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頻婆娑羅王俗利勸誘
既已捨棄國家,又和二位大臣告別的太子,渡過恆河的急流,經過靈鷲山,進入摩竭陀國的首都王舍城。
王舍城中的人民,見到太子那高雅奇偉的相貌和風度,有的止足而觀,有的在後面跟隨,他們看到這稀世的大丈夫之相,心中都生起恭敬心。
就在這個時候,摩竭陀國的國王頻婆娑羅王,正在宮殿的高處俯覽都市的景緻,忽然看見很多市民在對著一位年輕的沙門恭敬禮拜,他隨時招來一名侍臣追問那是甚麼原因。
侍臣很恭敬的跪在王前,答道:
『啟稟大王!傳說那一位沙門是釋種的苗裔,是迦毘羅衛國國王淨飯大王的太子,名叫悉達多,他具有世間稀有的尊相,過人的聰明,因為割愛辭親離國入山修行,現在經過我們的王舍城。』
頻婆娑羅王聽侍臣稟告以後,感到有說不出的驚喜,即刻命令侍臣跟隨追蹤悉達多,看他到那裡去,住在那裡,然後要回來一一報告。
侍臣奉王的使命,跟在太子身後,留心注意的察看太子的一舉一動,等到他知道清楚以後,覺得已可以回去覆命,因此,趕快回來向王報告道:
『大王!那位悉達多太子,他現在已捨棄了榮華,在過著乞食的生活。我看他穿著破舊的法衣,端然莊重的在巷里門前乞食,不選擇飯食的好惡,不生精粗的分別心,他用缽盛滿食物就徐徐的步向寂靜的森林。等他吃好以後,就用山間的清流漱口,然後端身正坐著修習禪定。』
頻婆娑羅王聽他的侍臣稟告以後,心下大喜,他對悉達多太子生起無比的好奇和敬仰,隨即命令侍從官預備馬車,他要親自去森林中參拜悉達多。
不久頻婆娑羅王的馬車跑到太子坐禪的地方,看到太子嚴肅的相貌像湛然不動的潭水,他趕快下車走近悉達多,向他很恭敬的行禮。太子此時也打開瞑閉著的眼睛,向頻婆娑羅王答禮。頻婆娑羅王就在太子右側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向太子問訊以後,就很誠懇的說道:
『有世間稀有威德相好的大沙門!我注意拜見你的尊容,我對你有分外的另一種情感,我知道你是一位高貴種族的苗裔,有聲名,有幸福,但我所不懂的,就是你為甚麼要出家?
『王者的光榮,就是國民的光榮;王者的家,要想歷代繁榮,必得要有聰慧能幹的太子繼承。現在一般人都知道太子你是文武雙全有德有威的聖王子,但是,你在這樣年少的時候,就棄國出家,真令人發生很大的疑問。
『你捨去世間最高貴的王位,脫離了歷史悠久的光榮種族,身上穿了壞色的袈裟,終日過著乞食的生活,這叫人真是難以理解。本來,天下都快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卻辛辛苦苦的求人受一餐之施,這究竟是甚麼原因呢?請你能坦白的告訴我好嗎?
『假若你以為你的父王老是在位,使你不能夠繼承,而心有不服,所以才要出家,如果我這種猜測並沒有錯的話,那麼,好,我現在自願把摩竭陀國割讓一半給你,請你也不必捨俗出家。假使你認為我半個國家還不夠,那你可以做我們這國家的大王,我做你的臣下也是衷心的願意。
『請你要明白這是從我心裏發出的真實的話,一點都不虛偽,我的確為你的威容德性而深深的感動。不過,可能你不肯委屈受人的恩惠,那麼,我可以供給你驍勇善戰的軍隊,優良的車馬,豐實的物質,你去佔領一個別的國家,這也是我誠心誠意幫你的忙。凡是聰明的人,一定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機會是難得再有,時間是難得再來。我想,一個人如果不獲得法、威、五欲的三大寶貝,那麼,這個人的終身,也不過是徒然的勞苦罷了。
『人若崇法而忘了威,人間對你將不會重視與恭敬;有威而無法,則又容易招引仇嫉與反抗。有法有威,而沒有五欲的歡樂,那到底還不能得到人生的情趣!
