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鬼的形象
一談到鬼,一般人腦海中馬上浮起披頭散髮、青面獠牙的可怕樣子,其實鬼並不可怕。鬼不但不可怕,還有一些可愛的好鬼、善鬼。鬼不只在荒郊墓塚裡,鬼也在我們的身邊附近。例如我們常聽到很多太太談到他的先生時,總是嬌瞋地說:「我們家那個死鬼呀……」提到自己乖巧的兒女時,也會很得意地說:「我那個小鬼呀……」可見鬼並不可怕,鬼與我們非常靠近。
佛教不主張崇拜鬼,但承認鬼的存在,佛教認為鬼是六道眾生之一。有許多人不承認鬼的存在,並且刻意破壞鬼的形象,常自豪地說:
「哼!我才不相信有什麼鬼呢!」
我們否定鬼的存在,難道就能消滅鬼道確實存在的真相嗎?其實,任何一個科學昌明的國家,都承認鬼的存在。像美國商業部觀光局曾經編印一本觀光手冊,書內報導從一八○○年以來,全美國各地有名的鬼屋,以及和鬼的傳說有關的屋子,一共有二十九間之多。這件事,國內的《聯合報》還曾經刊載過。
鬼是否存在於這個世間,我們不必非去否定破壞不可。好比這個世間,除了人類能夠生存之外,還有其他的飛禽走獸生活其間,雖然和我們不同類,但是不也把人間點綴得五彩繽紛嗎?有一些鬼的存在,也能增加人間的熱鬧,有什麼不好呢?況且,連不妨礙我們生存的鬼道都不能包容他們,那麼,人類的度量豈不是顯得太狹小了嗎?人類晝夜可以自由工作活動,鬼只不過深夜才出來走動,彼此互不相犯,不也其樂融融嗎?
二十五史的《晉書》裡,記載一位飽讀詩書的讀書人,名叫阮瞻,他堅持不相信有鬼的存在。有一天夜裡,一位文質彬彬的客人來拜訪他,客人的口才很好,辯說無礙。兩人相談甚歡,慢慢地就談到有沒有鬼存在的問題,阮瞻一臉不信的神情說:
「我就是不相信有鬼的存在,兄台怎也和村夫漁婦一般迷信?」
客人再三舉例說明,婉轉地告訴阮瞻要相信有鬼道眾生,但是任憑客人如何巧說,阮瞻還是執著不信地說:
「總之,我沒有親眼看見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這時客人終於變色說:
「古來多少聖賢都承認有鬼的存在,你竟然一再不能相信,我告訴你,我就是鬼!」
客人說完,突然變成面目猙獰的鬼,阮瞻一看大驚失色,這一驚嚇就嚇出病來,不到一年就死了。所以,存在的事物,不會因你的不相信而消失。
一般人以為人死了一定成鬼,看到死人就覺得恐懼,生怕鬼魂會附上身來。尤其做兒女的,父母去世了,總以祭鬼的儀式來悼拜、超度自己的父母。問他為什麼如此?對方會振振有詞地回答說:因為我先人過亡就要做鬼,墮到地獄受苦,因此要如此地祭拜他。
這種想法實在大為不孝,我們為什麼不認為祖先也許上生天國,甚至往生極樂世界?為什麼把自己敬重的祖先判刑入地獄去當餓鬼,然後才來超薦他們呢?佛教雖然承認鬼的存在,但是佛教認為人死了之後卻不一定要變成鬼。人離開這個世界,前往的地方,不僅是地獄,也許到天堂享樂,也許再降生為人,縱然輪迴為鬼,也必須具備成為鬼的惡因,才會得到鬼道的報應。我們怎麼忍心將自己的祖先當成餓鬼呢?何況鬼也不見得都會找人的麻煩,甚至加害人類;鬼不是我們所想像的那麼恐怖與邪惡。以下來探討鬼的真正形象:
一、鬼的好壞與因果
世間有好人、壞人的分別,鬼和人一樣,也有好鬼壞鬼的不同。人世間雖然有壞人,但是好人畢竟比壞人多;鬼道中雖然有惡鬼,但是善鬼終究比惡鬼多。有時候人和鬼比起來,人比鬼還要邪惡。我們責怪一個人心術不正時說:「這人的鬼主意真多!」其實人要是真的使起「鬼主意」來,連鬼都要甘拜下風,自歎弗如了。
南陽有個人叫宋定伯,一天夜晚趕路時,在荒野中不巧遇見了鬼,他壯起膽問道:
「喂!你是誰呀?怎麼走路一蹦一跳的?」
「我是鬼啊!咦!你又是誰呀?」
宋定伯一聽,糟糕!今晚活見鬼了,如果坦白告訴對方自己是人,會不會遭遇不測?一個轉念,騙他說:
「我也是鬼呀!」
「你也是鬼呀!那你要到那裡去呢?」
「我要到京城去。」
鬼一聽非常高興地說:
「好極了!我也剛巧要到京城去,咱們正好結伴同行。」
宋定伯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和鬼一前一後地走著,走了一段路後,覺得有點疲倦了,鬼就提議說:
「路途遙遠,這樣子走法實在太辛苦了,不如我們輪流相揹著走,既可趕路,又可休息,你看好不好?」
「好呀!」
「那我先揹你。」鬼說完,就把宋定伯往身上一揹。
「哎呀!你怎麼這樣重啊!」
鬼沒有一定的形象,也沒有重量,鬼只是一種氣,他可以穿牆而過,也可以隱形不見,因此鬼會覺得人怎麼如此的重。宋定伯聽鬼一問,趕忙撒個謊說:
「我是剛死的鬼,所以比較重嘛!」
鬼信以為真,繼續走著,走到一條江水濤濤的河邊,鬼指著河說:
「現在我們只好游泳過去啦!」
說完縱身一騰,輕飄飄無聲無息地游到了對岸,轉身看到宋定伯在水中費力的划動雙臂,發出「澎通!澎通!」的巨響,慢慢地游過來。鬼氣急敗壞地說:
「喂!你的聲音為什麼這麼大呀!給人聽到會嚇壞他們的。」
宋定伯看到鬼在起疑心,趕快辯稱:
「我剛死,還沒學會游泳啊!」
上岸之後,兩個又起程趕路,宋定伯心想:今天真霉運,碰見了鬼,總要想個法子擺脫他才好,於是裝出一臉謙虛求教的樣子說:
「老兄,我剛剛才死不久,對於我們鬼的情形不大明瞭,你是經驗多,請你告訴我,我們鬼最害怕什麼?」
「我們鬼最害怕人類的唾沫,萬一有人對我們吐痰,我們就一點辦法也沒了。」鬼很誠實地回答他。
這時天際漸漸現出曙光,眼看京城快到了。宋定伯趁著鬼沒有注意的時候,趁其不備,突然往鬼的身上吐了一口痰,只見鬼痛苦地扭著身子在地上翻滾打轉,轉著轉著,鬼不見了,變成了一頭馴服的小山羊。宋定伯就把這頭羊牽入城裡,賣了一千錢。
