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個:一克重的砝碼
那還是好幾年前,淼鎮新開了一家玩具店,主要經營一些玩具和裝飾品,以前鎮上也有賣玩具的,不過大部分在百貨店裏放一個專櫃。
有天和智緣師父以及戒塵一起去山下辦事,路過了這家店,戒塵被櫥窗擺放的各式各樣的玩具吸引,邁步艱難。
玩具店的老闆林施主以前也做過不少生意,其中有段時間在販賣傢俱,恰好寺裏更換傢俱,所以他和智緣師父打過交道。
見我們路過,林施主便招呼我們進來坐,智緣師父看著戒塵留戀的樣子,笑著歎氣,帶著戒嗔一起進了店裏。
林施主請我們在茶幾上坐,他從身後的櫃子拿出個小茶葉罐子,泡茶給我們,戒塵已經跑到櫃台裏面去擺弄玩具了。
茶葉淡淡的清香,看得出是林施主珍藏的好茶。智緣師父一邊和林施主聊天,一邊盯著玩得起勁的戒塵,時不時地叮囑他不要把林施主的商品弄壞了。林施主只是笑著說,只管玩,我的玩具質量好,沒有問題的。
又坐了一會,戒塵搬了一個天平跑到我們坐的茶幾旁邊,問林施主,這個也是玩具嗎?
林施主說,這個是替鎮上學校采購的實驗用品。
天平附帶著一個小盒子,裏面有各種重量的砝碼,重的幾百克,輕的只有一克重。
戒塵把砝碼倒在桌子上,大大小小挨個往天平上放,林施主笑著看他。
天平在砝碼的改變下升升降降,戒塵拿起一個最小的的砝碼,那個砝碼只有一克重,戒塵說,這個砝碼太小了,沒有什麼用途。
智緣師父說,那可不一定。他拿過那個一克重的砝碼,然後把天平兩端托盤上的砝碼全部拿掉,在兩邊各放一個一百克的砝碼,天平在搖晃中,慢慢平衡下來。
智緣師父把那個一克重的小砝碼放在天平中的一個托盤上,那個托盤立即沉了下去。
戒塵看著下沉托盤笑著說,原來這個小砝碼的作用居然如此之大。
智緣師父又說,那也不一定。他伸手把和小砝碼放在一起的一百克砝碼取了下來,托盤“咚”的一聲再次升了起來。
生活中的我們大多只是平凡的小人物,就像那個最輕的小砝碼,千萬別以為自己是沒有什麼用的,因為在最關鍵的時刻也許左右全域的人就是你。
但是即便左右了全域,也別以為你真的就那麼重要,必不可少了,要時刻記得自己只是一顆微不足道的小砝碼。
浮浮沉沉都不是我們應有的生活態度。
第15個:用心製作的佛像
淼鎮上有不少手工藝人,比如鎮子東邊住著的一位姓孫的老施主,他是一名木雕工匠,手藝還算不錯。淼鎮上有種風俗,就是如果搬了新居的時候,就要在家裏擺放一些木頭雕刻的裝飾品,這些年,越來越多的工廠加工出的木雕飾品銷售到鎮裏,可是鎮上的老人還是喜歡孫老施主做的木雕。時代在變,風土人情也會受影響,可是永遠不會消失。
孫老施主和我們寺裏熟悉,是因為他幫我們做佛像。在天明寺香客之中,有很多人希望可以從寺裏請佛像回去供奉,每隔一段時間師父就請孫老施主為寺廟製作一些佛像。
前段時間,師父孫老施主幫寺裏做了九十九尊佛像,過了幾個月,孫老施主把他製作完的佛像送來寺裏,戒嗔把這些佛像擺放在佛堂中,左看右看,卻總覺得有一尊佛像好像與眾不同,顯得格外的精緻。
戒嗔忍不住問戒傲和戒塵,結果他們也有同樣感覺,戒嗔想,會不會是戒嗔向他倆詢問之時,誤導了他們呢?
正好智恒師父路過,戒嗔便讓智恒師父看看佛像,結果智恒師父也一眼認出了那個與眾不同的佛像。
戒嗔心中有了疑惑,同一個工匠手下的作品,差別為什麼會如此之大,會不會是鎮上有其他的高超木雕藝人製作了這個佛像混雜在其中給我們呢?
