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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大計,教育為本,法不孤起,道由人弘。宗教興盛靠人才,人才培養靠教育,教育發展靠體制,體
制建立靠理念。建立一個合理的佛教教育機制,使之規範化、系統化,這
是佛教教育改革與發展的當務之急,為了實現這一目標,就需要有明確而先進的教育理念。
佛教教育有廣義與狹義之分,廣義上指所有的包括僧俗兩
界的佛教教化活動,狹義上指佛教內部尤其是佛學院的學僧培養和教育。這裡先就狹義的方面來談。佛學院的教育既是一種狹義的佛教教育,也是整個佛教教
育的中心,因為這是以培養僧寶為目標的教育。學僧教育不是小事,關涉到佛教的興衰存亡,其重要性是
不言而喻的,必須慎重對待。
學僧教育應當分三個層次,即成人教育,成僧教育,成佛
教育。出家眾是一個特殊的社會群體,擔負著“上求下化”的重
任,其位置介於人佛之間,責任既重,要求自高。雖以成佛為目標,亦以成人為基礎,不能成人,便不可成
佛。太虛大師早有“人成即佛成”的說法,就是強調成人為成
佛的第一步。
一、成人教育
從成人教育這方面來言,最重要的是文化素質教育,即成
為一個合格的具有較高文化水平、基本技能和道德素質的公民的教育。在這方面,沒有必要過分強調僧人教育的特殊性,因為文
化素質教育是所有人都必須接受的教育,是使人成之為人的教育,沒有人可以例外。文化素質的重要性本來是一個不需要再說的問題,但由於
有些人還存在一些思想誤區,認為佛教在這方面有特殊性,所以仍有說明的必要。佛教認為修行障礙之一是所知障,有人便藉此強調有沒有
文化知識不重要,甚至知識越多越會構成修行的障礙。其實所謂所知障,是指學了過多虛假的無用的知識,或者
對知識食而不化,產生了執著,從而構成修行的障礙。就像不能因噎廢食一樣,不能因為學知識可能構成所知障
就不學知識,不學知識就是無知,無知就是愚癡,愚癡即是三毒之一,這比所知障還可怕。關鍵是要把握好中道,既要學好知識,又要活學活用,不
做知識的奴僕。
禪宗主張不立文字,更有人以南能北秀的優劣來證明有學
問不如有修證。其實六祖惠能本人對所謂的“不立文字”就有明確的批
評,認為不可謗經廢教。南能北秀,不能簡單說誰優誰劣,如果沒有神秀在朝廷的
巨大影響,南宗就很難在南方獲得極好的發展機會,北宗在當時是禪宗力量最大的宗派,這種影響一直持續到晚唐。即使是說優劣,也不能顛倒著說。不識字或者識字不多,這是六祖的缺點和劣勢,因為父親
早亡,家境貧寒,後來又被惡人尋逐,被迫東躲西藏,隱居十六年,根本沒有條件讀書,不是他不想學習,六祖本人也並不以此為榮。絕對不是六祖為了說明“諸佛妙理,非關文字”,為了強
調“不立文字”而故意不識文字。假如六祖不是由於種種磨難而無從學習,假如六祖也有神
秀那樣的文化水平,其成就和貢獻一定會更高。神秀的不足也絕對不是文化水平高,而是和惠能相比創新
精神不夠。假如神秀開創性再大一點,其成就會更大。另外需要說明的是,六祖雖然識字不多,但絕對不是沒有
文化的人。六祖經常讓弟子讀經,一方面為弟子講解,另一方面提高
自己的文化水平。 《壇經》中多處引用佛教經典,表明六祖對之是非常熟悉
的。六祖說法,深入淺出,簡明精要,而且朗朗上口,合轍押
韻,富有文采。或許六祖是一個天生的民間詩人,或許他在這方面下過一
定的功夫。總之,六祖是一個具有相當高的文化水平的人,或許和神
秀還比不了,但絕對超過當時普通人的文化水平。六祖還善於以長補短,以其高超的領悟能力來補充文字水
平的不足,並且善於利用各種條件來努力學習,包括從弟子那裡學習,從其綜合素質上講,六祖可以說是當時水平最高的人。
文化素質,可以說是越高越好。從教化和教育方面來說,只能是內行教導外行,高的指導
低的,不可能顛倒過來。沒有文化,就沒有發言權,不僅不可能化眾生,還會為眾
生所化。因此,對於某些出家眾來說,首先需要補文化素質的課。由於筆者孤陋寡聞,不太了解現在出家眾的學歷和平均文
化水平,感覺是好像這方面尚不能和社會的平均水平相比。果真如此,就需要先對這方面不足的僧人進行培訓,使之
達到或基本達到大學本科水平,這個要求可能有點低,過些年再慢慢提高。
文化素質教育可以採用多種形式,一是可以和大學聯合培
養,讓僧人和普通大學生一樣在大學學習,二是可以通過佛學院教育,在佛學院前三年主要學習文化素質,教師以普通大學的高職稱、高水平的教授、副教授為主,對學生水平要求
