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個:另一扇門
有次寺裏來了一個年輕的施主,個頭不高,樣子比較瘦小,走起路來仿佛有些不方便,一瘸一瘸的。他的口才極好,和寺裏的幾位師父談論經文,說得及其精彩,交談的時候,把我和戒傲也吸引了,專心地在旁邊聽講。
戒嗔忍不住插了幾句嘴,這位姓張的施主也注意到了戒嗔,便找了幾個問題和戒嗔討論。張施主的觀點很特別,但是每一句都合情合理。戒嗔問施主,是否是在家的居士?
張施主搖頭否定,他告訴戒嗔,其實他對佛門有所瞭解只有一年時間而已。
在旁邊聽講的人都很意外,一年之間居然可以對佛法有這樣的瞭解,領悟力可不一般呀。
張施主說他可不是什麼天才,讀書的時候學語文,成績也只是中庸而已。
原來張施主一直在城裏的一個國有單位上班,從事的工作是對飯店之類的企業進行檢查和監督。
去年的這個時候,政府要求他們對一些大型飯店的廚房進行一次衛生檢查。那天,他們抽中了一家規模很大的飯店,檢查前先打了一個電話打了過去,通知對方馬上要來檢查。
那家飯店雖然規模不小,但是廚房後堂的衛生卻不是很好,聽說他們要來檢查,嚇得急忙組織了很多職工,突擊打掃衛生。他們效率很高,短短的幾十分鍾就把廚房後堂的衛生打掃得很幹淨,地上也是光滑閃亮的。
張施主一行來到了飯店的廚房,由於剛剛打掃過,地上很滑,張施主重重地摔了一跤,大腿骨折了,在醫院住了很久,慢慢的康複了,只是很久了依然不能下床活動。張施主的一位朋友來看望他,怕他寂寞,帶了幾本佛學的書給他看。張施主開始只是有些興趣,反正也不能做其他事情,索性研究起佛學了,結果越看越入迷,越看越有心得。
一年之後,張施主已經可以活動了,佛學的知識也積累到了相當高的水準。
可能正常狀態下的張施主未必有時間和精力靜心研究佛學,可是意外的事故反而讓他有了這個機會。
曾經有殘疾的施主問過戒嗔,應該如何面對自己的狀況。那麼戒嗔也想回答他,也許你所做的事情會比常人要少一些,可是卻因此有機會把其他事情做得更好。
生活是公平的,每關上一扇門,就會有另一扇門打開。
有所短就有所長,你所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的長處。
第42個:元宵燈謎
每年的元宵節,鎮政府都會辦一個小型的燈會,每盞燈下都會有一則謎題,猜出答案的人可以得到獎品。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很多謎題是出自師父之手。
智緣師父是一個猜謎高手,有時候我們認為很難解的謎語他可以脫口而出答案。師父的這項本領在鎮上也很有名,所以為鎮政府組織活動的陳施主在活動開始前定會上山向師父求助,師父便隨手在紙上寫上二三十個謎題交給他。
我們知道燈會很熱鬧。鎮政府的人在鎮邊小清溪旁拉上長長的彩繩,掛滿各樣的燈籠,鎮上的居民更會穿著最漂亮的衣服來參加燈會,很多人都會在小盤子裏點上一盞小蠟燭,在小清溪中順流而飄,也有人在小盤子中放上寄語,送予有緣之人。
寺裏最愛熱鬧的是戒傲,每年元宵節的時候,便忍不住躁動,想著下山去參加燈會。師父堅決不許,因為元宵節燈會同時也是姻緣之會,如果我們去參與,實在不妥。
戒傲有些失落。師父看出他有些不快,便對戒傲說,打算給我們單獨出一道題,如果在元宵節前,你們解得出,我便允許你們下山,如果解不出,那就乖乖待在寺裏。過完節後,我再告訴你們謎底。
師父給我們每人一張紙,紙上都寫著八個字:月夜靜思,過猶不及。
我們面面相覷。師父說,這道謎題一直想給組織燈會的陳施主,只是想到可能無人能猜到這題的答案,便沒有給他。這道題謎底就是我們寺中常用的一件事物,你們幾個猜出答案後告訴我吧。
戒嗔拿著紙張細細思索,想不出這是個什麼事物。戒障和戒傲則在寺裏轉悠,挨個尋找排除寺裏的東西,也沒有找出答案。
時間一天天過去,謎底一直都沒有想出來,我們心中所盼望的已經不再是元宵燈會那天去鎮裏參加燈會的事情,而是希望元宵節早點過去,好從師父那裏知道謎題的答案。
元宵節的第二天,我們一早便到了師父房裏。師父笑著說,你們把我給你們的謎題翻過來,然後讀一讀背後的字。
我們翻到謎題的背面,發現各有一個字,依次把三張紙背後的字念了出來,幾日來的疑惑豁然開朗。簡單的謎面,答案也如此簡單。
早在找答案的時候,戒嗔就發現過紙的背面的字,只是當時沒有在意而已。
有時候,我們苦苦追尋著一個答案,卻始終沒有意識到答案早已經在我們手中了。
第43個:破褲子
