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與生活
修行者的消息4
恒實、恒朝法師著
26/09/2016 18:06 (GM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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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七八年二月)

 

 

 

恒朝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十六日  海洋鎮

 

師父上人慈鑒:

 

我正在海洋鎮的自動洗衣店裡烘乾衣服。恒實在車子裡洗衣服和打坐。外面下著傾盆大雨。這是連接第三天的豪雨,路上太窄太險,路旁兩側,泥濘既深又軟。在一號公路的東邊,有一個由加利樹林,幸好我們可以在樹叢裡拜。這時候,驚天動地的風雨,正從海岸飛灑過來。

 

在我還未開始三步一拜的時候,我曾想到這種天氣,會令人難受。在烈日炎蒸之下跪拜是一回事,但在狂風暴雨下跪拜,一定更不堪設想。可是,現在我們內心已有所轉變。今天,我倆在雨水和泥巴裡拜,卻感到真正的快樂。這不是自我安慰,或者勉強應付現實,而是真正的安穩。奇怪,從前認為安樂的,現在反成痛苦。最初,拜佛和坐禪,令我最不舒服。我的狂心,比狂風更難調伏。輕而易舉的事,是吃飯、睡覺,讓心猿意馬遊蕩。可是,時到今日,不刻意節制吃飯、睡覺,或者打妄想,便會引來一連串的疾苦。目前,唯有時刻專心一意,才會使一切安然無恙。

 

這個星期,我們拜過瓜打盧毘的小市鎮。這個鎮的情況如何呢?以下是某些人的評語。

 

警察:這鎮上很麻煩,很多流氓、酗酒徒,你們要小心,我們都很擔心關切的。

 

牧場人:你們怎樣拜過來的?那鎮上的人最不好惹,你們真的打那兒拜過來?

 

學校教員:全山谷最漂亮的景緻,就可在這鎮上看到。

 

出家人:瓜打盧毘,只是一個寧靜、栽葡萄的小鎮。

 

新聞記者:你從那兒拜過來?有時候,街上也有危險,那是海洛英的販賣中心,毒品從墨西哥運送來在此地批售。盡人皆知,但毫無對策。這是一個罪惡和暴力的淵藪。

 

教員:是個鄉下地方...市民未曾見過場面,沒有遠大的眼光。

 

在瓜打盧毘,我們發現些什麼?沒有騷擾威脅,只聽到村民一兩句閒言閒語,這是不可避免的。村民有的送來金錢、食物,有的贈送免費汽油,很多市民對我們產生濃厚的興趣。今早,從洛杉磯來了五位居士,隨著一起拜,這情景感動了很多市民。我們也打了很多妄想,但比上一個市鎮少一些;我們有時拜得特別得力,虔誠懇切,精神集中。總而言之,瓜打盧毘,跟別的地方沒有兩樣,一切都是我們內心的反映。恆實今天晚上在華嚴經裏選讀左列經文:

 

「若人知心行,普造諸世間,

是人則見佛,了佛真實性...

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

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華嚴經夜摩宮中偈讚品第二十—

 

瓜打盧毘,是整個法界的縮影;一沙一塵,也包含整個世界。在洗衣店前,跟著我們一起拜的居士說,他在一粒沙石裡,發現「一個閃耀的琉璃世界。」

 

現在,我們更充分了解,萬法唯心,三界唯識。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境界,都闡明自我的虛妄。

 

上人,我的語言也屬於虛妄。雖然我漸漸了悟人生的空虛,但是在言行方面我仍然背覺合塵,隨波逐流,失之放逸。我還未完全體會到行住坐臥,都要轉智慧輪。盡管修道,沒有假期,也沒有所得,而我還是想找個地方去玩耍;故云:差之絲毫,謬之千里。長此以往,後果何堪設想,正如華嚴經說,不應說的還要說,是欺騙自己。未滿自己道業,焉能使他人安樂?

 

如果今生沒有遇到上人,不知我會淪落到什麼田地?弟子衷心慶幸自己有如此深厚的福報。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十八日  泥波武高坪

 

師父上人慈鑒:

 

弟子深信,在上人的指引下,終有一天,我們會度一切眾生回復自性三寶。每一天,朝向上人浩瀚無邊的願海邁步。能夠行持這個使命,令我享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慰。

 

每天早上和下午,在第一拜之前,我首先默默禱告如下:

 

「上啟諸佛,弟子果真和果廷,一心禮拜萬佛聖城,以此功德供養一切諸佛,及迴向法界眾生。願諸佛慈悲曉示,照耀我心,願一切眾生反迷歸覺,息止身語意惡業,並平息災難。弟子願報答上人持法西來之恩澤,願萬佛聖城早日圓滿功德,願眾生回復本來清淨,破除執著污染。弟子『不為自身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l,弟子願獻身三寶,為教增光。」

 

雖然說得笨拙,但這是我們衷心的祈求。

 

心地,對我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名詞。我在學校裡念了十八年書,只在意識心上用功夫。對於人性的根本和良知,卻離開得愈來愈遠。我屢次觀察上人的榜樣,都有無限感觸,我發覺自己若不做一個真實的人,便無法修菩薩道,或者學佛。做一個真實的人,即是擴大心量,勤習布施,恒持中道。修道時要順其自然,不能有絲毫勉強,我法不立,心與境冥,才能體會宇宙的和諧與平等。當我真正懂得布施,也不矯揉造作的時候,我會自然地為其他眾生著想;而執著、驕慢,和恐懼,也會逐漸消除。上人在金輪聖寺曾開示:「修道時不用強力去對抗障礙,如果你真誠,障礙會自然地冰消瓦解。」

 

修道,千萬不要貪心——不要像宋朝的傻農夫,揠苗助長,把未長成的秧苗拔高兩寸,結果糟蹋了整塊禾田。恒朝和我,發覺修道時不能心浮氣躁急於求功。我們習慣了西方人「分秒必爭」的態度,現在卻要學習忍耐,一切順其自然。當然,有時衝動起來,想標新立異,想「闖過大關」,但發覺效果不佳。這是幾經挫折才體會到的。急切強求,欲速不達,只會耽擱更多時間。唯有朝夕不懈,循序漸進,無功用行,才會有真的進境。好似「兔子與烏龜」的賽跑,要朝於斯,夕於斯,鍥而不捨,終會到達目的地。

 