『所以,具備法與威以及五欲,別人因羨慕你的五欲而才恭敬你,你的盛德才能流布宣揚,也才能實現你自己的主張。
『你現在的生活,把威捨棄了,把五欲遠離了,只求一個渺渺茫茫的法,你不過是徒然使自己受苦罷了。我現在看到你如此希有的尊容,相信你一定是振霸人天的大人物!我講的都是至誠之言,我決不是用王者的權力來挽留你的。
『我看到你出家的相好,心中不覺生起恭敬,我聽說你要去修學苦行,因此才感到非常的同情。你現在是過的行乞的生活,那麼,我就以我的國土供養給你。
『在少壯的時候,應該要享受五欲的快樂;在中年的時候,要儲蓄財寶;到了年老的時候才再去求法。若是年輕的時候求法,最後終不免要為情欲所壞的。因為在年輕的時候,有著很豐富的熱情,心輕易亂,終究是很難得到法。若是老時求法,就不會有這種現象發生。因為老年的時候,欲望、氣力,都已逐漸的衰弱,這才能自然生起隨順樂法的心。
『希望你接受我的摯誠之言,像古代聖賢一樣,先作一度世間的聖王,然後舉辦一次祭祀大會,終究可以去到天上享受福樂!』
悉達多太子聽後,對這位尊嚴與仁愛都兼備的大國之王的頻婆娑羅王,也很恭敬的回答道:
『大王!假若有人在苦難之中,能忘記自己的痛苦而去救別人的苦難,那這個人一定是世界上的善知識。為了朋友毫不慳吝金錢名位,這才是用之不竭的寶庫;假若守著財寶高位,只圖為著自己,這一切終究還會亡失。
『國,這種財,是難得的寶。你能歡喜的惠施給我,我很感謝你的厚意。我相信你這不是說的虛偽的話,而是真實的意思。不過,你所要給我的與我所要求的完全是背道而馳,我現在不能不向大王說出我的看法來求得你的瞭解。
『我為了畏懼生老病死的痛苦,想要斷除此患而求得真的解脫,所以捨親戚離恩愛,出走王城而來出家,我那裏還想再回到那個五欲的古巢裏去呢?我現在不畏做毒蛇的餌食,不怕寒風吹僵我的身體,我唯怕被五欲所囚。
『流轉的相,實在憂勞了我的心,我想到五欲的賊能劫奪人的功德法財,我的心就不覺戰慄起來。五欲好像幻化的人一樣,只能暫時的迷惑人的眼睛,其實它是欺詐虛偽不實的東西,它是求真理的一個最大的障礙。
『天上的快樂尚且是招苦的因,何況人間這更短暫的五欲的歡樂呢?恣情縱慾,能增加人的憂執的念頭,最終他也不會有滿足的時候,好比正在風勢很盛中燃燒著熾烈的火,再多的薪投下去,也會感到不足。在世間上所有的過失之中,是再也沒有超過貪欲的,可是沉溺在其中的人並不覺可畏;因此,有智慧的人,才知道畏懼五欲。誰能夠畏懼五欲,誰就不會招到痛苦。
『做王者已經領有四海,但他還有另外的希求,要更多的財寶,更多的美女,更想長生不老。貪欲像大海似的,終難有滿足的時候。
『貪欲是不會滿足,把他的國家滅了,把他的身體亡了,他還是不要命的執著放逸的生活,古今不知有多少國王都是如此。
『國王所領有的土地,也不是常住堅固的東西。從喧囂的王宮走向山林,披草衣,食花果,飲清流,默默無語,沒有名聞利養的苦行者,最後又回進貪欲染著的生活裏去,他長年修積的功德,畢竟還是歸於泡沫,王位、愛樂、財色,無一不是修學正道的仇敵與冤家。人若貪求名位、愛樂、財色,終不免要招至苦果。智者知道這是苦中之苦,所以必定要滅除貪欲的心!