記得有天寺裏來了兩位女施主,她們面容相似,看年紀應該是一對母女。可是兩人的神情卻極不自然,一句話也不多說,目光接觸之際也快速回避了,兩人默默地在佛堂前一前一後地參拜。
母親和智惠師父是認識的,所以拜完佛後,女兒一個人在寺院裏閑逛,母親便向智惠師父請教佛法。
智惠師父看出了女施主有心事,便向她詢問,原來這對母女最近鬧了一些別扭,心結來自一條破褲子。
女施主的女兒今年才剛剛工作,不久前拿到平生的第一份工資,她用這些工資給父母買了一些用品,也替自己買了一條牛仔褲。
山下的流行很奇怪。戒癡平日穿破衣服亂跑的時候,外來的香客就說這個小和尚挺可憐的,連衣服都沒的穿,可是這幾年卻經常見到很多年輕的施主穿著故意弄上幾個破洞的牛仔褲。
女施主看到女兒的褲子,以為女兒不慎把褲子弄破了,當下也沒有表示。到了晚上,趁女兒睡覺以後,花了整夜時間把褲子補了起來。
女施主補得及其用心,為了把縫補的痕跡變得少些,特意從女兒以前的舊褲子上抽了不少顏色相似的絲線精心地織補。
第二天早上,女施主把補好的褲子,得意地交給女兒。母女兩人為此吵了一架,女兒責怪母親沒有經過她同意就擅自做了決定,而母親心痛的是昨夜燈下一針一線縫補的那一份心。
女施主走了後,智惠師父讓戒嗔去請女施主的女兒過來。戒嗔在房門附近擦玻璃,看見女施主的女兒低著頭坐在智惠師父面前,智惠師父則微笑地和她說話,她靜靜地聽著,良久之後,徐徐點頭。
過了一會,戒嗔看到母女兩人在寺院後面的石凳上並排而坐,眼睛仿佛都是紅紅的。
你心中的正解,並不是別人心底的答案,錯對對錯,也不分明。
責怪他人之時,也想想他的錯,根源為何?如果沒有惡意,沒有惡果,又何必苛責?
爭吵之際可否想過,有人還在羨慕你爭吵的對象,因為有人連這樣的資格都沒有。
那天下午,母女兩人手挽著手下山而去,神情親密,似不再有芥蒂。
女施主的女兒忽然轉身向我們揮手告別,戒嗔急忙合十回禮,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條牛仔褲,看得出是條縫補過的褲子。原來女施主的手藝並不好,遠遠看去仍然可看出布料上分明的顏色差別,縫補過的痕跡好似一顆心。
第44個:曲施主的放下
第一次見到曲施主的時候,他在一群香客之中,這一群人打扮有些特別,手中拿著不少攝影器材。他們是一個電影劇組,在附近山裏拍電影,中間有些事故,不得不停下幾天,閑暇之中無事可做,便上山來寺裏遊玩。
曲施主在一群人中顯得很特別,他拜佛的時候比同行的人虔誠很多,姿勢和動作都沒有分毫錯誤,看得出是對佛學有瞭解的,而且他和我們一樣沒有頭發,頭是光光。智恒師父借機教育我們幾個不愛剃頭的小和尚,說我們出家之人,反倒不如在家人虔誠,平日給你們剃頭都東躲西藏的,可是有些施主還自己剃度修行呢。
智恒師父還是有些擔心的,前不久寺裏也來過一個自行剃度的修行人,一定要在我們寺裏出家,還在為香客准備的禪房裏待了很多天,師父們勸說了好些次,才讓他打消了念頭。
我們知道影視圈裏有不少人都皈依了佛門。智恒師父決定要和曲施主談一談,因為寺裏的房間實在是不多了,幾間備用的房間都是留給留宿的香客的,而且這幾間房間也不在寺院裏面,不適合修行。
中午時分,智恒師父聽曲施主同行的人說,曲施主是因為前額有點禿,所以,索性把頭發全剃光了。之後,智恒師父也就沒有再去找曲施主了。
可能是因為這件事情,所以戒嗔對曲施主有些印象。
曲施主第二次來寺裏是去年春天,戒嗔感覺這次曲施主要沉默很多,仿佛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坐在智緣師父面前,師父讓他說出心中困惑。曲施主說自己是一名導演,但不算很有名的導演,一直想導演一部好電影,一年前忽然有了導演電影的機會,而且一來就是兩個,權衡再三,他選擇了起先答應的合作方,對方是個女博士,看起來人也不錯。
雖然曲施主推辭了另一個很知名製片人的投資機會,但是他覺得自己選擇是正確,這個世界上雖然有很多見利忘義的人,但總有人會堅持自己的原則。
然而事情發生了一些變化,女博士在簽合同的那天,忽然說自己公章忘記帶了,只是把曲施主簽過字的文件拿走了。又過了幾天,曲施主再次催促對方簽約的時候,對方不再接電話,托人打聽,原來女博士簽約給了別人。
我記得有人說做文和做人有些莫大的聯系,其實也不盡然。
長久以來的願望忽然落空了,另一個難得的機會也錯過了。那段時間曲施主心情非常低落,有時候買醉,喝多了便打電話給女博士,對著電話痛罵對方,對方有時候不接,或者即使接了也不說話。
曲施主這次來就想問智緣師父,我們是否應該堅持原則?也想問好人真的有好報嗎?
