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發何種念死心
若以親等當離而生怖者,是乃常人之心,此處非為生起彼心也。若爾雲何?謂由煩惱業所受之身終不免死,僅於此生怖,暫時亦不能遮止。須念惡趣之因未滅,現上決定善因未修,此當畏死也。若於此興怖,則能起修,死時無恐。若不修此義,總於流轉不能解脫,別於惡趣或將沉墜,死時追悔熱惱而已。
這一段,告訴我們應當以什麼樣的心態來憶念死亡,憶念無常。如果像常人那樣貪生怕死,或是因為想到終有一死而消沉,而萬念俱灰,而否定一切行為的意義,決不是修行人應有的心態。念死是為修行服務的,為生起出離心、為解脫服務的。那麼,什麼才是正確的念死之心呢?
“若以親等當離而生怖者,是乃常人之心,此處非為生起彼心也。”彼心,指本論所說的念死之心。如果對親人終有一天會離己而去心生畏懼,只是常人都會有的心態,本論所說的,並不是生起這樣的念死之心。
“若爾雲何?謂由煩惱業所受之身終不免死,僅於此生怖,暫時亦不能遮止。”為什麼這麼說呢?若僅對煩惱所感的業報身終將死去這一結果生起恐懼,依然不能減少對世間的貪執,有效阻止不良串習的發展。在社會上,對那些時日無多的人,家人通常是儘量滿足其要求,想吃什麼就給他們吃什麼,想買什麼就為他們買什麼,以此彌補他們將要死去的缺憾。可見,單純的怕死並不會成為修行動力,甚至很可能由此造業。
“須念惡趣之因未滅,現上決定善因未修,此當畏死也。”我們要想到:在往昔的無盡生死中,我們造作的許多惡道之因並未懺淨,同時也未具足往生善趣的因緣,正是由於這些原因,才應該怖畏死亡。否則,一旦死亡來臨,很可能會因惡業現前而墮落,沒有改正機會。
“若於此興怖,則能起修,死時無恐。若不修此義,總於流轉不能解脫,別於惡趣或將沉墜,死時追悔熱惱而已。”如果對此生起畏懼,就能精進修行,死亡來臨時就不必再有恐怖。如果不修習這樣的念死之心,就無法從生死輪回中解脫,就有可能墮落惡道中長劫沉淪,臨終時就只能追悔莫及了。
以上,宗大師就“發何種念死心”作了引導,並指出佛法所說的念死和世人貪生怕死的區別,幫助我們消除誤解,端正心態。
四、修念死之法
怎樣修習念死之法?《道次第》中,念死的內容包括三種根本、九種因相和三種決定。三種根本,分別是死亡是必定的,何時死卻沒有一定,死亡時除佛法外皆無用處。其中,每一項又從三方面憶念,即九種因相。通過憶念三根本和九因相,最終得出三種結論,使念死成為修行動力。在宗大師之前,藏地修習念死之法,僅分念內外世間無常諸法,沒有這麼系統。
1.思惟定死
首先,思惟我們必定會死去,所謂“有生無不死”。關於定死,又從三方面進行思惟:其一,死王必定到來,什麼也不能阻止;其二,每過一天,活著的時間只會減少而不會增加;其三,雖然我們還沒來得及修法並做好準備,但死王仍會不請自來。
①
死王必來而無法避免
任所受何生、所住何地、隨在何時,皆為死王所壞(皆為死王所能摧毀), 此《無常集》所言也。死王若來,縱以迅速騰躍、極大勢力、財物咒藥,無能逃避,此《教授國王經》中說也。昔噶當大德噶馬巴有雲:“現在即須畏死,死時不須怖惱(恐怖)。”我輩則(恰)與此相違,現在不畏,臨死乃以手椎胸焉。
在十二緣起中,生為老死之因。無論以什麼形態出現的生命,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奔向死亡這個終點。
“任所受何身、所住何地、隨在何時,皆為死王所壞,此《無常集》所言也。”不論我們招感的是什麼身份,是動物或是人類,甚至是證道的聖者;也不論我們居住在什麼地方,是天堂、人間還是地獄;也不論我們處在什麼時刻,是剛剛出生,還是風華正茂、年富力強,這個色身都會被死王所摧毀。這是《無常集》所說的,也是“三法印”中的“諸行無常”。我們要認識到,一切有為法都是無常而變幻不定的。
“死王若來,縱以迅速騰躍、極大勢力、財物咒藥,無能逃避,此《教授國王經》中說也。”當死王到來時,縱然是以神通飛到空中,或以世間至高無上的權力、財力乃至咒符藥物等,都無法逃避死亡的襲擊。這是《教授國王經》中所說的。因為神通是不能抵消業力,更不能與無常為敵的。
“昔噶當大德噶馬巴有雲:現在即須畏死,死時不須怖惱。”當年,噶當派大德噶馬巴曾經說過:如果從現在開始,由於畏懼死亡而精進修行的話,當死王到來時,就無須恐怖和煩惱了。
“我輩則與此相違,現在不畏,臨死乃以手椎胸焉。”但我們這些凡夫卻恰恰與之相反,現在對死亡好像根本無所謂,等到臨終時,卻捶胸頓足地哀號不已。
世人所以害怕死亡,都是因為對之毫無瞭解。而對於證悟的成就者來說,雖然色身同樣會毀壞,但內心對於生死是自在無礙的。因為死亡也是一種心靈經歷,是可以在修行中體證並熟悉的。對很多高僧大德來講,死亡不過是生命旅程中的一次遷徙,或是入般涅槃,或是往生淨土,或是乘願再來,完全不必有絲毫恐懼。所以說,生前就為死亡做好準備的話,死亡時就不致驚慌失措了。就像進入考場時,那些有備而來的學生才能順利通過。死亡,正是人生最嚴峻也最重要的考試,我們通得過嗎?
②
壽量無增而日減
如《入胎經》所說,壽量百年者希矣。縱然能到此邊際(縱使能達到百歲),亦於彼之中間,年為月、月為日、日為晝夜而盡之。每一晝夜,仍為上午、下午等而使之盡。壽之總量,去日已多,所餘亦無增,且無間而減故(所餘亦唯有減而無增)。
《入行論》雲:“晝夜無有(少)住,此壽常滅壞(壞滅),無有餘可增,我豈能不死。”
又如織師織布,及被殺之牲畜牽赴殺(屠)場,步步逼近,與牛為牧兒所使(所鞭策),不能自在,被驅入住處等,多喻為門(多門設喻)而思惟之。
如《大戲樂經》雲:“三有無常同秋雲,眾生生死等觀戲(劇)。眾生壽行似空電,如崖瀑流(如懸崖瀑)疾疾行。”以此種種譬喻而詮顯之。蓋於心內明瞭者,外一切物無不示現無常。以是從多門中屢次思惟,生起決定。若僅修少次,心則難生,殊無所益。
如噶馬巴雲:“汝言思而不生,汝於何時思耶?晝日散亂,夜間睡眠,汝勿說妄語。”吾人非但壽盡始為死王所壞,而往他世。即于現生存在(生存)之間,亦皆是不住之時。蓋自入胎以來,無一刹那暫停而不向後趣者。雖於中間稍得存活,亦唯為老病死者引赴死所而行。故不應於此存活之際,認為不趣後世而得安住,輒生歡喜。譬如從高崖墜時,其中間尚未至地之際,不應喜也。
《四百頌注》中引雲:“人之勇識如初夜,若於世間住胎已,從此彼於日月中,無少止憩而趣死。”
從最終結局來看,死亡是無從逃避的。但這個結局不是突然到來的,事實上,從我們出生的那一天開始,無時無刻不在接近死亡,不在奔向這個終點。換言之,我們每活一天,壽命就減少一天。
“如《入胎經》所說,壽量百年者希矣。縱然能到此邊際,亦於彼之中間,年為月、月為日、日為晝夜而盡之。每一晝夜,仍為上午、下午等而使之盡。壽之總量,去日已多,所餘亦無增,且無間而減故。”正如《入胎經》所說:能活到百歲的人極其罕見。即使能活到如此高齡,在長達百年的時間內,也是由年化為月,由月化為日,由日化為晝夜而耗盡。而在每個晝夜,又由上午、下午的平均分割而耗盡。從壽命總量來看,過去的日子已經很多,而我們在這個世界剩餘的日子是不可能增加的,只會一刻不停地持續減少。就在我們說話的當下,時間也在無情地流逝。我們每天做晚課時,都會念“是日已過,命亦隨減”。這些逝去的日子,我們用心把握了嗎?
“《入行論》云:晝夜無有住,此壽常滅壞,無有餘可增,我豈能不死。”《入菩薩行論》說:晝夜流轉是不可能停留的,今生壽命也隨時都在壞滅,不可能有所增加,我們又豈能長生不死?時間就像流水一樣,一秒也不會停歇,所謂“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而我們的生命就在這每一秒的流淌中走向衰老,每過去一刻,就向死亡靠近了一步。
“又如織師織布,及被殺之牲畜牽赴殺場,步步逼近,與牛為牧兒所使,不能自在,被驅入住處等,多喻為門而思惟之。”這裡連續用了幾個比喻:其一,織師織布喻。織師所用的線不論多長,終究是有限的。在織布過程中,梭子在織布機上穿梭一次,剩下的線就少了一段。其二,牲畜被殺喻。牲畜被牽著走向屠宰場時,雖然還在路上,卻在一步步逼近死亡。我們活著也是一樣,雖然當下並沒有死,但終究是要死去的。其三,牧童驅牛喻。牛被牧童驅趕著回到住處,不能想走哪裡就走哪裡,終究要被趕入牛圈。通過以上種種思惟,幫助我們強化念死之心。
“如《大戲樂經》云:三有無常同秋雲,眾生生死等觀戲。眾生壽行似空電,如崖瀑流疾疾行。”又如《大戲樂經》所說:三界中的無常,如同秋空之雲般變幻不定;眾生在生死流轉中的身份轉換,就像演員在舞臺上扮演不同角色那樣;眾生的壽命,就像空中閃電般一閃而過;時光的流逝,就像懸崖沖下的瀑布那樣迅疾快速。所以不要覺得自己現在還年輕,轉眼就十年過去了。如果不及時把握,再回頭可能就追悔莫及了。
“以此種種譬喻而詮顯之。蓋於心內明瞭者,外一切物無不示現無常。以是從多門中屢次思惟,生起決定。若僅修少次,心則難生,殊無所益。”以上經論中,以種種比喻為我們開顯了無常迅速的道理,使我們從內心真正認識到,外在的一切無不是在為我們顯示無常之理。這樣從各個角度反復思惟,從而確定這一認識。如果只是偶爾思惟一下,很難使這一認識形成有力量的正念,那就沒有多少利益了。無常觀的重要就在於,它是代表著世間真相。而常只是我們的錯覺,不僅會帶來無盡煩惱,還使人們造業感果。所以,經論中才會以種種譬喻反復宣說這一義理。
“如噶馬巴云:汝言思而不生,汝於何時思耶?晝日散亂,夜間睡眠,汝勿說妄語。”噶當派大德噶馬巴說:你們說雖然已經思惟,卻感覺不到無常觀的生起,你們究竟什麼時候思惟的呢?白天在散亂中度過,晚上在睡眠中度過,所以就不要說什麼已經認真想過的妄語了。反觀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雖然有時也想到生死無常,但念頭不過是一閃而過,這樣的想自然產生不了什麼作用。
“吾人非但壽盡始為死王所壞,而往他世。即于現生存在之間,亦皆是不住之時。蓋自入胎以來,無一刹那暫停而不向後趣者。雖於中間稍得存活,亦唯為老病死者引赴死所而行。”對我們每個人來說,並不是壽命將近時才會被無常和死亡所摧毀,前往另一個世界。即使在當下的生存中,壽命也時時處於無常變化中,片刻不曾停留。從入胎的那一刻開始,沒有一刹那會暫停向死亡邁進的步伐。雖然從出生後到死亡能夠存活一段時間,但也是被老、病、死牽引著,沒有一天不在接近死亡。
“故不應於此存活之際,認為不趣後世而得安住,輒生歡喜。譬如從高崖墜時,其中間尚未至地之際,不應喜也。”所以,活著的時候不能認為,我可以長久地活著,並由此心生歡喜。因為這只是一種錯覺,就像從高高的懸崖掉下去,在半空尚未落地時,不能因為還沒摔死而暗暗高興,因為轉眼就會落到地上,一命嗚呼。
“《四百頌注》中引雲:人之勇識如初夜,若於世間住胎已,從此彼於日月中,無少止憩而趣死。”這裡又引《四百頌注》說,如果將識投胎那天當做今生最初的開始,從住胎到死亡這段時間,在日月更替間,沒有片刻停止過邁向死亡的腳步。
在這一部分,宗大師引諸多經論及祖師開示,諄諄教導我們應該把握當下,抓緊時間,否則光陰就會白白流走,悔之晚矣。
③
生前無暇修法而死必決定
縱能至彼許之壽算,亦無有餘暇修行。如《入胎經》言:“初嬰兒時,于十歲內未獲修法之意樂。垂老之二十年,無修法之氣力。中時亦為睡眠耗去一半,複以病等耗去多時,僅少許光陰可修法耳!”