『世間上一般的所謂善意,有時也不免有錯誤的時候。勸人執著不究竟的世俗之樂,容易使人流於放逸,反而害他將來要招受苦報。這樣的善意,聰明的人一定是不肯接受。
『王位、財寶,在我看來,那些都好像借來的東西,假若一定要說是自己的話,我們只應該為這個人可憐,而不該羨慕他。追求貪欲,若是得到了,增長愛著的貪頭;若是失去了,更是煩惱不安;這一切都唯有使身體受苦。好比一個人手中執著火炬;這火炬已經漸漸燃到手掌,為什麼還不把它捨棄,而執著在手中做什麼呢?
『可憐那些愚癡卑賤的人,被貪的毒燒著心,終身受著苦。安樂的心,一瞬的時候也不可得。貪欲好比毒蛇一樣,任何人也不能靠近。我已經離開它,你叫我再向它走近,我不是有心辜負大王的美意,因為那樣將使我恐怖戰慄不安!
『尊貴的王位,廣闊的土地,在我看來就好似一塊臭而不可聞的臭肉,但一群鳥還要集在臭肉的四周爭奪競食,牠們還以為這是珍饈美味。你說,大王!這怎麼值得去貪求?雖然蒙你好意惠施給我,但我要來毫無用處。金銀財物種種珍寶,這一切所積聚的地方,最容易生起怨憎,人與人間的勾心鬥角,國與國間的戰爭不寧,不就都是為這些嗎?經過市場屠殺的地方,心中自然就會感覺一陣噁心,貪瞋癡三毒的境界,有智慧的人怎能不避得遠遠呢?
『被那些三毒所使役,就好似走進狂風大作的森林裏,或坐船浮在白浪滔滔的大海上,這都是失敗多而安穩少。你若要爬到很高的樹上去採摘果實,因為你這過度的欲望反而會有墮死的危險。貪欲的境地也是如此,這些都是只能看而不能取的。
『用種種的方法去求財,雖是為財而不怕一切辛苦,但聚集財寶還是非常困難,而散失的時候卻很容易。好像在做夢的時候,有這樣有那樣,但只要有一聲響動,你從夢中一旦醒來,一切就會散失精光!
『貪欲好比火坑的口,那上面不過只有一層虛偽的蒙覆,你若以為可以平安的過去,但陷下去必定會燒死。我前時在苦行林中,見到許多的苦行者,他們為貪求天上的福樂,所以困縛著身體投入水火之中,或者坐在懸崖危險的地方修行。這是徒使身體受苦而沒有一點利益。
『孫陶與缽孫陶,是阿修羅王的二位王子,當初二人非常友好,等到父王一死,為了爭奪王位財寶,互相殘殺鬩牆,結果雙雙共同亡身,這不都是因貪欲所致的嗎?貪欲的心,使人卑賤下劣墮落,使人像牛馬一樣做著使役而不覺到可恥!
『麋鹿貪聽聲音而死,鳥為色情飛行而忘記了歸巢,魚兒貪餌而上鉤,世間上不知有多少眾生都為貪慾而已!
『取食是為了充饑,喝水是為了除渴,穿衣是為了防寒,睡眠是為了彌補精神的不足,乘象馬是為了免除行走的疲勞,坐在凳子上是為了免去站立的辛苦;這一切,本來是為了息苦的,但因貪求執著,反而使身心不安。看起來,用來資生的東西也不是自在之法!