智緣師父回答曲施主說,有些事情,既然無法改變,不如放下吧。
曲施主對智緣師父說,我試著想放下過,但是始終做不到。
智緣師父引著曲施主走到屋外,指著茅山的山頂對曲施主說,你如果走上了山頂,那麼你心中的困惑就會迎刃而解。
曲施主邁步向山頂走去,智緣師父又阻止住他,指著寺院裏的香爐對曲施主說,你帶上它一起吧。
那只香爐很大,銅制的爐身,常年擺在寺院中間,很少有人去挪動它。曲施主一愣,站在香爐前,使勁推動著香爐,香爐也只是輕輕地動了動,想把它搬上山幾乎是不可能的。曲施主想放棄可是又不服氣,堅持了一會終於放棄了。
智緣師父笑著對曲施主說,其實,你的目標是登上山頂,不帶著這個香爐也是可以了。
那個下午,曲施主在香爐前站了很久,終於笑著歎了口氣,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轉身和我們告別下山而去。
前些時間,戒嗔又見到了曲施主,這次他帶著帽子,戒嗔不知道帽子底下的頭發是否多了,但是能看得出曲施主心情很好。他同行的人告訴戒嗔,曲施主前不久拿了一個很重要的獎項,曲施主也得意地望著戒嗔笑。
戒嗔忍不住問曲施主,當時你在手機上做了什麼?
曲施主告訴戒嗔,當時發了一條短信給那個女博士,然後刪除她的手機號。曲施主告訴女博士說:“我不再恨你了,因為我的目標是登上山頂。”
人生永遠有比仇恨更重要的事情等你做。
曲施主真的不在意那個欺騙他的女施主了嗎?戒嗔看並不盡然,因為我聽見他還在大聲的與他同行的朋友說那件往事,只是神情輕松得像在說一個笑話。
第45個:解開心結的人
淼鎮的鎮民和我們天明寺的僧人關系是非常好的,或許是師父們的智慧讓鎮民覺得有了依託,所以,有人有心事的時候,常常會請師父們給些開導。
有位姓林的女施主這些日子很苦悶,起因是她的丈夫最近賭博輸了很多錢。
林施主的丈夫喜歡賭博已經很長時間了。他賭博水準很高,一般人賭博的方式可能是玩牌,也可能是麻將,而林施主的丈夫的賭博方式比較特別,他只賭猜拳,因為林施主的丈夫左手生了六個手指頭,賭博的時候常常能出奇招,每年在賭博上都能贏不少錢。
林施主有時候也覺得有些不妥,但因為一直贏錢,便沒有過多反對。
這段時間,林施主的丈夫在一次意外中左手骨折了,不能再和別人賭博猜拳了,可是長期積累的賭徒天性卻沒有變,時常拉上一幫朋友玩色子賭數字。
林施主的丈夫玩色子並不擅長,所以經常輸,輸得多了更想翻本,結果輸得更多。林施主開始後悔一直沒有勸阻丈夫的不良的習慣。
有人迷幻在山間林地間的美景之中,即使明知是錯還要走下去,直到迷路以後,才發現來時的路是錯的。
一直沒有勸阻過丈夫的賭博行為,甚至在丈夫贏錢的時候還大加贊賞的林施主困惑了。
她來到山上好幾次,和師父們談論這件事情。智惠師父和智緣師父也覺得這件事情很棘手,便請林施主有機會把她丈夫帶上山來,他們將想個辦法開導他。
可是林施主的丈夫卻沒有上過山。林施主又一次上山來找師父想辦法,那天智惠師父和智緣師父都不在,接待她的是智恒師父,林施主邊哭邊敘述最近的經曆,說了整整兩個時辰,智恒師父對林施主說,那我跟你去你家看看吧。
戒嗔很奇怪智恒師父會用什麼方法開導林施主,智恒師父看出了戒嗔的心事,便讓我隨他一同下山。
到林施主家的時候,智恒師父獨自進屋對林施主的丈夫說了一些話,然後出門對林施主說,你把剛才在山上對我說的那些話再對你丈夫說一遍吧。
林施主走進屋裏,智恒師父便拉上戒嗔回寺裏去了。
林施主下次再來的時候,臉上笑眯眯的,據說她丈夫已經改變了很多。
記得那天智恒師父在林施主丈夫的房間裏只待了幾分鍾而已,究竟說了什麼話讓林施主的丈夫變化如此之大呢?