如是現生一切圓滿,當思皆同作夢,于臨死時僅成一種意境。死仇既其(既然)必來,胡為現世(胡為彼現世)之心所欺而猶喜耶?應于必須修法生起決定,多為誓願。
《本生經》云:“噫嘻世間惑,匪堅不可樂。此夜開花會,亦當成念境。”
如果不及時修法的話,死亡是不會等我們做好準備之後才到來的。事實上,這是不知什麼時候就來登門造訪的不速之客。
“縱能至彼許之壽算,亦無有餘暇修行。如《入胎經》言:初嬰兒時,于十歲內未獲修法之意樂。垂老之二十年,無修法之氣力。中時亦為睡眠耗去一半,複以病等耗去多時,僅少許光陰可修法耳。”作為一般人來說,即使能正常地活到七八十歲,仔細算一算,也很難拿出多少時間修行。正如《入胎經》所說:當我們在嬰兒至十歲以內,因為懵懂無知,不能生起修習佛法的意樂。到步入老年的那二十年,又沒有修法的力氣。真正能夠修行的中青年時期,又被睡眠等耗去將近一半時間,剩餘時間還會被疾病耗費,真正能用於修法的時間實在是少而又少。
“如是現生一切圓滿,當思皆同作夢,于臨死時僅成一種意境。死仇既其必來,胡為現世之心所欺而猶喜耶?應于必須修法生起決定,多為誓願。”即使今生的家庭、事業等各方面都很圓滿,也應當視為夢幻。到死亡來臨時,所有這一切只能成為前塵影事,毫無幫助。既然死神必定到來,為什麼要被現在的世俗心所欺騙,而喜滋滋地忙來忙去呢?通過以上思惟,應當確信世間一切只有暫時的意義,唯有修行才能對我們有真正幫助,從而發願修行。其實不要等到死亡,當老年甚至中年時,回憶之前的經歷,和夢中影像又有什麼不同呢?唯一的不同,只是由此留下的愛恨情仇和苦辣酸甜比夢境更為強烈。
“《本生經》雲:噫嘻世間惑,匪堅不可樂。此夜開花會,亦當成念境。”匪,不是。花會,歡娛的盛會。《本生經》說:無明幻化的世間名利一點都不牢固,更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就像夜晚綻放的煙花,雖然看起來絢麗燦爛,但很快就會消失,最終只會成為一種記憶。
以上,通過死王必來而無法避免、壽量無增而日減、生前無暇修法而死必決定三方面,幫助我們對死亡提起警覺。
2.思惟死期無定
今日以後,百年以前,死王必來。然于此未來之中間,究竟何日當到,亦無決定。即如今日死與不死,亦不能定。雖然,心則須執於死之一面,發起今日必死之心。
若想今日不死,則心必執於不死之一面,力謀此身久住之準備,不修後世之資糧。於其中間,終為死王所縛,則懷憂而死焉。若於日日中常為死備,則便多作後世義利。設或不死,修善固佳,若即死者,尤屬正當所需要也。
死亡是必定的,但什麼時候死卻是不定的。有的剛出生就夭折了,有的在嬰兒時就離開人世,也有的是在少年、中年或老年,總之,任何年齡都可能遭遇死亡。念死,可令我們生起危機感,進而努力修行,否則就容易落入世俗追求。那樣的話,任何法門都很難修得相應。
“今日以後,百年以前,死王必來。然于此未來之中間,究竟何日當到,亦無決定。即如今日死與不死,亦不能定。雖然,心則須執於死之一面,發起今日必死之心。”從今天開始,在一百年以內,死王必定是會到來的。然而,在它沒有到來的這段時間,究竟什麼時候到來,是無法確定的。即使對於今天會不會死去這個問題,我們也難以確定。雖然如此,我們的心必須安住于念死無常中,生起今天說不定就會死去的想法。這樣,隨時都能從容迎接死神的到來。
“若想今日不死,則心必執於不死之一面,力謀此身久住之準備,不修後世之資糧。於其中間,終為死王所縛,則懷憂而死焉。”如果想著今天不會死去,就會安住於不死的想法中,那樣的話,勢必會將追求現世生存變成人生目的,為之忙碌準備,卻不修習後世資糧。在此期間,最終被死神抓住時,因為毫無準備,必定心懷憂愁地死去,惶惶然不知去向何方。
“若於日日中常為死備,則便多作後世義利。設或不死,修善固佳,若即死者,尤屬正當所需要也。”反之,如果我們每一天都為死亡做好準備,自然就會精進修行,積集利益後世的資糧。即使今天不曾死去,繼續修習善業固然是好;假如今天就會死去,也正是我們需要加倍努力的原因所在。所以說,為死亡做好準備才是人生究竟的保險。雖然我們未必會在今天死去,但通過這一觀想,可以令我們遠離貪著,不以追求現生快樂為目的,而是系心于修行。
死無定期也可從三方面思惟。一是南瞻部洲的人壽命不定,所以死期無法確定;二是死亡的因緣很多,而存活的因緣很少;三是生命極其脆弱,隨時可能死亡。
①
人壽無定
北拘盧洲壽量決定,余雖于自類壽量不能決定,然亦大多有定。而贍部洲者則極無定也,劫初壽有無量歲者,將來十歲即為長壽之最大限量。即如現時,於老壯少間何時當死,皆無定準。
《俱舍》雲:“此間壽難定,末十初無量。”將諸師友等未滿天年,忽遇內外死緣奄然命過者而為作意,如是我亦不免,數數思之。
首先,說明人道眾生壽量無定。
“北拘盧洲壽量決定,余雖于自類壽量不能決定,然亦大多有定。而贍部洲者則極無定也。”北拘盧洲,又作北俱盧洲。贍部洲人,指我們生存的地球。印度傳統將世界分為四大部洲,此外還有東勝神洲、西賀牛洲和北俱盧洲。四大洲中,北俱盧洲的壽命是確定的,可以活到一千歲。東勝神洲和西賀牛洲的眾生壽量雖不能確定,但總有一個大體範圍,而南贍部洲眾生的壽量卻差距極大。
“劫初壽有無量歲者,將來十歲即為長壽之最大限量。即如現時,於老壯少間何時當死,皆無定準。”劫初的時候,南瞻部洲的眾生壽命長達無量歲,而在將來,十歲就是長壽的極限。就像現在這樣,到底是在老年、壯年還是少年去世,也是毫無定準的。這裡所說劫初的無量歲只是形容數字很大,並不是真正的無量,按經典的說法應該是八千歲。
“《俱舍》雲:此間壽難定,末十初無量。”《俱舍論》說:娑婆世界的眾生壽命難定。末劫時,人的壽命最多就只有十歲。而在劫初時,人的壽命卻能長達八千歲。
“將諸師友等未滿天年,忽遇內外死緣奄然命過者而為作意,如是我亦不免,數數思之。”奄然,猶奄忽,指死亡。想想我們身邊的師長、朋友等,很多人未享天年,就忽然因為自身健康或飛來橫禍等內外死緣而離去。看到這些狀況,怎能不對無常感觸良深。由此就會想到,我也不免像他們那樣,被無常奪去生命。這一點是需要常常思惟的。
我們對無常的感悟,也體現了根機的利鈍程度。有些人聽聞無常教法即能領納;有些人要看到身邊親人死亡才會觸動;還有些人即使無常發生在自己身上,也未必醒悟,仍一心執著于現世不肯放手。正如佛經所比喻的:良馬看見鞭影便會揚蹄奮飛;遲鈍一點的,必須鞭子落在身上才會跑;再遲鈍一點的,必須鞭子用力抽打才會跑;而劣等的馬,即使鞭子重重地打,也未必跑得起來。
②
死緣甚多,活緣甚少
於此生命,有情無情之損害甚多。謂人與非人魔類之所損害,各種畜生之所吞噬,內諸疾病、外諸大種之侵淩,而細思之。複次自身者,內四大種之所成,彼等亦互為克損,此大種界稍失調和而增減者,即有病生,能奪壽命。彼等與自俱生,故於身命,有似堅實,無可保信(而實無可保信)。
《涅槃經》謂:“修死想者,當知此生壽命恒為多數仇怨圍繞,刹那刹那,念念損壞,全無為作增長者也。”(命根常為眾多怨敵所圍繞,刹那刹那,但作損害,決無作饒益者。)
《寶鬘論》亦云:“人住死緣內(人在死緣內),如燈在風中。”故雖在生時,仍恒常無間趨於死地,自謂生緣多,實不(無)可保信。
《寶鬘論》又云:“死緣者甚多,生緣唯少許,雖生常趨死,故當勤修法。”
在這個世間,能使色身死亡的因緣很多,而使之成活的因緣卻極少。
“於此生命,有情無情之損害甚多。謂人與非人魔類之所損害,各種畜生之所吞噬,內諸疾病、外諸大種之侵淩,而細思之。”大種,即地水火風四大,此四者周遍於一切法,故名為大;能造色法,故名為種,世間一切物質皆由四大所生,故名大種。對於我們現有的生命體,構成傷害的因緣實在很多。其中既有來自人類的損害,如戰爭、謀殺、事故等,也有來自各種妖魔鬼怪的損害。此外,或是被兇猛的動物吞噬,或是因身心疾病致死,或是被地水火風導致的自然災難所侵害,如地震、颱風、海嘯、泥石流、火山噴發等。在大自然面前,人是非常渺小而脆弱的。一場災害,可在頃刻間將人們千百年來營造的城市夷為平地,奪去數以萬計乃至上百萬的生命。對於所有這些潛在的威脅,我們都要認真思惟。
“複次自身者,內四大種之所成,彼等亦互為克損,此大種界稍失調和而增減者,即有病生,能奪壽命。彼等與自俱生,故於身命,有似堅實,無可保信。”至於我們的色身,則是由內在的地水火風四大和合而成。這些元素也會互相抵觸,互相損傷,當四大失去平衡而出現增減時,疾病就會發生,甚至奪去我們的生命。因為色身就是四大和合所成,與生俱來就潛藏著因失調而產生的疾病隱患。所以對這個色身來說,看似非常堅實,但當其中某個元素出現問題,平衡就被破壞了,毫不可靠。佛經中,曾就四大不調引發的種種疾病作過專門論述,此處略過。
“《涅槃經》謂:修死想者,當知此生壽命恒為多數仇怨圍繞,刹那刹那,念念損壞,全無為作增長者也。”《涅槃經》說:修習念死無常,應當了知,這期生命始終被許許多多的仇敵圍繞,每一刹那都在遭受損壞,卻從來沒有增長壽命的機緣。我們的身體由眾多細胞組成,在新陳代謝過程中,每天都會死掉很多細胞,也會產生新的細胞。有時,就會出現一些不正常的變化,如產生癌細胞等,使身體抵抗力下降,乃至徹底報廢。
“《寶鬘論》亦云:‘人住死緣內,如燈在風中’。故雖在生時,仍恒常無間趨於死地,自謂生緣多,實不可保信。”《寶鬘論》也說:“人時刻都在面臨死亡威脅,就像風中的燈火,隨時有被吹滅的可能。”所以說,我們現在雖然還活著,卻在不斷走向死亡。自以為活著的因緣很多,實在是不可相信的。
“《寶鬘論》又云:死緣者甚多,生緣唯少許,雖生常趨死,故當勤修法。”《寶鬘論》還說:這個世間,將我們置於死地的因緣非常多,但使我們繼續生存的因緣卻只有一點點。雖然我們現在還活著,卻時刻都在奔向死亡,所以我們應當精進地修習佛法,決不懈怠。
這一段,是讓我們正視現實,正視世間和自身潛在的威脅。
③
身極危脆,死期無定
人身如水泡,最極微劣,無須重大損害,但以一荊棘刺之,便可摧壞身命,諸餘死緣毀之亦易。
《親友書》云:“大地迷盧海,七日出燒燃,況此微脆軀,那不成煨(灰)燼。”如是思已,死王何時當壞身命既無定期,趁茲有暇,應決定即從現在須勤修佛法。
喜乍迦打米者云:“國主如是假借身,未病未老安樂住。即此時中修心要,於老病死作無畏。若時老病衰苦來,爾時雖念有何用。”
三根本中最扼要者,即思死期無定,故於此當勉力修之。
我們的身體看似非常結實,可以用來學習,用來工作,用來修道。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又是非常脆弱的,隨時都會死去。
“人身如水泡,最極微劣,無須重大損害,但以一荊棘刺之,便可摧壞身命,諸餘死緣毀之亦易。”微劣,衰弱。我們的色身有如隨時破滅的水泡那樣,極其衰弱。甚至不需要什麼重大的侵犯,僅僅用一根荊棘就能置人於死地。而其它種種的致命死因,就更容易令我們一命嗚呼了。
“《親友書》云:大地迷盧海,七日出燒燃,況此微脆軀,那不成煨燼。”迷盧,即須彌山。煨燼,經焚燒而化為灰燼。《親友書》講到世界毀滅的情景時說:當劫火生起時,七天之內就可將大地、須彌山和大海水全部燒光。何況我們這個區區的色身,早已在劫火中化為灰燼。其實不必等劫火燒起來,只要到火葬場看看,人放進去,用不了多久就只剩下一堆灰燼了。
“如是思已,死王何時當壞身命既無定期,趁茲有暇,應決定即從現在須勤修佛法。”通過這樣的思惟,知道被死亡奪去生命的日期是完全不能確定的,既然如此,趁現在還有時間,應該立即下定決心,精進不懈地修習佛法。
“喜乍迦打米者雲:國主如是假借身,未病未老安樂住。即此時中修心要,於老病死作無畏。若時老病衰苦來,爾時雖念有何用。”喜乍迦打米者說:我們這個因緣假合的色身,現在既沒有疾病也沒有衰老,正處於健康的黃金時段。此時更應當抓緊時間修行,將來日漸衰老、疾病纏身乃至死之將至時,就能視死如歸,毫無畏懼了。如果等到衰老和疾病等痛苦一起向我們襲來時,即使再想修行,也是力不從心,沒有多少力用了。事先做好準備,我們就有足夠的智慧和定力,不會被生病或死亡所困擾。否則,惡道現前時就束手無策了。
“三根本中最扼要者,即思死期無定,故於此當勉力修之。”在念死的三種根本中,思惟“死期無定”最具有警策意義,最能令我們生起危機感。所以,應當對這一點努力修習。以此策勵學人,引發迫切的修行之心。
3.死時除佛法外餘皆無益
若見及此身定須趨於後世,爾時雖極憐愛之親友圍繞,無一能留住(不死)。雖盡其所有悅意之財聚,一微塵許不能攜去(亦攜不去)。即與生俱有之自身骨肉亦須棄舍,何況其他。
在思惟定死和死期不定之後,進而還要思考:當我們死亡時,除佛法外,世間一切都派不上用場。以下,分別從親友無益、財物無益、自身無益三個方面進行說明。
“若見及此身定須趨於後世,爾時雖極憐愛之親友圍繞,無一能留住。”當我們離開這個世間時,雖然親人、朋友圍繞身邊,十分留戀,但又有誰有能力把我們留在這個世間呢?不想分開,但不得不分開;不想離去,但不得不離去。我們出家時,家人往往會設置諸多障緣,希望我們和他們有同樣的生活方式和興趣愛好,事實上,就是希望我們一起輪回。如果我們真的留下和他們作伴,到死別的那天,誰又能給予什麼切實幫助呢?誰又能對我們負責呢?