不低於在校大學生,三是可以通過自學自考的形式。不管通過什麼樣的形式,一定要讓絕大多數僧人(尤其是
年輕僧人)達到要求。
通過文化素質教育,使學僧首先成為一個合格的高素質的
公民,一個在世俗社會受人尊重的人格健全的人,一個具有社會責任感和擔當意識的人,一個具有基本的生存技能和幫助他人能力的人。只有這些條件都具備了,才有進一步成為一個合格的僧人
的可能,先成人,後成僧,先健全人格,再培養僧格。
二、成僧教育
成僧教育是第二層的要求。人格健全、成為一個好人、好公民只是成為合格僧人的前
提和基礎,僧格培養需要更高的要求。佛學院的主要目標是培養合格的僧才,僧才培養應以三學
為核心,使學僧在戒、定、慧三個方面都達到一定的水平,成為持戒精嚴、定力深厚、智慧廣大的僧人。
由於佛教本身的特點,強調學修一體,施行學院叢林化,
這是無可厚非的,但是不能以修持為理由來沖淡專業學習。同世俗大學一樣,佛學院既要培養通才,又須培養專業人
才,專業劃分是十分必要的。像佛教基本經典、印度佛教史、中國佛教史、佛教研究方
法、佛教語言(以古漢語為主)之類的基礎課程是每個學僧都應當學習的,還可以按照三學要求,結合本地區、本宗本寺的特點設置專業課程,使學僧一門深入。
除了必要的勞動和體育鍛煉,佛學院必須以專業學習為
主,以學習佛教文化知識為主,要創造良好的學習條件,使學僧心無旁騖,只謀道,不謀食,全身心地投入到學習中去。通過學習,使學僧成為既了解佛教的一般知識、又精通某
一專業的人才。需要強調的是,佛學院既要培養未來的佛教領袖,又要培
養一批有奉獻精神的高級佛教學者。過去沒有專門的佛教研究,這一任務是靠佛教界自身來承
擔的,現在雖然有一批專門從事佛教研究的人,但這些人大多不是來自佛教界。教外的佛教學者當然應當努力,但教內也不應把這方面的
任務全部交給佛學界,應該有一批法門龍象自己擔當佛教研究的重任,掌握這方面的話語權。
三、成佛教育
成僧教育是佛學院的主要任務,但是佛教教育是終身教
育,成僧也只是一個中間階段,出家人根本目標是成佛作祖,正如世俗所說的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樣,不想成佛的僧人也肯定不是合格的僧人,因而佛教教育的最高
階段是成佛教育。
對於成佛教育,學者似乎並沒有發言權,但也可以貢獻一
些建議。成佛教育具有特殊性,主要是自我教育,自力成佛。每個人的成佛之路都不完全一樣,都有特定的機緣,但有
一點是一樣的,即都必須通過艱苦的長期的努力才有可能成就。成佛須是利根,利根也需要大善知識的點化才會開悟。成佛教育不單是佛學院的任務,還需要大善知識的直接開
示,條件具足,機緣成熟,才能成就。
成佛靠的是根性、悟性和機緣,具有不可重複性,簡單套
用前人的模式,無異於刻舟求劍,邯鄲學步。禪宗公案提供了古人悟道的故事,這些故事僅供參考,不
可模仿,更不能整天在公案上打轉轉。有的人將公案變成一種文本,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千般
計較,萬種思慮,在字面上作文章,向玄妙處尋道理,結果是轉去轉遠,全不及義。參禪須參活句,養成一顆靈動活潑的禪心,才能近道。這些話語,也是無益之談,少說為妙。
除了狹義的佛教教育,還應略述廣義的。廣義的佛教教育主要包括佛學院的教育、佛教大學(包括
中小學)的教育和一般大學(包括中小學)的佛教教育,雖然現在還沒有正規的佛教大學,但其成立不會太遙遠。一般大學的佛教教育主要培養佛教研究者和了解關心者,
以普及佛教知識、研究佛教學問為主;佛教大學主要培養佛教信徒尤其是居士,是佛教信仰者集中的地方;佛學院則以培養僧才為主要目標,是法門龍象養成之地。筆者曾在無錫的一次學術會上提出過“新四眾”的說法,
即佛教的傳持者(出家眾為主)、信仰者(居士)、研究者、關心者,傳統所說的僧俗四眾固然是佛教最主要的力量,但佛教的研究者和關心者也
不可忽視,何況其中也有可能成為宗教管理者的人,這兩類人的立場對於佛教的生死存亡同樣至關重要。
佛教教育是一個關係到佛教命運的大問題,佛教命運也關
係到國家命運和民族命運。佛教教育應當和民族精神建設結合起來,使之不僅為佛教
服務,也為中華民族的複興和全世界的和平與發展做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