戒嗔忍不住問智恒師父。智恒師父說,那天下午,林施主和我談了很長時間,我覺得她所說的內容已經非常有說服力,而且很感人了。所以,我那天只是對她丈夫說,等會你妻子要找你談談。
記得周星馳施主的電影裏有句台詞,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
很多事情,能解開心結的始終是你自己。而我能告訴你的只是,你現在應該說了。
第46個:世間無人知道的兩個字
有施主看了戒嗔的文章說,想出家當和尚,其實很早就有人有這個想法了。淼鎮上有戶人家,家境富裕,一直想要個兒子,甚至不惜罰款超生,生了第三胎後,終於得了一個兒子,自然溺愛了些。兒子見到好吃好玩的,出手就要,所幸家中挺有錢的,幾乎都可以辦到。兒子有點任性,但也不是極壞的那種。
有一年夏天,那家人帶著剛上三年級的小施主一起上天明寺遊玩。他們在佛堂前求佛,父母求佛的內容幾乎都和小施主有關,比如希望小施主的學業有成,身體安康等等。
小施主看到和他年紀差不多大的戒塵和戒癡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無人管束,也不用讀書,忽然心生羨慕,對他父母說,想在天明寺裏待上一段時間,他父母力勸無果,只能找師父們商量。師父們起先也不同意,捱不住小施主父母的苦求,便同意了,答應讓小施主在寺裏住上十天,但有個要求,既然在寺裏就要守寺裏的規則,小沙彌所要遵守的戒條,一條也不能犯。
小施主一心要住在寺裏便滿口答應了下來。他的父母還有些放心不下,便請求師父多多照顧小施主,下山後,又差人買了很多東西,送上山來,怕小施主有所需要。
智緣師父讓送東西的把東西帶回去,說小施主在寺裏的十天將沒有特殊化。
晚上時分,智緣師父領著小施主在禪房裏一一向他講述寺裏的規矩。小施主在房間裏好奇地東張西望,只是一個勁地點頭,也不知道是否把這些話聽在心裏了。
智緣師父講完,小施主正准備去我們的房間睡覺,智恒師父忽然對小施主說,寺裏還有一個規矩,如果戒律滿了十條,就要用寺裏最嚴重的刑法來處罰。
戒嗔很奇怪,因為在寺裏那麼長時間了,也沒有聽過有什麼嚴重的刑法是用來處罰僧人的。
小施主從第二天早晨就開始不習慣了,四點鍾的時候戒塵和戒癡怕他受處罰硬把他從床上拉了起來。
他在上早課時,一下子倒在蒲團上打瞌睡,被智恒師父狠狠地打了幾下板子。師父講故事的時候讓他倒茶,他又打破了香客的杯子。
漸漸小施主發現原來寺院的生活和想像中並不一樣,不僅在生活上,小施主飲食也不習慣,因為我們一天只吃兩頓素齋。
那天傍晚,智恒師父還趕走了小施主家裏人派來的給他送零食的人。
晚上小施主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才睡著覺。連續幾天,小施主的戒律一條條地犯著。
第四天的時候,戒傲忽然小聲對戒嗔說,讓我多看著點戒言。戒嗔疑惑地問他為什麼,戒傲告訴我,小施主剛才在院子裏一直看著戒言,邊看邊流口水。
第五天,小施主已經犯了八次戒律了,其它各式各樣的小錯誤更是不斷。他父母下午時候來看小施主,小施主撲在父母懷裏痛哭,一定要跟他們下山,他母親摟著小施主痛哭,父親也在旁邊不斷地歎氣。
小施主下山的時候,他父母叫他和我們道別,他也只是膽怯地向我們揮手,然後緊緊地抓著母親的手,不願意放開。
據說小施主以前在家裏不聽話的時候,他父母會說,再不聽話讓小拐子來把你拐走,但是效果也不是很好。不過現在只要說,再不聽話就把你送上山去,小施主就乖乖聽話了。
有次,戒嗔問智恒師父寺裏最嚴重的刑法是什麼?智恒師父笑著說,只是怕小施主一直待在寺裏不走,所以嚇嚇他,實際上是多慮了。
有人只看到密林中翠竹清雅,卻忽略了樹葉下蛇吻浮現;有人只想到有林地間花瓣滿地,卻不知下麵沼澤陷人;有人只聽細雨潺潺,卻不知驚雷閃現。
茅山半山腰有香火飄渺,但那不是你想像中的靜土。屬於你自己的生活一樣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世間有兩個字始終無人知道,那就是滿足。
第47個:木盒中的佛像
我師弟戒傲挺好動,常常在寺院裏舞動拳腳。有時候戒嗔拿他開玩笑說,他應該去少林寺出家,在我們天明寺這種沒有武僧的地方出家有些屈才。
戒傲非常聰明,記憶力很強,很多文章看過一遍就可以背出十之八九,雖然經文不像普通文章那樣好背,《心經》、《大悲咒》戒傲自然是背得很熟了。師兄弟們都很羨慕戒傲的這項本事,特別是經常因為背錯經文挨師父們板子的戒癡、戒塵。
大家越是越誇獎,戒傲越是得意,有段時間埋頭在寺裏放經文的房間裏,把所有經文挨個背了一遍。
每天晚上睡覺前,戒傲都要給其他師兄弟背誦今天新學的經文,愚笨的戒嗔鼓掌之餘,也不禁慚愧。
戒傲經文越背越多,他已經不只是在屋子裏背給我們聽了,有時候也跑去師父那裏背誦,師父們也會誇獎他幾句。
寺裏所藏經卷並不太多,幾個月下來,戒傲居然已經全部背完了。
戒傲對師父說,不如再買些經來吧。師父只是笑,但仿佛沒有打算要買的意思。
戒傲有一段時間無所事事,又過幾天,戒傲重新回到放經文的房間裏看經文去了。晚上回來的時候,臉上俱是得意之色,他居然能把經文倒著背了出來。
戒傲興奮之餘,自然不忘記去師父們那裏炫耀,只是回來後,卻不那麼高興了,說師父們聽他背誦,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後半個月,戒傲每天流連在放經文的房間裏。戒嗔想,可能再過一段時間,所有的經文又會被他倒著背誦完了吧,那時候又要怎麼辦?