我們也從上人的一言一行中學習了很多。上人的教誨,有時候辯才無礙,有時候不動聲色。記得某一個晚上,我們幾個人坐在車子裏,駛回洛杉磯省。忽然,車子緊急煞車,而上人結跏趺坐的身體,直衝向前。我很自然的伸出雙手,捉著他的肩膊,以免他衝到車子的前排坐位。片刻,一切回復正常。但那一剎那的觸覺,卻深深地印到我的腦海裡。當上人衝向前面時,他的身體卻極端柔軟,有如一個小孩子般柔順,沒有絲毫緊張和恐懼。這種反應,只能出於一個時刻自在無礙的心靈。

 

可是,行中道的自在,不是懶惰昏沈,而是時刻不懈。戎從未目睹一個像上人這麼精進的人,然而他是時刻祥和、集中、心安神泰。恒朝和我卻剛剛相反——扳起面孔,咬緊牙根,在龍樸市與妄想掙扎。三個小時後,在極端疲乏和焦躁的壓迫之下,我們終於在路旁一個加油站小息。

 

在洗手間內,對著懸掛在牆上的鏡子,看到彼此如鬼一般的映相,我們兩人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恒朝說:「這絕不是中道!別人看見我們懊喪的樣子,怎會對佛教起信心?用功的地方不是臭皮囊,而是本源心地。」

 

於是我們發願放鬆身體,而集中精神。當天傍晚拜完後,覺得比早晨出發時更安詳、爽朗。很慚愧,弟子們從未盡其所能去用「功夫」,就像上人在法華經法會上曾說:「我的第一個弟予,可以說是一半精進,一半不精進。比起西方人,他是很精進;比起古代的老修行,他是一半精進。」

 

恒守中道,不是說永遠牢守在某一個階段。在某些情形下,為了圓滿願行,我們要超越一般人視為「正常」或者「自然」的階段。「難行能行,難忍能忍」,一向是金山聖寺修行人的座右銘。就像上星期,金輪聖寺的一群信眾,清早三點半起來,駛車四小時,趕到我們這兒,與我們一起拜。那天早上,上人的七位在家弟子,隨著我們後面拜。在風塵僕僕,寒風蕭蕭之泥路上,效法兩個滿面塵垢的出家人,他們的精進,可見一斑!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海洋鎮

 

師父上人慈鑒:

 

我們在第一號公路,拜過海洋鎮。豪雨不停地下降。昨天,渡過一條橋,見到橋下有清流激湍淙淙作響的小溪。自本年五月離開金山聖寺,這是第一次見到橋底下有流水,令我們興奮,也不介意被雨水淋濕。

 

老人阿倫在這個月來常見到我們拜,在大雨中,他走過來與我說話:

 

「這麼壞的天氣,你們仍舊拜?」

 

恒朝:「不可以說是惡劣的天氣,已經好久沒有下雨,現在雨水正普潤大地。」

 

阿倫:「當然啦,雨水對我們大有裨益,但對你們卻不大方便,不對嗎?」

 

恒朝:「如果對大家有所裨益,就等於對我們有所裨益——沒有分別。」

 

上人,這幾個星期以來,有一些特殊的事情發生,似是小奇蹟;總而言之,不能以普通的邏輯來解釋,以下簡略報告上人:

 

(一)護法:每逢面臨大考驗或危急的處境,如重病、意外、危險的道路等,便會有人出現,帶來忠實的勸告和指導。這一切都難以形容,他們有一種特別安詳的氣度,對我們也分外關心,照拂有如至親好友。他們的態度率直、無畏,沒有猶疑。每逢緊要關頭,這些人會走過來坦率地說:「前面的路不可走,走這一條比較安全。」說罷便離去。與旁人最不同之處,是他們的神態。他們的眸子,都是澄清、瑩澈、安穩;他們洋溢著溫和、善良、樂於助人的熱情。每當這些「護法」出現後,我們會感到更有精力、更輕鬆。往往,他們會說:「從開始到現在,我們都看著你....」或者,「很多個月了。」然而,我們卻從未謀面。

 

例如,上個月,在聖德瑪利亞鎮裡,我接受了牙科手術,然後駛回到山上,在一個僻靜的山頭,把車子停下來。恒實找到一塊空地,獨個兒拜,我坐在車子裡休息靜待復元,口裡稍覺痛楚,我又昏昏欲睡,暫時失去了晃耀的火光。就在此時,忽然聽到一扇車門砰然一響,睡眼惺忪的我,見到一輛舊式的露營貨車,停在我們後面。一個年長,身材壯健,容貌端詳的男人,穿著牛仔褲和舊式法蘭絨襯衣,迎面走來。他從車子的窗口窺視我。這一帶非常僻靜,但他的態度很友善,像一個伯父或者父親。

 

「你沒有什麼事嗎?」他問道。

 

「我們的車子是不是阻擋你的出路?」我還半昏迷地問。

 

「啊,不是,請不要憂心。你們是祈禱的那兩個人,我早在加維奧已經看到你。」

 

「是的....」我開始回答。

 

「只是來看看你們有沒有生病。」他友善地說。

 

「啊,沒有....」我急急地回答,心裡好驚奇。

 

「不過,我看見一切還順利,你們只要盡心盡力,努力祈禱吧!」

 

我到處找新聞告示,但轉眼間,他已經離去。

 

這個老人是顆定心丸,他充滿清淨的陽剛之氣,他的神態對我們來說似乎很熟悉。和他晤面以後我立時覺得強壯多了,不再昏迷,可以打坐。恒實說:當他看見車子駛過來的時候,本想跑回來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下意識他感到這位老人全無惡意,於是他便繼續拜下去。這位老人怎樣找到我們的老爺車?車子隱藏在濃密帕樹蔭下,從路上根本看不見。為什麼他會問我們有沒有生病?為什麼說一句「盡心盡力」?以上是十一月二十六日的事情。

 

(二)比利來自高華城。在一個早上,他送來供養,並且關心地問:「你們倆沒有麻煩嗎?」

 

「還好——為什麼呢?」

 

比利解釋、這兩天來,大雨滂沱,一股大風暴,侵略全加州。強風時速一百哩,在公路上,大貨車也被吹翻。還有幾個小市鎮被風吹毀了。在我們南面的范登堡空軍基地(早些日子從那兒拜過),風力時速達九十哩,吹毀了幾個飛彈發射場,還造成幾個人死亡的慘劇,包括基地的總司令在內。一路上,狂風拔樹毀屋,傾瀉山泥,損傷嚴重。然而,我們對以上的事物毫不知情。在我們四周,偶爾有陣陣強風,卻沒有大風暴。我們在高原上,安全順利地拜過了。

