒的藏書和珍本的書庫。
這次我想去看看西方宗教的神學書有多少,是如何的收藏?結果,發現這個圖書館的特色是用厚玻璃為地板,書架就是這棟樓房的支柱,共計上下五層,每層幾乎都可以上下對望。用厚玻璃為圖書館地板的作用何在,不得而知,可能是為了防火,但是這種建材太貴,以後不可能再有人用。
我在那兒遇到一位西藏出生的喇嘛,穿著普通學生的俗裝,但他還是自稱西藏的僧侶,他正在哈佛的宗教學院,攻讀宗教學碩士學位。我問他:「學成之後是否回去西藏,要不要恢復僧侶身分?」他的回答是:「目前且把書讀完,其他問題到時候再說。」這倒是非常實際,因緣要他怎樣,他就怎樣。不過讀書非常要緊,既然來自西藏而又研究宗教,將來不論他是否恢復僧侶身分,因為他研究的是宗教,將來還是會從事和宗教有關的工作,所以我為他祝褔。
離開哈佛的校園,它的緊鄰隔壁就是麻省理工學院,大家簡稱它為MIT。它的位置就正對著連接波士頓的哈佛大橋。那位廖重賓居士就在該校做博士後研究,我們國內稱它為超博士,其實是做尋求研究經驗的工作者。參觀了他們的校園、學生活動中心、行政大樓等,雖然稱為學院,它的稱謂跟我們的中華佛學研究所同樣叫作Institute,它的範圍之大,科系之多,專門研究的計畫之廣,卻又不亞於一座大學。事實上在理工科方面,MIT乃全美國的最高學府,多少年來我們中華民國政府提倡理工教育,故從臺灣來該校的留學生相當多,以致有人謔稱麻省理工學院MIT的意思是「臺灣製造」(Made In Taiwan),不過據說近幾年來臺灣來MIT的留學生已在逐年減少。
由於前一晚受了寒,這天上午勉強參觀了兩所校園之後回到麻州佛教會,一躺下休息,便覺得頭痛、出虛汗,昏睡了三小時,起來洗臉、漱口之時,仍覺得口苦、頭痛、反胃、腸痛,還是勉強在五點三十分吃了由白璧居士主廚的晚餐,然後服用了從俄亥俄州帶來的各項藥品,總算把好像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病狀壓了下去。然後由廖居士開車,要在四十分鐘之內趕到麻省理工學院。這是下班的時間,交通非常的擁擠,幸好菩薩保佑,總算準時趕上了七點到九點的演講會場。那是在麻省理工學院10-250大教堂。
當晚的講題是「禪與身心健康」(Health of Body and Mind in the Light of Zen)。子題有六點:1.常人所說的身體健康;2.四大為身,意識為心的調適;3.身有內外,心有染淨;4.直觀身心的方法;5.捨身觀心,捨心放下;6.放鬆身心,放下身心,那就是真正健康的身心。
這場演講是由該校中國同學會現任會長李順敏先生的策畫,以及孫清誠同學的聯絡所促成。這場演講只到了七十多人,因為沒有通過學校相關科系的合作協調,大家認為這僅是中國留學生內部的活動,所以西方人只到了五、六位。跟前一晚哈佛大學那場演講,恰巧形成強烈對比。不過在理工學院能有如許多的中國青年,有興趣來聽佛法,也是可喜的現象。
五八、國際弘化.十六年的回顧
十月三十日,星期五。
清晨不到六點,在附近經營餐館的羅蔡春美居士,就到了麻州佛教會,為我們準備早餐。因為我們要搭八點飛往紐約的班機,前來送行的還有高義源、蘇美麗夫婦,以及張榮吉居士。他們也住在附近,前兩晚演講之後從波士頓回勒克森頓,都由張榮吉駕車護送。這天早上也由張居士駕車把我們送到波士頓的Logan機場。在我們到達機場之時又發現了鄧文惠、蔡中理兩位女同學,正站在風口裡恭候著我,她們兩人,這兩天裡,都是忙著為我接送,以及請了我的中英文著作,在演講會場門口展示銷售。本來我都不認識她們,而她們竟會如此的費心護持。
上午九點,我和果谷飛到了紐約甘迺迪機場,再一度被果稠師他們接回了東初禪寺,一路上風塵僕僕,備極辛勞,而且始終都在感冒,回到紐約之後的第一樣事,就是倒下頭來好好睡一覺。三個小時之後洗了一個熱水澡。第二樣事就是趕快去找一位醫生給我處方開藥,每天一帖,直到今(一九九三)年元月四日登機飛回臺灣為止。