有天晚上快睡覺時,智緣師父忽然來到我們房間。
戒傲立即把新倒背的經文又表演了一番。智緣師父笑了笑,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盒子交給戒傲,讓他看看這個盒子。那個盒子被一張有彩色條紋的紙嚴密地包著,戒傲拿在手中看來看去,然後對智緣師父說,包盒子的紙一共有6種顏色,其中紅色的條紋有三條,黃色的條紋有四條,綠色條紋有……
智緣師父笑著把彩色紙盒拿了回來,伸手把嚴密包裹的彩色條紋紙撕破,裏面只是一個黃色的小盒子。智緣師父打開黃色的小盒子,原來裏面放著一尊小小的佛像。
很多時候,我們一次次在事物的表面翻來覆去地看,自以為已經很明白了,但是你真的看透了嗎?你始終不知道盒子中存放著一尊佛像。
第48個:清香手擀面
有天經過廚房的時候,鼻子中傳來麻油的香味,我知道一定是智恒師父在做他拿手的手擀面了。
把頭探進去廚房,問智恒師父,要不要我幫忙?
智恒師父回頭看著我說,又想幫忙吃嗎?他笑,早知道你們這些小鬼一定會被吸引過來的。
廚房門邊陸續又冒出幾個頭,是幾個師弟,個個抿著嘴,偷偷地笑,端坐在小桌前。智恒師父把面條放在我們面前,因為看到智恒師父身邊的小簍子裏,還有不少未下鍋的幹面,大家相互看著,都很客氣的樣子,假做謙讓。
智恒師父說,別裝了,快吃吧。
立即埋下頭,斯斯文文的開始吃面,掌握著分寸,眼看著第二鍋面快要好了,猛扒幾口,把面碗吃得底朝天。
這種感覺好熟悉,有記憶心底湧動,忽然想起出家前的時光,那時家裏也經常吃手擀面。那年我還不叫戒嗔,有一年,大概是五歲,生病了,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吃壞了肚子。若那時佛祖給我一個願望,我一定會告訴他,我不想再拉了。
小孩子總是重視眼前的利益,小小現實主義也不是大缺點。
媽媽把我帶到王大夫家裏,他是山裏唯一的大夫,醫術不知道算不算高明,因為沒有人和他對比。王大夫說,給孩子吃些藥吧,另外暫時不要吃飯了,現在吃反而延緩了病好的時間,等藥效上來了再吃。
睡在家裏的床上,媽媽在小小桌上擀著手擀面,我無數次把頭探出來問媽媽,什麼時候吃呀。
媽媽只是說,再堅持一會吧。
記得餓了一整天,等到晚上媽媽的手擀面放在面前的時候,迫不急待地撲上去狼吞虎嚥。
媽媽看著我笑,她問我,好吃嗎?
百忙中抽空抬頭看她說,好吃好吃。那不過是一碗普通的手擀面,只是在饑餓中顯得特別美味。
媽媽一邊說,慢點慢點,別噎著。
好像最後還是噎著了,媽媽遞過來早已經准備好的白開頭,有誰比她更瞭解我?