『大王!靜下心來仔細觀察一下世間,溫暖的衣服不一定是樂,到了夏天的時候反而很苦;夏天乘涼,喜愛月光清涼如水,但到嚴冬的時候反而感到淒寒。所以,從這裏就可以看出世界上的地、水、火、風、色、香、味、觸的八法,決定不是不變的相,都是這樣不定的。至於這些,不管你是帝王或是奴隸,都無法變更它的。
『王發命令,人民隨著王命去行,以為王是很尊很貴,這是很錯誤的。比如王發的令,使人民加重負擔,他們對王就會怨恨瞋厭。如果這樣看起來,王者的生活,又有甚麼尊貴歡樂呢?為王的統領國土,這就算是歡樂,另一部分,為再求擴展領土,求獲福樂,還是徒使身體受苦,反過來說,不要貪求就好了!
『有王位,耽於五欲的快樂之中;不做王,得到閑寂自在的歡樂;這歡樂沒有甚麼不同,何必一定要很苦的希望王位呢?大王!請你不要再導我進入五欲的深淵,我要求的是清淨無我自在的天地,你對我的美情厚意,等我到達理想境地的時候,再加倍的感謝你。我,沒有恩愛的情感,我也不求天上的快樂,心中沒有甚麼名利的欲求,更不會顧念到頭上區區的王冠。所以!我有這樣的理想,就要辜負你的盛情,違逆你的善意,大王!因為我剛剛離開毒蛇的口,怎麼能又再進入那個危難的當中去呢?我已知道執炬的手會被燒,我怎麼能不把火炬捨去呢?
『為了免除被五欲綑縛的可恥,有眼睛的人為甚麼要羨慕盲人?世間假若有富貴的人願意貧賤,有智慧的人要學習愚人的行為,那我可以再回到我的國中去做王子。
『但是,我不是這樣一個顛倒妄想的愚人!大王!因為我現在的希望是免除生老病死的痛苦,而來救度世人,所以我節身、乞食、捨欲念、離恩愛,過著現在這安靜自在的生活,免得未來墮入惡道,我就可以得到兩世的安樂,甚至於還會更永久。所以請你不要替我可憐,反過來你應該替你自己想一想,王者的心常為權勢名位所囚,一瞬都不能安樂,未來必定受很苦的果報。你是聰明德高的大王,你如此的厚情待我,所以我也用很好的心酬報你。
『你勸我的是俗利,即使有了你所說的法、威權、五欲,只不過成為世間上的丈夫,但並沒有正義與真理。為甚麼呢?因為貪欲很強,凡事不知足,而能滿足貪欲的物質卻是有限的。假若能沒有生老病死的憂患,那才可以叫做真正的大丈夫。
『大王!你說「老以後再出家」這句話你說得太天真了,為什麼呢?我看到那些年老的人,氣力衰了,體力弱了,青年的偉志雄心都沒有了,死賊執著利劍一步一步跟著隨在身後,伺候時機,送你殘生,那裏能聽你老時遂志出家呢?無常好像是一個獵夫,拿著老的弓,執著病的箭,在生死曠野的叫做眾生的鹿,必定是斷命無疑,那能聽你逃脫呢?
『生滅的法,不分少長,不分老幼,沒有決定的年月,你說舉行祭神大會,祈福利,求延命,這都是愚癡罪惡的行為。不崇正法,祭神奉祀,殺害生靈而延我的命,這不是慈悲的行為。不應殺的殺來祭祀,傷了生類的命,而想求得自己後世的福樂,這絕不是祭祀之法,這是迷妄的作為!
『三界有為的果報,絕不是我的所願,所有諸趣流轉的法,如同飄動浮萍,絕不可依賴,我所以從很遠的地方而來,就是為求證真正的解脫之道!