戒嗔把這尊佛像留了下來。第二天,孫老施主來寺裏的時候,戒嗔便拿出佛像向孫老施主詢問這件事情。
孫老施主看了佛像後,忽然笑了。
他說,這尊佛像確實是他做的,在為我們寺裏製作佛像期間,有位姓丁的女施主向孫老施主訂購了這尊佛像,說是想送給她城裏的女兒,為女兒祈福。
孫老施主也有一個女兒,所以非常體諒丁女施主的心思,所以在製作這尊佛像的時候,特別地用心。丁女施主因為其他的緣故,提早去了城裏,佛像也一直未取,在我們向他訂購佛像後,孫老施主就把這尊佛像隨同其他佛像一起送到了寺裏。
戒嗔把這尊佛像重新放回佛堂,在這佛堂之上,在九十八尊為生計而做的佛像之中,確實應該有一份用心完成的作品。
戒嗔想,孫老施主閉目養神之時,心中一定會浮現那尊佛像的影像,那已是孫老施主的驕傲了。
施主們是否也准備好為自己做一件可以成為記憶中亮點的事情呢?
第16個:老鼠家園
智惠師父未出家的時候曾經是一名教語文的老師,他出家的時候帶來了很多書,大部分都不是什麼佛經,可能是那時候塵緣未了,還想著以後翻閱,這些雜書都堆到了戒嗔的床下。智惠師父進寺後就很少去碰這些書了,久而久之我們也慢慢忘記它們的存在。
這些書也不是無人光顧,有些有好學之心的老鼠在裏面做窩,時常翻閱。
早晨起床時候,襪子上又多了一個洞,可能是被未讀過禮儀篇的老鼠咬的吧。
有天,戒嗔問了智惠師父一個問題。智惠師父想了很久,也記不清答案了,忽然想起來,在床下的一本書中有答案。
掀開床單,把頭探到床下,伸手摸索床下的書,那些塵封已久的書籍上積滿的灰塵飛揚起來,把我們圍在旁邊的人,嗆得直打噴嚏。
耳邊聽見“吱吱”叫聲,兩只瘦小的老鼠,一前一後從書堆裏躥出來,逃出房門,跑到院子中了。
戒傲被它們嚇了一跳,隨即又忍不住笑,他說,這兩只老鼠要是在寶光寺,估計養得比現在胖不少。
把書一堆堆從床底搬出來,堆在院子裏,一本本平鋪在院落中間,讓陽光曬在黴味很重的書頁上。
在院子裏大樹下捏著鼻子拍打著灰塵,幾位師兄弟趴在地上,一本本找尋智惠師父所說的那本書,終於找到了,卻發現只剩了半本,另半本已經成碎紙,不用問一定是剛才那兩只老鼠幹的。
把半本書交在智惠師父手中,翻翻書頁,已經找不到想要的內容了。戒塵憤憤不平地說,這兩只老鼠真愛搗亂,他忽然又天真地說,要是智惠師父能給這兩只老鼠講講經,讓它們從此改過自新就好了。
智惠師父笑著說,教化老鼠那是佛祖才有的法力,師父怎麼會有那等功力。再說,這兩只老鼠也沒有什麼需要教化的地方。
戒塵不解,藏在床下,啃壞了書的老鼠為什麼不需要教化?
智惠師父回答戒塵,因為床上雖然是你家的,但是床下本就是老鼠的家呀。
人總是以自我為中心判斷是非,甚至天經地義地以為這些那些事物都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卻從來沒有想過,萬物本是公有,你的想法,其實都是沒有道理的。
第17個:故事中的假貨
天明寺山下的淼鎮有位姓陳的老施主,他兒子在城裏工作,很孝順,會經常給他寄錢回來,陳老施主退休後也有一份工資,他的日子挺清閑的,每天喝喝茶、逛逛街。很多鎮上的居民都羨慕他。
可能是悠閑的日子過不慣,也可能是休閑後的寂寞,陳老施主經常會拉著人聊天,他喜歡給我們說故事,因為他拉著其他人,通常都會在他剛開始說故事的時候,大家就紛紛找機會溜走,但是他知道我們不會。
陳老施主常常說一些說過很多遍的故事,有些時候故事也不是特別好笑,他卻自己笑了起來,我們都會靜靜地聽,也陪他一起笑。他講故事其實有很多錯誤的地方,或者是我們以為錯誤實際正確的地方,不過對戒嗔來說,對或錯並不是那麼重要,搬著板凳靜靜地聽故事,時而彎彎嘴角,並不僅僅是一種尊重,也是一種娛人娛己的行為。只要是好的,我們為什麼不去做呢?