那碗面條中是否有半葷腥的雞蛋,已經不記得了,但是麻油的香味卻時時留存。
生活中苦澀的經曆,反而更容易成為回憶,無數次吃面的經曆中,能記起的卻是那一碗。回憶就像吃苦瓜,入口後時苦,再嚼幾次便忘記了。
我還記得你那時的笑。
第49個:智緣師父的佛緣
智緣師父年輕的時候有很多經曆,甚至坐過牢,他來寺裏的時候比戒嗔現在的年齡還要大。戒嗔曾經聽過智緣師父講一些往事,那還是他出家以前的事情。
智緣師父年輕的時候很聰明,十六歲就考上了大學,他是班上年齡最小的學生,他上大學的那一年離現在已經有四十年了。
大概是六八或者六九年,那時候的中國正是文化大革命期間,要求每個學校,每個單位都抓一些壞分子出來,壞分子是按比例分配,比例是百分之五。很多聽起來可笑,甚至不可思議的事情確實發生過。
智緣師父的班上有30個人,按比例分配需要抓一到兩名壞分子出來,人與人之間相差其實並不明顯,所以壞分子也不是那麼好找。
幾位學生會的幹部決定用抓鬮的形式確定壞分子,智緣師父第一個上前去抓,就抓中了壞人的標簽。智緣師父一直懷疑那次抓鬮有作弊,可能每個紙團都是壞分子,倒黴的只是第一個上去抓鬮的人,倒黴的只是涉世不深的人。
智緣師父因此去勞動改造。在犯人中間,他的年紀也算小的,身體也單薄,剛去的時候即使挑一桶糞也步履蹣跚,不過時間長了挑上兩桶糞依然健步如飛。
有次意外的事故,當然也許是人為,智緣師父的手落下了殘疾。
智緣師父從勞改農場裏面出來的已經二十四五歲,因為算是錯案,所以有關部門還特意給他安排了工作,家裏有了很多變故,親人們離離散散。那時候智緣師父已經不太會與人溝通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有時候去上一天班,有時候連續幾天待在家裏不出門。單位裏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智緣師父的事情,所以也沒有給他太多的紀律管束。
智緣師父還是按時拿了工資。有一天,他忽然想出去走走,那是漫無目的旅程,從一輛車上下來,又從另一輛車上去。
有多少事情,我們並不知道終點在何方?因為你心中沒有終點。
智緣師父乘坐的那輛旅行車在半路上拋了錨,車上的司機在路邊求援,乘客們有人漫罵,有人焦急,只有智緣師父靜靜地等著。他從車窗上遠遠地看到有座翠綠的小山,不由自主地從車上下來,一步步向山上踱過去。
山景很美,吸引著智緣師父一步步地走下去,終於還是有些累的,便坐在半山腰的小寺門前的青石上休息,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寺前的大樹。偶有落葉一片片落下,智緣師父只是坐著,等待下一片樹葉下落。
寺門有時候會打開,有個年輕的胖和尚在師父旁邊走來走去,有時候好奇地看著智緣師父。智緣師父坐了很久,吃飯的時候,胖和尚便從寺裏出來,拿著幾個饅頭和一碗水放在智緣師父面前,智緣師父抓起來就吃,一邊繼續等著落葉。
天色漸漸黑了,智緣師父靠在寺門上睡著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上多了條小薄被子,可能也是胖和尚給蓋上的吧。
就這樣又過了一天,寺門又開了,出來一個老和尚,他問智緣師父:“你要不要進來?”
智緣師父點點頭。那一句問話,成就一生佛緣,所以有了智緣的法號
老和尚是智緣師父的師父,胖和尚是智恒師父。
智緣師父進寺門的第一句話便問老師父,胖和尚哪裏去了。老師父回答智緣師父,胖和尚在睡覺,山上有野獸,你在寺門前睡的這兩晚,他一直在你身後的木門內守著你。
沒有人會在一瞬間改變,踏入寺門的智緣師父依然不會與人交流,老師父也沒有勉強過他。那些年,來寺裏的人很少,偶爾有幾個有心事的施主上門,老師父便讓智緣師父接待。
老師父說,他們的苦難,你去幫幫他們。
智緣師父說,我不懂佛法如何說?
老師父說,不用說高深的佛法,只要把你的故事,告訴他們就可以了。
不知為何,智緣師父一天天地變了,變得擅長與人交流,很多施主都被他開導過。
世間萬物都是相互的,把手心的溫暖傳遞給別人的同時,難道感受不到他人的溫度嗎?
