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如何是教意(雲門禪師)
無名
22/02/2016 05:58 (GM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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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操尚書,與裴休、李翺同時,凡一見僧來,便施齋請飯,贈錢三百。
  
  一天雲門來了,便問:「三乘十二分教,自有座主,請問什麼是和尚行腳的事呢?」
  
  雲門說:「尚書這話曾問過幾人呢?」
  
  陳操說:「只是今天問上座。」
  
  雲門說:「那麼就放在一邊吧!請問什麼是教意?」
  
  陳操說:「黃卷赤軸。」
  
  雲門說:「這個是文字語言,什麼是教意?」
  
  陳操說:「口欲談而辭喪,心欲緣而慮亡。」
  
  雲門說:「口欲談而辭喪,是對有言來說的,心欲緣而慮亡,是針對妄想而說的。請問到底什麼是教意呢?」
  
  陳操便不知如何回答了。
  
  雲門問:「聽說尚書看過《法華經》?」
  
  「是的。」
  
  「《法華經》中說,一切治生產業,皆與實相不相違背。你且說非非想天,現在有幾人退位?」
  
  陳操又不知說什麼好。
  
  於是雲門說:「尚書不要太急躁了,我拋卻三經五論,來入叢林已一二十年了,尚且不能通曉佛法大意,尚書急切又怎麼能會呢?」
  
  陳操禮拜說:「罪過罪過。」
  
  又有一次,陳操和眾官登樓賞景,看見幾個和尚。
  
  一個官員說:「來者總是禪僧。」
  
  陳操說:「不是」。
  
  那官員說:「怎知不是呢?」
  
  陳操說:「等他近前來,我幫你勘破。」
  
  僧人到了樓前,陳操突然大叫:「上座!」
  
  一個僧人便擡起了頭。
  
  陳操於是笑著說:「僧人之中,只有雲門我勘不得。」
  
  一天,他去參資福禪師。
  
  資福見他來,便畫一圓相。資福乃是溈山、仰山門下的高僧,尋常愛以境接人。
  
  可是,陳操此時也是深有體悟之人,輕易不受人欺瞞,就應機答道:「弟子早就一無所執了,你又何必畫什麼圓棺呢?」
  
  資福便關上了門。
  
  佛果禪師垂示說:
  
  東西不辨,南北不分,從朝至暮,從暮至朝,還道伊瞌睡麼?有時眼似流星,遠道伊惺惺麼?有時呼南作北,且道是有心是無心,是道人是常人?若向這裡透得,始知落處。

 

雲門文偃

 睦州禪師機鋒迅捷,疾如閃電,讓人難以應對。他平常接人,才跨門坎,便一把抓住來人,喝問:「快說,快說!」若回答不出,便一把推出門外。
  
  雲門去了兩次,睦州皆閉門不見。至第三次,睦州在門裡問:「誰?」雲門急答:「文偃。」睦州才露出一點門縫,雲門便闖了進去。睦州一把抓住,大聲喝道:「快說,快說!」雲門一楞神,便被推出門外。睦州急急關門,夾傷了雲門的一隻腳。雲門疼得大叫,就在他口一張的時候,忽然大悟。
  
  雲後接來接引學人,手段全出於睦州。
  
  雲門在睦州處待了三年後,睦州指示他往參雪峰。
  
  一到雪峰處,他就問:「如何是佛?」
  
  雪峰說:「不要大白天說夢話。」
  
  雲門趕忙禮拜,一住就是三年。
  
  一天,雪峰問:「你有何見解?」
  
  雲門說:「我的見解,與前輩聖人們,沒有一絲一毫的差別。」
  
  靈樹當住持的時候,二十年不請首座。他常說:「我們的首座出生了。」過了幾年又說:「我們的首座可以牧牛了。」又過了幾年說:「我們的首座行腳了。」
  
  忽然一天,他令人撞鐘,說:「三門前接首座。」人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雲門果然來了,靈樹便請他住進首座的房子。
  