“雖盡其所有悅意之財聚,一微塵許不能攜去。”當死亡到來時,不論擁有多少富可敵國的財富珍寶,此時,連微塵那麼大的一點都不可能帶去。更不可能用錢財與死神進行交換。幾十年苦心經營積攢的財物,必須統統放下,對我們沒有絲毫利益。
“即與生俱有之自身骨肉亦須棄舍,何況其他。”當死亡到來時,即使和我們關係最密切的、從出生起就相伴一生的血肉之軀也不可能帶走,更何況其他的身外之物。
親友、財物和色身都是我們今生最為珍愛,也是為之花費最多精力和時間的。不僅如此,我們造作的很多惡業,起因也在於此。雖然我們任勞任怨,甚至不計後果地做了那麼多,但在生死關頭,又有哪一樣可以幫助我們呢?
由此三種因相,應知此身一切圓滿,決定終當舍離於我,我亦有終當舍離彼等而去他世之一日,須念今日即是彼日(即是彼時)。故應決定不為眷屬、身命、受用等緣所轉,而專修佛法焉。此心雖難發生,然為入道之根本,故有勵力思察之必要。
博多瓦雲:“我能除現世之榮耀(心)者,即修此無常。此既能遣除親眷、資具等現前一世榮貴之愛著,又知唯己一身,更無二伴同趣後世。便念除佛法外,更無一事可作者。心不貪于現世,無常之觀乃生,故於此心未生以來,即是障隔一切佛法之道也。”
多巴雲:“集資淨障,對於本尊本師啟白祈禱,勇悍殷勤,數數思惟。縱經百年不生,亦如是修。然有為之法必不恒常安住,何由不能生起耶。”
又有人欲改修所緣境,以問迦馬巴,迦馬巴但仍教如前。若問餘者,則答不知。
如是,若依止善知識與暇滿、無常等諸法品類,凡經論中所有者,于彼彼等皆可了知,取而修習焉,則易得佛之密意。其餘法類,亦當如是了知。
這一段是對念死無常的總結。
“由此三種因相,應知此身一切圓滿,決定終當舍離於我,我亦有終當舍離彼等而去他世之一日,須念今日即是彼日。故應決定不為眷屬、身命、受用等緣所轉,而專修佛法焉。”通過對三種因相的思惟,可以知道,今生所擁有的一切身內身外之物,最終必然要舍我而去,我們也遲早會有舍離一切前往他方世界的那天。如果把今天當做死亡到來的那一天,就不會被親朋好友、物質財富等外緣所左右,而能心無旁騖地修學佛法。因為這一切都是不可靠的,在生死關頭無法給我們任何實際幫助。經常這樣思惟,貪著和煩惱就會相應減少。
“此心雖難發生,然為入道之根本,故有勵力思察之必要。”這一心行雖然難以生起,卻是入道的關鍵所在。有必要努力地思惟審察,務必令之生起。
“博多瓦雲:我能除現世之榮耀者,即修此無常。此既能遣除親眷、資具等現前一世榮貴之愛著,又知惟己一身,更無二伴同趣後世。便念除佛法外,更無一事可作者。心不貪于現世,無常之觀乃生,故於此心未生以來,即是障隔一切佛法之道也。”此處,博多瓦就自身修行經驗為學人作了精彩開示:我之所以能夠放下對現世榮耀的貪著,正是因為修習無常的緣故,以此能夠斷除對於親人、物質等現世一切榮華富貴的貪愛。更要知道,我們能有的不過是自身業力,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陪伴我們前往來世。由此思惟,除了修習佛法,世間沒有任何一件事值得去做。如果我們的心不貪著于現世利益,無常觀就能生起。如果這一心行尚未生起,將障礙一切法門的修學。因為那樣我們就會對財富、地位、榮耀生起貪著,尤其是出家人,被人恭敬或供養慣了,稍不留神就會對此生起貪心。身為一代大德,博多瓦必然會面對名聞利養的考驗,而他能夠遠離榮耀之心的關鍵,就是因為修習無常。
“多巴雲:集資淨障,對於本尊本師啟白祈禱,勇悍殷勤,數數思惟。縱經百年不生,亦如是修。然有為之法必不恒常安住,何由不能生起耶?”大德多巴說:修習任何法門都要集資淨障,這就必須對本尊或上師勇猛、殷勤地不斷祈禱,同時反復思惟,即使無常觀百年不曾生起,也決不氣餒,依然堅持不懈地修習。因為一切有為法都是因緣和合而成,不可能沒有變化,只要我們創造與之相應的因緣,必定是能夠成就的。
“又有人欲改修所緣境,以問迦馬巴,迦馬巴但仍教如前。若問餘者,則答不知。”有人在念死、念無常的過程中,修著修著就失去興趣了,想要改變觀修所緣境,於是就請教大德迦馬巴,迦馬巴仍指導他像以前那樣修行。此人又請教其他修行法門,迦馬巴就回答他說不知道。學人之所以會對念死無常失去興趣,關鍵是沒有體會到這一修行對生命的意義,就不肯持之以恆。那樣也就體會不到法喜,如何能使修行提高呢?
“如是,若依止善知識與暇滿、無常等諸法品類,凡經論中所有者,于彼彼等皆可了知,取而修習焉,則易得佛之密意。其餘法類,亦當如是了知。”以上講述的各個法門,如依止善知識,思惟暇滿、義大、難得,再到念死、念無常,所有這些觀修內容,只要屬於大小乘經典中介紹的,都可以學習瞭解,並運用于實修中,那就容易體認佛陀說法的深意。對於其他教法,也應當通過這些途徑全面瞭解。不僅認真學習經典要義,現實生活中接觸到的一切,凡對修習無常等有幫助的,都可作為參考。
以上,說明了念死無常的重要性和具體修習方法。關於這一修法的重要性,主要是從不念死的過患、念死的勝利、發何種念死心三個方面進行闡述。既有反面的例證,也有正面的開顯,更有對念死誤區的辨析。而具體修法則更為詳盡,從三種根本、九種因相、三種決定,層層遞進,幫助我們對修行提起警覺之心。人身難得,唯有抓緊時間用來修行,才能發揮它的最大價值。
第二節 念三惡趣苦
如是決定速死,此生無暇,不能久住,死後複非斷滅而複受生。所受之生不能出乎苦樂二趣。彼亦非能自主,當為業所自在之故,以任白黑業之所牽引而受生焉。如是想念:我若生於惡趣,我將如何?則宜思惡趣之苦也。
念死之後,接著是憶念三惡道之苦。雖然我們現在有幸得生人道,但如果不珍惜這一因緣,積極止惡行善,未來後果堪憂。
“如是決定速死,此生無暇,不能久住,死後複非斷滅而複受生。所受之生不能出乎苦樂二趣。”通過修習念死法門,確定人人必死且很快到來,不能久住世間。但死亡並非生命的斷滅,更非徹底結束,然後又會繼續受生。所感得的果報體雖然形形色色,但總的來說不外乎善惡二道。善道,為人、天、阿修羅;惡道,為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如果人死如燈滅,那麼無論遺臭萬年還是流芳千古,對生命本身就不會有太大意義了。事實不然,雖然一期色身會走到盡頭,灰飛煙滅,但我們還會繼續受生,繼續輪回受報。
“彼亦非能自主,當為業所自在之故,以任白黑業之所牽引而受生焉。如是想念,我若生於惡趣,我將如何?則宜思惡趣之苦也。”白黑業,即善惡業。我們要到什麼地方受生,是不能自主的。因為凡夫只能被業力主宰,由以往所造善惡業力及臨終一念推動我們前去受生。我們要想到,如果投生惡道的話,將會面臨些什麼?是否能夠承受?所以,現在就應該思惟惡趣之苦。
這一觀修的目的,是為了説明我們認識到——要為避免這一痛苦做些什麼。因為墮落惡道的可能性不是沒有,相反,其概率非常高。真正認識到惡道之苦,就會生起恐懼,對自己的言行謹慎護持,使凡夫心有所收斂。我們能夠把握當下的念頭,才有可能把握生命的發展方向。
一、思惟惡趣苦的意義
如龍猛雲:“鎮日須憶念,極寒熱地獄。亦當念饑渴,逼迫諸鬼趣。多愚苦傍生,當視當憶念。斷惡修樂因,難得贍部身。得時於惡因,當勵力斷盡。”(當日日憶念三途,如地獄之寒熱,餓鬼之饑渴,畜生之鞭撻等苦,而斷除其因,尤其得南洲身者,須勵力將惡趣因斷盡方可。)
彼中總於流轉,特於惡趣之苦而修習之,最為重要。(雲何重要)謂若思惟墮此苦海者,則心生厭離,遮止傲慢。及見苦是不善之果,於其罪惡深生羞恥。由不欲苦而希安樂,又見樂為善果,喜修諸善。
複自觀察,據己為量,隨於他所發起悲心。於流轉中心生厭離,而求解脫。又以怖苦故,則能殷重皈依等事,為眾多修行心要之大總聚也。
彼苦之功德,《入行論》中雖就自身已有之苦而說,然于未來當受之苦,亦應如是思。
這一部分,宗大師首先為我們闡述了思惟惡趣苦的意義,那就是“由不欲苦而希安樂,又見樂為善果,喜修諸善”。如果僅僅把論中描寫的惡趣苦當做恐怖場景看待,未必能與修行相應。
“如龍猛雲:鎮日須憶念,極寒熱地獄。亦當念饑渴,逼迫諸鬼趣。多愚苦傍生,當視當憶念。斷惡修樂因,難得贍部身。得時於惡因,當勵力斷盡。”正如龍樹菩薩所說:每天要時刻不斷地憶念八寒八熱地獄的極度痛苦,同時也要憶念餓鬼饑渴難耐、眾苦交迫的無邊痛苦,還要觀察並憶念畜生道所遭受的種種非人折磨。通過這些憶念,生起避苦求樂的願望,從而止惡行善。當我們得到千載難逢的南贍部洲的寶貴人身時,必須謹言慎行,斷除一切感得惡趣的因緣。三惡道中,以旁生所感的痛苦最輕。即使這樣的痛苦,已令人觸目驚心。不必說血流成河的屠宰場,僅僅在隨處可見的農貿市場中,每天也在屠殺成千上萬的生命。我們不要以為這些和自己沒關係,如果不修行,那很可能就是我們未來的處境。
“彼中總於流轉,特於惡趣之苦而修習之,最為重要。”總的來說,我們要思惟流轉六道的痛苦。其中,須特別對惡道之苦勤加修習,這是極為重要的。下面,一一說明思惟惡趣苦對於修行的意義:
1.“謂若思惟墮此苦海者,則心生厭離,遮止傲慢。”如果想到不好好修行將墮落惡趣,對現前的一切享受就會心生厭離。因為這往往就是墮落之因,還有什麼心情享樂呢?同時也會意識到,現前的美滿生活是虛幻不實的,不必自得,這樣就會遮止傲慢,不會因為位高權重或富甲一方而產生優越感。
2.“及見苦是不善之果,於其罪惡深生羞恥。”認識到世間任何痛苦都是不善業行所感得的結果,基於對三惡道的畏懼,對不良的身口意三業深生慚愧。“菩薩畏因,眾生畏果”,認識到因果的必然,我們就能從因上把握,這才是究竟解決問題的方法。
3.“由不欲苦而希安樂,又見樂為善果,喜修諸善。”思惟惡道苦還具有激發人們修善的功能。因為我們不想要痛苦而希求快樂,並發現一切快樂都是善行的結果,所以就會喜歡修習善行。避苦趨樂是一切有情的共同願望,也是人類文明的動力所在。懂得善因得樂果,惡因得苦果,我們才會作出正確抉擇。
4.“複自觀察,據己為量,隨於他所發起悲心。”同時還要觀察自身所感得的輪回和惡趣之苦,推己及人,想到還有無量眾生因造作惡業而飽受輪回痛苦,從而對其他眾生生起慈悲之心。
5.“於流轉中心生厭離,而求解脫。”意識到惡道痛苦,就會對輪回生起厭離之心,發心解脫。因為凡夫在輪回中是不能自主的,不像大菩薩可以遊戲神通,可以乘願再來,所以要儘快出離,以免沉淪受苦。
6.“又以怖苦故,則能殷重皈依等事,為眾多修行心要之大總聚也。”又因為對三惡趣苦的恐懼,生起迫切希求拯救之心,對三寶殷重皈依,認真持戒,這是眾多修行心要的總聚。
“彼苦之功德,《入行論》中雖就自身已有之苦而說,然于未來當受之苦,亦應如是思。”思惟苦的功德,在《入菩薩行論》中,雖僅是從有情現實之苦來說,但我們對於未來可能遇到的痛苦也同樣應該思惟憶念。
總的來說,念惡趣苦的意義就在於居安思危。這種危機感不是為了增加我們的恐懼,正相反,是提醒我們防患於未然,從而達到長治久安的效果。
二、思惟地獄苦