 

比利說:「奇怪得很,在這個高原上,似乎有特別的安全措施。你們彷彿置身於特別安全區——你說奇怪不奇怪?」

 

(三)十二月十五日,有驚無險的「交通事故」:

 

那個晚上,一直下雨。早晨,我們拜了兩個小時之後,雲收雨散。但路旁的泥濘又濕又滑,於是我們步行到瓜打盧毘高原的邊緣,在一座高山的腳下拜。一個從高華城來的人,送來供養。恒實在十五碼前,獨個兒拜。我們正在交談之際,只見一輛正在高原上行駛的車子,突然失去控制,從高原掉下,正迎著山腳衝下來。此時,公路兩邊都塞滿了汽車,又沒有路肩,路滑如冰,想必定有嚴重的衝撞,死傷難免。那輛車子,以五十哩高速,凌空飛起,朝恆實撞去。此刻,忽然覺得一種不可言喻的力量,好像一隻大手掌,托起車子,然後,把它傳送到對面的馬路上;車子又迎著送供養者的汽車飛來。

 

「啊呀!不要損壞我的車子!」那人大聲喊道。

 

當時又覺得同樣的力量,像隱形的磁鐵石,阻擋著車子。那輛凌空的車子,就在他面前忽然煞車,停下來了。

 

在原則上,依據這輛車子的衝力,本來一定會撞得粉碎,但其中計有六輛汽車、三個行人,都安然無恙。以上的交通故障都是在高速下發生,而車子交馳的範圍不出四十至五十碼之外。兩個在車裡的男人,已經嚇得面色慘白——真的不可思議!

 

(四)雨:

 

已經下了一個星期的傾盆大雨,可是,我發覺一個奇特的現象:別處下微雨,在我們周圍便不下雨;別處下大雨,在我們周圍只下小雨。三天了,天空烏雲密佈,但在我們頭上,卻出現一片玄妙的藍色。起初,我們以為這是偶然的現象,但每天仍然如此。每當我們吃中飯,或者傍晚拜完,大雨會不停地下降。但每當我們要拜時,雨又立刻止住。在天際出現一個藍色的空隙,像個圓形的燒餅。前幾個晚上,傍晚時分,剛唱了迴向偈,便有兩朵奇艷鮮紅的雲彩,在藍圈子的旁邊出現。當我們唱罷,藍色圈子已有部分被紅雲遮蓋,等到我們抵達紮營地點,豪雨挾排山倒海之勢傾盆而下,平常,雨下得很大。到我們拜時大雨會變成小雨。但在吃飯或者小息時,小雨又會轉為大雨。昨天,拜的時候下著微微的細雨,一旦拜完走進車子裡,驟雨頓時傾盆而下。霎時,街道成渠,波濤洶湧,結果附近有很多地方被水淹沒。此外山路也被雨水侵蝕,坍塌成溝渠。

 

在洗衣店我們一面等著衣服烘乾,一面練習太極拳。只見公路緊急巡邏隊,忙個不停。次日,恆實開始第一拜的時候,天上最後一團雲彩,隨風飄向內陸,然後太陽出現了。到了下午六時,正在車子裡坐禪,又開始下大雨,直至天明。

 

(五)我們兩人都需要一種特別的塑膠手套,在沿路的商店都找不到。在海洋鎮,正經過一個店舖,店主人非常和藹地供養兩雙黃色的塑膠手套——正是我們心目中想要的那一種!

 

我本人也需要一件雨衣。我的外套不能防水,拜了幾下,全身便會濕透。今天,從車子裡走出來,我的棉外衣已經濕漉漉,黏到皮肉上。仰望天際,只見烏雲密佈一片漆黑,顯然又要來一個風暴。我作了一個鬼臉,對自己說:「今天你可糟糕了,但不要被境界動搖,只要盡心盡力去做好了。」

 

步行到山上,過了橋,見到路肩上有一堆東西——是一件雨衣!還有我需要的那種袖子,太湊巧啦!我到處張望,是否附近的汽車或貨車遺失的?但四周沒有人影。我把它穿上,正合身,連袖子也剛合長短,太不可思議了!就在這時,大雨又來了。在傾盆疾雨下,我的嘴角掛著會心的微笑,看到鑲在鏡框子裡的觀世音聖像。我們立時感到心裡暖烘烘的。而奇妙的事情,接踵發生。

 

從那時刻起一直到現在,每次前來詢問或者供養的人士的態度,大有改變。數十人前來供養,也帶來數十個問題。可是,恆實和我的信心,日益堅固。這些經典和觀音聖像,是從那兒來的?是從九百哩外,一位不可思議的導師和法友們那裏來的。我們多麼幸運,能夠一同走向涅槃之路!

 

最近,又踫到一些不大友善、陰陽怪氣的人物。在高原下,差點被一輛失去控制的車子撞倒。在高原兩旁的公路盜匪出沒,危機四伏,很多護法都前來勸誡我們,所以我們另選了一條路拜。十二月二十五日的清晨,看見一輛車子,迎面向我們飛來;車子轉了路彎,失去控制,筆直地朝著我們撞來。在那一霎那,我們根本沒有時間去逃避,只好眼睜睜地站在那兒,有如置身於慢動作的電影裡,看著那龐然巨物,向我們飛馳過來。

 

忽然間,似乎有一把隱形的掃把從空中掃下,把車子倒轉了一百八十度,然後又把它送到幾碼以外的椰花菜圃。那司機是個「壞蛋」,他開始暴怒地咆哮起來。雖然我們趕快上前幫他忙,他還是大聲地咒罵。他冷笑著,向我們投石子,但是每當他企圖過馬路,向我們走來時,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擋著他;他只好喃喃地咒罵——好奇怪的場面!自此之後,恆實和我更深深地感到,要兢兢業業,「一心禮拜」,毫不苟且。

 

(六)最玄妙的奇蹟:

 

每次,上人預先給我們勸告,到時都會應驗,分毫不爽。譬如他說:「將會下很大的雨!」或者「帶多一點衣服,會很冷的。」或者「會有一個很醜陋的男人,和一個漂亮的女人...但不要被境界轉。」等等,結果都一一應驗了。上個月,上人給我們一點花旗蔘,和一點高麗蔘。恆實和我在心裡想:「為什麼上人老是給我們這些東西?根本不需要的。」過了不久我們的疑問便得到答案。在修行過程中,我們常常體驗到新的境界:有時候,混身像著了火;有時候,冷得發抖。現在,正好服用花旗蔘和高麗蔘來調理。