這段故事說明人的狡猾、奸詐、狠毒、無情,有時連鬼都難以望其項背,鬼以誠懇、信任、坦率、真實的心來幫助人,而人所回報的卻是欺騙、無義、諂曲、自私的態度。有時人是個滿懷鬼胎,比鬼還恐怖的人間惡鬼。
有些鬼雖然凶惡,會傷害我們的性命,但是對於正氣凜然的正人君子,或是修持有道的沙門僧侶,無論如何凶厲的惡鬼,也使不出可怕的伎倆。俗話說: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外面的鬼不恐怖,內心的鬼才可怕。
有一位老和尚正在盤腿打坐時,有個鬼披頭散髮地跑來擾亂他,老和尚說:
「哎喲!這個是什麼東西啊?怎麼披頭散髮威儀不整,不好意思見人那!」
鬼一看,不但沒有嚇著老和尚,反而被指正了一頓,趕快伸出長長的舌頭,現出青面獠牙的樣子,老和尚看了說:
「這有什麼了不起!只不過臉孔青了點,牙齒、舌頭比我長一些而已。」
鬼一聽,還是沒嚇走老和尚,再變,眼睛沒有了、鼻子沒有了,甚至手腳也沒有,老和尚依舊若無其事的長歎一聲說:
「實在可憐!怎麼眼睛、鼻子、手、腳都不見了呢?」
鬼終於黔驢技窮,落荒而逃。老和尚看到鬼的可怕樣子,心中生起的是對鬼的慈悲,悲憫他為何得此果報。仁者無敵,在慈悲之前,一切的邪惡力量將遁匿無形。我們都以為人怕鬼,事實上,鬼一看到人總是要離得遠遠的,避到一旁。好比天上的飛鳥,地下的水族走獸,看到人類也會逃得遠遠的。鬼在白天不敢出來作怪,等到黑夜才出現,這就是鬼怕人的有力證明。所以縱然遇到了鬼,也不必驚慌,鬼只是和我們業報不同的另一道眾生罷了。
《幽冥錄》裡記載一位名叫阮德如的人,一天夜半起床如廁,在廁所裡看到一個身高丈許長,眼睛大如銅鈴,面容黝黑,身穿白色衣單的鬼,靜靜地站在呎尺之外和阮德如對看,阮德如看了,神閑氣定地笑著說:
「人們說鬼的形象奇醜無比,面目可憎,今日一看,果然不錯!」
茅廁鬼聽到阮德如這麼一說,羞愧得面紅耳赤,隱然退去。可見鬼有時比人類還有慚愧羞恥心。人只要光明磊落,有善惡因果觀念,鬼是不敢侵犯我們的。
在什麼情形下才會墮落成鬼?鬼道眾生的因緣果報究竟如何?《業報差別經》提到眾生由於下面十業,而墮入鬼道:
1.身作惡:身體做出殺生、偷盜、邪淫等惡業。
2.口作惡:口中造作妄語、惡口、兩舌、綺語等惡業。
3.意作惡:心裡充滿貪欲、瞋恚、愚痴等惡業。
4.慳貪:貪取妄執,不知結緣施捨。
5.妄求非分:不是自己份內的東西,而起覬覦非份之想。
6.諂曲嫉妒:諂媚邪曲,嫉妒別人比自己好,而起惡心。
7.起於邪見:無道德、善惡、因果報應,邪知邪見。
8.愛著不捨:愛戀執著心重,不能喜捨放下。
9.因饑而死:飢餓而死,成為餓鬼。
10.枯竭而死:如草木一般乾枯而死。
佛弟子神通第一的目犍連尊者,經常來往地獄探望鬼道眾生。在《佛說鬼問目連經》中,記載鬼道眾生與目犍連尊者的問答,從這些問答中,可以了解鬼道眾生因果受報的種種情形。
一鬼痛苦地問目犍連尊者:
「尊者,我已墮落地獄,受種種痛苦的刑罰,為什麼我的頭還是經常疼痛欲裂呢?」
尊者回答:「因為你過去做人時,常拿東西敲打別人的頭,所以,雖然做了鬼,還要受頭痛的果報。」
另外一個鬼接著問:
「尊者,我做鬼好可憐喲!沒有房子可以遮風蔽雨,經常露宿在街頭,為什麼我會生活得如此悲慘呢?」
目犍連尊者回答:「因為你過去出生在大富人家,別人要借宿你的房子,你卻百般刁難,給人種種不便,因此現在做了鬼,只好餐風露宿了。」
「尊者,我雖然做了鬼,但是我有很多的錢財。不知怎麼的,我還是習慣穿破舊的衣服,這是什麼原因呢?」又有一鬼提出問題。
「過去你在人間知道做善事,但是在布施之後,卻又生起懊悔心。布施的功德,使你得到富貴的果報,但是懊悔的念頭,使你捨不得吃穿,只能穿著破舊的衣服,過著清苦的日子。」
大家爭先恐後的向尊者討教,旁邊有一個瘦骨嶙峋的鬼,發出細細的聲音問道:
「尊者,為什麼我做了鬼經常吃不到東西,餓得兩眼昏花呢?」
「你過去負責寺院庫房的工作,人家給你二十塊錢,你卻苛扣錢財,只買了十塊錢的菜,所以才有這樣的業報。」
「尊者,我做了鬼為什麼還渾身疼痛,如針刺刀扎、烈火焚燒般痛楚呢?」
「那是你過去世喜歡捕漁狩獵,殺害生靈的緣故。」目犍連尊者無限慈悲地回答。
有一鬼等大家七嘴八舌都問完了,才慢吞吞問道:
「尊者,為什麼我做了鬼,卻不如其他的鬼那樣靈巧黠慧呢?」
「那是因為你過去貪愛杯中物,並且經常假應酬之名,向人強行勸酒、勸肉,因此現在智慧缺乏,比較愚痴。」目犍連不厭其煩的為群鬼解答,去除了他們心中的疑團。
從目犍連尊者和群鬼間的問答中,我們能夠明確的認識,了解鬼的因緣果報。
二、鬼的種類與身形
鬼有那些種類?他們的身形又是如何?《阿毘達磨順正理論》將鬼分為三類:
1.多財鬼:好比人間有大富大貴的人家一樣,多財鬼享有豐富的祭祀,衣食不缺,如居住在社祠之中,受人祭拜的有主鬼,或者大勢大福的天神,都屬於這種多財鬼。
2.少財鬼:好比人間的一般平民,雖有祭祀,但是享樂比多財鬼稍為遜差。
3.無財鬼:好比人間居無定所,三餐不繼,靠著別人賑濟為生的人。無財鬼是流蕩荒野的無主鬼,人們有時啟薦無遮超度法會時,無財鬼就來應供,吃點美食。
《大毘婆沙論》則將鬼分成兩種:
1.有威德鬼:身形高大,頭戴華鬘帽冠,身著錦麗天衣,平日吃的是珍餚美食,出門乘坐象馬拖拉的車輿,侍衛僕從圍繞左右,並且有種種的娛樂生活,宛如人間的帝王天子。譬如,城隍老爺就是屬於有威德鬼。
2.無威德鬼:頭髮蓬亂如草,覆蓋額面,衣不蔽身,甚至裸體而行。容貌醜陋,顏色枯悴難看,走路時,手中拿著破瓦缽,好像人間的乞丐。有時我們看到衣衫襤褸、身體臭穢的窮苦人家,往往會脫口說:「這人真像鬼!」這就是無威德鬼的人間例證。