關於地獄苦的介紹,《俱舍論》和《瑜伽師地論》都有詳細介紹。《道次第》所介紹的主要有四種,分別是大有情地獄、近邊地獄、寒冰地獄、孤獨地獄。中國古代有很多令人髮指的酷刑,但和地獄刑罰的慘烈程度相比,這些酷刑仍是微不足道的。地獄苦,最苦的是在於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痛苦致死後又會死而復生,繼續受苦。所以,地獄之苦確是人間任何酷刑無法比擬的。
也許我們會說:以現代科技手段怎麼看不到地獄呢?從佛教觀點來說,因為業力所致,地獄場景只有地獄有情才能看見。就像在我們現在的世界,因共業所感,所見也大體相同。唯識宗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單獨的世界,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同一個境界,因為有情種類不同,所見也完全不同。比如河,人類所見是水,天人所見是琉璃世界,餓鬼所見是膿血,魚兒所見是水晶宮殿。我們看到的世界,其實是內心投射的影像,所謂境由心造。如果看到地獄境界,就有兩種可能:一是所造惡業已經成熟,一是有神通等特殊功能。我們看到的世界是受到業力所限,看不到並不代表沒有。比如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即使做得再熱鬧,你們看得到嗎?每個人所看到的世界,都和內心有密切關係,所以不要輕易否定自己看不到的那些境界。
1.大有情地獄苦
由此地下越三萬二千瑜繕那下,有等活獄,彼下每隔四千瑜繕那,遞次複有餘七也。
如是八中:初,等活獄者。謂彼有情多共聚集,業增上故,種種苦具次第而起,更相殘害,悶絕躄地。次,虛空中發大聲曰:“汝諸有情可還等活。”彼諸有情欻然複起,複由如前所說苦具更相殘害。由此因緣,長時受苦。
二、黑繩獄者。謂彼有情多分為諸所攝獄卒以黑繩拼之,作四方等多種文像,即於其上以鋸解之。
三、眾合獄者。謂彼有情同處集時,為諸所攝獄卒驅逼令入如羺頭等兩鐵山間,彼既入已,兩山迫之。既被迫已,一切竅門血便流注。
四、號叫獄者。謂彼有情尋求舍宅,便入大鐵室中。彼才入已,即便火起,由此燒燃。
五、大號叫獄者。與前相同,其差別者,此為二層鐵室也。
六、燒熱獄者。謂彼所攝獄卒,以諸有情置極熱燒燃多瑜繕那大鐵鏊上,猶如炙魚。複以熾燃鐵串從下貫之,徹頂而出,由口目鼻耳兩兩孔中,及一切毛孔,胥皆焰起。複以有情或俯或仰,置於熾燃大鐵地上,以極熾燃大鐵椎棒,或為擊打,或築搗之。
七、極燒熱獄者。謂以三支鐵串從下貫之,徹其兩膊及頂而出。由此因緣,于口等諸門猛焰流出。又以燒燃極熱鐵鍱遍裹其身,倒擲於熾燃灰水滿鐵鑊中而煎煮之,上下漂轉,湧沸而行。待皮肉血皆銷爛已,唯留骨瑣存在之時,尋複漉之,置鐵地上,令其皮肉血脈複生,還置鑊中,餘如燒熱獄說。
八、無間獄者。謂從東方多百瑜繕那,周遍燒燃大鐵地上,有猛熾火騰焰而來,于彼有情皮血筋骨如次壞已,以徹其髓,燒如脂燭,一切身分遍成猛焰。所余三方,亦複無所間缺。如是四方火來,和雜聚集,領受是苦。唯以發叫受苦之聲,乃知彼猛火中尚有有情存在而已。又于鐵箕盛滿最極燒燃鐵炭而簸揃之,複置熱鐵地上,令登大熱鐵山,逼其上下。從其口中拔出其舌,以百鐵釘釘而張之,令無皺褶,如張牛皮。複更仰置熱鐵地上,以大鐵鉗而開其口,以熱鐵丸置其口中,灌以烊銅,燒口及喉,徹於腑髒,從下流出。其餘苦況,如極熱說。
如是受彼諸苦,經幾許量。如《親友書》雲:“如是最極劇烈苦,縱然經百俱胝歲,倘其惡業猶未盡,彼于諸苦不能離。”
又于人中五十年,為四天王眾之一日。此三十日為月,此十二月為年之五百年,是四天王眾之壽量。以此全量為一日,此三十日為月,此十二月為年之五百年,乃等活地獄之壽量也。如是人中百年、二百年、四百年、八百年、千六百年者,如其次第,是三十三天至他化自在天之一日也。其壽量者,天之千年、二千年、四千年、八千年、萬六千年也。彼等如其次第,是從黑繩至燒熱各各之一日,能至其各各自年之從千至萬六千年也。極燒熱者,半中劫。無間者,能至一中劫。此如《俱舍》及《本地分》中詳說也。
大有情地獄即八熱地獄。首先介紹一下地獄的地理位置。
“由此地下越三萬二千瑜繕那下,有等活獄,彼下每隔四千瑜繕那,遞次複有餘七也。”瑜繕那,梵語音譯,又名由旬等,為印度計算里程的單位,具體里程數有不同觀點。從此處的地下經過三萬二千由旬,有等活地獄。再往下,每隔四千由旬有一層地獄,依次還有七層。所以,大有情地獄共有八種:
1.“如是八中:初,等活獄者。謂彼有情多共聚集,業增上故,種種苦具次第而起,更相殘害,悶絕躄地。次,虛空中發大聲曰:‘汝諸有情可還等活。’彼諸有情欻然複起,複由如前所說苦具更相殘害。由此因緣,長時受苦。”在八種地獄中,最初是等活地獄。其中眾多有情聚在一處,因為業力增上之故,每一個都拿著各種兇器,相互間像仇人一樣,你死我活,彼此殘殺,最後互相打昏在地。這時空中有一聲音說:“你們可以復活了!”那些原本昏死的有情立刻活了起來,互相看到對方時,嗔恨心再度生起,互相繼續殘殺。然後再死去、再復活,如此長劫受苦。
2.“黑繩獄者。謂彼有情多分為諸所攝獄卒以黑繩拼之,作四方等多種文像,即於其上以鋸解之。”黑繩地獄的受刑方式很特殊。其中有情被管理他們的獄卒以黑繩在身上畫出各種形狀,有四方形等多種圖案,然後以鋸子按照這些形狀一一割截。這一方式看似匪夷所思,卻是眾生業力所感。想一想,人類對待動物,也往往是這樣殘忍地宰殺割截。關於獄卒是否為有情的問題,《唯識二十論》中有詳細討論。有人說獄卒只是地獄眾生的業力所幻現,並非真的有情,否則也無法忍耐地獄的惡劣環境。
3.“眾合獄者。謂彼有情同處集時,為諸所攝獄卒驅逼令入如羺頭等兩鐵山間,彼既入已,兩山迫之。既被迫已,一切竅門血便流注。”羺,胡羊。眾合地獄的有情,被獄卒威逼驅趕進入兩座像羊頭一樣的鐵山中。當他們進入山中時,兩山就合攏起來,頃刻間被壓成肉餅,鮮血從一切竅門流淌出來。
4.“號叫獄者。謂彼有情尋求舍宅,便入大鐵室中。彼才入已,即便火起,由此燒燃。”號叫地獄的有情在尋找住處時,會找到大鐵屋中。進去之後,鐵屋立刻有猛火燒起來,這些有情在鐵屋內淒慘地號叫,令人毛骨悚然!
5.“大號叫獄者。與前相同,其差別者,此為二層鐵室也。”大號叫地獄,和之前所說的號叫地獄有相同之處。不同只是在於,此處有兩層鐵室。當外室起火時,有情就逃往內室,剛一進去,內室又再次起火。這些有情無路可逃,絕望地大聲號叫!聽說有道菜叫“泥鰍燉豆腐”,趁泥鰍活著時,將之扔到放有豆腐的鍋內,然後逐漸加熱,把泥鰍燙得鑽進豆腐裡。再過一會兒,豆腐也燙起來,把泥鰍活活燙死。對照人對動物的態度,就能理解為什麼會有地獄的慘狀了。
6.“燒熱獄者。謂彼所攝獄卒,以諸有情置極熱燒燃多瑜繕那大鐵鏊上,猶如炙魚。複以熾燃鐵串從下貫之,徹頂而出,由口目鼻耳兩兩孔中,及一切毛孔,胥皆焰起。複以有情或俯或仰,置於熾燃大鐵地上,以極熾燃大鐵椎棒,或為擊打,或築搗之。”胥,皆。熾燃,燃燒旺盛。燒熱地獄中,獄卒將罪人放在燒得滾燙的、極多由旬那麼大的鐵鏊上,就像煎魚一樣。又以熾熱的鐵串從下部穿透有情身體,從頭頂而出,嘴巴、眼睛、鼻子、耳朵一切孔穴及毛孔中都在冒火冒煙。然後將有情或俯或仰地放在同樣燃燒的大鐵地上,以燒得火熱的鐵椎和鐵棒,或是反復擊打,或是反復捶搗。那些被人類煎炸的魚,所感得的就是燒熱地獄之苦。世人如此殘忍地對待動物,招感這些果報也就不足為奇了。
7.“極燒熱獄者。謂以三支鐵串從下貫之,徹其兩膊及頂而出。由此因緣,于口等諸門猛焰流出。又以燒燃極熱鐵鍱遍裹其身,倒擲於熾燃灰水滿鐵鑊中而煎煮之,上下漂轉,湧沸而行。待皮肉血皆銷爛已,唯留骨瑣存在之時,尋複漉之,置鐵地上,令其皮肉血脈複生,還置鑊中,餘如燒熱獄說。”漉,濾去液體。極燒熱地獄和燒熱地獄情況相近,只是所受苦痛更甚。獄卒以三支鐵串從下而上地貫穿罪人身體,分別從兩臂和頭頂穿透。因為這樣的加害,從口鼻等處不停地向外竄出熊熊烈火。然後,獄卒又以燒得極燙的鐵片將罪人包裹起來,將之頭朝下扔到裝滿沸騰灰水的鐵鍋內燒煮,上下沉浮,漂來漂去。至身體被煮得血肉腐爛,只剩下骨架時,再將骨架從鍋內撈出,濾去水分,放置在鐵地上,令皮肉血脈重新恢復。然後再次放入鍋內燒煮。其他的罪報則像燒熱地獄那樣,實在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8.“無間獄者。謂從東方多百瑜繕那,周遍燒燃大鐵地上,有猛熾火騰焰而來,于彼有情皮血筋骨如次壞已,以徹其髓,燒如脂燭,一切身分遍成猛焰。所余三方,亦複無所間缺。如是四方火來,和雜聚集,領受是苦。唯以發叫受苦之聲,乃知彼猛火中尚有有情存在而已。又于鐵箕盛滿最極燒燃鐵炭而簸揃之,複置熱鐵地上,令登大熱鐵山,逼其上下。從其口中拔出其舌,以百鐵釘釘而張之,令無皺褶,如張牛皮。複更仰置熱鐵地上,以大鐵鉗而開其口,以熱鐵丸置其口中,灌以烊銅,燒口及喉,徹於腑髒,從下流出。其餘苦況,如極熱說。”無間地獄是八大地獄中最為痛苦的。所謂無間,一是指其中罪人所受苦痛沒有間歇,一是指罪人身體巨大,受苦面積更多。無間地獄,是從東方數百由旬,遍處烈火的熾熱鐵地上,有熊熊大火席捲而來,將有情的皮血筋骨一一燒得酥爛,以至骨髓都像蠟燭一樣融化,體內所有一切都化為火焰。而南、西、北三方也是同樣,到處有烈焰席捲而來。當四面八方的火焰聚集一處,有情聚在其中倍受煎熬。只聽到傳來的陣陣慘叫哀嚎,才知其中尚有有情在遭受痛苦。然後又用鐵箕盛滿火紅鐵炭,將罪人放在其中上下顛簸。接著又將罪人放置在滾燙的鐵地上,令其攀登極熱的鐵山,並逼迫他們反復上下。更殘忍的是,從罪人口中將舌頭拔出,以數百個鐵釘將之繃開釘在地上,使舌頭沒有一點皺褶,像抻開的牛皮一樣。最後獄卒又讓罪人仰臥在熱鐵地上,以大鐵鉗撬開其嘴,以通紅的熱鐵丸放入罪人口中,再將燒化的銅水灌入,使罪人的嘴及咽喉都被燙傷,通徹肺腑,從下部流出。無間地獄所受的其它痛苦,和極燒熱地獄一樣。
“如是受彼諸苦,經幾許量。如《親友書》雲:如是最極劇烈苦,縱然經百俱胝歲,倘其惡業猶未盡,彼于諸苦不能離。”俱胝,意譯為億,乃印度數量名。那麼,在地獄中受罪,到底要經過多長時間呢?《親友書》說:地獄有情所遭受的猛烈痛苦,即使長達百億年,如果惡業沒有消盡,也是無法停止受苦的。也就是說,必須等惡業徹底償還之後,才能結束所受折磨,而且完全不存在通過賄賂等方式減輕處罰的可能。