 

不知有多少次,我們發覺上人能夠洞悉我們的思想,他一一說出我們的行為,或者預言我們日後的行動,到時都會應驗。他的慈悲方便法,像一枚計定時彈自會產生時效,每一個新階段的教誨都影射未來的發展。幾個星期以後,當我們獨自在公路上跪拜的時候,事情就開始轉變了。很玄妙地,此時此際我的腦海裡自然而然浮現出下一步的藍圖。每次上人與人酬對,他的反應都是從容不迫,神態自若:「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對弟子而言,這已經是很大的一件事。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三十一日  海洋鎮

 

師父上人慈鑒:

 

首先願所有法友們在彌陀佛七精進愉快。恒朝和我在公路上拜,也感受到你們放射的光芒。打一個佛七,對世界有什麼重要呢?一個人專心致志地念一聲「阿彌陀佛」,對世界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正如華嚴經上說,此種功德,是無量無邊,不可數說的。雖然,我沒有科學的證明,但我內心確信無疑;正因為世界上還有佛七的傳佈,所以地球還不致完全殞滅。諸行當中,最好莫過於一心念佛,並且迴向所有功德予眾生。我們應該摒除俗慮,攝心念佛。

 

最近有很多奇怪的事情陸續發生,恒朝把它們列為奇蹟,因為在他三十一年的生命歷程之中,從未見聞如此奇異的事情。平常我只管拜,也不去留意路旁的事情。我拜的時候沒有戴眼鏡,所以看不清楚;這個故事還是讓恒朝去敘述好了。

 

不過,我順便提一提一些殊勝的感應:有時候,我們四周有一股祥瑞之光,不容我們忽略。在尼本毛高坪上拜,這是一個特殊的地點;一片低窪的沼澤,佈滿瓦礫和垃圾。在高坪上吃中飯時,我們默默感到此處本有的一股強烈的戾氣,被一種更強烈、更純潔的光芒力量所攝伏。我倆都感到善神的庇佑,雖然四周風勢強勁,我們卻安然無恙。

 

星期五,一個住在本地的護法,巴利紐曼,把貨車駛出來,向我們問安:「你們好嗎?沒有麻煩吧!」

 

我們回答:「很好,沒有問題,有什麼不妥嗎?」

 

「昨晚是加州多年來最惡劣的風暴,風力強達一百海哩,到處造成重大損害。」

 

「我們根本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回事,我們只管在這兒拜,沒有半點麻煩。」

 

「是的,我也覺察到高坪上似乎有一種特別的保障力量。這個星期都沒有受到風暴的侵擾,你說奇怪不奇怪?」

 

一個星期後的今天,巴利又跑過來跟我們聊天:「幸虧你們已離開高坪。昨晚整個地方被淹沒了,山路都崩潰了。」

 

我們發覺,下雨有特別的時間表:

 

早上七點左右(我們剛開始拜),雨勢便減輕。中午(吃飯的一小時),雨勢較大;下午,雨散雲收;直至傍晚五點左右,我們一念迴向偈,雨水便傾盆而下。

 

平常,我們只顧向佛頂禮,祈求洧災解厄,也不理會外緣。單是做內裡的功夫已經應接不暇。但這天氣的象徵,是那麼奇特,令我們不得不加以注意。最值得慶幸的,是三年多的旱災已告結束。我們常與土地接觸,深深了解泥土裡每一粒沙子的結構,多麼感謝上蒼賜雨。兩年多未曾嗅過的香味,忽然隨風四溢,普薰整個空氣層。一不小心,我們又要被嗅塵所轉。整個法界都被雨水滋潤,我們的燒香、衣服,一切都淋濕了,但這不是問題。

 

三步一拜值得憶念的片段:

 

深夜十一時半,在海濱兀立運氣,一連十三個流星,橫掠空際。有一盞明亮的燈,卻長久不滅。仔細再看,原來是當地巡邏警長的探射燈。他看見我獨個兒站在那裡,手臂結成一個環狀的太極式,模樣怪怪的。

 

「這麼晚你在這兒幹什麼?」

 

「是比丘他們,沒有問題!」

 

午夜,恆朝正在念楞嚴咒,懨懨欲眠。他睜開惺忪的睡眼,拾起木魚,然後充滿自信地說:「恒實,你忘了念三皈依。」說完,又睡著了。

 

十一月底,深秋月夜,練太極拳,隔壁是空軍基地。忽然,三顆飛彈,朝空發射,響了三聲...

 

打坐良久,結雙跏趺,練習四十二手眼。到了此時,我一方面可以放下痠痛的雙腿,一方面也可以繼續坐下去,何去何從我可以自作抉擇。還有十五分鐘,才到做晚課的時間。我每天循例念一百零八遍大悲咒,現在還剩下十五遍。好吧,先把它念完。這一次的忍耐,卻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多坐了十五分鐘,躍出了「痛關」,不再痛了。此後感到一片清淨安寧,還可以繼續久坐。

 

恒朝說:「我們向恒順法師請一部楞嚴經來研究,尤其是五十陰魔那一段,好嗎?」

 

我剛寫了一張便條,預備寄到金山聖寺。不到四個小時,果珪、果中、果方(長居萬佛聖城的居士),在傾盆大雨中出現,他們帶來一大包的經書,包括新譯的楞嚴經第一冊;還有一幀十分莊嚴的觀音菩薩聖像。金山聖寺裡的一位好同參,特地把圖像鑲在畫框裡。楞嚴經和觀音圖像的光臨,使老爺車裡的氣氛更顯得莊嚴。恒朝和我也拜得更起勁...這是冥冥中的感應。

 

在燕麥包裡,發現蒜頭的味道。原來在麵廠包裝時,工友誤把鹹餅乾,放進燕麥的袋子裡。

 

恒朝說:「我真需要一雙塑膠手套。這雙舊的不能防水,已經濕淋淋的像塊海綿。」

 

過了片刻:

 

「恒實,你看,雜貨店老闆剛送給我們的!」

 

是兩雙鮮黃色、堅固、嶄新的塑膠手套。

 

在同一天,我心裡正在想:「恒朝真需要一件新雨衣,他的棉衣完全濕透了。但他一點也不抱怨。」

 

過了一會:

 

「恒實,恒實,你看!在路上撿回來的,剛好是我的尺碼,雖然舊了一點,但有袖子,可以防雨。」真像是中了雙重彩。

 