鬼又可分為大鬼、小鬼。大鬼身長一由旬,由旬為印度人計算度量衡的單位,一由旬大約等於二十華里,大鬼究竟有多麼高大就可想而知了。大鬼的頭像高山那麼巨大,我們俗稱為大頭鬼。大鬼喉嚨細小如針,經常吃不到食物,因此身體羸弱,頭髮雜亂不潔。由於身體長得很高大,因此都拄著拐杖行走。小鬼身體大約只有三吋長,像嬰兒那麼幼小。
鬼有美麗的鬼,也有醜陋的鬼。美鬼就像天人般的莊嚴好看,一點也不恐怖;醜鬼的特點是好流鼻涕,身上長滿瘀膿,常常出血。鬼有富貴的鬼,也有貧賤的鬼。貴鬼如大力鬼王,受人尊敬祭拜;賤鬼如無祀孤魂,飄泊不定。
不管貴鬼、賤鬼;美鬼、醜鬼;大鬼、小鬼,乃至有威德鬼、無威德鬼,或是多財鬼、少財鬼、無財鬼,不都是人間千差萬別的鮮明寫照嗎?因此鬼不一定存在於地獄,人間也能看到鬼道的縮影。
如滿禪師的王姓朋友逝世了,他去為朋友誦經超度。一年之後,在他前往揚州的途中,卻遇到這位朋友,如滿禪師驚詫萬分地問道:
「咦?你不是早已死了嗎?怎麼還在這裡行走呢?」
王姓朋友趕快阻止禪師說:
「噓!不要喧嚷,我們到山谷再細談吧!」
到深山幽谷裡,王姓朋友才說道:
「禪師,坦白告訴你,我現在是鬼不是人,由於我過去在人間沒做過什麼壞事,並且富有正義感,為人有俠氣,再加上你的法力超度,因此閻王老爺派給我巡察鬼的差使。」
「哦!巡察鬼都做些什麼事呢?」
「人間如果有貪官污吏、奸商巨賈,我就把他們的罪行一一詳記下來;不管什麼大斗小秤、殺盜淫掠的勾當,我都要一五一十報告閻君,總有一天,叫他們有債還債,殺人償命,接受果報懲罰。」
王姓朋友說完後,從懷中掏出一朵紅色的鮮花,送給如滿禪師,感謝他昔日超度救拔的恩澤。禪師看了婉拒說:
「我是個和尚,要這朵花做什麼?」
「這朵花不同於一般的花,你拿在手上,可以辨別什麼是人,什麼是鬼?」
「手中拿這朵花,我如何知道誰是人,誰是鬼呢?」
「只要你拿著這朵花在街上走,正人君子,瞧也不瞧花一眼。相反地,鬼就會目不轉睛的盯著這朵花。假如對方看到花就搔首弄姿,這是個虛榮鬼;假如對方不但看花,還注視著人的話,那一定是個好色鬼;如果看到了花,又看看自己,可以判斷這是貪心鬼;如果看了花,然後直搓雙手的,那就是占便宜鬼了。」
禪師和朋友互道珍重後,手中拿著花走在大街上,對面來了一個人,昂首闊步地擦身而過,目不斜視,如如不動不瞧花一眼。
「嗯!這是個正人君子。」
再走幾步,碰到一位穿著入時,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女子,直往花兒瞧。
「這是個虛榮鬼。」
走了一段,迎面走來一位衣冠楚楚的翩翩公子,不但看花,還死盯著禪師瞧,失望地說:「唉!是個老和尚。」
「哼!原來是個好色鬼。」禪師不悅地喃喃自語。
繼續走了沒多久,看到一個人一會兒看花,一會兒看自己。
「喔!是個貪心鬼。」如滿禪師拐了個彎,走上了另一條街道,一個人從老遠看到禪師的紅花,就直搓著雙手不放。
「哈!碰到了個占便宜鬼。」
不久禪師回到了寺門口,心想這朵花不適合帶到寺裡去,隨手往身後一丟,一腳正要跨進寺裡時,忽然聽到後面有吵鬧的聲音,回頭一看,原來剛才在路上遇到的鬼魅都跟來了,你搶我奪的,爭著搶那朵被丟棄在地上的紅花。最後,其中一個鬼,搶到那朵花,禪師仔細一看,這那裡是美麗的花朵,只不過是一根死人的臭骨頭。
在花花世界裡,有時我們費盡心機,用盡手段,努力去爭取而來的名利富貴,到頭來所得到的是什麼?所留下的又是什麼呢?還不是黃土一抔、朽骨一堆。古德說:「今日不知明日事,那有工夫計是非。」人生該爭的不是浮華不實的鮮花,而是血汗所凝成的甘果。
三、鬼的住處與苦樂
人類住在娑婆世間,在地球上面,鬼住在什麼地方?人類的生活裡苦樂參半,鬼有什麼苦樂呢?《大毘婆沙論》說:富貴的鬼住山谷裡、海水邊、半空中、樹林裡,或者是人們祭祀的靈廟祠堂,並且都蓋有富麗的宮殿,好比人間有的住在塵囂鬧市的高樓大廈,或是山明水秀的豪華別墅一樣。貧賤的鬼住在荒郊野外的墓塚裡,或是糾葛漫長的草木堆、污穢骯髒的屎糞茅廁、荒廢無人的古宅廢墟裡。
鬼的生活,有過得很艱苦的,也有過得很快樂的。苦鬼常常感到饑腸轆轆、乾渴難忍,經年累月聽不到漿水米粥的聲音,縱然遇到了河水,也無法享用。雙手捧起清水,正要喝時馬上變成熊熊的火焰,即使喝入咽喉,也被焚燒焦爛,再甘美的食物祭拜他,都無法救他的累劫饑渴。如果真有誠心救度,可以備辦簡單的素果菜茗,以佛門的誦經持咒、神力加持去其咽喉火焰,還有實際的功德利益,切忌再為亡魂殺生;三牲齊備,只有增加他的罪業。
《地藏經》說,為鬼魂誦經超度的功德,活著的人可以得到七分之六,而亡者只能得到七分之一。因此人生在世,應該趁著身強體健時,多為自己行善積些功德,否則等到兩腿一伸,才要勞駕別人為我們超度就太遲了。
樂鬼的生活每天豐衣美食,驅駕車乘,飛馳自如,任情遊戲享盡快樂。樂鬼的享樂雖然勝於人間,但是總比不上人間好,並且他們膽量非常小,晝伏夜遊,白天不敢出來行動,有亮光的地方也不敢出現。縱然出來活動,碰到了人,也是膽怯畏懼,閃避在角落陰暗處,怕被人撞著。鬼如此的懼怕我們,人類大可不必談鬼色變。
談到鬼的生活,我們人類由於無知執迷,有時往往干涉到鬼的生活自由。在台灣的民情風俗裡,有娶死人的牌位回來做妻子的陋習。有一對父母硬要把已經死去幾年的女兒嫁給一位青年。這個女兒活著的時候,為了爭取愛情自由不果而死亡。現在父母還要強迫她,亡魂很不高興:
「爸媽,我在世時,你們不給我感情的自由。現在我死了做鬼,還強迫我嫁人。」