十月三十日返抵紐約東初禪寺之後,又立即展開了另一波的弘法活動,包括每週星期日整天的禪誦及《楞嚴經》講座,週三、週五晚間的《維摩經》及《華嚴經》課程。同時主持了寺外的演講會:
十一月二日,星期一晚間八點至九點四十分,去紐澤西州蒙克萊學院,為其心理系六個班級的師生一百五十多人,講「坐禪功能與學習效果的增長」。
十一月十三日及十四日,連續兩晚,東初禪寺借紐約法拉盛的臺灣會館,為華人社區舉辦人生哲學講座,請我做了兩場演講,主題是「理性與感性」、「智慧與褔報」。聽眾六百多位。
十一月十六日晚上七至九點,哥倫比亞大學(Columbia University)教職員禪坐會的負責人理查茲(Craig E. Richards)教授邀請我在紐約巿黃金地帶的洛克斐勒中心臺北劇場,純以西方社會人士為對象,演講「禪的智慧──知與行」(Zen Wisdom∣Knowing and Doing)。當消息傳出,在一天之內,二百五十張入場券,便索取一空,以致在講出之時,商請該劇場負責人張敏智先生的協助,於場外架設大銀幕,以閉路電視方式,直接同時播放。這是我在美國弘法以來的第一次經驗。演講內容,則為:1.智慧的定義。2.禪的智慧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3.禪的「知」,在於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心源。4.禪的「行」,在於戒定慧的三學並重,定慧一體。5.禪的修證有四層次:(1)頓修頓悟,(2)漸修頓悟,(3)漸修漸悟,(4)久修不悟。6.行的方法有三種:(1)日常生活中的身心放鬆,(2)禪觀的數息、觀小腹、觀心念、觀身不淨等,(3)禪宗的獨家法門──參話頭、修默照。7.三皈依祝褔。
十一月十七日下午兩點五十分至四點十分,應邀至紐澤西州羅格斯大學(Rutgers University),在大林教授的大課堂,為二百多名學生,演講「死後的生命」(Life After Death)。分為四個子題:1.生命的連續體是業識而非靈魂;2.業識的形成及生死之間的五蘊我之名稱;3.神通可以表現,但不可以信賴;4.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當晚七點至八點半,應邀至該校附近的華人佛學社團「覺音佛學社」,為曾明鴻等三十多位居士,主持佛學及學佛的討論問答。
應臺北正中書局的邀稿,以半個月的時間,由我口述,陳淑梅果綱居士筆錄,完成了一冊八萬字的《聖嚴法師學思歷程》的小書。脫稿於十二月十七日。
十一月二十七日至十二月五日,主持東初禪寺的第五十八次禪七。
十二月二十五日至一九九三年一月一日,主持東初禪寺的第五十九次禪七。
十一月十八日至十二月二十五日,由我口述,吳昕儀果慕居士筆錄,完成《春夏秋冬》遊記五十八篇,脫稿於一九九三年元月四日。
回顧自從一九七六年以來,到一九九二年底為止,我在國際間已經旅行過七個國家、一個特區,包括美、歐、亞三個洲,道場及一般的團體之外,單是國際上的大專院校請我演講者共計已有四十八所,講出了一百二十個場次。雖未造成轟動世界的學佛熱潮,我已付出了我對弘揚佛法的努力,現在且把整整十六年來我在國際弘化的情況,製成一表,附錄如後:
聖嚴法師國際弘化一覽表(一九七六~一九九二年)國名地區主辦單位年月日主題項目類別名稱美國紐約洲寺院大覺寺一九七六~一九七八禪訓共五班,講經兩部菩提精舍一九七七~一九七九禪七共五期東初禪寺 一九七九~一九九二禪七共五十四期講經、授課共七百五十二堂發行《禪雜誌》英文季刊五十五期發行《禪通訊》英文季刊九十四期出版英文《禪學講錄》七種