  人們都稱靈樹為知聖禪師,過去未來的事都能預料到。
  
  一天,廣主劉王將出兵打仗,親自到寺裡,請卜算吉凶。
  
  靈樹已經預先料到,便怡然坐化了。
  
  廣主惱怒地問:「和尚幾時得病的?」
  
  侍者回答說:「師父不曾有病,死前密封了一個盒子,令我們等大王來時呈上。」
  
  廣主打開盒子,有一帖子說:
  
  人天眼目,堂中首座。
  
  雲門悟明其意,於是便休兵不戰了。
  
  雲門便被請住持靈樹,後來才住持雲門。
  
  雲門開堂說法,有侍者問:「靈樹果子熟了沒有?」
  
  雲門說:「什麼年中,得消息說它生了?」
  
  雲門尋常愛說三字禪:顧、鑒、咦。
  
  又說一字禪。
  
  僧問:「殺父殺母,佛前懺悔;殺佛殺祖,向什麼處懺悔?」
  
  雲問說:「露。」
  
  又問:「如何是正法眼藏?」
  
  雲門說:「普。」
  
  雲門的手下出了四位偉大的宗師;洞山初,智門寬,德山密,香林遠。
  
  香林當了十八年的侍者,雲門平常只是叫他:「遠侍者!」香林說:「是!」
  
  雲門便問:「是什麼?」
  
  這樣十八年,一天,香林突然悟了。
  
  雲門就說:「從今而後,我再不叫你了。」
  
  雲門接人,常用睦州手段,抽釘拔楔,卻讓人難以湊泊。他常說的一句話是:「十五日以前不問你,十五日以後講出一句你的體會來。」
  
  他自己的答案是:日日是好日。
  
  這個公案,不可望文生義,執著膠住,謬生意解。
  
  雪竇頌此公案說:
  
  去卻一,拈得七,上下四維無等匹。徐行踏斷流水聲,縱觀寫出飛禽跡。草茸茸,煙冪冪,空生岩畔花狼藉。彈指堪悲舜若多,莫動著,動著三十棒!
  
  參這個公案,須上不見有諸佛,下不見有眾生,外不見有山河大地,內不見有見聞覺知。如大死的人卻活時相似。長短好惡,打成一片。若於此處得悟,上下四維無有等匹,森羅萬象,草芥人畜,全皆彰顯自己家風。這叫做;
  
  萬象之中獨霸身,惟人自肯乃方親。
  
  昔年謬向途中見,今日看來火裡冰。
  
  「徐行踏斷流水聲,縱觀寫出飛禽跡。」徐徐行動時,浩浩流水聲,也應踏斷;縱目一觀,直饒是飛禽跡亦如寫出相似。到這地步,鑊湯爐炭吹教滅,劍樹刀山喝便催,不為難事。雪竇又恐人落於無事界中,復道;「草茸茸,煙冪冪」,荒草豐茂,煙籠霧裹,喚作「日日是好日」得麼?所以雪竇又為學人指出一境:「空生岩畔花狼藉。」
  
  「空生」即須菩提,是佛的十大弟子之一,因他最能理解空的意義,所以被譽為「解空第一」或「空生」。有一天,他在岩屋中坐禪,當達到禪定境界時,帝釋天由天而降,讚嘆著如雨般飄落的花。當須菩提問理由時,帝釋天回答:「因為你能解釋般若波羅密多,所以我對你特別尊敬!」而須菩提反答:「不!我僅僅坐禪而已,並沒有解釋一個字。」帝釋天又說:「是啊,你無說,我無聞,是真般若也!」於是,天旋地動,花也飄落得更多。雪竇亦有頌云:
  
  雨過雲凝曉半開,數峰如畫碧崔嵬。
  
  空生「不解」岩中坐,惹得天花動地來。
  
  「彈指堪悲舜若多,莫動著,動著三十棒!」,這幾句是教人不落於空、不執於有。「舜若多」,是梵語音譯,意為虛空神。此神以虛空為體,無身覺觸,得佛光照方現得身。你若似舜若多神時,雪竇正好彈指悲嘆。但也「莫動著!」否則早吃了三十棒了。

 