“又于人中五十年,為四天王眾之一日。此三十日為月,此十二月為年之五百年,是四天王眾之壽量。以此全量為一日,此三十日為月,此十二月為年之五百年,乃等活地獄之壽量也。如是人中百年、二百年、四百年、八百年、千六百年者,如其次第,是三十三天至他化自在天之一日也。其壽量者,天之千年、二千年、四千年、八千年、萬六千年也。彼等如其次第,是從黑繩至燒熱各各之一日,能至其各各自年之從千至萬六千年也。極燒熱者,半中劫。無間者,能至一中劫。此如《俱舍》及《本地分》中詳說也。”欲界天共有六重,分別是四天王天、三十三天、夜摩天、兜率天、化樂天、他化自在天。四天王天在欲界最底層。人間的五十年,相當於四天王天的一晝夜。再以三十天為一個月,十二個月為一年,這樣的五百年,才是四天王天天人的壽量。以四天王天的壽量為一天,三十天為一個月,十二個月為一年,這樣的五百年才是等活地獄的壽量。以此類推,人間的百年是三十三天的一晝夜,人間的二百年是夜摩天的一晝夜,人間的四百年是兜率天的一晝夜,人間的八百年是化樂天的一晝夜,人間的一千六百年是他化自在天的一晝夜。以此一晝夜計算,則其他五天的壽命分別為:三十三天的壽命為一千年,夜摩天的壽命為二千年,兜率天的壽命為四千年,化樂天的壽命為八千年,他化自在天的壽命為一萬六千年。參照這樣的次第,以三十三天的壽量為黑繩地獄的一天,以此一天計算,黑繩地獄的壽命為一千年;以夜摩天的壽量為眾合地獄的一天,以此一天計算,眾合地獄的壽命為二千年;以兜率天的壽量為號叫地獄的一天,以此一天計算,號叫地獄的壽命為四千年;以化樂天的壽量為大號叫地獄的一天,以此一天計算,大號叫地獄的壽命為八千年;以他化自在天的壽量為燒熱地獄的一天,以此一天計算,燒熱地獄的壽命為一萬六千年。另外,極燒熱地獄的壽命是半中劫,無間地獄的壽命是一中劫。這在《俱舍論》和《瑜伽師地論·本地分》中有詳細說明。
2.近邊地獄苦
彼八地獄,各有四岸四門(亦有八,四邊四門)。彼等之外,鐵城圍繞,彼城亦有四門(四門外繞以鐵城,城複四門)。於彼一一門外,有四四增上有情地獄(門外均各有四獄,乃四增上有情地獄),謂煻煨塹、屍糞泥、刀刃道等及無極大河也(一、煻煨塹,二、屍糞坑,三、刀刃道,四、劍葉林,總名劍刃獄)。
彼中初者,有陷膝許之火灰。彼諸有情出求宅舍而過彼者,放足之時,皮及肉血悉皆銷爛,舉時則皮肉等複生也。
第二者,與彼鄰近有臭如屍之糞泥,諸覓舍有情過時,倒擗其中,首足俱沒。泥中有蟲,名曰利嘴,彼等穿皮入肉,斷筋破骨,取髓而食。
第三者,與彼相鄰有刀刃仰怖之道,諸尋舍有情行至於此,下足之時,皮肉筋血悉皆爛壞,舉足則複生也。與彼相近有劍葉林,彼諸有情為求宅舍經過於此,才依陰住,劍葉墮落,斫截支節。彼等擗已,諸獒犬來,掣背而食也。又彼鄰近有鐵刺林,覓舍有情于此行時,即便登林,登時刺鋒向下,下時則上承也,以是等刺割截支節。又有大鳥名曰鐵嘴,來集於肩,或住其頂,啄睛而食之。以上同是器械所損惱,故合為一也。
第四者,於鐵刺相鄰有無極河,灰水騰沸,充滿其中。求舍有情於彼墮已,上下游煮,猶如豆等煮於沸水之大鑊。于河兩岸,有諸執持棍鉤網者排列而住,不容得出。又複持鉤網取出,仰置熾燃大地,問何所欲?彼若答曰:“我今無知無見,唯是饑渴。”便以熾焰鐵丸、騰沸烊銅灌其口中。
《本地分》中,說近邊與孤獨二者壽量無定,然若應受彼等苦楚之業力未盡,則當于爾許時不能得出也(彼等之業力未盡,則不能得出)。
這一部分是思惟近邊地獄之苦。
“彼八地獄,各有四岸四門。彼等之外,鐵城圍繞,彼城亦有四門。於彼一一門外,有四四增上有情地獄,謂煻煨塹、屍糞泥、刀刃道等及無極大河也。”八個近邊地獄,各有四個口岸和四道門。地獄之外有鐵城圍繞,每座鐵城也有四個門。每個門外都有四個地獄,即煻煨塹地獄、屍糞泥地獄、刀刃道地獄和無極大河地獄。
1.“彼中初者,有陷膝許之火灰。彼諸有情出求宅舍而過彼者,放足之時,皮及肉血悉皆銷爛,舉時則皮肉等複生也。”最初是煻煨塹地獄,其中有燒得滾燙的草木灰,深及膝蓋。有情在大有情地獄受罪後向外逃離並尋求庇護之所,路經此地,腳一落入灰中,皮肉立即被燒得焦爛,但在抬起的瞬間又恢復原形。再踩下去,皮肉再被燒爛,抬起後再度復原,如此不斷受苦。
2.“第二者,與彼鄰近有臭如屍之糞泥,諸覓舍有情過時,倒擗其中,首足俱沒。泥中有蟲,名曰利嘴,彼等穿皮入肉,斷筋破骨,取髓而食。”第二層,和煻煨塹鄰近的,是氣味像腐爛屍體那麼惡臭的糞坑。當那些尋找房屋的有情經過時,都被熏得倒在坑內,從頭到腳都沒入泥中。泥中有一種名為利嘴的蟲,能穿透有情皮肉,咬斷筋骨,隨意啄食骨髓。
3.“第三者,與彼相鄰有刀刃仰怖之道,諸尋舍有情行至於此,下足之時,皮肉筋血悉皆爛壞,舉足則複生也。與彼相近有劍葉林,彼諸有情為求宅舍經過於此,才依陰住,劍葉墮落,斫截支節。彼等擗已,諸獒犬來,掣背而食也。又彼鄰近有鐵刺林,覓舍有情于此行時,即便登林,登時刺鋒向下,下時則上承也,以是等刺割截支節。又有大鳥名曰鐵嘴,來集於肩,或住其頂,啄睛而食之。以上同是器械所損惱,故合為一也。”第三層,和屍糞泥地獄相鄰,是佈滿仰面向上的刀刃的道路。那些尋覓房舍的有情一旦走在刀刃道上,下足就被削刮得皮開肉綻,舉足時則複元如初,如是反復受苦。和其相鄰的,是以劍為葉的樹林,那些尋覓房舍的有情經過此地,想在樹蔭下稍稍休息。但剛到樹下,葉形劍就紛紛落下,將有情的肢體砍為數截。有情暈倒在地後,更有諸多兇猛的狼狗前來啃噬。與劍葉林相鄰為鐵刺林,那些尋覓房舍的有情經過時,必須爬過此林。當他們向上爬的時候,劍鋒就向下,當他們從上往下時,劍鋒又轉向上。不論上還是下,都會把有情肢體割裂為數截。又有很多名叫鐵嘴的大鳥,飛到有情的肩上或頭上,專門啄食眼睛。以上四項屬於器械性的傷害,所以合為一種。
4.“第四者,於鐵刺相鄰有無極河,灰水騰沸,充滿其中。求舍有情於彼墮已,上下游煮,猶如豆等煮於沸水之大鑊。于河兩岸,有諸執持棍鉤網者排列而住,不容得出。又複持鉤網取出,仰置熾燃大地,問何所欲?彼若答曰:‘我今無知無見,唯是饑渴。’便以熾焰鐵丸、騰沸烊銅灌其口中。”第四層,與鐵刺林相鄰,有無極大河。其中充滿沸騰的灰水,那些尋覓房舍的有情走到此處,就會落入河中,在水裡沉浮起落,就像在沸水中燒煮的豆子一樣。有情拼命向河岸遊去,但兩岸站有獄卒,手裡拿著棍、鉤、網等,密密麻麻地排成人牆,不讓他們上岸。等有情在河中受夠了罪,獄卒又用鉤子、繩網等將他們撈上岸,仰面放置在燒得滾燙的大地上,然後問這些有情:你們現在需要什麼?如果他們回答說: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又餓又渴。這些獄卒就往罪人嘴裡灌入燒得冒煙發紅的鐵丸和滾燙的烊銅水。
“《本地分》中,說近邊與孤獨二者壽量無定,然若應受彼等苦楚之業力未盡,則當于爾許時不能得出也。”《瑜伽師地論·本地分》說,近邊地獄和孤獨地獄的壽量是沒有一定的。只要有情受苦的業力尚未除盡,受罪就不會停止,而且一刻都不能從這些地獄中出來。
3.寒冰地獄苦
於八大有情地獄平面相距萬瑜繕那處,從此三萬二千瑜繕那下,有皰獄在焉(此獄亦有八,自八大有情地獄橫直一萬瑜繕那處,其下三萬二千瑜繕那,為寒皰獄)。彼下二千二千瑜繕那所隔,有餘七也。
彼八之中,初皰者,為大風所吹,一切身分寒縮如皰。二、皰裂者,縮如已破裂之皰也。三、額哳吒。四、郝郝婆。五、虎虎婆者,就發聲而立名。六、裂如青蓮者,謂遭大風,色變瘀,裂成五破或六破也。七、裂如紅蓮者,越青轉紅,裂為十分,或複更多。八、裂如大紅蓮者,皮轉極紅,破為百數,或複多於彼數。是等出《本地分》中說。
壽量者(此獄之壽量),以摩羯陀國盛八十斛之胡麻篅,而以胡麻高盛充滿。次每百年取麻一粒,彼麻取盡無餘,如斯長時,而皰之壽量較之尤為遠甚。下諸獄壽量,各較前前者為二十倍之遞增雲。
這一段,是說明寒冰地獄的痛苦。地球上,以南極和北極最為寒冷,但這種冷是絕對無法與寒冰地獄相比的。
“於八大有情地獄平面相距萬瑜繕那處,從此三萬二千瑜繕那下,有皰獄在焉。彼下二千二千瑜繕那所隔,有餘七也。”在八大有情地獄的平面,相距數萬由旬處,從此處垂直向下距離三萬二千由旬處,為寒冰地獄之一的皰地獄。往下每間隔二千由旬都有一個地獄,一共還有七層。以下分別介紹。
“初皰者,為大風所吹,一切身分寒縮如皰。”皰,疙瘩狀。在皰地獄中,始終有狂風呼嘯,吹得罪人整個身體不斷瑟縮,凍成疙瘩一般。
“二、皰裂者,縮如已破裂之皰也。”比皰地獄寒冷更甚,所以有情在凍成一團後又裂開,如凍裂的疙瘩那樣。
“三、額哳吒,四、郝郝婆。五、虎虎婆者,就發聲而立名。”這三種地獄,都以有情受凍後發出的呻吟聲命名。這應該是大家都會有的經驗,我們平日受凍後,除了顫抖,還會不由自主地發出各種呻吟。如果體會不深,只要在寒風中穿著單衣站上一小時,就多少可以領略一些。當然,這種痛苦在程度上是遠遠不能和寒冰地獄相比的。
“六、裂如青蓮者,謂遭大風,色變瘀,裂成五破或六破也。”這一層地獄和以下兩個地獄,都是以罪人身體凍成的顏色命名。裂如青蓮者,是說其中有情因寒冷而凍成一團,在徹骨的寒風中,不僅將膚色吹得發青,還裂為五瓣或六瓣,狀如青蓮一般。
“七、裂如紅蓮者,越青轉紅,裂為十分,或複更多。”這一地獄的有情被凍成皰狀後,膚色由青轉紅,皰也裂為十瓣或更多。
“八、裂如大紅蓮者,皮轉極紅,破為百數,或複多於彼數。”這一地獄的有情被凍得極紅,皰也裂為百瓣或是更多,凍傷程度更為加劇了。
“是等出《本地分》中說。”以上內容,出自《瑜伽師地論·本地分》。
“壽量者,以摩羯陀國盛八十斛之胡麻篅,而以胡麻高盛充滿。次每百年取麻一粒,彼麻取盡無餘,如斯長時,而皰之壽量較之尤為遠甚。下諸獄壽量,各較前前者為二十倍之遞增雲。”摩羯陀國,位於印度恒河岸邊,佛陀生前經常在此說法。斛,為量器名,古謂十鬥,今容五鬥。篅,盛糧食的圓囤。胡麻,即芝麻。寒冰地獄的壽量有多少呢?因為這個數字實在太大,所以只能以比喻作為說明。以摩羯陀國能盛八十斛胡麻的名為篅的容器,于其中間盛滿胡麻。每過百年從中取走一粒胡麻,直至將篅中胡麻取完。雖然這麼做要經過難以想像的漫長時間,但皰地獄的壽量卻遠甚於此。皰地獄以下的各個地獄的壽量,每個都比前一個長二十倍,依此遞增。
4.孤獨地獄苦
孤獨地獄者,即於熱地獄寒地獄之近邊有之,人世間亦有,《本地分》中說也。近大海岸亦有,如《僧護傳》中所說。
這一段是說明孤獨地獄,又名孤地獄、獨地獄、邊地獄,是孤散於虛空或曠野的地獄,地點不定。
“孤獨地獄者,即於熱地獄寒地獄之近邊有之,人世間亦有,《本地分》中說也。”孤獨地獄,通常在八熱、八寒地獄附近就有,甚至人間也有孤獨地獄,這是《瑜伽師地論·本地分》中所說的。
“近大海岸亦有,如《僧護傳》中所說。”《僧護傳》中又說,靠近大海的岸邊也有孤獨地獄。《僧護傳》,又名《因緣僧護經》或《僧護因緣經》。僧護為舍利弗弟子,曾與五百商人共入大海,歸途與同伴失散而獨行,於海邊曆見五十三地獄,見眾生隨各自罪業而受苦,歸而問之於佛陀,佛陀一一答之。
以上,對各種地獄的受難場景作了簡單介紹。可能有人會覺得,這裡描述的地獄之苦仿佛小說一樣。如果這樣認為,觀察修是修不起來的。思惟地獄苦的前提,必須相信佛陀為真語者、實語者、不異語者,是不會欺哄我們的。其實,不必說那些慘烈的地獄之苦,即使在人間,有些人被煩惱折磨得失去理智,有些人被病苦折磨得奄奄一息,有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仿佛身處地獄。在座的各位,過去生中肯定也受過地獄苦,只是忘了而已。人是很健忘的,不必說過去的痛苦,即使今生的苦日子,一旦生活有了改善之後,也忘得很快。但忘記地獄苦,不等於地獄會忘記我們。如果沒有出離生死,誰也不敢保證不再墮落地獄,這是我們需要格外警惕的。