陳老施主有一個故事說得還是挺好笑的,說的是另一個鎮上的李施主的事情,李施主在鎮上擺了一個小攤點,販賣各種鞋子,生意一直以來只是一般。
李施主為了多賺點錢,便從外地進一些仿冒的名牌鞋子,專門賣給那些不明真相又貪便宜的群眾,雖然他賣的是仿冒的名牌鞋子,可是如果他看到別人攤位也在賣這個品牌的鞋子的時候,無論鞋子是真是假,他都會沖上去揭發,說對方是在賣仿冒鞋子。陳老施主一直很奇怪李施主為什麼要這麼做,有次閑暇之時,便特意跑去問李施主。
李施主回答他,我覺得如果我去揭發了他,別人就不認為我賣的是假貨了。
賣假貨的人打假,聽起來可笑的事情,其實最能反映一種人的心態,人最在意、最緊張的地方,往往就是最令他自卑的地方。
李施主不遺餘力打假的原因,實際上就是因為他心裏潛藏的在意。
有次我問戒癡,你知道李施主嗎?戒癡回答我,你是說那個在市集上賣假貨的李施主嗎?
自以為是地掩蓋自己缺點,其中方法並不得當,有些看起來很明顯的事情,再怎樣百般掩飾,事實上連小孩子也瞞不住呀。
第18個:戒言和老虎
茅山上可不似山下小鎮那樣,夜晚還有燈火,山上總是黑漆漆的,這裏人煙一直不旺,所以山間小路也是又窄又陡。每逢晚間的時候,我們便很少出門。
天明寺有時候也會留宿一些香客,有位姓陳的施主不知道從哪裏聽說,如果用晚間盛取的山泉水泡茶,其味更清香。師父雖然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但為了滿足陳施主的心願,還是吩咐戒嗔這晚去山上替他取水。
戒塵小師弟也和戒癡一樣愛動,這晚也要求師父允許他和戒嗔一起出門。戒嗔手中拿著一盞香客佈施給寺裏的小燈,小燈的造型和寺裏很久以前用過的煤油燈一樣,不過現在已經是用電的了。
外在的東西一直沒有變,不過裏面的確實變了很多。
愛動的還有戒言,我們出門了一會才發現,他原來也跟在了身後。我們三個在夜色籠罩的山路上行走,鼻際有淡淡的花香,這種香味其實在白天也一直存在,只是在光亮中被忽略了,到了夜晚反而在不經意間體會了出來。
有逐光的飛蛾也在湊趣,繞燈而舞,草叢中點點光亮,是夜行的螢火蟲為小燈添彩。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怪異的叫聲,戒塵在身後忽然問:“師兄,這是什麼聲音。”
戒嗔也無從回答,平日這個時分戒嗔正在寺裏,很少留意外面的響動。
戒塵又問:“會不會是老虎?”
茅山上從來沒有過老虎出沒的傳聞,戒嗔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戒塵。
戒塵仿佛有些害怕,從後面抓著戒嗔的手,戒嗔發現他的手心已經全是汗珠了。
戒塵問:“如果老虎來了,我們怎麼辦?”
戒嗔只得安慰他:“如果老虎來了,有戒言保護我們。”
戒塵仍然不放心,在我們取水的路上不斷和戒嗔討論,戒言是否能對付得了老虎這個問題。
戒嗔想了很久,也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向戒塵解釋,戒言是不是可以對付老虎。
那天回到寺裏,戒塵忍不住去問智緣師父同樣的問題,想知道師父會怎麼回答。
結果師父卻說,在無所事事的山路上,我們討論一個想像出來的威猛生物和一個吃素長大的土狗之間誰更強大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確實可以打發時光,但若回到寺裏依然糾纏在這種問題中,就真的沒有必要了。
第19個:藍天下行走
我的師父收過幾個俗家弟子,其中一位叫釋戒煙,這個名字是他自己要求起的,聽起來有點怪,很多人都說不像佛家弟子的名字。智緣師父說過,聽不起不像的東西未必不是真實的,而那些很像很像的,更有可能是刻意而為。
姓名永遠只是一個代號,相同的名字未必是一個人,不同的名字未必不是一個人。
叫戒煙的人依然可以戒貪、戒癡、戒嗔。
戒煙師兄在上海生活,他每年都會來寺裏幾次,戒煙師兄在做房地產方面的工作,這幾年他每次來都是笑眯眯的。
智緣師父告訴我們說這就是修行的結果,潛心修行後的領悟,當佛法滲入心靈的時候,可以讓人心情舒暢。
不過鎮裏的孫老施主說戒煙師兄開心的原因是因為房價漲得很高。
寺裏兩位小師弟都很喜歡戒煙師兄,他每次都會帶不少好吃好玩的給戒癡和戒塵,他們一看到戒煙師兄到來,便爭相去翻他的包,智緣師父總是斥責他們兩個太沒有禮貌,可是戒煙師兄倒不介意,總是含笑看著他們倆,還告訴他們食品放在哪個包裏面。
戒煙師兄喜歡給我們講一些發生在城市裏的故事,他說他住的上海是一個很大的地方,比淼鎮大十倍都不止,我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人們對未知事物的反應應該就是新奇和疑惑交織而成的吧。每到這個時候,寺裏的小師弟們都集中在一起聽他講,總覺得非常有意思。
我和幾位師弟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只是附近的幾個鎮子,但是還是覺得戒煙師兄說法有點誇大了,在附近幾個鎮子中間,淼鎮是最大的,在鎮子裏走一圈,最快也要半個小時。
上海有很多新奇的事情,戒煙師兄說有機會帶我們去,可惜師父未必會答應的。
戒煙師兄非常喜歡天明寺附近的環境,說這裏的山水特別讓人心動,空氣清新,即使快到六月,山裏還是很涼爽的,就連天也是藍藍的。
師弟們聽到這樣的評價都很奇怪,難道上海的天不是藍色的嗎?