莊嚴寺 一九九○、一二、八 禪~擔水砍柴大乘寺一九七九、一二 襌七共一期襌中心羅契斯特襌中心 一九八四、一一、一三 座談會~禪在美國、日本、中國的同異 襌山叢林 一九九二、五、一九襌修課程一天一般社團臺灣會館一九八八~一九九○ 大型演講八場閎宏小學禮堂 一九八九~一九九○ 大型演講二場中華公所 一九九二、六、六 大型演講「積極的人生觀」整體健康博覽會希拉頓大飯店 一九九○、五、一九 初級禪坐訓練一天課程紐約開放中心一九九○、六、一六 初級禪坐訓練一天課程紐約臺北劇場 一九九二、一一、一六 襌的智慧~知與行電臺、電視 一九九八~一九九○ 共十五次大學院校哥倫比亞大學一九七六、一一~一二 (共五週)初級禪坐訓練十課一九七七、四禪坐與生活(四週四課)一九七七、七禪坐與生活(四週四課)一九八○、一一、六襌修一九八一、四、二四襌的理論與實踐一九八一、一一、二○襌宗史及襌門次第
一九八三、一一、一七 襌與空一九八四、四、二七 襌坐一九八四、一一、八 襌的頓悟與漸悟一九八五、一、七襌佛教基本理論及其實際修行一九八五、一一、一九 襌的基礎認識一九九○、一一、六 襌的理論、方法、悟境一九九一、一二、一○四弘誓願一九九二、四、一二見佛性等問題座談紐約大學NYU一九七九、一一、二九 襌 一九八二、一一、二二 靜坐、神秘主義、襌一九九二、四、一○ 襌的智慧亨特爾學院一九八○、五、八 定、襌、佛果一九八一、五、五 襌的理論與實踐一九八一、一○、二九 道教、襌與其之間的關係新社會研究學院一九八○、一一、五 中國襌一九八一、一二、九 中國襌史一九八二、一二、八 襌史一九八三、一一、一六 襌與無分別一九八四、一一、一四 襌史及其修證層次
曼哈頓學院 一九八一、四、三○ 襌的理論與實修聖約翰大學 一九八一、一一、七 佛教特色一九八九、五、二 佛教的空紐約巿立學院一九八一、一一、一二 介紹襌曼哈頓維里學院一九八五、一一、一五 襌佛教布洛倫學院一九八八、一二、一二 靜坐對心理的利益一九八九、一二、一三 襌文化在中國一九九○、一一、八 從襌的傳統談人類意識康乃爾大學一九九二、一○、二七 自我與無我 紐澤西州西東大學一九八九、一一、一六 襌悟一九八九、一一、一七 襌與生活一九九○、五、一 何謂襌?何謂坐襌蒙克萊爾學院一九九○、四、三○ 襌修與學習效率一九九一、一○、一五 襌與日常生活一九九二、一一、二 坐襌的功能與學習效能的增長羅格斯大學一九八一、四、二八 襌的理論與實踐一九八一、一二、八 襌修的方法一九八二、一二、六 坐襌的次第一九八三、一一、一三 襌的理論與實踐
一九八四、一一、一一 襌坐一九八五、一二、七 襌及其修行一九九○、一一、一四《六祖壇經》思想一九九一、六、二二 襌思與襌修一九九二、一一、一七 死後的生命普林斯頓大學 一九八六、六、一三~一四 禪與日常生活佛羅里達洲 佛羅里達洲立大學 一九八二、四、一二 佛教要義農業機械大學 一九八二、四、一二 禪的精神麻薩諸塞州哈佛大學一九八七、六、六 禪的傳承與創新 一九八八、一一、一一 明末的中國佛教 一九八八、一一、一二 禪與悟 一九九二、一○、二九 禪與生活藝術羅爾大學 一九八七、六、六 禪與現代人的生活一九八八、一一、一一 時空的超越麻州理工學院 一九九二、一○、三○ 禪與身心健康印第安那州 柏特勒大學 一九八七、一一、一七 禪師與禪院的修行生活 一九八九、一一、一六 禪修對現代人的利益
迪派爾大學一九八九、一一、九佛教與基督教對僧俗修行及其悟境層次普渡大學 一九九二、一○、二三 禪與藝術伊利諾州伊利諾州立大學一九八七、一一、一九 禪師與襌修 一九八九、一一、八 《法華經》在中國的信仰與實踐一九九二、一○、二二 六袓惠能與中國襌宗衛勃斯特大學 一九九○、四、一七 無常與死亡愛荷華州 愛荷華州大學一九八七、一一、二○禪修及其理論 一九八八、四、二四 禪修一九九○、四、一七 禪的修證經驗緬因州緬因州立大學 一九八八、一一、一六 什麼是禪佛教 襌堂 摩根灣襌堂一九八七、四、一二~一五 禪修三天 一九八八、一一、一三~一六 禪修三天德克薩斯州 大學院校德州大學奧斯汀 校區一九八九、一、六~七 禪佛教 一九九一、一一、三 禪與實際修持 一九九一、一一、四 禪與生活壓力的調適 德州大學達拉斯校區 一九九一、一一、二 禪~平常心