雲門拄杖

 雲門每每用一根拄杖,現出大機大用。
  
  雲門曾用拄杖示眾說:「拄杖子,化為龍,吞下乾坤了,山河大地從什麼地方得來?」
  
  參禪者不理解此話,卻道什麼即色明心,附物顯理,殊不知胸中若有一物,山河大地,紛紛紜紜地現前;胸中若無一物,外境便了無絲毫,還說什麼理與智冥,境與神會。即使是有身心齊等、身外無物的看法,也還沒道得一半,又何況說什麼即色明心附物顯理。
  
  古人說:「一塵才起,大地全收。」這是哪一塵?若識得這一塵,也就識得拄杖子了。才拈起拄杖子,使見縱橫妙用——這麼說話,早是扯不清的葛藤禪了,何況雲門的這根拄杖還可變化成龍?
  
  與雲門拈杖示眾類似的是芭蕉示眾時說的話。芭蕉經常對學僧們說:「我說法的微妙之處,全在拄杖頭上。」
  
  有些人問:「什麼是拄杖子呢?莫不是打筋頭麼?莫不是撫掌一下麼?」這些都是播弄些小聰明,何嘗搔到癢處來著?
  
  雪竇頌云:
  
  拄杖子,吞乾坤,徒說桃花浪奔。燒尾者,不在擎雲攫霧,曝腮者何必喪膽亡魂?拈了也,聞不聞?直須灑灑落落,休更紛紛紜紜。七十二棒且輕恕,一百五十難放君。
  
  雪竇頌罷,驀地拿起拄杖下座,大眾一時驚逃四散。
  
  此頌大意是免人情解、傳說禹門有三級浪,每至春三月,桃花浪漲,魚能逆水而跳過浪者即化為龍。雪竇道:縱化為龍,亦是徒說。當鯉魚跳龍門時,自有天火燒其尾,騰雲攫霧成龍而去。雪竇的意思是,縱化為龍,也不在騰雲攫霧。《清涼疏序》說:「積行菩薩,尚乃曝腮於龍門。」大意是華嚴境界不是小智小德的人所能達到的,就像跳不過龍門的鯉魚,點額而回,困於死水沙磧,僅得曝晒其腮而已。「拈了也,聞不聞」,重下注腳,與學人一時掃盡妄想,使諸人休再紛紛紜紜,有什麼拄杖子與龍、理與智、境與神等妄想區別。
  
  雪竇一層又一層頌罷,重新拈起拄杖。雖然他如此苦心,卻未見一個皮下有血的。

 

逢佛殺佛,逢祖殺祖

 佛一出生,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圍走了七步,大聲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僧問雲門這是什麼意思,雲門說:「可惜我當時不在場,我要在場的話,一棍子打死餵狗,貴圖天下太平。」
  
  這僧聽了,如墜五里霧中,就問另一個禪師說:「雲門怎麼能講出這種話來呢?是不是有罪啊?」
  
  那位禪師答道;「不,雲門講這話功德無量,報了佛的大恩。功德都說不完,哪裡還會有罪!」
  
  宋僧惠洪又說:「當時我若見雲門這麼說,也一棒子打死雲門餵狗。」
  
  臨濟有一天去拜訪達摩的紀念塔,守塔的和尚問:「你是先拜佛,還是先拜祖呢?」
  
  臨濟說:「佛和祖,我都不拜!」
  
  塔主覺得不可思議,又問道:「佛和祖,跟你究竟有什麼冤仇啊?」
  
  臨濟這一次卻隻字末答,徑自拂袖而去!
  
  性空妙普庵主也有首《見佛不拜歌》。有位和尚看了,質問他:「既然見到了佛,為什麼竟敢不拜?」
  
  妙普給了他一掌:「懂了麼?」
  
  「不懂。」
  
  妙普又給了他一掌說:「家無二主!」
  
  德山宣鑒上堂示眾說:
  
  這裡無佛無祖。達摩是老臊胡,釋迦老子是乾屎橛,文殊普賢是擔屎漢,等覺妙覺(指佛)是破執凡夫,菩提涅槃是系驢橛,十二分數是鬼神薄、試瘡疣紙。
  
  臨濟也諄諄告誡學僧:
  