『我聽說阿羅藍仙人善說解脫之道,所以我將去訪問他,大王!你懇切至誠的話,我在心中誠摯的向你銘謝!祝福你國土安穩,善護人民,願你仁德之光,像太陽一樣照遍一切黑暗,佈正法於天下,就這樣好好的完你的天壽!』
頻婆娑羅王聽了太子這些話,深敬其德,心生歡喜,合掌向悉達多拜謝道:
『呵!世間希有的求道者!您現在的希望,我祈禱您早一點能夠獲得,到那時候,請你先來救度我吧!』
太子也感到頻婆娑羅王不是一位平凡的大王,所以回答道:
『必定的!大王!我一定能如你的心願!』
太子說後,即刻告辭,急急的尋路又往各處去雲遊參訪。
頻婆娑羅王和他很多的臣下,合掌拜送太子去後,他們在回歸王舍城的途中都希望那正覺的日光早日再回來!
第十八章 訪問阿羅藍仙人
太子辭別頻婆娑羅王以後,披星戴月,忍饑受餓的又開始踏上他追求真理的征途。有一天,他到了一座寂靜的森林,森林中有一位阿羅藍大仙人在那裏修行,太子記起苦行林中一位苦行者臨別時的介紹,他即刻就想走進森林往訪這位阿羅藍仙人。
正在這時候,森林中走出很多仙人的弟子,他們像未卜先知似的,滿面微笑著來歡迎太子,並對太子的遠道而來的辛勞,致其誠摯的慰問。
太子走進森林,阿羅藍仙人也迎面而來,他見到太子稀世的容貌,像饑渴的人飲到甘露的泉水,他舉起手來,向太子有禮貌的說道:
『我在兩年以前,聽說你捨國出家的消息,就敬佩你是一位有思想、有志願的超人,我知道你一定會到我這個森林中來,今天我能親自瞻仰到你這殊勝的相好,從內心之中,不覺湧起我歡喜之情。』
太子也很謙虛的答禮,然後和阿羅藍仙人並肩的走著。一位是美髯白髮將近百歲的老年仙人,一位是年方二十多歲的青年太子,兩人並肩的行在崎嶇的森林中,後面跟隨著一大群人,這光景真是一幅絕美的畫面。
太子跟阿羅藍仙人走到修行的地方,他們以賓主之禮坐下來以後,阿羅藍仙人就對太子說道:
『你捨離恩愛的束縛,解脫情執的枷鎖,這都是你有著甚深的智慧所致,將來一定能免除不幸的果報。過去,明勝王年老的時候把王位讓給太子,自己跑去修行,這好比把頭上佩戴的瓔珞花鬘捨棄,這是為什麼原因呢?因為他知道這是不久將要壞的東西。你現在能在年輕力壯的時候,拋棄王位,出家學道,若沒有甚深的智慧,絕對不會這樣做的。我仔細觀察你的為人,知道你學道的意志非常堅決,你的器量一定能容納真實的大法,乘著智慧的舟航,超越生死的大海!往日,每次有人要求到我這裡遊學,我一定先測驗審查他的能力,然後我以他所能接受而施教於他;可是,我現在知道你有堅固的志願,不凡的智慧,我已決定一點都不隱瞞你,把我知道的完全說出來和你互相研究。』
太子聽阿羅藍大仙人的話後,內心感覺到非常的歡喜,他就很虛心的回答道:
『阿羅藍大仙人!我現在聽到你說的話,知道你心中沒有一點憎愛的感情,有的是平等的觀念。我的心中也是一點成見沒有,願意虛心接受你的指教!現在,我像行在長夜漫漫的路上,將獲得你燈光的照耀;我像迷失了前進的路途,將承蒙你賜給我的南針。我心中的歡喜和興奮是可以想像得知。現在,我心中有一個很大的疑惑,想將此問題提出來請教大仙人指示;這就是生老病死的大患,如何才能夠免除?』
阿羅藍仙人聽了太子的發問以後,他就引出很多婆羅門的古典、名相,一一解釋給太子聽,並且說依著這些名相去修習梵行,再為人廣為宣說,就能得到解脫。太子聽了以後,又再問道:
『那麼,你說的這個解脫的地方,究竟叫做甚麼世界呢?要修行到甚麼時候,才能到達那解脫的世界呢?究竟是用甚麼具體的方法來修習呢?像有關這些問題的要義,請大仙人再多多指教!』
這位阿羅藍大仙人,是信奉數論派的權威,他聽太子又提出問題,即刻以數論派的典籍,用極其善巧的言辭,向太子敘說修行的大要及果報道:
『如果要想斷除生老病死苦的根本,先要出家遠離世間的紛擾,布施他人,修學禪定。在寂靜的地方學習經論,對貪欲要生起恐怖的心;對世俗之樂,要作遠離之想。壓止一切的欲望,把心安住於無我的境界。除卻愛、邪惡、不善的行為,要喜好法樂,直到圓滿的時候,就能夠進入第一個覺悟的階段,那就是初禪天。
『到達初禪天以後,再以精進勤求的心,依法去行,就能進入第二禪天。
『由第二禪天,累積很多的功行,那執著愛樂的心情自然消除,那就可進到第三禪天。
『更進一步,樂著的心完全沒有了,生活即能超然解脫,這就算到達了第四禪天。
『到了這裏,苦惱俱無,靜靜坐著進入解脫之門,這裏的壽命很長,智慧增進,有種種的方法可以忘記色欲,忘記我執,思惟一切皆空,獲得無限的智慧,資助精神的靜寂修養。如能這樣,真正的解脫之光就能顯現,這裏的境界,就名為非想非非想處。
『你所問我的解脫之法就是這樣,假使要行真正的解脫之道,那就請你依我所說的深信不疑的去修學。古來很多聰明的修道者,都是依著這樣去修學,才能進入解脫的大道。』
太子靜聽阿羅藍仙人講完後,把他的話放在心中重複的思惟,最後說道:
『阿羅藍仙人!從你廣闊的智慧之海中流露出微妙的道理,我聽了以後,明白一部份解脫的方法,沒有甚麼懷疑。可是,請原諒我說話的率直,我想,你所說的不能認為是究竟的真理,不能算作無上的妙法,也不是究竟解脫的法門。假若,依你說的解脫的境界,對於「我」是有呢?還是無呢?假若說沒有我,那境界即不能名為非想非非想處;假若說有我,那個我,有知覺呢?還是無知覺呢?若說是沒有知覺,那麼「我」同木石又有甚麼不同呢?若說有知覺,則有所知覺的東西,難免不為境界染著和束縛,終究不能到達究竟解脫的境界,也就不能證得我所要求的真正涅槃的解脫之法。如你所說的,去除粗顯的染污煩惱是對的,但還不能完全掃蕩雲霧見到真如明月的全貌。』
阿羅藍仙人給太子這樣一說,一面感到慚愧,一面又深深佩服太子的見解,而太子渴望著早日證得究竟的解脫,當然對於阿羅藍仙人所說的不會感到滿足,因此,住了不久,就辭別阿羅藍仙人,又往別處去尋道修學。有一天,他訪問到鬱陀仙人的地方來。
但是鬱陀仙人也是數論派的學者,和阿羅藍仙人,沒有分別,一個是五十步,一個是一百步。
太子為了追求甚深微妙的真理,感到全印度都沒有一個可以師事的人。所以他覺得除了自己修持覺悟外,再去東跑西奔的只是浪費時間和精神。因此,他又告別鬱陀仙人,在各方雲遊不久,最後進入尼連禪河的東岸,登上缽羅笈菩提山,可是覺得這裏也不是一個寂靜的地方,因此,渡過尼連禪河,想去伽耶山的苦行林修道。
第十九章 伽耶山太子修行
太子各方尋師訪道,光陰茌苒,不覺度過五、六年之久的歲月。
各方尋師訪道的結果,雖未能如願,但太子並未感覺到失望,他更加強立定堅固的志願,他感覺到自己的使命重大,所以才不容易達到目的。