師父那次也在旁邊,他對戒煙師兄說,回上海的時候不妨抬頭看看,然後再告訴我們看到什麼。
過了些日子,師兄從上海打電話過來告訴我們,他回去之後,按師父所說地看了看,才發現原來上海的天也是藍藍的。
師父告訴我們,每個人其實都行走在藍天之下,如果你沒有感覺到,那是因為你沒有抬頭向上看,而不是它不存在。
第20個:故事改變了你?還是你改變了自己?
戒嗔喜歡講故事,根源是來自智緣師父,每隔一段時間智緣師父都會在佛堂裏為來寺裏的信徒們講佛法故事,時間也不確定,偶爾會通知大家下一次開講故事的時間,有些執著的人會天天到寺裏來等著聽故事,也有些並不常來的人恰好就碰到了師父講故事時間,也許這就是師父所說的有緣人吧。
雖然都是講故事,不過師父講的故事比起戒嗔來說要精彩得多,其中包藏的道理也多很多,戒嗔的故事中就有不少從師父那裏聽來轉述給大家的,不過講得要差很多,很是慚愧。
來寺裏聽故事的施主也不全是佛教徒,也有一部分是從前不信佛的,他們大多數是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想來山裏散散心。
師父對此倒並不介意,佛堂的門始終是敞開著的,多寬慰一顆需要寬慰的心就是一份功德。
最近聽故事的人中又多了一個常客,是山下淼鎮中的一位大嬸,她在鎮政府裏管計劃生育工作。聽說大嬸脾氣不好,還經常因為計劃生育的問題和人吵架,有時候在聽故事的人中也有和大嬸爭議過的。在寺裏的時候,大嬸從不當我們面與人爭議,她並不是虔誠的佛教徒,但也懂得尊重我們。
大嬸也有抱怨的時候,如果寺裏不忙的時候就對我們邊歎氣邊訴苦她的工作做得很難,她常感慨,說如果鎮裏的人都像師父們這樣不讓人煩心就好了。
聽到這句的時候,也覺得滋味怪怪的,畢竟讓所有施主像我們這樣不讓大嬸為計劃生育工作煩心也不太現實。
小故事並不能真正改變一個人,但或多或少會有一些潛在的影響。大嬸也有所得,前段時間她特意來感謝師父這段時間對她的指點。
她對師父說,最近和人爭議的時候,心頭常常會想起智緣師父的小故事,有些原本覺得重要的事情,忽然之間覺得並不那麼重要,以前覺得應該較真的事情,也開始思索是否有必要較真,一些無謂的爭議自然也少了很多。
師父說,每個聽故事的人,從故事中有所領悟,便以為自己所得來的東西一定來自故事之中,其實讓人領悟的始終不是說故事的這個人,而聽故事的你呀。
第21個:許願的佛堂
曾經有位施主問戒嗔是否知道股票,其實戒嗔是知道的,而且還知道股票現在漲得很高。
我們寺裏沒有人炒股票,不過大家對股票還是挺有興趣,並不是想參與,只是想瞭解,每個人總想對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有所瞭解,正如施主們對我們的生活很好奇一樣。
師父的一位俗家弟子戒愁師兄也在大城市工作,據說對股票很瞭解,上次來寺裏時候,智緣師父還特意向他問了有關股票的事情,我、戒傲以及寺裏的師兄都坐在旁邊好奇地聽他講,只有戒癡和戒塵雖然沒有什麼興趣,卻也在旁邊坐著聽。