  如今學習禪道的人,且要自信,莫向自己之外去尋覓什麼;如果一個人求佛,便失去了佛;求道,便失去了道;求祖,便失去了祖。求道者們!你們如果想證成大道,就決不要受任何人的迷惑!向裡向外,逢著便殺。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眷殺親眷,才能解脫,不被外物拘束,自由自在。
  
  當禪的主體性的旗幟一旦高高揚起之後,這時的人才成為大寫的自由的人。

 

體露金風

有僧問雲門:「樹葉凋落時如何?」
  
  雲問說:「體露金風。」
  
  若在這裡當下頓悟,天下老和尚鼻孔都捏在你手裡;如果悟不出,依舊在昏暗愚昧的狀態中過下去。雪竇頌此公案說:
  
  問既有宗,答亦攸仝。三句可辨,一鏃遼空。大野兮涼飆颯颯,長天兮疏兩濛濛。君不見少年久坐未歸客,靜依熊耳一叢叢。
  
  此頌的首句是說,問的巧,答的也妙。三句可辨,是說雲門平常只以三句接人,今天又以一箭射向遼遠的天空。你如果能夠辨得出雲門三句的真諦,那麼你也能看得見天空那枚似流星閃電飛過的響箭,舉一明三,於此一句之下,展開大千世界:「大野兮涼飆颯颯,長天兮疏雨濛濛。」遼闊的原野上,天高地遠,涼風颯颯,疏雨濛濛。且問,這是心還是境?是玄還是妙?古人說:「法法不隱藏,古今常顯露。」不見嗎,樹凋葉落時,風拂拂的,一陣一陣地從樹梢掠過,牽挽著落葉作永恒生命的舞蹈。這風麼,不是東南風,便西北風。你只要丟這麼體證,這麼感覺,這麼投入即可,而不必去想禪思道,否則便南轅北輒,愈行愈遠了。
  
  你再好好尋思一下,「少林久坐未歸客」,達摩來東土後,九年面壁,靜悄悄地。這是樹凋葉落,還是體露金風?你只有向這裡直透進去,盡古今凡聖,乾坤大地,打成一片,才能見出雲門的根底。
  
  熊耳即嵩山少林寺,那裡草木叢叢,山前山後,好一片天地。

 

花藥欄

僧問雲門:「什麼是清淨法身?」
  
  雲門說;「花藥欄。」
  
  僧人說:「我到了那裡又怎麼樣?」
  
  雲門說:「金毛獅子。」
  
  雲門是個作家,有時壁立萬仞,不可湊泊;有時為你開一線道,囫圇吞棗不得。
  
  百丈說:「森羅萬象,一切語言,皆轉歸自己,令轉轆轆地,向活潑潑處說。若擬議尋思,便落入第二句了。」
  
  永嘉大師說:「法身覺了無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
  
  雲門審驗這僧,這僧也是他屋裡人,自是久參,知道屋裡事,卻向屋外求:「便到那裡又怎麼樣?」雲門回答他:「金毛獅子。」且問這是貶是褒,是肯與不肯?活句下參得,永世不忘;死句下去參,自救不了。
  
  又僧問雲門:「佛法如水中月是嗎?」
  
  雲門說:「清波無透路。」
  
  又問:「和尚從何而得?」
  
  雲門說:「再問復何來。」
  
  又問:「正這麼去時如何?」
  
  雲門說:「重疊關山路。」
  
  雪竇頌道:
  
  花藥欄,莫顢頇,星在秤兮不在盤。「便憑麼」,太無端。「金毛獅子」大家看。

 

餬餅

 僧問雲門:「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
  
  雲門說:「餬餅。」
  
  僧人問佛問祖,問禪問道,再沒有什麽可問的了,卻問個什麽叫超佛越祖之談。雲門是個行家,水漲船高,泥多佛大,便答「餬餅」,可謂道不虛行,功不浪施。雲門曾對僧人們說:
  
  「你們這些人,見人說個祖師意,便問超佛越祖之談是什麼。但是你們把什麼叫做佛,又把什麼叫做祖呢?我向你們說這道理,即使單刀直入,也早已埋沒了真意。你們且獨自去參詳,除去穿衣吃飯,屙屎送尿,更有什麼事?無緣無故起得這麼多妄想作什麼?更有一種人,聚在一起,學一則古人的話,賣弄聰明,說它是這個意思那個意思,沾沾自喜地說我會佛法了。實則只是在那裡東扯西拉,自以為是。」於是用拄仗把大眾一時趕散。
  