生於彼等中之因者,如下所說,其生甚易。吾人于日日中積集眾多,在先既有所集,今亦相續造作,于此不應安然而住,應思彼等苦果而生怖畏。蓋與彼等之間隔,唯此悠悠一息耳。
《入行論》雲:“地獄業已作,雲何宴然住。”
《親友書》亦雲:“具罪唯以出入息,於其中隔地獄苦,若人聞已空無畏,當是金剛為自性。見畫地獄及聽聞,憶念讀誦作形相,猶起怖畏而厭離,如何正受斯異熟。”
其苦之猛烈,如《親友書》雲:“一切安樂中,愛盡樂為最,一切苦莫比,無間地獄苦。人間一日中,屢刺三百槊,比地獄輕苦,毫分寧相擬。”
發生如是苦之因者,當知唯是自內惡行(所積),縱微少惡行,亦應盡其功力,勉勵莫使有染。又即彼書(《親友書》)雲:“如是諸惡果(種種地獄苦),種由身語意,汝勤隨力護,輕塵惡勿侵(染)。”
這一段,主要介紹了招感地獄苦果的不善業因。
“生於彼等中之因者,如下所說,其生甚易。”彼等,指之前所說的八寒地獄。生到八寒地獄的因緣,正如以下所說的那樣。如果造作那些不善業因,是很容易墮落地獄、長劫受苦的。
“吾人于日日中積集眾多,在先既有所集,今亦相續造作,于此不應安然而住,應思彼等苦果而生怖畏。蓋與彼等之間隔,唯此悠悠一息耳。”我們時時刻刻都在積集這些不善罪業。一方面,過去生已經積累眾多宿業;另一方面,今生還在繼續造作新業。對於這些,我們不該心安理得,而是應當認真思惟地獄苦果並心生恐怖。因為我們到地獄之間,只是隔了短短一口氣而已。一息不來,就可能墮落惡道。對惡道的恐怖之心,是發心出離的極大動力,所以要不斷思考。
“《入行論》雲:地獄業已作,雲何宴然住。”宴然,安然。《入菩薩行論》說:在無盡生死中,我們造作了許多地獄惡業,每種業力都是要償還果報的,怎麼還能安然度日呢?
“《親友書》亦雲:具罪唯以出入息,於其中隔地獄苦,若人聞已空無畏,當是金剛為自性。見畫地獄及聽聞,憶念讀誦作形相,猶起怖畏而厭離,如何正受斯異熟。”異熟,即依善惡行為而感得的果報,果異於因而成熟,故名異熟。《親友書》也說:我們這種帶罪之身和地獄之間的距離,只是悠悠一息爾。只要一口氣不來,很可能就會招感地獄果報。如果聽聞地獄之苦一點也不恐懼,此人的愚癡好比金剛那麼頑固。如果我們看到描繪的地獄場景,或聽聞、憶念地獄的惡報,尚且會感到怖畏而心生厭離,怎麼能夠親歷並承受這種痛苦的折磨呢?
“其苦之猛烈,如《親友書》雲:一切安樂中,愛盡樂為最,一切苦莫比,無間地獄苦。人間一日中,屢刺三百槊,比地獄輕苦,毫分寧相擬。”槊,古代兵器,指杆子比較長的矛。地獄之苦的猛烈程度,正如《親友書》所說:在一切安樂中,以煩惱息滅的涅槃之樂為最。而世間的所有痛苦,都無法和無間地獄的苦難相比擬。如果有人在一天之中,被其他人以長矛猛刺三百下,這種難以忍受的痛苦,比起地獄最輕的痛苦,也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發生如是苦之因者,當知唯是自內惡行,縱微少惡行,亦應盡其功力,勉勵莫使有染。”這些地獄痛苦是怎麼來的呢?原因是什麼呢?須知,這些就是我們無始以來造作的各種惡業。即使最微小的惡行,也應當以全部努力,盡一切可能使自己不受染汙。
“又即彼書雲:如是諸惡果,種由身語意,汝勤隨力護,輕塵惡勿侵。”正如《親友書》所說:一切惡果之因都是由身口意三業造作,你們要勤加守護,哪怕是塵埃般微不足道的惡業,也不讓自己有所違犯。
這也就是古人所說的“勿以惡小而為之”,不要以為小惡做一下沒有關係,因為“水滴雖微,漸成大器。刹那造罪,殃及無間。一失人身,萬劫不復”。從局部來看,小罪似乎不會帶來多麼嚴重的果報,但它卻會在我們內心熏習不善業力,最終不斷累積,招感地獄重報。
三、思惟傍生苦
諸傍生中,其力強者而淩其弱,且為天人之資具,自無主權,唯隨他力,任其殺打損害。
《本地分》說:“與人天同住,別無住處。”
《俱舍釋》則雲:“彼等之根本住處為大海,諸餘者乃彼之所流出耳。”
複次,有生於暗中或水中者,皆老死於其中,與負重疲勞,及以耕耘、剪毛、驅使等,而殺害之法亦有多種不同所迫惱。又由於饑渴、風日所困,及獵者等於多門中而為損害,隨於何時,唯念恐懼。于其諸苦惱法,當思而厭患,生起出離心。
其壽量者,《俱舍》雲:“諸傍生(畜壽無定),勝者長一劫(長者可至一中劫)。”謂壽長者可至一劫,短則無定耳。
旁生的苦,是我們在世間就可以親眼見到的,也是更容易契入的一種觀想方式。當然,現代人的生活環境和旁生有些距離,為了加深對這種痛苦的認識,我們可以去屠宰場、養殖場實地考察一番,或閱讀一些反映動物痛苦的影視和文字資料。
“諸傍生中,其力強者而淩其弱,且為天人之資具,自無主權,唯隨他力,任其殺打損害。”動物世界是弱肉強食的,那些兇猛的大型動物時常欺淩弱小動物,甚至以它們作為食物果腹。而且,動物還時常被天或人作為坐騎及勞動工具,自己沒有任何主權。只有任憑主人欺壓,或是宰殺,或是鞭打,或是擔負其他種種艱辛的勞役。
“《本地分》說:與人天同住,別無住處。”《瑜伽師地論·本地分》說,動物與天道和人道同居一處,此外沒有什麼別的住處。
“《俱舍釋》則雲:彼等之根本住處為大海,諸餘者乃彼之所流出耳。”《俱舍論釋》說,動物的根本住處是大海,其他的那些,如陸地、空中等種種動物,都是從大海衍化出去的。這一點和現代研究觀點相近,不少科學都認為,大海是生命的起源。
“複次,有生於暗中或水中者,皆老死於其中,與負重疲勞,及以耕耘、剪毛、驅使等。”此外,有些動物一生都處於黑暗之中,有些動物一生都處於水中,直到老死也無法脫離這種惡劣的生存環境,所謂生於暗中死於暗中,生於水中死于水中。而大多數動物還必須為人類服務,擔負各種沉重艱辛的勞役或奉獻自身所有,如耕田、剪毛、馱運貨物等。
“而殺害之法亦有多種不同所迫惱。”雖然動物為人類分擔了種種苦役,任勞任怨,但最後往往不能壽終正寢,還是被人以種種方式殺害。而且,其中的很多殺害方式極其殘忍,會使動物長時間地遭受劇烈痛苦。
“又由於饑渴風日所困,及獵者等於多門中而為損害。”此外,動物還會遭受饑渴難耐、風吹雨打等痛苦,以及獵人通過槍殺、陷阱、投毒、誘捕等種種方式加以損害。
“隨於何時,唯念恐懼。于其諸苦惱法,當思而厭患,生起出離心。”總之,無論何時都處於恐懼之中。對於以上種種痛苦,通過思惟必然會感到厭惡和恐懼,從而生起強烈的出離心。
“其壽量者,《俱舍》雲:‘諸傍生,勝者長一劫。’謂壽長者可至一劫,短則無定耳。”動物的壽命是多少呢?《俱舍論》說,在各種動物中,長壽者可長達一劫。這也就是說,壽命長久的動物可以存活一劫之久,如龍王等。而短壽的就沒有一定了,甚至是朝生暮死。就像《莊子》所說,“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沒有出離輪回之前,我們隨時都會繼續流轉。如果現在不抓緊時間努力修行的話,無始以來造作的惡業可能很快就會現前,就會輪到自己身上,那是多麼可怕的未來啊。
四、思惟餓鬼苦
諸上品慳吝者,生餓鬼中,彼等皆感饑渴之苦,皮肉血脈枯如株杌,以發覆面,口甚幹焦,以舌舐之。其中有三:
一、於飲食有外障者。彼等若馳至井泉池海諸處,為餘有情手執劍矛槍等行列守護,令不得趣。或強趣之,便見其泉變為膿血,自不欲飲也。
二、於飲食有內障者。謂口如針孔,或口如炬,或複頸癭,或腹寬大,縱無其他有情為遮,自得飲食,亦不能飲啖也。
三、於飲食自體為障者。有名猛焰鬘者,一切飲食皆為火燃而燒之。名食糞穢者,飲啖糞溺與不淨臭惡,及唯能於損害下劣等物而飲啖也。又有一類割自肉食,縱得香美而不能食。
彼等(餓鬼)住處,《俱舍》謂于王舍城下,隔五百瑜繕那有之,餘者皆彼中所分出。
其(鬼之)壽量,據《本地分》及《俱舍》雲:“人間一月,為其一日,可至其自年五百歲。”《親友書》雲:“惡行之業以為索,堅固纏縛諸餓鬼。其間受苦無中斷,五千及萬亦不死。”其《疏釋》雲:“餓鬼一類壽五千歲,一類為萬歲。”《本地分》說:“三惡趣之身量無定,以不善業力有大小種種故也。”
如是,若思彼諸苦者,試以身手入於熱灰,置一晝夜。或於嚴冬風吹冰窟,不著衣裙,於中而住。又或一日二日斷絕飲食,或於身上蜂虻螫噬。若此微事猶難忍者,念我雲何能於熱寒地獄、鬼畜諸苦而堪忍受。
以今推比,乃至未生至極怖畏之間,應勤思惟。以現前賢善之身如是思者,應懺洗從前所集罪惡,止息後流。先所集善,則以猛利欲樂發願令其增長,于新作者以多門而為趣入。
又于日日中,皆使有暇之身作有義利。若現在不思彼者,墮惡趣時,雖欲求一能從彼等怖畏中作救護皈依者亦不可得。爾時,于所應作及不應作,取捨之處心無力矣(應不應作之取捨,已力不從心矣)。
這一段是思惟餓鬼的痛苦。佛教節日中的盂蘭盆會,起源便是為了向餓鬼施食。當年,目連尊者看到墮入餓鬼道的母親饑餓難耐,便以神力為母送飯。但他母親卻因業力所致,得到飯缽後,頃刻化為火焰。尊者痛心不已,請教於佛陀。佛陀就告訴他:於七月十五佛歡喜日,以百味飲食供僧,依僧團之力令惡道眾生皆得飲食。
“諸上品慳吝者,生餓鬼中。”那些極其慳貪吝嗇者,將來會生到餓鬼道中。吝嗇是貪心所的表現形式,這種心理狀態就是病態的渴求,永無滿足之時。事實上,人間有這種心態者也為數不少。他們即使擁有再多也不會感到滿足,永遠都在不斷索取而不願有絲毫付出。如果以這樣的心態生活,雖處人間,也與餓鬼無異。
“彼等皆感饑渴之苦,皮肉血脈枯如株杌,以發覆面,口甚幹焦,以舌舐之。”他們時時都感到難以忍受的饑渴,因為體內沒有水分,皮肉血脈已經乾涸得有如枯木,頭髮卻長得將臉蓋住。雖然唇幹舌燥,也只能以舌頭舐一舐來緩解。
“其中有三:一、於飲食有外障者。彼等若馳至井泉池海諸處,為餘有情手執劍矛槍等行列守護,令不得趣。或強趣之,便見其泉變為膿血,自不欲飲也。”餓鬼又有三種不同的類型。第一種,對於食物有外在的障礙。餓鬼因為饑渴難耐而到處尋覓水源,好不容易找到水井、泉眼、池塘、大海等處,卻有很多手持利劍、長矛、刀槍等武器的守衛者,列隊守護在水源邊,不讓餓鬼們靠近。如果餓鬼因難忍饑渴,強行衝破阻攔前往,卻會看到水源變為膿血,自己也不想再喝了。
“二、於飲食有內障者。謂口如針孔,或口如炬,或複頸癭,或腹寬大,縱無其他有情為遮,自得飲食,亦不能飲啖也。”癭,腫瘤。第二種,對食物有內在的障礙。雖然已經餓得頭暈目眩,嘴巴卻只有針孔那麼大,或是不斷向外冒火,或是脖子被腫瘤阻礙,或者肚子寬大到無法填滿。即使沒有其他有情阻攔,得到了水和食物也無法吃喝。這一景象在人間就能看到,他們因業力或疾病所困擾,雖然食物充足,卻完全無法進食,只能在饑餓的折磨中死去。
“三、於飲食自體為障者。有名猛焰鬘者,一切飲食皆為火燃而燒之。名食糞穢者,飲啖糞溺與不淨臭惡,及唯能於損害下劣等物而飲啖也。又有一類割自肉食,縱得香美而不能食。”第三種,是來自食物的障礙。一類叫做猛焰鬘者,得到飲食後立刻被猛火燃燒殆盡,不得食用。一類叫做食糞便污穢者,只能食用骯髒、惡臭、不淨和被蟲噬鼠咬的下等食物,如蠅逐臭,如狗食糞。還有一類則是割下自身骨肉食用,縱然味道香美,卻難以下嚥。