戒愁師兄講了很多,聽得出他想盡量講得細點,不過我們幾個還是聽得一頭霧水,有很多戒愁師兄覺得非常簡單的道理,非常淺顯的詞彙,我們還是不能理解。
有時候自己覺得簡單而平淡的生活在別人眼裏可能顯得高深,甚至不可思議,而我們眼裏無法想像的日子,對你來說再平常不過。
最後戒愁師兄只好用我們寺做了一個股市的比喻,我們才稍微瞭解了股市是什麼。
戒愁師兄也請智緣師父不要介意他用天明寺來作比喻,只是為了讓我們好懂一點,並沒有褻瀆佛的意思。
戒愁師兄的故事是這麼說的:如果說天明寺是一個股市,而來來往往的香客則是股民,天明寺裏的佛堂可以許願,佛堂的門也始終是敞開的,所有香客都可以來許願,在允許許願的時間裏,所有的許願都可以實現,只是香客們都不知道這個允許許願的時間有多長,也許是十個時辰,也可能只有半個時辰。但是大家都知道一個規則,那就是如果許願時間結束前離開佛堂的香客可以帶走願望並且成真,而那些直到許願結束的時候還沒有離開佛堂的香客,不管許了多少個願望都無效,而且今後日子還要負責幫許願時間結束前離開佛堂的香客實現願望。
於是有些香客達成了一個願望,也有些人達成了二個願望,而那些不停地許很多願望的人,最終卻一無所獲,還要替別人實現願望。
戒癡忽然插話,那許一個願望就走,不就可以了嗎?
大家忍不住笑,塵世間充滿欲望的心怎麼能和小孩子簡單的心思相比呢?紛亂的成年人世界常常被小孩子一言道破天機。
第22個:心如明鏡
天明寺山下的淼鎮的中心位置有條小街,這裏集中了不少店鋪,是淼鎮上最熱鬧的地方。小街的附近,有一塊很大的場地,這裏沒有店鋪,不過也很熱鬧,那是個露天的集市,很多施主在集市中叫賣,有賣手工藝品的攤位,有賣衣物的攤位,也有些賣特色小吃的攤位。
場地中間有五處高高的旗杆,我們不知道它們以前是做什麼用途的,不過它們已荒廢很久了,上面早已沒有了旗幟。幾處旗杆也有不同之處,那就是它們外殼上殘留的一些不同顏色的漆,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遠遠望著它們的時候,就快要看不出明顯的區別了。時間對事物的改變,往往大到讓人難以想像。
五個旗杆中間的一個是黃色的旗杆,有一位老施主經常在這個旗杆附近賣糖葫蘆串,有一隻黃褐色的小狸貓總在老施主腳邊繞來繞去,我想可能是這位老施主養的吧。
戒癡很喜歡吃糖葫蘆,所以每次來經過這裏的時候,都會停下來,也不說話,眼巴巴地盯著老施主看,老施主當然是明白他的意思,會笑著從插糖葫蘆的草垛上抽出一串佈施給戒癡,通常這串都是草垛中比較小的,有人佈施給你東西,為什麼還要計較那麼多呢?
不完全是白要,如果有師兄在場的話,我們也會買一個給戒癡。
戒塵很喜歡老施主的小貓,路過的時候就會停下來逗它玩玩,小貓也很喜歡戒塵,遠遠地見到戒塵便跑了過來。
老施主年紀挺大了,但身體看起來還算健康,只是他的左手和智緣師父一樣有點殘疾,還好對行動的影響並不是很大。
有時候我們去鎮裏買東西的時候也會來這個集市。記得有一次,智緣師父帶著我和兩個小師弟戒癡和戒塵一起去鎮上,路過這個集市的時候,忽然有一位外地人向我們問路,他問我們,集市中黃色的旗杆在哪裏?