說故事的人也好,聽故事的人也好,都在故事中有所得。
第50個:許願的香爐
天明寺佛堂前的香爐很大,但那不是寺中最大的,寺裏最大的香爐在寺後的院子裏。這個香爐據說是建寺的時候就建造的,已經有很長時間曆史了。戒嗔只是聽說過這個香爐,卻從來沒有見過,因為我來的時候它就已經被深埋在地下了。
香爐原本在院子中間。大約四十年前,那時候講求破四舊什麼的,所以每天都會有人到寺裏來砸東西,那個香爐的年代雖然久遠,但依然精緻,算是寺裏相當寶貴的物件,老師父們擔心香爐有朝一日會被人砸爛,便商量著把香爐藏起來。香爐很大,放哪裏都不方便,所以幾位老師父們便在地上挖了一個大坑,把香爐放了進去。老師父們不想讓泥土玷汙了香爐,所以洞裏是真空的,上面鋪了很大很厚的一塊木板,然後掩蓋一些泥土。
那些年,寺裏被搗亂的人光顧了很多次,那些無法搬動的東西遭到了很多破壞,只是那只香爐沒有人留意。
香爐在地下一待就是十幾年,終於有一年,不再有人上寺裏搗亂了,老師父們便決定把香爐拿出來。掀開木板,下面的香爐已經被塵土覆蓋,老師父們跳下來去清理了很久,終於把香爐內壁清洗幹淨。可是十年的時間已經讓香爐陷在了土壤中,很難拿出來,老師父們便想著找個日子,把香爐旁的泥土慢慢挖走,再把香爐取出來。
那段時間寺裏的事情很多,這事便耽擱了。寺裏陸續有了香客,不知從哪一天起,有香客從佛堂前香爐裏攆一小撮香灰跑到地下的香爐旁許願,許願之後,便把那一小撮香灰丟了下去,這種行為被後來的很多香客效仿。
老師父們再想來抬香爐的時候,發現香爐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香灰了。老師父們很為難,也不便再次清洗香爐,因為那些香灰,都是施主們所許的願望,只好把厚重的木板再次蓋上,希望過一段時間再抬出來。
淼鎮裏有位施主在香爐許過願,他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考上大學,結果成績公佈的時候,他兒子成為附近幾個鄉鎮裏唯一的大學生。那位施主到處跟人說,是佛祖保佑了他兒子考上了學校,還把在香爐裏灑香灰的方法當秘密一樣傳授給其他鎮上的居民,這樣的秘密照例無法保密,而且傳播得還很快,很多香客都爭相效仿。不知從哪一天起,厚重的木板又被香客掀開了,細小的香灰隨著願望飄下,一點一點地夯實在香爐中。
智緣師父來寺裏的時候,香爐還只盛了一小半香灰,到戒嗔來寺裏的時候,香爐已經被完全淹沒在香灰中了。
若現在再到天明寺的後院,你甚至已經看不出埋藏香爐的地方和其他泥土地有什麼區別了。那個承載了很多人願望的香爐,終於還是被深埋在地下了。
很多時候,如果你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那麼即使被深埋又怎麼樣?就像天明寺後院的香爐,它始終是天明寺裏最大的香爐。
第51個:王施主的手機
有天傍晚,在院子掃地的時候,戒嗔在後院的角落中撿到一部黑色手機。拿回寺裏,大家猜想可能是哪位施主丟的吧。
細細看這部手機,個頭挺大,比戒傲那部手機大了一圈
智緣師父說,丟了手機的人可能會打電話回來,讓我們帶在身上注意接聽,又囑咐我們,不要輕易看施主手機裏的東西,也許手機主人不願意讓我們知道一些私人事情。
手機放在戒嗔床頭的櫃子上一整天,一點動靜都沒有,忍不住探頭去看,發現手機早就沒有電而關機了。
特意跑去山下一次,為手機買了一個充電器回來。
為手機充上電,電話開始不斷地打進來。手機的主人可能是某企業的負責人,每次聽電話,對方都稱呼戒嗔為王總,他們態度各異,有謙卑,有惱怒,有嬌媚,有平和,大多是找王總辦事的,只是沒有一個是手機主人打過來的。
緊接著幾天,戒嗔被手機的事情困擾著,因為電話實在是太多。和寺裏的師父說,他們也覺得奇怪,看來手機對於他的主人來說,相當的重要,可是為什麼不見他來聯系我們呢。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幾天,戒嗔忍受不住,開始翻查手機通訊錄裏的地址,有一個聯系人寫著“老婆”,戒嗔趕快拿著電話給這個“老婆”打了電話過去。
那位女施主很意外地接到電話。她說,手機的主人現在就在她身邊,問了我們的地址,笑著說,他們在平湖附近旅遊,過幾天,便上山來取手機。
戒嗔把手機重新關上,等待失主的到來。
又過了五天,有對夫妻上了山,其中一位胖胖的中年男施主,向我們詢問起手機的事情。核查了一下對方的身份,確實是手機的主人,戒嗔把手機給了他們。
戒嗔忍不住問手機的主人王施主,為什麼如此重要忙碌的手機,他人就在山下,卻過了這麼多天才來取?