“彼等住處,《俱舍》謂于王舍城下,隔五百瑜繕那有之,餘者皆彼中所分出。”餓鬼的住處,《俱舍論》認為,在王舍城地下的五百由旬,其他觀點也都是出自於此。
“其壽量,據《本地分》及《俱舍》雲:人間一月,為其一日,可至其自年五百歲。”餓鬼的壽量,《瑜伽師地論·本地分》及《俱舍論》說:人間的一個月,等於餓鬼的一天。按照這樣的計算,餓鬼壽量可長達五百歲,相當於人間的一萬五千歲。
“《親友書》雲:惡行之業以為索,堅固纏縛諸餓鬼。其間受苦無中斷,五千及萬亦不死。”《親友書》說:各種惡業仿佛繩索,緊緊束縛著餓鬼道的有情。一旦墮入其中,苦難便不曾有一日中斷,乃至五千歲或一萬歲,也不會輕易死去。
“其《疏釋》雲:餓鬼一類壽五千歲,一類為萬歲。”其《疏釋》說:有一類餓鬼壽命可達五千歲,更有一類可達一萬歲。
“《本地分》說:三惡趣之身量無定,以不善業力有大小種種故也。”《瑜伽師地論·本地分》又說:三惡道的眾生身形大小及壽命長短是不確定的,因為他們所造的惡業也有多少和大小等種種不同。
“如是,若思彼諸苦者,試以身手入於熱灰,置一晝夜。或於嚴冬風吹冰窟,不著衣裙,於中而住。又或一日二日斷絕飲食,或於身上蜂虻螫噬。若此微事猶難忍者,念我雲何能於熱寒地獄、鬼畜諸苦而堪忍受。”像這樣的惡道之苦,我們現在無法身臨其境地體會,甚至也難以想像。但我們可以稍稍嘗試一點,比如將身體或手伸入極熱的灰燼中放一晝夜;或於嚴冬時節,在寒風呼嘯的冰窟中,不穿衣服站在那裡;或者是一兩天不吃不喝;或者是讓蜂虻等各種昆蟲噬咬。如果對這些小苦尚且不堪忍受的話,那麼就應該想到,對於地獄、餓鬼、畜生這些惡道的劇烈痛苦,又怎麼能夠忍受呢?
“以今推比,乃至未生至極怖畏之間,應勤思惟。以現前賢善之身如是思者,應懺洗從前所集罪惡,止息後流。”我們要根據以上所說種種情況思惟惡道痛苦,在還未生起極大畏懼之前,都應當精進不懈地觀照反省。趁現在還擁有暇滿的賢善之身,還能如理思惟,就應該懺除以往所造惡業,止息不善業的慣性和相續。
“先所集善,則以猛利欲樂發願令其增長,于新作者以多門而為趣入。又于日日中,皆使有暇之身作有義利。”對於以往積集的善業,則以猛利意樂令其增長,並從身口意三業積集新的善業,同時以各種方式讓自己的心相續安住在這些新造善業中。總之,每一天都要利用這個圓滿有暇之身做有意義的事,勿令一日空過。這也就是三十七道品所說的四種正斷——已生之惡令斷,未生之惡令不生;已生之善令增長,未生之善令生起。
“若現在不思彼者,墮惡趣時,雖欲求一能從彼等怖畏中作救護皈依者亦不可得。爾時,于所應作及不應作,取捨之處心無力矣。”如果是現在不進行這樣的思惟和觀修,等到墮落惡趣的那天,雖然想要祈求一個能將我們從惡趣恐怖中救拔出來的皈依物件,卻再也沒有機會了。到那個時候,對於什麼應當做,什麼不應當做,也沒有力量進行取捨了。
念惡趣苦,目的是引發我們的警覺之心。否則,修行的念頭很容易被邊緣化。那樣的話,勢必會進入世俗心的狀態,把暇滿人身用來生活享樂,甚至造作惡業。一旦福報享盡,接著就是長劫苦難,實在是對生命最大的浪費。如果說人身是我們今生所能擁有的最高財富,修行就是唯一正確的投資,不及時把握的話,就會坐失良機。不必說墮落惡道後無法修行,就拿現生來說,很多因素都會構成干擾:心情鬱悶時無法修行,身體虛弱時無法修行,睡眠昏沉時無法修行。所以,我們一定要正視現實,抓緊修道,免得日後悔之晚矣。
第三節 皈依三寶
通過念死無常和念惡道苦,我們會發現,世間一切都是危脆不實的。無論家庭、事業、財富,還是我們的色身,都只具有暫時的意義,不足以成為真正依賴。在死亡面前,這一切顯得如此無力。
什麼才是究竟的皈依?那就是佛、法、僧三寶。
皈依三寶,大家似乎並不陌生,但多數人只是將皈依作為走入佛門的手續,真正透徹其中深意者少之又少。事實上,皈依本身就蘊涵著重要的修行。因為三寶代表著佛法的全體,皈依既是學佛的開始,也貫穿著整個修學過程,幫助我們完成觀念到心行的轉變。或許有人會覺得:我們皈依前後並沒有發生多大的改變呵。問題正在於此,我們現在的皈依往往只有表面形式而沒有實質內容。我們不妨反省一下:是否將三寶作為唯一依賴?比起親人、名利、地位,究竟什麼在我們心目中有更為重要的地位?唯有真切意識到三寶是究竟皈依,才能走上解脫之道、菩提之道。所以,皈依絕不僅僅是儀式,其中也包含重要的修行。
關於皈依的修學,本論從四個部分進行闡述。一是皈依之因,即為什麼要皈依;二是思惟皈依境的殊勝,包括應皈依之境和可皈依之相;三是如何修習皈依,包括知三寶功德、知三寶差別、自誓皈依三寶、不皈依餘處;四是皈依後應學之次第,包括各別學處和共同學處。
一、皈依之因
總論皈依之因,雖有多種,然此中則據上所述,今世不能久住須速死,死後隨業流轉,不能自在。
如《入行論》雲:“如于昏夜黑雲中,電光刹那才一現。如是設以佛陀力,世間福慧少許生。以是唯有微弱善,常時罪力極暴惡。”白業力弱,黑業力強,思惟由是墮入惡趣之理。既於惡趣生起怖畏,又唯深信三寶能救,以是二心而行皈依。但若徒有言者,則皈依之效亦僅爾。若彼二種發心殷重堅固者,則其皈依必能變更心境,故應勵力修此二因。
不同根機者,尋求皈依的原因也大相徑庭。下士道學人,是出於對生死輪回的恐怖而發心皈依;中士道學人,是為了尋求解脫而發心皈依;上士道學人,則是為了幫助一切眾生成就佛道而發心皈依。發心不同,所獲的皈依體也有上中下三種不同的層次。
“總論皈依之因,雖有多種,然此中則據上所述,今世不能久住須速死,死後隨業流轉,不能自在。”總的來說,尋求皈依的原因雖然有很多,但根據以上念死無常和念惡道苦的修學,我們已經認識到:今生不能久住世間,即將死去,死後又將隨業流轉,無力自主,這就必須尋求依賴。
“如《入行論》雲:如于昏夜黑雲中,電光刹那才一現。如是設以佛陀力,世間福慧少許生。以是唯有微弱善,常時罪力極暴惡。”《入菩薩行論》說:佛陀出現於世,就像長劫暗夜中的電火石光,轉瞬即逝。因為有佛陀出世說法,我們才能由聞法修道而生起少分的福德智慧。儘管這樣,也只有微弱的善行而已,更多的時間,我們的身口意都在不斷造作罪業。
“白業力弱,黑業力強,思惟由是墮入惡趣之理。既於惡趣生起怖畏,又唯深信三寶能救,以是二心而行皈依。”因為善業力量太弱,而不善勢力無比強大,這就是我們墮落惡道的原因。既然我們已經對惡道心生恐懼,而且深信三寶才是我們在世間唯一的拯救,基於這兩種原因,就會生起求救護之心而決定皈依。
“但若徒有言者,則皈依之效亦僅爾。若彼二種發心殷重堅固者,則其皈依必能變更心境,故應勵力修此二因。”如果對以上兩種必須皈依的原因只是說說而已,皈依的效果也就不過爾爾了。反之,如果對此深信不疑,皈依必定能夠改變生命的重心,從而建立與解脫相應的心行。所以,我們對這兩種皈依之因必須努力修習,務必令之生起並得到強化。
這裡,宗大師也為我們指出了多數人修學中都存在的一個問題,那就是說說而已,不能真正落實於心行。佛法是以信為能入,其實,信的作用還不僅僅是在能入。很多高深的修行法門,直接就是從信入手。如淨宗、禪宗等,都是通過信來契入。在信的過程中承當,然後保任。所以說,信也貫穿著整個佛法的修行。當然,在不同修行階段,信的程度會有所不同。如果對皈依之因堅信不疑,必將對我們的觀念和心行起到重大改變。
二、思惟皈依境的殊勝
1.抉擇應皈依之境
如(功德君)《百五十頌》贊雲:“誰於一切惡,從本悉皆無,誰於一切中,住一切功德。設若有心(智)者,于彼應皈依,贊彼恭敬彼,住彼教應理。”謂若自有能分別可皈、非可皈之慧者,理應于佛薄伽梵前而行無欺誑之皈依。法及僧眾,比例類推。
《皈依七十頌》雲:“佛法及僧伽,求解脫所依。”
世間有許多宗教。現存於世的,除佛教外,還有天主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猶太教、道教等,此外還有各種民間宗教甚至邪教。至於那些宣稱沒有任何信仰的人,我們仔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他們雖然沒有宗教信仰,卻在皈依財富、皈依權力、皈依地位。那麼,我們為什麼選擇三寶作為皈依?這就要對皈依物件作一番審視和考察。
“如《百五十頌》贊雲:誰於一切惡,從本悉皆無,誰於一切中,住一切功德。設若有心者,于彼應皈依,贊彼恭敬彼,住彼教應理。”《百五十頌》中,有一讚歎三寶的偈頌:是誰斷除了一切惡行,從根本上去除不善行為,不僅沒有絲毫過失,還圓滿成就了一切功德?凡是有智慧的人,都應該以此作為皈依,讚歎並恭敬他們,依照他們教導的方式修行。
“謂若自有能分別可皈、非可皈之慧者,理應于佛薄伽梵前而行無欺誑之皈依。法及僧眾,比例類推。”薄伽梵,佛陀十大名號之一,意為有德而為世人所尊。接著對這一偈頌進行解釋:如果自己具有分辨什麼可皈依和什麼不可皈依的智慧,就應該在佛陀前受持真實無偽的皈依。對於佛法和僧眾,也應同樣如此。因為佛、法、僧三寶是一體的,如果僅僅皈依其中的一部分,是無法使我們成就解脫,成就菩提的。
“《皈依七十頌》雲:佛法及僧伽,求解脫所依。”《皈依七十頌》說:佛、法、僧三寶是我們追求解脫的依怙。因為佛是解脫的榜樣,法是解脫的方法,僧是修習解脫的導師。
皈依是人生最為重大的選擇,是對人生未來的選擇。這就需要進行審視,明白三寶為什麼值得我們皈依,值得我們作為究竟歸宿。如果對這一點不明確的話,所謂的皈依往往是沒有力量的,不能成為改變人生的轉捩點。
2.明可皈依之相
須自己解脫一切怖畏,又有令他解脫怖畏之方便善巧,對一切行大悲無親疏之分,於一切有恩無恩作義利者,是則所應皈依。然此唯佛為能,自在天等皆無斯德,故唯佛是所皈依處。又彼教法及聲聞僧眾,亦是應皈依者。
(依《戒經》)《攝抉擇(分)》雲:“於此等引生決定專一之心,而能求(凡求)作依怙者,無不救護,是故應起決定之心。”於二因中,雖外因無缺,然以內因至誠皈依之心不生,則唯是其苦矣。
皈依之相,說明了皈依物件所應具備的條件。我們選擇三寶為皈依處,正是因為他們具備了以下四個條件:
一、“須自己解脫一切怖畏。”第一點,自己已經超越一切恐懼。對於解脫自在的聖者而言,已徹底放下世間的生死、財物、地位,所以這一切都無法對他構成任何影響或傷害。而世人則有種種牽掛,牽掛事業,牽掛感情,牽掛生死。因為有牽掛,就會害怕失去,整日患得患失。
二、“又有令他解脫怖畏之方便善巧。”第二點,不僅自己能夠解脫,還具有令他人遠離恐懼的能力,能夠引導他人走向解脫。僅有解脫能力而沒有方便善巧,也是無法令眾生從中獲益的。所謂方便善巧,是針對眾生的不同根機給予引導,未入聖教者令其趣入,已趣入者令其成熟,已成熟者令其解脫,令諸有情皆得利益。
三、“對一切行大悲無親疏之分。”第三點,對一切有情具足圓滿大悲,沒有任何親疏之分。其他宗教也提倡博愛,卻排斥異教徒,也不能對動物生起博愛之心。而在佛菩薩的境界中,因為斷除了我執和我所執,才能將所有眾生和自己視為一體,成就無緣大慈和同體大悲。