戒癡立即回答他說,就是廣場的中間,那邊有位賣糖葫蘆的老施主。智緣師父補充說,那位賣糖葫蘆的老施主左手有點殘疾。戒塵又補充說,他還養了一隻黃褐色的小狸貓。
戒嗔忽然在想,原來即使在看同一樣事物的時候,每個人所看的所側重也是不一樣的,很多時候,你看待事物的過程,就像一面鏡子,不經意地折射著你心底的東西。
第23個:不必回望
戒嗔平時也出遠門,當然最遠也就是去附近幾個鄉鎮,寶光寺在淼鎮附近,隸屬於馬家鎮,離天明寺是有一段距離的。戒嗔有時候要替師父送東西給寶光寺的法師,就在鎮中心乘坐23路公交車前往。
淼鎮的居民很多人都知道我們的存在,所以在公交車上見到我們大多也是見怪不怪了,只有些外地的施主才會好奇地研究我們。
有一次,有位女施主抱著孩子,坐在我們旁邊,她的孩子是個剛會說話的小施主,女施主指著我們問她孩子,我是什麼人?那個孩子指著戒嗔的頭說:“球,球,球。”
可能戒嗔沒有頭發的頭,確實很像個球。女施主那次特別不好意思,急忙向我們道歉,請我們不要介意。女施主可能不知道戒嗔的法號,這種事情也介意的話,怎麼能戒嗔呢?
計較一句無心而出的語言,更不是修行人所為。
有段時間沒有去寶光寺了,前段時間師父又讓戒嗔去寶光寺送東西,戒嗔站在公交車站等車,和戒嗔一起等車的還有另一位大嬸,她也是在等23路公交車。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原本挺多的23路公交車,今天卻一輛都沒見到。
很多時候我們在路口等待,來來去去的都不是我們想要的。
又過了一會,戒嗔疑惑地跑去站牌處看了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23路公交車已經改道了,現在去馬家鎮,必須乘坐27路公交車了。而剛才等車的那段時間,27路公交車開過去了好幾輛。
幸好27路公交車也挺多,只過了一小會,戒嗔和等車的大嬸便上了車。
那時是春天,路兩邊一片翠綠,田間綠油油的新苗,讓人心情舒暢,遠處小山上山花盛開,遠望過去,一團團的粉色在綠蔭中點綴,風從車窗外吹進,夾雜著野花的淡香,有種悠然的山野味道。
戒嗔從窗口欣賞著路邊美景,耳中卻聽到剛才一起等車的大嬸在和人嘮叨,原來她在車上遇上了熟人,戒嗔聽到她不停地訴說著剛才錯過車子的經曆。
戒嗔以為,有時候錯過固然可惜,但既然已經發生且無從改變,便不需要執意往回望,如果因此再錯過了兩旁的美景,那才是真正的可惜了。
第24個:戒言與沙大夫
和尚也是凡人,也是會生病的,我們有時候有點小感冒什麼的,就在寺裏吃點藥,病得比較嚴重的時候也要去山下看醫生,
淼鎮的衛生院規模不大,只有四名大夫,其中有三個大夫都是女施主,所以我們只能找一位姓沙的男大夫看病。
沙大夫醫術很高明,為人也很好,衛生院的大夫少,所以幾乎什麼病都要看,還時不時有些發藥和防疫的任務,所以他們平時特別忙,可是有幾次智惠師父病得比較重的時候,沙大夫還是專程跑上山來給智惠師父看病。
寺裏的人都喜歡沙大夫,唯獨戒言很怕他,每次沙大夫靠近戒言的時候,戒言就使勁往後退。
戒言平時一點都不怕生,對香客們也很熱情,經常湊在別人的腳下,拱來拱去。戒言很胖,所以顯得很可愛,有些第一次來寺裏的香客想摸它,它也不反抗,任由他們擺弄,我們常常擔心它過於老實會被人偷去。
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戒言那麼怕沙大夫。有次戒傲師弟說,會不會是沙大夫的名字讓戒言害怕?