王施主說,自己開了一家公司做些外貿生意,平時很忙碌,這次他特意給自己放假和妻子出來旅遊,依然有不少電話打進來。手機丟失的那天,確實很著急,因為很多客戶平時都通過手機聯系,他以為被小偷偷走了,撥了好幾次這個電話,希望能把手機贖回來,可是始終撥不通,便放棄了。
整整一天,沒有任何電話打過來。王施主感覺怪怪的,開始是感覺有壓力,因為丟失手機會錯失掉很多重要的生意,可是一天後他忽然覺得沒有手機的日子,居然如此的安寧,很久以來,他都沒有過這樣的機會可以和妻子單獨相處,不受打擾地遊玩了。
王施主心想,反正手機的聯系人名單,他已經有了備份,也不是特別著急要尋回手機了,索性和妻子開心的旅遊起來。
手機,王施主一定曾經以為它對自己很重要,因為它是王施主追求財富的工具。可是一旦失去後,王施主反而因此找到對他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生活中追求權欲以外的寧靜生活。
我們常說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在失去後才發現它是重要的,然而任何事情都有兩面,也有些事物只有在失去它以後才會發現它並不重要。
第52個:隨緣的心
我的兩個小師弟戒塵和戒癡都很貪玩,有段時間常跑到平湖邊上玩,有時拉著戒嗔一起去,但戒嗔只是坐在旁邊看他們玩。
他們兩個在平湖裏玩得很開心,時而在水很淺的湖邊互相潑水,時而撿起湖邊的小石頭打水漂,有時候還為誰打的水漂多一個少一個而爭執,出家人有這樣爭勝之心確實不應該。
平湖水很清,水清並非絕對無魚,有施主喜歡在湖邊垂釣。戒塵和戒癡如果看到有人在附近垂釣,就會把水漂越打越靠近他們,弄得魚兒都不敢上鉤,垂釣的施主看見他們,只是笑著歎氣,收拾漁具回家去了。
平湖邊上住的王施主家前些日子來了三位親戚,是一家三口,父母和兒子,他們從城裏來這邊散散心。我們所在地方離王施主住的地方很近,他們幾個經常從窗戶上可以看到我們。
我們開心的樣子,吸引了他們,於是他們也從別墅中走出來。這位父親奇怪地看了我們很久,終於忍不住問戒嗔,這個遊戲真的這麼好玩嗎?我看兩個小和尚玩了很多天,依然是那麼開心。
戒嗔笑著點頭回答他,平湖是好玩的地方。
不久,我看他們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效仿我們打水漂,只是那個孩子,扔了幾塊就不再願意扔了,父母兩個便變著法地找玩樂的方法,有時候把很漂亮的玩具放在水上漂,也有時候包一隻小艇,在湖上遊覽,只是依然感受不到他們臉上有笑容。過了幾天,這家人便不再出現在平湖邊了。
戒嗔問師父,為什麼施主們在平湖邊上找不到快樂呢?
師父說,尋找樂趣的方法,和物質並不完全相關,即使有再多的玩樂手段,如果失去一顆隨意,隨緣的心,你依然得不到快樂。刻意強求的人往往離樂趣更遠,無心而任其自然的人反而會接近樂趣。
一刻不停亂跑的戒塵和戒癡,可以在嬉戲中放聲大笑,是因為他們有一顆喜鬧的心。
坐在平湖邊上一動不動的戒嗔,看到水波蕩漾的湖面,依然會忍不住撇著喜悅的嘴角,那因為我有一顆靜寂的心。
多與寡,富與貧,動與靜和樂趣都無太大關聯,若有一顆隨緣的心,無論在喧囂的鬧市中或佛音環繞的天明寺都可以找到快樂。
第53個:施主的文章
當和尚不免要做些功課,但功課以外,我們也會有機會學些和施主們所學類似的知識。智惠師父出家前曾經是一個語文老師,而智緣師父出家前也是學習中文的大學生,所以,兩位師父空閑的時候會輪流給我們講些課程,只是內容只限於語文和一些少數曆史課程。
他們也議論過,這樣教授我們,會不會太偏了,是否要搭配一些其他理科的課程,但是他們兩人互相推著讓對方教我們理科,最終還是都在教我們語文。
我和戒傲曾經私下議論過,他們為什麼不教其他科目,最後我們猜想他們可能不是不想教,而是不擅長理科。
智惠師父有時候說,教我們比較容易。以前教學生,是教他們怎麼用最優美的詞彙把事情說出來,而教我們只需要告訴我們怎麼把一件事情說得清楚就可以了,畢竟我們不需要用那些詞去當考試成績。
做事情,有人喜歡重視經過,有人喜歡重視結果,然而無論什麼樣的經過,最終都會落在結果上。
師父們教課之餘也會佈置些作業給我們,有時候是幾首詩詞,有時候是幾篇名篇。
有次智惠師父拿出一篇文章,說是一位元施主寫的文字,讓我們評判。
那天晚上和戒傲在小屋看文章,越看越好笑。那位元施主文字章法雜亂,有很多地方不通順,錯字病句更是隨處可見。戒傲拿著筆,一條條把毛病找出來抄在紙上。
第二天一早拿給智惠師父,智惠師父瞟了眼我們的紙,又把文章交到我們手中,讓我們繼續看了再告訴他結果。
晚上回到小屋,再次看施主的文章,邊看邊冒汗。原來文章中錯處比我們昨晚找到的多很多,我們昨天晚上尋找得太不仔細,疏漏了很多,怪不得師父不滿意。再次整理了施主文章中錯誤的條目,竟然比第一次多了一倍有餘,翻來覆去地看覺得這次定然沒有疏漏了。第二天一早,又早早地跑到智惠師父屋子裏,得意地遞過紙去,師父只看了開頭,又把文章退給了我們。
我們兩個呆呆地對望,只是不解。智惠師父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蘋果上有個很大疤痕。智惠師父問我們,戒嗔、戒傲你們覺得這個蘋果可以吃嗎?我們輕輕點頭。
智惠師父笑著把文章又遞到我們手中說,那麼你們再去看看吧。
與其在事情中孜孜不倦地尋找缺點,查找疏漏,不如細心地找出它的優點,這樣反而更容易讓人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