這女孩也覺得這位青年沒有出息,不去迎娶活人,偏要討個鬼做老婆,於是故意捉弄他。洞房花燭夜的晚上,這兒打他一記耳光,那兒打他一下臉頰,整個晚上新郎官沒有見著新娘子,耳光倒是挨了不少。青年被打得鼻青臉腫,第二天清晨趕快叫人把牌位退回去。
為什麼要做這種愚痴的事呢?把牌位討回家,和女鬼同榻而眠,不是人間奇聞嗎?台灣民間還流行燒汽車、洋房、美鈔、電視、電冰箱等現代用品給亡者的風氣。其實,鬼具有五神通,他想到那裡去,運用神足通,馬上就能到達目的地。如果鬼真的乘坐汽車,還要發動引擎,反而嫌慢。何況如果人人都燒汽車,地獄的交通不是要大為混亂,車禍頻傳了嗎?我們所用的電視、電冰箱等家用電器,電壓的度數有220V或110V,不知道地獄適用不適用?美鈔雖然是世界通用的貨幣,但是美鈔拿到世界某些國家還是無法兌現的,在陰間美鈔也是行不通的。
鬼有他們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們不必為他們操心,親人過世了,也不要以為他一定會變成鬼。我們紀念祖先,不必花一把鈔票買一堆金銀紙,把可貴的金錢付之火炬,變成沒有意義的灰燼。我們可以用祖先的名義設立獎學金,作育天下英才,或者捐獻給社會公益事業,興學辦校,印行善書,讓祖先能夠遺愛人間,留芳萬世。
關於鬼生活的苦樂情形,中國古書裡有一段精彩絕倫的記載。有位剛死不久的鬼,老是找不到食物,他乾癟著肚子到處飄蕩,碰到了一個老鬼,老鬼就說:
「喂!你怎麼面黃肌瘦,一臉憔悴呢?」
「我做鬼已經好幾天,一直都沒有東西吃,怎麼不消瘦呢?老兄,你做鬼比較有經驗,能不能告訴我如何才能改善生活。」
「那還不簡單,像我們這一類,只要裝神弄鬼一番,就有辦法啦!」老鬼倚老賣老地傳授錦囊妙計。
新鬼恍然大悟,於是跑到城東一戶窮人家裡。那戶人家正在磨麵粉,他一進去就替他們推磨子,磨起麵粉來。這一家人看了大叫:
「這磨子沒人推,怎麼自己動起來了呢?也許是佛菩薩慈悲,可憐我們家裡貧窮,派個鬼來替我們推磨吧。」
這新鬼從初更一直推到天亮,推得精疲力盡,兩眼昏花,卻一點東西也沒有吃到,就怒氣沖沖地跑去找老鬼:
「喂!老兄,你叫我裝神弄鬼就能改善生活,可是昨晚我去替城東的人家推了一夜的磨,卻什麼東西也沒吃到。」
「哎喲!你真糊塗,你去的那戶人家是信奉佛祖的,他們有正信,不怕鬼,怎麼會給你東西吃呢?」
「好!那我今晚到城西換一家。」
新鬼趁夜色迷濛趕到了城西,找了一家舂米的,趁著人們休息時,拿起棒子,兀自舂搗了起來。這家人看了都嘖嘖稱奇:
「唷!昨夜佛祖慈悲叫鬼到城東去推磨;今天祖師爺顯威,也叫鬼到咱們家來舂米。」
新鬼賣力地舂到天明雞啼,腰酸背痛,渾身無力,還是沒有吃到任何東西,便氣憤不已地回去找老鬼算帳:
「你倒說說看,這一家人為什麼也不給我東西吃呢?」
「老弟,這一家是信仰道教的,他們不但不怕鬼,還要抓鬼呢。」
「那我怎麼辦呢?」
「你去找一戶沒有供奉佛像或是神明的人家,就萬事可行了。」
新鬼努力的尋找,終於找到一戶什麼也沒有供奉的人家。一腳跨進去,一屋子人圍著香噴噴的魚肉酒菜大吃大嚼。新鬼看得垂涎欲滴,不知如何裝神弄鬼,突然看到桌腳下蹲著一隻瘦瘦的狗,搖尾乞憐地等待主人丟下的骨頭。新鬼一把抓起狗,在空中迅速的飛行。
「不得了啦!這隻狗怎麼會在空中飛行?中了什麼邪嗎?」
一家人亂了手腳,有人提出意見找耶穌來幫忙,有人馬上否定說:
「耶穌有辦法感化人,這是鬼,他沒有辦法的。」
又有人建議:
「我們讀聖賢書,應該尊重孔老夫子,我們請夫子來幫忙吧!」
「你難道忘了,孔夫子叫我們敬鬼神而遠之,何況夫子本人還不語怪力亂神,求他是沒有用的。」有人振振有詞地反對。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不知如何是好?最後終於決定找神壇的乩童來做法:
「這是鬼魂在作祟,你們趕快把這條狗殺了,並且備辦豐盛的三牲酒菜來祭拜,這鬼就服服貼貼了。」
這家人趕忙依言辦了一桌酒席來祭鬼,鬼飽餐一頓,從此食髓知味,再也不肯離開,天天上門作怪討吃,這就叫做「引鬼上門」。
我們為人處世要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千萬不要引鬼上門。譬如有的人結交地痞流氓、黑道殺手,只要找他們幫一次忙,和他們搭上了線,將來就會麻煩無盡,甚至把生命都賠上。台灣民間,各地都有拜好兄弟的陋習,把這些邪魔外道引進自己的家門,還將他奉為上賓,將來勢必會惹禍上身。我們要尊敬有道有德的人,尊敬正派、有學問的人,和這些魑魅魍魎涇渭分明,互不來往,如此必能永保康泰平安。
四、鬼的世界與人生
宇宙間,十法界各有他們的世界,佛有佛的世界,譬如東方琉璃世界,西方極樂世界;天神有天神的世界,譬如三界二十八天;人有人的世界,譬如三大洋五大洲,人類有種族、身體、富貧、智愚等種種差別;畜生有畜生的世界,譬如天上飛的鳥、地上走的獸、海裡游的魚等,種類繁多。同樣的,地獄餓鬼也有他們的世界。鬼的世界和人一樣,有他們自己的眷屬,並且還須要工作謀生,鬼的社會也有貧富貴賤的差別,彼此之間少不了是非恩怨。鬼的性格千差萬別,有脾氣暴躁的,有性情凶殘的,當然也不失溫馴善良的。
其實,鬼的存在和我們的人生有很密切的關係,因為在我們的人間到處充滿著鬼。什麼是人間的鬼呢?有不良習慣的都名之為鬼。譬如喜歡吞雲吐霧,煙嘴不離口的叫煙鬼;貪愛杯中之物,每天喝得醉眼醺醺的叫酒鬼;沈迷方城之戰,賭得天昏地暗的叫賭鬼;戀眷朱顏女色,耽溺不知自拔的叫色鬼。我們常將一些壞的名詞加在鬼的身上,舉凡有惡劣的性情、不良行為的,我們就稱之為鬼,例如懶惰鬼、膽小鬼、疑心鬼、嫉妒鬼、小氣鬼、貪心鬼、吝嗇鬼、淘氣鬼、缺德鬼,甚至剝削民脂民膏的吸血鬼等等,誰說人間沒有鬼呢?