沙大夫曾經向我們解釋過他名字的來曆,
他出生在一個清晨,而他兒時的第一聲哭泣伴隨著破曉時分的第一縷晨光而來。
沙大夫家裏三代行醫,醫生這個職業和普通職業的最大不同在於,工作稍有疏忽就會關乎人命,沙大夫父親對他的要求及其嚴格,他希望沙大夫做事可以一絲不苟。
所以沙大夫的名字叫沙曉苟。
戒嗔很想向戒言解釋,沙曉苟這三個字和殺小狗這三個字只是音同,其實含義是相差很大的,但解釋不解釋戒言也是聽不懂的。
其實人的名字怎麼會讓狗害怕呢?何況戒言雖然很聰明,但畢竟聽不懂人話。
雖然戒言不喜歡沙大夫,可是沙大夫卻特別喜歡逗戒言玩。也許是大部分人都有爭勝之心,越是得不到東西反而越是想爭取。只是沙大夫不管怎麼討好戒言,甚至有次拿出了犯戒的食品給戒言,但是戒言始終都不喜歡他,依然是見了他就跑。
緣分是很奇怪的事物,有人一見如故,而有人如何努力也得不到認同。
得不到的緣分不如放棄,忽略了手中緣分才真正可惜的事。
第25個:希望中的鄭施主
有位經常來天明寺的鄭施主,這些年在城市裏做生意發了些財。鄭施主其實挺年輕,為人豪爽,平日也喜歡結交朋友,經常拉著朋友一些玩樂。鄭施主很喜歡佛學,經常會跑到天明寺裏找我們聊天,有時候看到寺廟的房屋有些破損,他便會找人上來幫助修繕。鄭施主特別喜歡淼鎮附近的山水,在這裏蓋了好幾處房產,他覺得淼鎮附近山清水秀,是個休閑的好去處,於是投資了一大筆錢在附近開發旅遊業。
誰知道前不久他的公司陷入了一場經濟糾紛,雖然鄭施主在法律上是占理的,但是這次事件導致他的很多資金被凍結了,投資了一半的旅遊業面臨很多項追加投資。鄭施主資金無法周轉,一狠心便把自己的房子給賣了,這才沒有讓項目中斷。
壞消息通常傳得很快,鄭施主公司糾紛的事情,很快便傳到了他的債權人耳中,大家怕鄭施主官司打不贏,便紛紛上門逼債,甚至沒有到約定歸還期的公司也找上了門,鄭施主的朋友中也沒有特別富裕的,他們即便是傾囊相助也只是杯水車薪。
鄭施主每天被人堵在公司門口逼債,終於忍受不了,跑到天明寺來,要求躲一陣。
師父知道鄭施主為人不錯,只是遇上暫時困難,便同意他在寺裏住一陣。可能誰也沒有想到鄭施主會住到廟裏來,那些債主也沒有跟過來。
天明寺平日人來人往,師父也怕鄭施主被人找到,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便破例沒讓他在住在寺外的房間,而是讓他在戒嗔和戒傲的房間裏加了張床。
鄭施主性格豁達,即使是遇到了這麼大的事情,心情卻沒有受到影響,他常常靠在小床上哼著歌,唱到開心的時候,還用手拍著床板合著節拍。
鄭施主雖然唱得很難聽,但是調子全都是很歡快的,有這樣的心態也不錯。
鄭施主隔幾天便往山下跑一次,回來時會很興奮地告訴我們他的進展。我和戒傲都不明白他所說的那些事情,但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來,事情應該是比較順利。
過了兩個月,鄭施主贏了官司,臨走的時候,還特意邀請我們下山的時候一定要去他的公司坐坐。
又過了幾個月,下山買東西的時候,看見開著車的鄭施主,鄭施主遠遠地和戒嗔打招呼,一定要送戒嗔一程,推辭不過,便坐上了車。鄭施主一路和戒嗔聊天,挨個問著寺裏的人,邊說邊笑。
道別的時候,鄭施主忽然說,現在非常忙碌的他,會時常想起在山上的時光,雖然那時的他隨時隨地都可能一無所有,但是那段日子卻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戒嗔想,也許在困境中也不全是絕望,如果你能樂觀的去面對,也許會發現希望依然很多。
第26個:蚊子的故事
戒嗔有天丟了一把鑰匙,是寺院後門鐵鎖的鑰匙,正好要去鎮裏買些東西,便向戒傲借了鑰匙,准備重新配一把。
從鎮裏配鑰匙回來,卻發現配來的鑰匙有些問題,不能開鎖,微微後悔,下山的時候,曾經想過是否要把鎖一起帶到山下去,這樣配完鑰匙可以試開一下,結果覺得麻煩便沒有把鎖帶下山。
只得再次跑了下山,找到配鑰匙的施主重新鑰匙配好,足足多花了幾個小時。
可能是戒嗔的樣子還算和善,山裏遇到陌生人,往往會向戒嗔問路,有香客求了簽,也喜歡讓戒嗔來解。其實戒嗔不太會解簽,我們寺裏解簽的是智惠師父。