  理解了這番話,也就理解了「餬餅」。五祖法演禪師說:「驢屎比麝香。」這就是禪家所說的「直截根源佛所印,摘葉尋枝我不能。」
  
  後人多作揣想說:「粗言及細語,皆歸第一義。」如果這麼來啃餬餅,一生多知多解,可離悟卻還遠著呢。
  
  超佛越祖之時,諸佛被踩在腳下,祖師也被踩在腳下,所以雲門只向他道餬餅。但既是餬餅,又豈解超佛越祖?後世禪僧對此吟誦極多,但大多拘泥於「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仍在這上面兜圈子,只有雪竇頌得最好:
  
  超談禪客問偏多,縫罅離披見也麼?
  
  翻餅(+)來猶不住,至今天下有()訛。
  
  參禪者偏愛問「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卻不見雲門曾道:
  
  「你們諸人老喜歡說自己參禪學道,要尋個超佛越祖的道理。我且問你們,十二時中,行住坐臥,同屎放尿,至於茅坑裡蟲子、市場裡賣牛肉的案上,還有超佛越祖的道理麼?說得出的且站出來說說,如果沒有,不要妨礙我東行西行。」
  
  僧人問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這門處就有很大的裂縫,雲門因此用餬餅一下子把這裂得很大的縫給塞住,但那僧猶自不悟,仍間「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參禪的人,若只管把餬餅當蝴餅來理會,或者死摳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又豈有徹悟之日?

 

虎頭虎尾一時收

雲門問僧:「最近從什麼地方來?」
  
  僧說:「西禪。」
  
  雲門說:「西禪最日有什麼言句?」
  
  那僧展開兩手。雲門打了他一掌,那僧說:「我還有話說。」
  
  雲門便展開雙手。
  
  僧人無語。雲門便打。
  
  雲門問那僧近離何處,僧答西禪,這個是當面話,如閃電相似。雲門說近日有何言句,也只是平常說話,那和尚也不愧是員戰將,倒來勘驗雲門,便展開兩手。若是一般人遭此一驗,非得手忙腳亂不可。雲門卻具電光石火之機,便打一掌。僧雲自己有話要說,所以雲門把他放開,卻展兩手。僧無語,雲門便打,可見雲門走一步知一步落在什麽地方,會瞻前也會顧後,和那個只解瞻前不能顧後的和尚不同。
  
  雪竇頌云:
  
  虎頭虎尾一時收,凜涼威風四百州。
  
  卻問不知何太險。(師云:)「放過一著。」
  
  雪竇這話極易領會,大意只頌雲門機鋒。古人說:「握虎頭,收虎尾。」僧展兩手,雲門便打,是據虎頭;雲門展兩手,僧無語,雲門又打,是收虎尾。頭尾齊收,眼似流星,自然如擊石火,似閃電光,真是威風凜凜震天下。再度發問,雖表面上不讓人覺察有怎樣的奇險,卻自有奇險之處。雪竇說「放過一著」,如不放過,盡大地人,總須吃棒。
  
  圓悟禪師垂示云:
  
  透出生死,撥轉機關。等閑截鐵斬釘,隨處蓋天蓋地。

 

拈燈籠向佛殿裡

 僧肇法師於後秦逍遙園造論,抄《維摩經》,方知莊、老未盡窮其妙,便禮拜鳩摩羅什為師,又參瓦棺寺跋陀婆羅菩薩,從西天二十七祖深得其法。後來僧肇遭難,臨刑之時,請求寬限七日,造《寶藏論》。中云:「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大意是無價之寶,隱在形體之中。
  
  《寶藏論》中的這幾句話富有禪意,因此雲門示眾在引了這幾句後,接著又說了兩句:
  