我一邊拜一邊想:「你要專一,這個工作不是為自己做的。你不能像往昔一樣馬馬虎虎,得過且過。這是真實的工作,不要在心裡嘀咕不停。」

 

跟著,腦海裡一片寧靜。六根不動了,官能感覺的範圍隨之擴大,內外通徹打成一片。跪下去,爬起來,連綿不絕。我可以透過耳根,任運自如地觀察周圍的事物,不似以前的知覺那麼狹隘,我已經踏進更深一層的感受領域。

 

過了一陣,我的習氣又來了;我開始把新境界分析、較量。跟著我便失去了這份寧靜,腦海裡又填滿了連綿不斷的煩惱思緒。

 

清晨四時,打開車門,冷月無聲,霜雪皚皚,剛巧踩到一頭土狼的尾巴,牠嗚嗚地嗥吼起來。樹上,有一隻大貓頭鷹,也「嗚、嗚」地低鳴...是隻貓頭鷹的「話頭」。

 

在聖德瑪利亞山谷,拜過無數哩的西芥蘭菜園。遠遠望去一片深綠,有如長絨地氈。七天以來,我們就地取食,每天以西芥蘭菜充飢。

 

中飯後,吃了一塊糖。肚裡的饞鬼很貪婪,不斷地央求:「多吃一點,多吃一點!」於是,我再吃了一塊糖——這是致命傷!

 

雖然,甜品可以暫時滅除煩惱,但也同時消滅人奮發向上的菩提心。那天下午,直到傍晚,甚至翌日早上,我像個醉漢,腦子昏昏沉沉,身體散漫,精神萎頓,有如遺失了智慧劍,而無法斬斷妄想。吃了甜品,把我辛苦積聚起來的功夫,一掃而光。含有糖分的食物,在我身體裏產生強烈的反應,我像喝了酒精一樣,頭重腳輕,天旋地轉,足足過了三天,我才恢復正常。修行,就是要轉苦為樂。沒有痛苦,也沒有快樂,更沒有契悟。

 

在我身上,出現一片痧子,從左腳長到膝蓋、腰部、肚臍上面。恒朝認為這是空軍基地外洩出來的化學品,引起我不良的皮膚反應。我認為這是自己的業障。過了三個星期,痧子又慢慢地消退了。

 

在高坪上,寒風習習,大雨滂沱。我們暫時在一行由加利樹叢下拜。整個下午,我心裡在盤算:「我們應該找一些更堅牢的防雨具。上人早已警告,說雨會下得很大。」我們在濕漉漉的海岸旁拜,附近沒有自動洗衣店。怎麼辦?要忍耐一點。

 

看見一輛巨型的火車頭,後面還拖著大貨車,向我迎面駛來。看看你的定力如何?假如這火車頭是個魔王,你能夠如如不動嗎?時正黃昏,我們在火車軌道旁邊停車,火車在我身邊掠過,地上震動了幾分鐘。我冷靜地洗臉,心裡持著咒。到了最後一刻,我抬起頭來,東張西望——那火車走了嗎?就在這一剎那,我失去重心,水盆和肥皂也被打翻了掉到泥巴裡去。這次我失敗了,考了個不及格。

 

今天坐禪特別困難,日間心煩意亂,精疲力竭,不能降伏妄想,前塵往事湧現心頭,川流不息。(中飯吃得太多,最後一把花生米,使我失去了平衡,好幾個小時過後我才能恢復正常。)

 

我決定,就在此時此地,打破這個障網!我反省自己:你已把身心奉獻諸佛,在公路上隨時會遇到意外或死亡,為什麼你還不好好地專心用功,連坐一會兒也熬不住?為什麼要恐懼?太可笑了。

 

這時,內心裡有了一個轉捩點。堅定的意志,像紫外線那樣強烈,把煩惱統統照得煙消雲散。整天所打的妄想,濃縮成一團黑霧,被願力的光輝遮蓋了。跨到彼岸,是一片靜寂光明。

 

祝大家有一個快樂的禪七!

 

弟子 果真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一月二十一日  加州海岸

 

師父上人慈鑒:

 

弟子們已拜過了聖露易奧比士寶區。離開此地北行十二哩,即是摩洛灣。然後是綿亙不斷曲折蜿蜒的海岸,直到三藩市為止。在通過聖露易士那一段路程中,我們的經歷非常奇特,彷彿走進無人之境,險難重重,使我們領受一連串的考驗。在萬佛聖城,人們正打精進禪七;在海岸公路上三步一拜,也要同樣地下苦功。禪七有如收割的時期。平常用功不得力,到禪七時自然會露出破綻。在緊湊的時間表的壓力下,很多人支撐不住,暴露原形,破綻百出。在禪七中可能有大收穫,也可能經歷一些難熬難耐的考試。在都市裡三步一拜,亦復如是。從前未曾察覺的毛病,現在都顯露出來了,所以我們說:

 

郊外市井,鑄冶不斷,

成敗一如,努力不懈,

理事齊修,圓融無間。

 

我們也深深地體會到上人所作偈子的涵意:

 

「一切是考驗,看爾怎麼辦,

覿面若不識,須再從頭煉。」

 

有時候,得失之間的區別,非常微細;差之絲毫,則謬之千里。恒朝剛剛體驗到一個境界:在一個海旁公園裏,四周杳無人煙。此時東方的天際,呈現一輪宏偉綺麗的彩虹。恒朝目不轉睛地凝視這彩虹有幾秒鐘之久,那個美艷的光色吸住了他的眼神。剎那間,他的腦海裡充塞了往昔的習氣和妄想。他又掉到塵寰之海裡,隨波逐流與世浮沉了。所謂:「見事省事出世間,見事迷事墮沉淪。」亦即指此而言。

 

在我身上,也有同樣的過失:一個傍晚,我看見一輛綠色的小型貨車停在路邊。這是金山聖寺的汽車。雖然我沒有戴上眼鏡,但我能很肯定地認識這輛車子。剛拜完了很長的一天,我的「自我」正找尋洩漏光芒的機會。

 

「多好!我們的大家庭來探班!」

 

許多妄念在我腦海裡打轉,我大膽地猜測:這位師兄給我們帶來新出版的佛書、食物,或者上人的口訊。

 

過了片刻,沒有動靜。

 

「奇怪,為什麼車裡還沒有人出來?恒朝為什麼不去歡迎他們?不要管了,好好拜完最後一拜,然後去享受你的報酬吧!」

 

就在此時,車門開啟了,迎面跳下來一個人:

 

「喲!你們好嗎?有沒有信受耶穌——我們的救世主?」

 

原來是個基督教傳教士,他駕駛著同樣的綠色貨車。

 

唉!墮落到塵網中,唯有從頭再煉。

 

每一天,從每一處,都送來考驗。我們不急不徐,把毛病逐步改掉。例如:凡事要準時,不要講話,不要吃太多,時時刻刻一心一意履行中道,時時刻刻降伏妄想。我們若專一辦道,效果便會加速。譬如打禪七,跟平常修行沒有兩樣,只是更加勇猛精進些。

 

我有沒有降伏了好名的貪心?每當新聞記者前來採訪,照相機「喀喳喀喳」地響的時候,我會不會動心?會不會開始裝模作樣起來?