也不只是人,動物也一樣,戒言在寺裏最喜歡的人也是我,戒嗔到哪裏它也會跟著跑到哪裏。
夏天到了,山上雖然比起鎮上要涼爽很多,但蚊蟲也明顯多了起來。
戒嗔也很討蚊子的喜歡,和戒傲住一個屋子,可蚊子偏偏都來叮戒嗔,戒嗔整晚都在電腦前揮舞著手,邊趕蚊子邊寫故事。
記得有些修行人曾經說過,他們在夏天裏赤著身體躺在草地上為蚊子提供供養,每次把蚊子喂到七八分飽了,便把它們趕走,否則蚊子便可能吃得太飽而撐死。
戒嗔也想過學習那些修行人,可是被叮後實在癢得受不了,便沒有堅持下去。
曾經想把房門關得嚴實些不讓蚊子進來,可惜我們的屋子破漏的地方實在比較多,即使堵上了門窗,依然也沒有什麼效果,那些蚊子也不知道從哪裏又溜了進來。
昨天實在無法堅持,便向鎮上的雜貨鋪的老闆詢問有什麼好的辦法可以避蚊,那些效果很好的殺蟲劑,我們都不能用,因為據說蚊子一碰就會死,最後采購了點電蚊香片。老闆說,這個效果好,點上了蚊子便不會來叮人了,插上電把電蚊香片放在屋子裏,蚊子們果然越飛越慢,也不再來叮戒嗔了。正在得意中,忽然看到有些蚊子飛著飛著掉在了床上。
翻看滅蚊香片的說明書,原來這些蚊香片不僅僅會讓蚊子變得遲鈍,不再叮人,如果電蚊香片燒的時間長些的話,蚊子可能會死。
戒嗔嚇了一跳,出家人是不能殺生的,只得蹲下身體,仔細的在地上和床上尋找那些被熏暈的蚊子,把掉下來的蚊子,輕輕地捏著它們的翅膀,一隻只撿起來,放在白紙上,集中起來放在窗臺上放生,忙了半夜,累得腰酸背痛,這樣的過程其實也很麻煩,戒嗔逃避了揮手的煩惱,卻陷入了找蚊子的煩惱。
原來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會簡單順利,此時所占的便宜,總在另一刻償還。
第27個:戒憂師兄所中的彩票
智緣師父收過一個俗家弟子叫戒憂,戒憂師兄就住在淼鎮,有次他去城市裏買東西,對方找錢的時候,給了一張特別破舊的,戒憂師兄是一個愛幹淨的人,不想接受這張錢。但是賣東西的人也很不高興,有點想爭議的樣子,戒憂師兄性情很平和,也沒有與他繼續爭論,只是把收下的零錢,隨手買了張彩票,結果中了一等獎。
生活中意想不到的事情很多,你一直以為不需要的東西,卻變成了你想要的。
雖然是一等獎,不過錢並不多,因為多人買到同樣的號碼,戒憂師兄的獎金大概是幾千塊。
戒憂師兄回到鎮裏,在路邊遇到孫大嫂,戒憂師兄中了獎,自然樣子很開心,孫施主就問戒憂師兄,為什麼如此開心,戒憂師兄便忍不住把中獎的消息告訴了孫施主,並請孫施主替他保密,孫施主答應了。
第二天半個鎮子的人都知道了戒憂師兄中獎的消息。
第三天整個鎮子除了鎮東頭的陳施主不知道,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陳施主那天晚上喝多了酒,一直昏睡著。
鎮上人和戒憂師兄熟悉點的,便紛紛向戒憂師兄道喜,也有不熟悉的便在背後指指點點。
戒憂師兄忍不住去責怪孫大嫂,孫大嫂很委屈地向戒憂師兄解釋,她只是在鎮上的馬路邊自言自語時被人聽到的。
消息也傳到了山上,不過版本很多。開始的時候,大多和中獎有關,只是金額不同,從一百萬到五百萬的不等,後來衍生的消息也多了起來,比如戒憂師兄因為中獎要離婚以及中獎只是幌子,其實是把貪汙來的錢洗錢等等。
戒憂師兄那幾天很困惑,逢人便解釋中獎的事情,有人信了,也有人認為戒憂師兄欲蓋彌彰。
戒憂師兄特意上山向師父請教。
師父問:“戒憂,你中了多少錢?”
戒憂師兄說:“我中了5000多塊。”
師父又問:“戒憂,如果你向每個人解釋後,你又中了多少錢?”
戒憂師兄說:“還是5000多塊。”
戒憂師兄略有所思,從此不再向人解釋他中獎的事情。又過了幾天,戒嗔再看到戒憂師兄的時候,發現他心情已經變得好很多了。
很多時候,別期望得到每個人的認同,更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和精力反反複複向不信任你的人解釋某些事情,那樣只能勞累自己的心,沉默有時候也是面對誹謗的好武器。
人不會因為別人怎麼看你而改變,自然也不需要特別在意別人對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