明尼蘇達洲 明州大學明尼那波利斯校區一九八九、四、二七 時空的超越一九八九、四、二八 襌的理論與修行一九九○、四、一八禪坐威斯康辛洲威州大學麥迪遜校區一九八九、四、二九 襌與日常生活一九九○、四、一九 襌修威州大學米華瓦校區一九八九、四、三○ 襌的生活與方法密西根州密大恩愛博校區 一九八九、一一、一○ 專題座談:佛教在今日的臺灣一九九○、一一、一四今日臺灣佛教的教育、文化、信仰及修行密大蘭辛校區一九九二、一○、二六正信的佛教密蘇里州華盛頓大學一九九○、四、一七襌與日常的藝術生活 一九九二、一○、二一襌的歷史理論與實修加州加州大學柏克萊校區一九九○、一○、二二學者佛教在今日中國及臺灣佛教的流行情況史丹福大學一九九○、一○、二四禪的理論與修行襌中心柏克萊襌中心一九九○、一○、二二唐朝以後的中國襌 蘇諾瑪山襌中心一九九○、一○、二三中國襌師與襌堂三藩巿襌中心一九九○、一○、二四寶鏡三昧一般社團 大覺蓮社 一九九○、一○、二五如何在日常生活中修行佛法
一九九○、一○、二八初級禪訓班整天課程三藩巿總合醫院 一九九○、一○、二五佛教與心理健康 加州整合研究所師生 一九九○、一○、二五(借大覺蓮社)座談會矽谷菩提學會一九九○、一○、二七佛教的基本大意一九九○、一○、二七座談會猶卡雅少瓦達磨 一九九○、一○、二九內靜外和科羅拉多州西藏中心、佛學社 一九九一、五、五領導禪坐四炷香一九九一、五、五從禪的立場看自我 大學院校 丹佛巿伊利弗神學院 一九九一、五、六禪修和佛性夏威夷州 夏威夷大學一九九一、五、三在現代社會中如何培養佛性一九九一、五、三介紹中華佛學研究所路易斯安那州 紐奧良大學 一九九一、一○、三○禪與人生杜蘭大學 一九九一、一一、一禪與人生康乃狄克州 耶魯大學 一九九一、五、一什麼是禪俄亥俄州俄大哥倫巴斯校區 一九九二、一○、二四生命與時空
克利夫蘭西方儲才大學 一九九二、一○、二五禪與悟加拿大 多倫多 多倫多大學一九七六、三、二三中日佛教之間的同異一九七七、三、一六禪的佛教 一九八四、一二、一五禪與日常生活一九八八、五、七中國禪在今日的北美地區一九九一、一○、一八禪師在叢林中的修行與生活麥克馬斯特大學 一九九一、一○、一八如何養成一位禪師英國 威爾斯一般社團 牧場襌修精舍一九八九、四、一一~一八禪七中美洲哥斯大黎加 聖荷西巿 一九九二、四、一六~二三禪七福慧精舍 一九九二、一○、二九 初級禪訓班一天及討論會工程師協會禮堂一九九二、一○、二八禪與人生捷克 布拉格大學院校布拉格大學哲學院漢學系 一九九二、一○、一二 禪對現代世界的作用為何? 一九九二、一○、一四 東西方宗教同異一般社團 道明會天主教修道院 一九九二、一○、一三 佛教基督教對話布拉格襌學會 一九九二、一○、一五 禪的理論及方法訓練
亞菲拉美博物館 一九九二、一○、一六中國禪的傳統比利時 布魯塞爾大學院校魯汶大學東方學院 一九九二、一○、一八座談會一般社團森林修道院 一九九二、一○、一八座談會新加坡 新加坡 佛教總會文殊中學 一九八二、八、三~二八為中學老師開佛學師資課程三十堂為當地一般眾大型演講五場香港 香港 佛教青年協會(北角大會堂) (沙田大會堂) (尖沙咀文化中心) 一九八八、七、一三實踐的佛教一九八八、七、一四信仰的佛教一九八八、七、一五理論的佛教 一九九○、一○、一七襌~如來如去一九九○、一○、一八襌~解脫自在一九九○、一○、一九襌~平常身心一九九一、九、一三《心經》一九九一、九、一四《心經》一九九一、九、一五《心經》一九九二、八、二九《金剛經》一九九二、八、三○《金剛經》一九九二、八、三一《金剛經》
統計七個國家一個特區美國十九州其他八地區 寺院道場五所 襌中心及襌堂一般社團二十一個大學院校四十八所經過十六個年頭寺院道場講課七百六十場次一般社團講課八十一場次大學院校演講一百二十場次主持襌七共六十二期主持襌三共兩期主持一天襌訓和禪修五回 美、歐、亞三個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