我們只知道請法師道士來超薦陰間的鬼,卻不知道人間的鬼更需要度化。陰間的鬼超薦了,就可以夜行不驚,宅第平安;人間的鬼度化了,就可以民風轉善,社會祥和。如何來度化這些人間的鬼怪呢?佛教的三皈、五戒、六度、十善,就是超度人間鬼怪的法門。
譬如三皈依,皈依佛寶永不墮地獄,皈依法寶永不墮畜生,皈依僧寶永不墮餓鬼。受持了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從此遠離罪惡淵藪,不再種植墮落地獄的種子,當然就不會淪為惡鬼了。目前的社會人心澆薄,道德淪喪,如果我們不幸染上惡鬼的習性,趕快痛下決心來接受佛法的治療,多多提倡善良的風氣,提高民眾的知識教育,提昇社會的道德水準,把這些在鬼門關裡遊蕩的鬼,早日解救出來。
我們應該共同淨化這個社會,使社會沒有鬼的存在,每一個都是頂天立地的人,都是悲智雙運的佛。每一人都能轉鬼性為佛性,化凡心為佛心,如此,我們的人間就是人間淨土,而不是人間煉獄。
死亡之後的生命
人死亡之後的生命怎麼樣?如果說人死亡之後很痛苦,一般人可能會生起怖畏的念頭,擔心自己死了,遭遇到悲慘的境遇,如此一來反而不能認清死亡這個必然的實相。如果說死亡之後安詳寧靜,也許有人會誤以為既然死亡很好,那何不早一點死,以求得解脫呢?因此以中道的立場而言,死亡是:「生,也未嘗可喜;死,也未嘗可悲。」
過去有戶大富人家,晚年得子,賀客盈門來祝賀,有位禪師也接受了禮請,禪師不但沒有慶生的喜悅,反而號啕大哭。員外大惑不解,問他:
「禪師,您為什麼如此哀慟呢?」
禪師憂慼滿面地回答說:
「我悲傷你家多了一個死人!」
在覺悟者的眼中看來,生,是死的延續;死,是生的轉換。生也未曾生,死也未曾死。生死一如,何足憂喜?
一般人看到百齡以上的古稀老翁,總會祝賀說:「祝您活到一百二十歲!」每年九九重陽節時,各縣市政府還會特別表揚當地的人瑞,為他們的長命百歲祝嘏。但是我們如果細加思考的話,一個人活到一百二十歲果真可喜嗎?如果一個人真的活到一百二十歲,他一百歲的兒子染病死了,甚至八十歲的孫子也相繼去世了,更可悲的是連六十歲的曾孫也不幸撒手塵寰,這時一個白髮皤皤的老人,不但享受不到含飴弄孫的快樂,反而要老來孤獨無依地目送自己的兒孫一個一個離他而逝。因此,長命百歲有時也不一定是可喜的事,況且長壽而孤苦、衰老、痼疾纏身,更是人間苦事。
長壽固然不足欣喜,死亡也不值得憂懼。一般人提到死亡,總會產生種種恐怖、可怕的想像,擔心自己會上刀山下油鍋,受種種的苦刑。其實如果我們了解死亡的真相,死亡對我們而言,就像領了一張出國觀光的護照,可以到處海闊天空,悠遊自在。死亡是人人所不能豁免的,對於這必經的大限之期,我們應該抱持怎樣的態度,才能胸有成竹,不驚不恐呢?下面以四點來說明:
一、從死亡的一刻說到死亡的狀況
我們每個人都沒有經歷過死亡,不知道面臨死亡的那一剎那究竟是什麼情況。根據經典上的描述,死亡的那一刻,死者的感受仍然很清晰,他可以清楚地聽到醫生宣布他死亡的聲音、親人們悲傷的哭泣聲,也可以看到一群人手忙腳亂的翻動他的軀體。他心中焦急,還有許多事情沒有辦完,來回穿梭於圍繞在他身邊的親戚朋友之間,想交代他們事情,但是大家只顧悲傷哭泣,沒有一個人理會他。
《讀者文摘》也曾專題報導過一位死而復生的人,他談及臨死的感受及死後的情形說:他駕車不慎出車禍,人和車子被撞得粉碎,救護車、醫生、警察和他的家人都趕到現場來處理。此時,他的神識已離開身體,飄浮在半空中,在嘈雜的人聲裡,他看到一大群人爭論不休,搞不清楚車禍是怎麼發生的。於是,他走過去告訴警察車禍是如何發生的,但是警察卻充耳不聞,視若無睹,旁人好像也無視他的存在,更沒有人聽到他說的話。這時他已經沒有實質的身體,只有精神存在,他發覺站在自己身軀之外,成為身體的另一個旁觀者,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在空中浮盪,並且以極快的速度穿過一條漫長、幽暗、窒悶的隧道。
一個因為頭部受傷從死亡邊緣獲得重生的人,回憶自己死亡經驗時說:「我最初感到頭部『轟』地一聲,就渾然無知了,接著有一種溫暖、舒適、安詳的感受。」因為離開了身體,神識、靈魂再也沒有任何的障礙、負擔,便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適感。還有人說:「死亡的剎那,我有一種非常美好、偉大、和平而又寧靜的感覺。」另一位則說:「我可以看到自己輕如鴻毛,自由自在地飛向前面光明的世界。」因此死亡也不完全如我們所想像的那般鬼魅陰森、不寒而慄。
佛經說每個人活在世上,好比烏龜揹著沉重的軀殼;臨死時,苦苦戀棧世間的七情六慾,放不下子孫家產,不想死、不肯死,好比烏龜脫殼之被撕裂、被銼刮一樣痛苦。不過,在佛門裡,也有人死亡之後,脫離了千鈞萬擔的軀殼,感到無比的輕鬆,就像「行也布袋,坐也布袋;放下布袋,何等自在」一般的飄然瀟灑,悠遊逍遙。
無論智愚賢不肖,死是人人必經的過程,只是遲速有別,種類各異。顯貴如秦始皇,雖然可以擁有世間的一切,征服天下四海,但是也無法獲得長生;高齡如彭祖,縱有八百歲的壽命,從宇宙大化來看,也不過如蜉蝣之朝生暮死。宇宙含靈乃至一切眾生,有生必有死,只是死亡的情況千差萬別,各各不同。經上將之歸納成四大種類:
1.壽盡而死:這是一般所謂的壽終正寢,好比燈油燃燒完了,燈火自然就消滅了。一般人所期望的延年益壽,其實也有上限。人命在呼吸之間,到頭來還是黃土一抔,所謂:「有朝生而暮死者,有春夏生而秋冬死者,有十年、百年、千年而死者,雖有遲速,相去曾幾何時?」意思是說人壽有限,在劫難逃。
2.福盡而死:經上說:「世人無知生死,肉眼無知罪福。」一切眾生的壽命像水上的氣泡一樣,氣散則滅,自己所有的福報一旦揮霍盡了,自然就會人死神去。這和千金散盡的富翁淪為乞丐,終久會餓死、凍死的道理是一樣的。
3.意外而死:就是一般所說的「橫死」,即因遭受意外而亡,如:戰死、車禍亡故、被人刺殺、被虎豹豺狼咬噬……都是事先難以預知的,俗語說:「三寸氣在千般用,一旦無常萬事休。」就是形容這種變故。
4.自如而死:前三種死都是不可預料、不能自主的,而這種自如的死法,卻是可以把握、能夠自主的,也就是佛門中「生死自如」的境界。佛教裡有很多修持深厚的古德,要生就生,要死便死,不受一般生死大限的箝制。例如東晉的道安大師,對身壞命終能操持自如,他在建元二十年的二月初八日,集合長安五重寺的全寺徒眾,到大雄寶殿禮佛、誦經,然後平靜的宣布:
「我要去了。你們應如往常一樣,為閻浮世間弘揚佛法,為痴迷眾生端心正命。」
弟子們如晴天霹靂,非常震驚,勸挽道安說:
「師父,您身安體健,正應該常住世間,續佛慧命,怎能放手而去呢?現在要開齋了,請師父吃飯吧!」
道安應允:「好,我吃一點。」
於是他和平常一樣的進食,飯後和平常一樣的回方丈室休息,就在休息時滅度了。像道安大師往生的情況,是最無痛無苦,逍遙自如的了。所以如能精進學佛,擺脫生死熾然的業識,就可以求證正覺涅槃的境界。
經典記載人死亡時有三種徵候:
1.地大增上:如果亡者是因為肉體或骨骼的毛病而死,他在臨死時會覺得全身像大地沉於海中一樣,緩慢的一點點沉沒、掩埋,有一種很大的壓迫感,如同「地大落入水大中」一樣。
2.水大增上:如果亡者是因為血液循環系統不順暢而去世,他在臨死時會覺得全身像浸在水中一樣,先有濕冷的感覺,然後逐漸轉為火焰燃燒般的高熱感,如同「水大落入火大中」一樣。
3.火大增上:這是因呼吸系統障礙而去世的徵候,像野火在暮色中燎燒,全身感覺到烈風吹刮,碎為微塵,片片煙飛灰滅,如同「火大落入風大中」一樣。
人死亡後的情形,依佛經的種種記載來看,由於軀殼形體從有形有限轉化為無形無限,所以人死後的境況要比生前好多了,我們從下面幾點來比較:
1.時空的限制:人在生前受了時間和空間的限隔,不能隨心所欲萬里遨遊,也無法返老還童縱情恣性;一旦死亡,脫離形體的桎梏,他的道心真性就可以自在來去,穿越三界時空。
2.肉體的負擔:《法句經》說:「天下之苦,莫過有身;饑渴寒熱,瞋恚驚怖,色欲怨禍,皆由於身。」活著的時候,身體是我們的大負擔--餓了要找東西餵它吃,冷了要替它加衣服,生病時要忍受牽腸腐胃的痛楚……。死亡後,魂魄神識不再受軀殼的牽制,就沒有饑寒、病痛的生理折磨,也沒有種種觸受壓迫的負擔了。
3.人天的神通:活著時,人的種種能力受到軀體限制,死後則不受物質世界的拘束,能夠穿牆越壁,看到肉眼所看不到的事物,聽到耳朵所聽不到的訊息。而且神識具有浮留在空中的能力,能夠自由自在地飛行,其運動的速度,可以隨意念所生,無遠弗屆。除了佛陀的金剛座、母親的子宮胎不能穿越外,其餘物質世界的任何阻礙都可以穿梭自如,真是「念動即至」。
所以,死亡不是一種結束,不是一切的終止,而是另一種境界的開始。神識從舊有的身體出竅後,等於離開了生長數十年的人世間,開始為他另一次生命的開展尋找出口。從死亡到投胎轉世的這一段時間,佛教稱為「中陰身」,中陰身會隨著前世的業力,尋找他投胎轉世的因緣,等到因緣具足轉生之後,便會忘記前世的經歷,這叫「隔陰之迷」;因為有這種隔世遺忘的現象,所以今生不記得過去生的種種困苦,而投胎再生後也會忘記今生的煩惱。順治皇帝有一首詩說:「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長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朧又是誰?」就是說明死亡狀況的流轉。
其實,知不知道過去生,曉不曉得未來世,都不是很重要的問題。在佛法裡,人是死不了的,死去的只是四大假合的軀殼,而生命卻是綿延不斷的。如法正覺的道心、自性,雖歷千秋萬世亦常存不滅;知道這身體如水泡,覺悟世間如幻化,能夠如此,對於死亡的存在便能順其自然,處之泰然了。
二、從死後的審判說到死亡的去向
世界上許多宗教都認為:人死後必然會先受審判。例如:民間的道教,相信人死後要受十殿閻羅的審判;天主教和基督教也說人死後,萬民匍匐在上帝座前,像一群羊般靜候上帝的審判。佛教對人死後的去向不是這樣安排的,佛教相信:死後審判我們的不是佛祖,不是菩薩,也不是閻羅王,而是由自己的業力來審判。未來投胎轉生的好壞,要依生前作為的好壞決定;未來輪迴六道的去向,要看自己造業的因果而定。在佛教裡,每個人未來的幸福與痛苦不是被神祇左右操縱的,而是在自己手裡。
人死後,往何處去呢?唯物論者認為人只要一死,就什麼都沒有了,談不上什麼去向,因此生命是短暫的,是容易消滅的,這種論調使許多人對生命的本質起了懷疑和恐懼,不懂得珍惜人生。既然人死了什麼都沒有,於是有人縱欲享樂,有人殺盜淫妄,無所不作,這種遮無因果的人生觀,實在是一種膚淺可怕的邪見。基督教對於死後審判的看法雖然與佛教不同,但是他們既有升天國、下地獄的主張,就表示死後生命還是存在的。佛教則更進一步預知死後轉世投胎於六道的那一趣,而用一首偈來表達投胎的去處:「頂聖眼升天,人心餓鬼腹,旁生膝蓋離,地獄足底出。」
這首詩偈的意思是說:人死了以後,身體的那一個部位最後冷卻,就代表往生到那裡。如果亡者死後是從腳底冷至頭頂,而頭頂還煖熱的話,表示他成聖果了;如果身上所有的部位都冷了,而眼睛還是煖熱的,表示靈魂從眼睛出去,這個人升天去了;全身僵冷而心窩還是溫熱的,是再世為人而轉生人世了;如果身上各部位都冷了,只有腰部是熱的,表示這個人墮入「餓鬼道」了;死後一段時間膝蓋猶煖熱的,表示淪入「畜生道」了;如果一個人最後冰冷的部位是腳底,就是受罪而墮落到地獄裡去了。
所以,人死後會隨著各人業力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歸宿,有的可以升天成聖,有的轉世做人,不一定都會下地獄或變成餓鬼。所謂「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人死後所能依憑的業力也有三種:
1.隨重受生:好比銀行查帳,債務欠得最多的人要先查先還,人死了以後,依照各人生前積聚最多的重因,而去輪迴受生。譬如善根深厚的人,出生善途享樂;惡業盈貫的人,輪迴惡道受苦,這就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2.隨習受生:佛教相信人死後會隨著平日的某種習慣去受生。例如一個人平時「阿彌陀佛」念得習慣成自然了,一旦遭到意外,在瀕臨彌留的一剎那間也是一句「阿彌陀佛」,這時候的一句「阿彌陀佛」,比念佛幾十年還有效,隨著這人天交戰時的一句「阿彌陀佛」,便能往生西方極樂淨土。
3.隨意受生:人死後受生的去向,跟日常自己的所思所念有很大的關係。如果平日專心致志想成佛成道,死後便能隨這個意念往生淨土;如果平日一心一意想躋登天堂,死後便能隨這個意念往生天界。所以日常修持時,如何念念相續不斷是非常重要的關鍵。
無論是由那一種業力受生,大部分的人死後都要通過一條漫長而黑暗的隧道,然後自有人前來接引。有的人是靠一條船引渡,帶他渡過生死海到達彼岸;有的是牛頭、馬面鬼卒來拘拿,前往地獄受苦;而念佛的人,會有阿彌陀佛、菩薩等聖眾來接引我們往生西方極樂淨土。
所以真正的佛教徒,如果平日能攝心正念,行善去惡,就不怕審判,也不怕死亡。
三、從死後的處理說到死亡的觀念