 

吃飯時又怎樣?有沒有貪求好味,貪吃得飽?果佑法師的祖父祖母來了,手裡捧著一盤剛出爐、香噴噴的玉米餅:「六根忽動被雲遮。」

 

睡欲呢?時已晚上八點半。念過了華嚴經,身體上每一根骨頭都疲乏不堪。應該打坐了,但是我一定會睡著。啊!上人,這個弟子該怎麼辦?我的業障多麼深重!我被逼得走投無路。我鑽得愈深,腦裡的垃圾愈多。這兒沒有蓮華,只有污泥!

 

可是,我只有盡心盡力祈求上人加被了。他的慈悲願力,比我的愚癡更廣大。眼前有一本佛說四十二章經,翻開來看,經文上說:

 

「佛言,夫為道者,譬如一人與萬人戰,挂鎧出門,意或怯弱,或半路而退,或格鬥而死,或得勝而還。沙門學道,應當堅持其心,精進勇銳,不畏前境,破滅眾魔,而得道果。」

 

讀完這段經文,就像聽到上人親身向我訓誡。此時,耳邊又聽到上人的囑咐:

 

「果真!你這個懶蟲,你還未做功課,怎可以睡覺?你今天疲倦,有沒有因為疲倦而不吃飯?為什麼不打坐?你的師兄弟們都在禪七裡精進用功,你還有什麼藉口?」

 

我立刻挺起腰骨,正襟危坐,結雙跏趺,端坐如鐘。疲倦、疑惑,須臾頓消,有如旭日初昇,照徹幽闇。這個法太妙了。只要聽從善知識的指引,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這不就是百分之百的捷徑嗎?

 

弟子 果真頂禮

 

摩洛灣

蒙得里

三藩市

萬佛城

十三哩

一三五哩

二四九哩

一念

 

恒朝

一九七八年一月

 

師父上人慈鑒:

 

以下是今天的時間表:

 

△早上三時四十五分:起來,念早課。早上要穿上羊毛衣禦寒。公路上很僻靜,只聽靜,只聽見附近溪澗清流激湍的淙淙之聲。

 

△五-六時:誦經、寫日記,點上油燈。

 

△六-七時:在油加利樹叢內練太極拳,地面很滑。

 

△七點十五分:駛車到拜的地方,走近聖德露芝亞山峽,迎而吹來一股清風。

 

△七時半:又駛車回到紮營地點;忘記了一雙鞋子。

 

△八時:從洛杉機市,來了四位居士,他們都穿著毛衣禦寒,前來參加三步一拜。

 

△九時:一位名叫李察的男人,前來參加跪拜。他說:「我覺得你們洋溢一種至誠懇切的神色,我願意跟你們一起拜,可以嗎?」他曾練習過瑜伽、太極、打坐等。他送來供養,到十點他便去上斑。他是位園丁。今年春假他曾去參訪萬佛城。

 

△十時半:小息;念迴向偈。在路邊準備中飯。

 

△十時三刻:車子的汽油用完了,原來汽油計度器壞了。

 

△十一十一時半:坐禪。

 

△十一時半—十二時一刻:念供養,吃中飯。此時路上一個男人,畢恭畢敬地走上來,拱手作揖,供養一包水果和紅玫瑰。

 

△下午一-二時:詠觀音讚,大悲咒;恒實翻譯華嚴經的兜率天宮品。

 

△二-六時:三步一拜。拜完了,便駛車回到紮營的地方。行車時,我似乎「入了定」,心裏正盤算如何將供養食物運回萬佛城。在高速公路上,我看到一支小烏龜,它伸長脖子,好像很迷惑困窘地四處張望。當我清醒過來,要去救它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把車子轉過來,還未來得及救它,只見迎面來了一輛巨大的粉紅色房車,把它輾得粉碎。我的肝臟一陣絞痛痙攣,深深痛惜小烏龜的死亡。差之毫釐,謬之千里。若不是我精神恍惚,還可以及時搶救這小動物。可是我打了妄想,「入了定」,晚了幾秒鐘,卻斷送一條生命。

 

△三時:一個男人,走過交通堵塞的馬路,送來供養。他說:「我從來不曉得加州有一個萬佛城,我願意支援你們」

 

△四時:在國立監獄的門前,一個女人向我們走來,恭敬地供養一卷福利糧票(美國政府發給貧民的補助)。她說:「請你替我的丈夫祈禱好嗎?他在牢裏。願主祝福你們!」

 

△五時半:過路的車子裏有人嚷道:「你們這些混蛋,快給我滾!」

 

△五時三刻:一個男人,沿著公路旁的峭壁,朝我們走來。路又滑又崎嶇,他差點摔了交,仍舊走上來供養金錢,然後說:「若有誠心,即使是狗的牙齒也會放光。」

 

△六時:迴向功德,三皈依,禮拜上人。

 

△六時半-七時半:坐禪。

 

△七時半-八時半:念彌陀經、佛號;恒實翻譯華嚴經。

 

△八時半-九時半:小睡。

 

△九時半-十時半:練少林拳腳、運氣。

 

*十時半-十一時一刻:念楞嚴咒、頂禮歷代祖師。

 

△十一時一刻-十二時半:坐禪、閱讀萬佛城雜誌。

 

△十二時半:吹熄油燈,樹上的梟鳥「嗚嗚」低嗚,我隨即入睡

 

弟子 果廷頂禮

 

恒實

一九七八年二月二十二日  和諧市

 

師父上人慈鑒:

 

我們到了和諧市,這是僅有十八個人的小鎮。每天跪拜而行,但見四周山巒青翠,天空蔚藍,晨霧越來越濃。附近一帶的山地,還有響尾蛇。星期日,恒朝確實見到一支美洲豹。

 