  「拈燈籠向佛殿裡,將三門來佛殿上。」
  
  雲門引僧肇論中四句,大意在說明人人具足,個個圓成。禪家常說:「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又說:「即凡夫而見佛心。」形山即是四大五蘊。「中有一寶,秘在形山」,所以說:「佛性堂堂顯現,住相有情難見。若悟眾生無我,我面何殊佛面?」「心是本來心,面是娘生面。劫石可動搖,個中無改變。」「拈燈籠向佛殿裡」,若是常情可測度得,「將三門來燈籠上」,還測度得麼?雲門這麼說,一時與人打破情識意想得失是非了。
  
  雪竇頌云:
  
  看,看!古岸何人把釣竿?雲冉冉,水漫漫,明月蘆花君自看。
  
  雪竇對雲門示眾的後面兩句話,下個注腳說:「看,看!」如果人們真的去膛目結舌,就不關什麼痛癢了。古人說:「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若只知死守膛目睜眼,又豈能脫得根塵?
  
  雪竇說;看,看!雲門如在古岸把釣竿相似,雲又冉冉,水又漫漫,明月映蘆花,蘆花映明月。這個時候,是何等明麗澄澈的境界!

 

銀碗裡盛雪

有僧問巴陵:「如何是提婆宗?」
  
  巴陵說:「銀碗裡盛雪。」
  
  第十五祖提婆尊者,本是外道。因為見到第十四祖龍樹時,投一針於盛滿了水的缽裡,不發一言,得到了龍樹的器重。
  
  《楞伽經》上說:「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馬祖說:「凡有言句,是提婆宗。」
  
  都是對提婆以針投缽宗風的解釋。
  
  後來雲門文偃說:「馬大師的話太妙了,只是無人問究它。」
  
  有個僧人便問:「什麼是提婆宗?」
  
  雲門便說:「九十六種外道中,你是最劣的一種。」
  
  這個僧人執著於言句,當然最下劣。
  
  巴陵是雲門的法嗣,跟隨雲門座下多年,深得雲門三昧。
  
  他承繼雲門時,不說多少領悟的話,只將三句上達雲門:
  
  如何是通?明眼人落井。
  
  如何是吹毛劍?珊瑚枝枝撐著月。
  
  如何是提婆宗?銀碗裡盛雪。
  
  雲門聽了很高與,說:「他日我忌辰時,不要作齋會,只要向弟子們宣示這三句話,就足夠報我的恩了。」
  
  這銀碗裡盛雪等話,出語典雅,落處孤峻,雖然難懂,卻皆有出處,又使人脫離思議名相的束縛,真可謂不露鋒芒,卻有陷虎之機。可以八面受敵。
  
  後來雪竇頌此公案說:
  
  老新開,端的別,解道「銀碗裡盛雪」。九十六個應自知,不知卻問天邊月。提婆宗,提婆宗,赤幡之下起清風。
  
  赤幡說的是提婆的事情。
  
  西天議論佛法前,要先撞鐘擊鼓,然後才開始議論。
  
  當時外道捷足先登,把鐘鼓都封存了起來,想借此取得霸主的地位。
  
  提婆知道了佛法有難,就運起神通,登樓撞鐘。
  
  外道問:「樓上撞鐘的是誰?」
  
  提婆說:「天。」
  
  外道又問:「天是誰?」
  
  提婆說:「我。」
  
  「我是誰?」
  
  「你。」
  
  「你是誰?」
  
  「狗。」
  
  「狗是誰?」
  
  「你。」
  
  這樣往返回答了七次,外道終於服輸,打開了鐘樓的門。
  
  於是提婆從樓上拿著赤幡旗下來。
  
  外道又說:「你為什麼不靠後?」
  
  提婆說:「你為什麼不近前?」
  
  外道又說:「你是賤人。」
  
  提婆說:「你是良人。」
  
  提婆以無礙辯才,折服了外道。
  
  外道要斬首謝罪。提婆說:「不必了。」只是令他們削髮歸入自己的門下,於是提婆宗門大興。
  
  佛法冷處冷如冰雪,細處細如米末,深處佛眼也難窺,密處天魔也不識。明白了「佛語心為宗」,不涉理路,不落言筌,即可勘破巴陵三句。

 

來源:www.book85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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