生死事大,世界各地因為宗教信仰和風俗習慣的不同,對於死後的葬儀也各自相異。在屍身的處理上,有土葬、火葬、海葬、天葬、立葬等不同的方式;在屍身的保護上也有冷凍、風乾、尸解、木乃伊等種種不同的方法。而佛教對死後的處理方式,也有一些原則和其他宗教大異其趣。例如,人死之後八個小時內,最好不要隨便搬弄他,也不要哭出聲。
這是因為人的呼吸剛剛停止、心臟不再跳動時,理論上可以宣告死亡,但他的神經系統和腦部還在運作,神識裡,還殘存著某些知覺,實際上還沒有完全死亡,移動他,會引起亡者身體的不舒服,容易引發痛感,而生起瞋恨心。因此,不管他的姿態是躺、坐、還是側著,都不宜隨便搬動,也不急於幫他換壽衣。
所以人往生之後,最好以助念來協助亡者繫念佛號,幫助他往生善道,千萬不要哭出聲來,忍不住哭出聲時,也要避開,因為亡者的身軀雖然已經僵冷,但耳識還未完全失去功用,聽到親人家屬的哭聲,心裡容易留戀割捨不下,不忍離開世間,安然地去受生轉世,對他而言是很痛苦的事。
人死了不必慟哭,當成他出國去旅行,他會玩得很愉快很舒服;或把他想成升天堂成聖作佛,從此安住在極樂淨土,不必再受這個無常人間種種風波的折磨。佛教講死亡是另一個新生的開始,如蝶破蛹,如蟲化繭,如鳥出殼,進入另一個更光明祥和的世界,在世的人又何必私念結執為他慟不欲生呢?
至於八小時之內不宜搬動,也有另外一種理由:打坐參禪的人,有時候會入定到心脈俱微的境界,不明究理的人,便以為是坐化了。過去有位老和尚,在參禪時入定了,寺裡的小徒弟一看師父毫無氣息,以為他死了,就抱起老和尚的身體,一把火火化了。等老和尚出定時,已找不到自己的身體,此後寺裡的人就常聽到老和尚在喊:「我的房子呢?我的房子呢?」早也喊,晚也喊,喊得徒弟們內心不安,於是找來與老和尚很要好的法師幫忙,這位法師一言不發的到寺裡,等老和尚又叫著找「房子」時,對他大喝:「去便去了,還要房子做什麼?」老和尚一悟,無念無想,從此不再嚷著找房子了。
再說到佛教的葬儀方式,佛教主張火葬,既方便又衛生,尤其適合於人口爆滿,用地日狹的今日社會;不像土葬費用既高,占地又廣,而且埋葬幾年後還要撿骨,非常不方便。而火葬安厝靈骨,不需要占太大的空間,真是一勞永逸。東初長老曾說過:「我往生後,願我的骨灰撒到海裡,與魚蝦結緣。」東初長老的胸襟,與一般人的執著貪生成了強烈的對比。
許多人活著時與死人爭地,死了以後還要與活人爭地,既貪心又可笑。有的人認為佛教的葬儀雖然隆重,但是未免太簡單,既不要熱鬧舖張的喪儀樂隊,又不蓋豪華漂亮的墓園,不是太不盡子孫的孝思嗎?這個問題牽涉到各人對死亡的認識,越是能了生脫死的人,就越能放下塵世,像莊子就是真能打破生死關頭的人。他快要死的時候,弟子們想厚葬老師,紛紛商量如何用最上等的棺木隆重地埋葬,莊子卻大笑說:
「我用天地做棺木,用日月做玉璧,用星辰做珠寶,用世間萬物做殉葬,還不夠豐富嗎?還有什麼比這更隆重的呢?」
弟子們說:「不行啊,把您露天放在森林裡,恐怕會被烏鴉和老鷹啄食,還是用最好的棺木把您埋葬吧!」
莊子笑著答道:「這有什麼差別呢?露天讓烏鴉老鷹吃,和埋在土裡給螞蟻蛆蟲吃不是一樣嗎?何必從烏鴉嘴裡搶來給螞蟻吃呢?」
所以,葬禮辦理的方式固然需要合情合理,對於死亡的觀念也需要智慧達觀。如果能夠將舖張的喪葬費用節省下來,做一點慈善事業,讓死者的遺愛長留人間,或是將完好的器官捐移給需要的人,這不僅對社會有崇高的貢獻,積陰德庇子孫,亡者也能得到冥福,這實在是很有意義的事情。
從上面所提到佛教對喪葬的處理方式來看,死亡不是消滅,也不是長眠,更不是灰飛煙滅,無知無覺,而是走出這扇門進入另一扇門,從這個環境轉換到另一個環境;經由死亡的甬道,人可以提昇到更光明的精神世界裡。對於死亡的觀念,佛經裡記載許多譬喻,以下略舉六種觀念:
1.死如出獄:眾苦聚集的身體如同牢獄,死亡好比從牢獄中釋放出來,不再受種種束縛一樣。2.死如再生:「譬如從麻出油,從酪出酥」,死亡是另一種開始,不是結束。
3.死如畢業:生的時候如同在學校念書,死時就是畢業了,要按照生前的業識成績和表現,領取自己的畢業證書和成績單去受生轉世,面對另一個天地。
4.死如搬家:有生無不死,死亡只是從身體這個破舊腐朽的屋子搬出來,回到心靈高深廣遠的家。如同《出曜經》上說的「鹿歸於野,鳥歸於空,真人歸滅」。
5.死如換衣:死亡就像脫掉破舊的衣服,換上新衣裳一樣。《楞嚴經》云:「十方虛空世界,都在如來心中,猶如片雲點太清。」一世紅塵,種種閱歷,都是浮雲過眼,說來也只不過是一件衣服。
6.死如新陳代謝:我們身體上的組織每天都需要新陳代謝,舊的細胞死去,新的細胞才能長出來;生死也像細胞的新陳代謝一樣,舊去新來,使生命更珍貴。
有了正確的觀念之後,知道死亡並不可怕,死亡之後到哪裡去才是最重要的。一般人活著的時候,只知道吃喝玩樂、爭名逐利,像行屍走肉般了無意義,不知道為自己的生命尋求方向,安排歸宿,只知昏昏庸庸得過且過,一旦大限來到,就什麼都是一場空了。所以,要先懂得如何生,才能懂得如何死,孔子說的「未知生,焉知死」就是這個道理。肉體的死亡不要緊,心靈的昏昧迷失,雖生猶死才是最可悲的。從死亡的噩夢裡清醒,才能擺脫人生的虛偽塵垢,掙出生命的無常苦空,為一己的人生建樹莊嚴的意義,替自己的生命開創無限的生機。
四、從奇怪的死亡說到美好的死亡
死亡是一件美好的事嗎?仔細想想,如果對生命有了正確的認識,對佛法有了真實的了解,能勘破死亡的陰霾,穿越時空的限隔,對生死都能坦然面對,無所畏懼害怕,那麼,死亡自然能成為一件美好的事。像汾陽善昭禪師含笑赴死,就是一種「來為眾生來,去為眾生去」的美好死亡。
善昭禪師是怎麼死的?宋朝時有位朝廷大官叫龍德府尹李侯,下令善昭禪師到承天寺當住持,連著下了三道命令,禪師都無動於衷,李侯府尹於是派了個使者去迎接禪師,並威嚇使者說:
「你如果不能把善昭禪師帶回來,就把你活活打死!」
使者失魂落魄的來懇求善昭禪師一定要救他的命。善昭禪師心想不去是不行了,就問弟子:「我怎麼能夠丟下你們,一個人去做住持呢?如果帶你們去,你們又都趕不上我。」
有一個徒弟上前說:「師父,我能跟您去,我一天可以走上八十里。」
禪師搖搖頭說:「太慢了,趕不上我。」
另一位徒弟高聲道:「我去,我一天能走一百二十里路。」
禪師還是搖頭說:「太慢了!」
徒弟們面面相覷,紛紛猜測師父的腳程到底快到什麼地步,這時有位徒弟站出來,向善昭禪師叩首說:「師父,我跟您去。」
禪師問:「你能走多快?」
弟子回答:「師父走多快,我就走多快。」
善昭禪師一聽,便高興的說:「很好,我們走吧!」
於是,善昭禪師就一動也不動的坐在法座上微笑圓寂了,那位弟子也恭敬的站在法座旁邊立化。像這種把死亡當遊戲,隨時隨地一瞬即去的死法,不是很圓滿自由嗎?