近日來,弟子知道的越來越少。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每天只採摘路旁的野菜充饑。在路邊採食野菜,正如受佛法的洗禮一樣,全靠緣法,不是用金錢買來的。從前,我不知道「一切唯心造」的涵意,整日心猿意馬往外賓士。到了現在我才領會如來藏性,不外自心,只要揭除情識的障幕,自性便全顯,了了分明。在路旁採野菜也是一樣。我們不會過分貪心,只要認清楚五、六種野菜,隨時隨地採摘一籃(但要留意小昆蟲,這也是它們的世界),洗滌乾淨,經過五分鐘的沸,便可以進食。近日來打坐時常常覺得虛火上升,正想找一些較為苦澀的素菜來對治,碰巧我在田野裏找到蒲公英和野芥菜,煮食起來蠻合胃口。

 

我們每天不斷地拜,生活越簡單,因而多年來積聚的虛偽和習氣逐漸消滅。最明顯的真理:一切有為法,皆會殞滅。人的身體,是由地、水、火、風,四大假和合而成;不管你如何保命全生,大限到來身壞命終、毛髮不存。近來在美國民間興起「歸返自然」的運動,它的出發點是對的,但是走的路徑卻有偏差,在二十世紀「歸返自然」的運動裏,佛教將會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自性永恒不滅,是天下眾生與生俱來的珍寶。修道,是循著諸佛指引的路途,回復到最廣大、最「自然」的自性園地的法門。這是超越感官經驗的一種精神境界,別有一番風光。我們想就路還家,領略這種本地風光,必須回光反照。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即指此而言。上人在水鏡回天錄上形容的菩提樹,是在心地上栽培的。

 

品種:覺悟                      性能:玄妙

產地:一切眾生的真心裏          時節:永恒

描寫:參看華嚴經,妙不可言。

 

我們的老爺車,不是一輛普通的車子。它是護法天龍的化身,誠心來護衛三步一拜的我們。在某個月白風清的晚上,我不經意的看去,這輛車子簡直像一條龍!本來這車子早應壞了,但它要堅持到底。今年二月初,有一天大雨滂沱,雷電交加,車子不能發動,只好把它停在路邊。附近加油站的修理技工,想盡辦法,也未能把車子修好。我們只好留在附近拜。那天早上,我們本來打算開車到摩洛灣,找家洗衣店來烘乾衣服。但是後來不得不改變計劃。事情是這樣發生的:忽然間,一部藍色的車子在我們身旁停下--原來是果才(駐萬佛城的藝術家),車子裏還有三尊金黃色的佛像。他預備載我們一齊到洛杉磯金輪寺去。如果恒朝和我去了洗衣店,果才便沒法子找到我們。好吧!再試試車子。一發動引擎,車子毫無困難地開動了!

 

果才說:「你的意思,是說那車子早知道我會到這兒來,於是故意不肯發動?」

 

還有什麼方法來解釋呢?世間上奇妙的事情多著哩!一切玄妙,源於心頭的一個靈字。太不可思議了,南無阿彌陀佛!

 

弟子 果真頂禮

 

恒朝

一九七八年二月二十三日  摩洛灣

 

師父上人慈鑒:

 

今晨弟子寫了一篇短文,題目是「美國的佛教,摩洛灣的寫照」:

 

美國的國民,是由世界各地民族組合而成的。他們都有共同的抱負--改過自新,從頭開始,開創新天地。他們一同來到新大陸,寧可離鄉背井,割愛辭親,找尋失落了的人間淨土。他們都懷有壯志和理想。時至今日,美國人民仍然抱著這種熱誠來開創自己的命運,他們來自世界各地來建造人間的天國樂園。

 

可是一直到現在,他們尚未找到天國樂園。其中一個原因,是找錯了地方。這情形好比法華經裏的富家子,離家出走。在他尚未離家以前,他的爹娘早已預料孩兒會飽經窮困饑寒,於是特地在他的衣裳裏縫了一粒無價的摩尼寶珠。這個兒子在外地飄泊,窮困潦倒,但他忘記了衣裏所藏的如意寶珠。價值連城的自家寶藏,不知利用,因而徒受饑寒之苦。

 

美國人都像這個富家子:我們住在家裏日久生厭,便跑出來找自由。一味找尋更多、更大、更完美的事物;一味追求名利、跑車、房車等等,日新月異的新刺激。結果是徒勞無功--在世界上第一個富強的國家裏卻找不到極樂世界。物質的充裕,並未給人類帶來安息和自由。我們仍舊整日汲汲遑遑,莫知所適;我們的情緒要比二百年前開國時期更為低落。我們越向外追求,離家便越遠,失落也越甚;

差之毫釐,謬之千里。

 

目前,我們住在摩洛灣。這地方是典型美國人民的寫照;這個寫照,也很清晰地闡明佛教為何能在美國萌芽生長。

 

維真妮亞和約翰.麥更西夫婦,有四個小孩,是一個典型的美國家庭。夫婦倆都是大學畢業生,起初在帕沙第納(加州西南部富裕的住宅區)定居,過著豐裕的物質生活。

 

「那時候我們的欲海難填,我們不只要擁有彩色電視,而且還要追求其他的物質享受,欲望無窮,永不滿足」維真妮亞追憶當時的情況說。

 

他們的經濟,日漸寬裕,然而內心卻日感空虛。這種空虛,不是物質享受所能彌補的。於是,在全家商議下,他們決定把彩色電視機、豪華汽車等等賣掉,然後買回來一輛老爺車,搬到山上去,住了三年。

 

維真妮亞繼續說:「這三年來,我學會了節省,橡皮筋也不肯浪費,好像回復到純樸無華的幼稚園裏的生活。」

 

可是,孩子需要上學。於是,他們搬到摩洛灣來,覺得這個地方清幽恬靜,沒鬧市的喧囂。

 

不久,石油公司在此地開建寵大的工廠,地產驟然漲價,建築公司日夜督建,摩洛灣的人口頓時增加,而種種麻煩也紛至沓來,令人應接不暇。高速公路,日漸擁擠;從前是個安寧的小鎮,現在大部分的學生都犯了吸毒的毛病。

 

維真妮亞又說:「我們都有點憂慮,我的孩子,是好孩子,但是,當毒品普遍流佈於學府之間,教我們那能不擔心呢?」

 