四、“於一切有恩無恩作義利者。”第四點,對於一切有恩或無恩于自己的眾生都能平等利益。《略論釋》中,講到善知識“不重財供,唯重法供”。佛菩薩對我們的度化,不會因弟子供養多少而有分別,只重視我們能否依法修行。
“是則所應皈依。然此唯佛為能,自在天等皆無斯德,故唯佛是所皈依處。”自在天,原為婆羅門教主神濕婆,此派以天為世界本體,謂此天乃萬物主宰者。任何具備這四項條件者,皆可作為皈依對象。但唯有佛陀才能真正圓滿,即使大自在天等神祇都不具備這些德行。所以,佛陀才是我們真正的皈依物件。從佛教觀點來看,天人尚有愛嗔之心,未能了脫生死,天福享盡仍要墮落。
“又彼教法及聲聞僧眾,亦是應皈依者。”不僅佛陀是我們的皈依處,他所施設的教法,以及追隨他修行的聲聞僧眾,也是我們的皈依處。關於法的內涵,從究竟意義上說,是法爾如是的。不論是否有佛出世,都沒有任何增減。但通常所說的法,是指釋迦佛證道後宣說的三學、八正道等種種法要,這是眾生解脫和成佛的所依,為正皈依處。至於此處所說的僧,嚴格地說,是特指賢聖僧成就的清淨無漏的品質。
“《攝抉擇》雲:於此等引生決定專一之心,而能求作依怙者,無不救護,是故應起決定之心。”此等,以上所說的四種功德。《瑜伽師地論·攝抉擇分》說:由於認識到以上所說的四點功德,對三寶生起精誠專一之心。凡是祈求三寶為人生依賴者,沒有一個不得到救度的。所以我們要以至誠心皈依,不作他求。三皈頌文為:“盡形壽皈依佛,如來至尊等正覺為我所尊,終不皈依邪魔外道。盡形壽皈依法,三藏十二部典籍為我所尊,終不皈依外道典籍。盡形壽皈依僧,清淨僧團為我所尊,終不皈依外道邪眾。”既有皈依的部分,也有不皈依的部分。
“於二因中,雖外因無缺,然以內因至誠皈依之心不生,則唯是其苦矣。”皈依需要具足內外各種條件,外因為如法的皈依儀軌等,內因為強烈的皈依之心。在內外兩種因緣中,雖然能夠具足外因,但如果內心未能生起至誠皈依的願望,仍是有名無實的皈依,仍將因此長劫受苦。
皈依是我們對三寶的莊嚴承諾,但如果不曾認識到皈依的意義,所謂的承諾,不過是用來表演的臺詞,無法在內心留下多少痕跡。當我們面對三寶宣誓時,是否想到,今後將以生命來實踐這一承諾?即使宣誓的那一刻是真誠的,又如何長久保持這份真誠呢?這就需要不斷念輪回苦,念三寶功德。以下給大家介紹的《心匙》,就是一首震撼心靈並能引發皈依之心的長詩。作者為帕繃喀仁波切,曾被譽為民國西藏三大高僧之一。他不僅攝受了大批藏地僧俗,早期入藏求法的能海上師和《菩提道次第廣論》的譯者法尊法師等也都從其受教,所以在漢地也廣為人知。帕繃喀仁波切曾於1921年為數千人開講《道次第》,共24天,後結集為著名的《掌中解脫——菩提道次第二十四天教授》。
心 匙
仁慈的上師,請垂顧這個可憐憫者——
我這一生的作為,是如何地自欺!
請您慈悲,垂視這個愚癡凡夫!
這是給你自己的至要忠告
──心匙──
謹記在內心深處。
切莫掉以輕心!切莫掉以輕心!
打從內心最深處,慎重地省思這一生的境況。
無始以來的輪回,直到現在還沒有終止,
雖然流轉生死無數次,
多生多劫經歷種種苦樂,
你卻始終沒有從中獲得絲毫利益。
雖然現在你獲得這麼難得的閒暇和幸運,
可是,直到目前都是這樣,
空洞而無意義地虛擲生命。
善業才是盡未來世安樂之本。
你看起來很精明能幹,
不過,只要還執迷現世表相的兒戲,
就是傻瓜。
你會束手無策地,突然被恐怖的死神吞沒,
毫無希望,無法苟延殘喘。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雖然你一直都安排著明天、明天,
就在那時,突然間你必須馬上走了。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你雜亂無章地拋下工作,剩餘的飲食,
毫無選擇地,必須離開這個世界。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從今以後,你再也沒有時間鋪床、睡覺了。
你像老樹般倒在最後的床上。
別人沒有辦法用他們最柔軟的手為你翻身,
只能用力拉你的衣服和毯子。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雖然最後的內外衣把你的身體全部包起來,
從今以後,就由不得你穿這些衣服了。
當那具軀殼僵硬得像土石,
你第一次注視自己的屍體。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雖然你掙扎著,要說最後的遺言,
並表示哀傷,
可惜舌頭乾燥,講不清楚,
你深陷在強烈的哀痛中。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雖然別人把最後的食物、聖物、舍利子,
和著水滴,送進你的口中,
你卻連一滴都吞不進去,
水從屍體的口中溢出來。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雖然四周圍繞著近親、知友以及貼心的人,
他們懷著慈愛、眷戀,
為這最後的相聚傷痛、哭泣,
就在那時,你必須永遠別離。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雖然經歷像浪潮洶湧般的恐怖幻相,
飽受不堪忍受的劇苦,
你卻無計可施。
今生的景象,像太陽一樣隱沒。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雖然上師和金剛道友,
出於忍無可忍的大悲心,
在你耳邊祈求,以期喚起一絲關鍵的善念,
雖然他們滿懷慈心地這麼做,
可惜無濟於事,
你就是提不起善念。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死時,你的呼吸愈來愈急促,
發出刺耳的嗦嗦聲,
最後像琴斷了弦,
走到人生的盡頭。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時候到了,
往昔你珍惜的可愛身軀,
而今可悲地喪失了,
被稱為死屍,
腐壞而令人作嘔。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時候到了,
那連一根刺都忍受不了的身軀,
會被剁成碎片,骨肉被撕開。
到時候,那連蝨子、跳蚤都忍受不了的身軀,
會被鳥、狗吞食,直到一點都不剩。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雖然你噗…噗…地費力吹著,
穿上最好的衣服。
時候到了,
那個軀體會被放入火化室。
那連一支香的星星之火都受不了的軀體,
勢必要在熊熊烈火中焚燒。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時候到了,
那連粗糙的衣服都無法忍受的軀體,
所有的骨肉都會在烈焰中燒成一堆灰,
或者被緊緊楔入土中的一個洞。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時候到了,
宣說你甜蜜的名字時,
首尾會冠上已故的某某,他或她。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到時候,
到處充滿你摯愛、親密的伴侶以及僕從的嗚咽聲。
這將發生在你身上。
時候到了,
你會面臨恐怖的四大敵:
陷在滿是岩石、瓦礫的土堆,
及埋在爆裂的崩土中,
這樣的景象出現時,你怎麼辦?
漂流在海面上,被強烈的旋浪卷走,
這樣的景象出現時,你怎麼辦?
心和耳被嘶嘶劈拍作響的熾火震裂,
那時,你怎麼辦?
被劫末的黑旋風卷起、掃蕩,
這樣恐怖的經驗出現時,
該怎麼辦?
當你被強大的紅色業風吹襲,
被恐怖的黑暗吞沒時,
該怎麼辦?
當牛頭、蠍頭的獄卒,
以種種可惡的方式折磨你時,
該怎麼辦?
當你在死神閻羅王面前,
被估量善惡的黑白業時,
該怎麼辦?
當閻羅王揭穿你的謊言,
說你把生命虛耗在貪、嗔、虛偽中,
那時,該怎麼辦?
在閻羅王的法庭上,
惡業成熟的果報被判決,遭受處分,
那時,你該怎麼辦?
當你光著身體,
被攤放在熱地獄熾熱、燒紅的鐵板地上,
那時,你該怎麼辦?
雖然身體被如雨的兵器切碎,
卻仍然活著受罪,
那時,你該怎麼辦?
雖然被放在熔鐵中煮,
直到肌肉剝落,骨頭散開,
你依然要活著受罪,
那時,你該怎麼辦?
雖然身體和燃燒的烈火難以分辨,
你依然要活著受罪,
那時,你該怎麼辦?
當身體被凍人的寒風刺骨,
裂成千萬片,
那時,你該怎麼辦?
一旦墮落到餓鬼的慘境,
饑渴交迫,必須挨餓好多年,
那時,你該怎麼辦?
當你變成愚蠢、癡呆、不幸的畜生,
活生生地互相吞食,
那時,該怎麼辦?
當惡趣難以忍受的諸多苦難,
實際降臨到你身上,
那時,該怎麼辦?
現在,切莫掉以輕心!
拉─烏─拉─烏─
快一點!現在是你立下遺囑的時候了。
不但時候到了,
簡直已經太遲了!
就在當下!就在當下!
拉─烏─拉─烏─
好自為之吧!
這是上師——慈父的聖誡,
勝者羅桑權威教說的心要,
清淨、圓滿的經續道法門。
這是在你的心流中注入實際經驗的時候了!
死神閻羅王,
或者你每天盡力地修行心要,
實現永恆之夢——自他的福祉,
哪一個會先到呢?
結合身語意三門,
傾全力修行吧!
經常念一念,很有警策意義,能夠提醒我們不斷思惟無常,思惟惡道苦,從而強化對三寶的皈依之心。我們關心什麼,心就會和什麼相應。不斷思惟法義,才能以佛法改變原有觀念,否則就很難從凡夫心走出。
皈依是《道次第》的學習重點,也是整個佛法的修學重點。學佛就是從皈依開始,最終成就三寶所具備的無限慈悲和智慧。我們對佛法能否信受奉行,正取決於這種皈依之心的純度和強度。從這個意義上說,八萬四千法門都是皈依三寶的延伸。有些是建立在念佛的基礎上;有些是建立在念法的基礎上,如深信因果、憶念無常等。遺憾的是,很多人對皈依的認識都流於表面,僅僅將此作為一道入門手續。那樣的話,我們就無法對三寶生起強烈的歸宿感。即使皈依,心依然是漂泊無依的。如果三寶不能成為生命核心,我們的生活仍會沿著慣有串習進行。
很多人皈依之後還是找不到感覺,這就需要不斷憶念三寶功德。皈依修行是可深可淺的,從淺的方面來說,是強化三寶在內心的地位,生起真誠皈依之心;從深的方面來說,則是以三寶功德為觀修物件,將心安住並念念融入其中。因其淺,人人可以修習;因其深,可以直抵佛果。淨宗的“自性彌陀、唯心淨土”,為實相念佛;禪宗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仍屬念佛和念法的範疇。所以說,如果將皈依作為重點,就能為我們的修行打下扎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