另外,宋朝的德普禪師,也是十分灑脫的遺世。有一天,他把徒弟們召集到跟前,吩咐說:
「我就要去了,不知道死了以後你們如何祭拜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空來吃?與其到時師徒懸念,不如趁現在我還活著,大家先來祭拜吧!」
弟子們雖然覺得奇怪,卻也不敢有違師令,於是準備豐盛的飯菜,一起向師父祭拜了一番,誰知道第二天德普禪師真的去世了。像這種先祭後死的方式雖然很奇怪,卻也不失幽默。俗語說:「生前一滴水,勝過死後百重泉。」為人子女的要孝養父母,應該在父母生前克盡孝思,如果等到親死下葬後才大事祭拜,這樣的孝道就太空泛了。
宋朝的宗淵禪師,活到八十三歲時,自忖證悟佛法已有火候,生死已不足牽掛,該是捨棄肉身的時候了,就自己作了一首輓歌自祭:「舉世應無百歲人,百年終作塚中塵;余今八十有三歲,自作哀歌送此身。」這種死法不也是很瀟灑嗎?
宋朝另一位性空禪師的坐水而死,也很有傳奇性。當時有賊人徐明叛亂,使得生靈塗炭,殺伐甚慘,性空禪師十分不忍,明知在劫難逃,還是冒死往見徐明想感化他,就在吃飯時做了一首偈語自祭:「劫數既遭離亂,我是快活烈漢,如何正好乘時,請便一刀兩段。」因此感化盜賊,解救了大眾的災難。後來禪師年紀大了,當眾宣布要坐在水盆中逐波而化。他坐在盆中,盆底下留下一個洞,口中吹著橫笛,在悠揚的笛聲中,隨波逐流而水化。他留下的一首詩說:「坐脫立亡,不若水葬:一省柴火,二省聞壙。撒手便行,不妨快暢。誰是知音?船子和尚。」原來過去有一位船子和尚也喜歡這種水葬方式,性空禪師因此又作了一首曲子來歌頌:「船子當年返故鄉,沒蹤跡處好商量。真風遍寄知音者,鐵笛橫吹作教坊。」性空禪師和船子和尚這種吹笛水葬的死法,不是也很詩情畫意嗎?
西元一九三四年,緬甸仰光的金山活佛妙善和尚,也是用水化的方式圓寂。那時妙善和尚染了熱毒,又營養不良,兩腳背上都長了毒瘡,依舊日日爬在熱石板上拜佛,弄得瘡口潰爛,膿血外流,還不肯接受弟子延醫治療,連沖個涼水澡都不肯,使大家束手無策。一直到了圓寂當天,弟子又來勸請沖涼水澡時,活佛居然爽快的點頭答應說:
「好,今天正是我沖涼的時候了!」
一說完,就高高興興的進入浴室沖洗,弟子不放心,還特別要求活佛多沖一下,除掉熱毒,活佛笑嘻嘻的回答:
「我知道,一定要多沖,只沖這一下,就不必再沖了。」
結果幾個鐘頭過去了,僅聽見裡面嘩啦嘩啦的水聲,卻一直不見活佛出來,大家覺得奇怪,推門一看,活佛屹立不倒的站在那裡,只是心口早已停止跳動。像這種坐脫立亡的死法,真正擺脫了無始無明的牽絆,不是很美好嗎?
很多禪師死的姿態也是千奇百怪。像:丹霞天然禪師策杖而死;隋朝的惠祥法師是手捧佛經跪化;唐朝的良价禪師來去自如,要延長七日就延長七日而死;遇安禪師自入棺木三日猶能死而復活;古靈神贊禪師問弟子:「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無聲三昧』?」弟子們答不知道,神贊禪師把嘴巴緊緊一閉就死了。而龐蘊居士一家四口的死法尤其各有千秋,先是女兒靈照搶先坐在父親的寶座上化逝,龐公只好臥著死;兒子在田裡鋤地,一聽父親去逝了,就丟下鋤頭立化;龐夫人見他們個個都去了,也撥開石頭縫隙,隨口留下一偈而去:「坐臥立化未為奇,不及龐婆撒手歸;雙手撥開無縫石,不留蹤跡與人知。」
這些禪師、居士們的死法,既輕鬆瀟灑,又幽默自由,是快活自在的,是詩情畫意的;他們或站、或坐、或躺臥、或倒立、或跪化、或說偈而死……他們具有勘破生死的智慧,才能這樣了無掛礙的撒手而去。人,有生必有死,信佛的人會死,不信佛的人也一樣會死。但是我們佛教徒對死亡應該有更深一層的認識,有更高一階的靈悟,「以生為附贅懸疣,以死為決肒潰癰」,不但不怕死,更對死後充滿希望;面對死亡時,不會恐懼哀號,而將死亡視為一件美好自然的事。
我們常為人生諸事做準備,為黑夜來臨準備手電筒,為下雨天準備遮傘,為遠行準備口糧,為季節準備換裝……。同樣的,我們也應該趁著時間還早,趁著自己身體精神都還健康的時候,先為死後的皈依處預作準備,為未來的歸宿鋪下坦途;我們不但要對現世的生活懷抱希望,對於死後的生命更須建立高昂的信心--生有所自,死有所為,法身久長,慧命無量,相信生命是永恆不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