麥更西夫婦從三藩市報章上閱到萬佛城的消息,又見到我們倆三步一拜,於是,他們在當地發起擁護萬佛城的運動。當地居民,每天送來電油、食物、水等。我向他們解釋,僧團是「福田」,在家人供養三寶,栽培福德。他們供養的物件,不是恒朝和我,而是通過我們,供養十方常住三寶。

 

「這個方法很好啊!」維真妮亞說,「就像栽種子一樣。我瞭解的不多,但聯想到萬佛城——這麼多快樂的面孔,肥沃的田園,堅固的建築物,我們的布施心自然被喚醒了。」她興高采烈的說。我為她略釋五戒。她說:「美國人若願意行持五戒,世上的毛病就少了很多,對不對?」

 

奇里夫和維姬,是一對年輕夫婦,住在摩洛灣一所高價而擠迫的公寓式樓房裏。他們的生活並不安樂。

 

「我們一直追尋一樣東西,希望能夠契合內心的理想。我們發覺傳統式的宗教,不能彌補這個空缺,沒有真正到『家』。很多人談玄說妙,卻不是真正行道者。」

 

當他們聽到萬佛城的消息,甚為興奮。維姬說:「好多天來,我情不自禁地欣然而笑。」

 

某一個周日的下午,他們攜同朋友,送來供養,跟我們一起念大悲咒,及誦持觀音名號。上星期,奇里夫正開車回家。在歸途中,暴風忽起,黑雲密佈,大雨滂沱,狂風疾雨,把他行駛在公路上的小車子吹得東搖西晃。一群飛過的鳥兒,被強風吹進他的車子裏來。

 

「我從車內的反射鏡,看到高速公路上,有一支鳥兒的死屍;原來在無意中,我的車子把它撞倒。我知道那支鳥快要死了,我很想幫助它。於是我不假思索,我徑自念起「南無觀世音菩薩」,如是者念了五、六遍。我知道觀世音菩薩是救難的菩薩。立刻,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在很短的時間裏,狂風靜止了,天際也轉晦為明,在一片祥和靜謐中,我安然駛回家去。

 

維姬補充說:「當他踏入家門,在他的臉上呈現出欣悅的笑容。

 

奇里夫說:「我知道這是念觀音聖號的感應。雖然我不能解釋,我從未遇到這麼奇妙的事情!」

 

剛巧一位從洛杉磯來的居士,隨身帶著大悲咒誦本,於是這群朋友都各請一本大悲咒誦本回家。他們還問了很多有關佛法的問題:

 

「什麼是清淨法身?」

 

「我們從那兒開始誦起?」

 

「什麼是菩薩?」

 

「誰是阿彌陀佛?」……等等。

 

在摩洛灣的邊緣,有一個小島, 島上飼養兩隻全美國僅有的某種野鷹。此地的居民,很清楚他們住在邊緣的邊緣上。他們再沒有其地方去發展、擴張,或者逃避。這可以說是整個美國情形的寫照:我們再不能往外找尋逃避的方法。曾有一位歷史專家,把這個運動稱為「大回避(The Great Evasion)」。我們不斷向外攀求,逃避自己的真面目;時至今日,我們離開目的地千萬里。可是,美國人是樂觀和富有彈性的,他們不會絕望。他們的思想實際,自力更生,他們願意從失敗中起來,從頭再來——這就是懺悔。

 

我們在路上遇到的人,並不感到羞恥或畏懼,他們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願意改過自新。很多人願意明心見性,踏進「華藏世界」,願意迴光返照。但是從那裏開始呢?

 

「何有智慧人,於佛得見聞,

不修清淨願,履佛所行道。」

 

—華嚴經兜率宮中偈讚品—

 

上人一再呼籲:「把弘揚佛教視為己任!」每個佛教徒,要盡其所能,改惡遷善。惟有躬行實踐,以身作則,才能感化他人,激發信仰。單是說說,太不實際了。

 

目前,這兒有很多人,都像恆實和我,從未真正負起責任來。從前,是胡胡混混,人云亦云。宿世積來的福報,也被我們花光了。像法華經裡的富家子一樣,我們隨著業海的波濤飄泊流轉,極盡攀緣之能事。「狂心頓歇,歇即菩提」,現在我們要重新開始。

 

萬佛聖城,是個「淨治其心,培養德行」的道場,是芸芸眾生的皈依處。它能助眾生離苦得樂。萬佛聖城是自由的標誌,象徵二百年前美國獨立革命的成果。但是所謂自由是指精神的自由,所謂革命無非心地上的獨立革命。

 

一路上我們遇到許多人,他們聽到正法西傳和萬佛聖城的消息,都感到異常慶幸。實際說來,美國的獨立革命,尚未完成。美國人心裡也確實明瞭這一點,所以他們不斷地找尋,追求「自然的根性」,遺失的傳統,自由的解脫。有誰能猜到,無價寶珠,一直繫在我們衣袖裡?

 

如果這顆明珠,不是眼前的榮華富貴,它是什麼呢?這顆明珠,是我們的「性淨明體,妙真如性,常住真心」。雖然,佛教是初到新大陸,其實,佛教一直在這裡。就像明珠一樣,我們只是不懂得怎樣去找罷了。現在,「墓中僧」到了美國,喚醒了我們的迷夢;他告訴我們,如意寶珠本來就在我們的衣衲裡:「自身是覺地,自心是淨土。」

 

史丹他是愛達荷州的人氏,已有七十來歲,與他的妻子住在摩洛灣。他還是穿著樸素的襯衫,性格爽朗直率。他說:「我從報上閱到你們在瑜伽市以北所建立的大本營……」

 

「你是說萬佛城?」

 

「對了!我覺得在這個國家裏,正需要多一些像你們這類的人。」

 

史丹送來供養,並邀請我們到他家裏設宿。我解釋給他聽,三步一拜的規矩,是不踏進居士家門。

 

「能夠認識你們是一種榮幸,內子和我對萬佛城很感興趣,這就是福國強民的徵兆,祝你們好運!」

 

墓中僧不辭艱辛,長途跋涉到美國,可以說真是不虛此行。維真妮亞.麥更西,都很想造福眾生。我對她解釋,最徹底的報恩,是躬行實踐。在金山寺的門框上,寫著一句警語:

 

「自強不息——Try Your Best!」

 

她興奮地說:「啊!那是最好的格言。如果做錯了,就要更加努力,盡自己所能,改惡遷善。對不對?」

 

弟子 果廷頂禮

 

來源:www.bfnn.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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