別人能夠做的事情,讓別人去做;別人所不能做的事情,自己才更應該去做。現在,自己所要求的真理,在別人那裡不能如願求到,唯有用自己的力量去完成。
所以,太子就進入摩竭陀國伽耶山的附近,在優留毗羅西那尼村的苦行林中去修行。
這裏,面臨尼連禪河,河中終日流著不息的清流,兩岸是美麗的白沙,在河的北方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這是一個閒寂的天地,也是一個修行最好的地方。太子就決定以這裏作為自己的道場,不成就自己的大願,決定不離此他去。
在以前淨飯大王派王師追趕太子的時候,留下憍陳如等五人隨侍太子,但太子當初跋涉在途中,各處參訪,早就和那五人分開,現在,太子進入尼連禪河邊的森林修行,憍陳如等聽到這個消息,都從各方趕來,和太子共同修習苦行,並供太子隨時使用。
太子用種種的方法,想要渡越生死的大海,專心修持,正心誠意,廢寢忘食,修戒參禪,忍耐凡人所不能忍耐的嚴酷的苦行。
太子所修的苦行,真不是普通的苦行,修行到後來,目陷鼻高,顴骨顯露,身形消瘦,面目全非。就是說他只剩下骨頭和皮也不算過份。有一個時候,太子每日只吃一點大象和猿猴供養的果品或一點豆類,或喝一些豆汁,甚至後來還到了日食一麻一麥的程度。吃得少,而能生存,真是一回不可思議的事。雖然太子修習種種的苦行,但想要斷煩惱妄想,超越生死的大海終不能夠。
太子又再修學停止呼吸的苦行,冥口塞鼻,其結果只使他耳內發出轟轟的巨聲,眼前只覺有無數的星花撩亂,額上像有銳利的寶劍在刺戳,頭上像被皮鞭在抽打。
除此以外,太子還修了種種無理的苦行,想以苦行來征服肉體,咬緊牙關,日復一日,天天如是。雖然太子有的是青年的熱情,勇猛的精神,除得了一點小小的效果以外,並未能達到他所希望的根本的覺悟。
煩惱、妄想,不能斷滅;情欲、生死,不能解脫。在苦行時,好像克服煩惱,進入解脫境界到達成功的境地,可是,停止下來又不能如願。
侍候太子的憍陳如等五人,看到太子如此熱心求道,知道他有著金剛似的信念,所以都崇拜佩服到五體投地,把太子當天帝釋一般盡心的侍奉,謙讓卑下,隨侍身側,一刻不肯離去。
在太子修學苦行的時候,淨飯大王是時時都掛念在心,及至聽到太子只剩下皮骨相連的消息,不覺眼淚滔滔的如雨點一般的流下。他立刻命令車匿拿了很多珍饈美味的食品前去送給太子;耶輸陀羅妃,摩訶波闍波提夫人,也囑咐車匿,無論如何請太子為了使父王安心,使一切愛他的人釋念,請他要吃完這些食品。
耶輸陀羅妃,現在已對太子看破,把整個的愛,貫注在羅侯羅的身上。羅侯羅在母愛的撫育之下,漸漸的長大起來,可是耶輸陀羅卻天天都是過著寂寞的生活。有時,耶輸陀羅也思念起太子,回憶著往事,常常暗暗的偷灑著傷心的眼淚。命運好像注定要她過著這寂寞的生活,想要完全忘記又不能做到。表面上耶輸陀羅雖然過著靜靜的生活,但有時想到丈夫的苦行,而自己在王宮享樂,心中又有說不出的抱歉。她恨不能當面向太子訴說悶在心裏的衷曲。
再說車匿,奉了王命,還沒有出離王宮的時候,內心感到非常的難過,及至他走出宮殿,想到不久就可見到太子,他又歡喜高興起來。
路上,車匿心急如焚,希望能立刻見到太子才好,等他到了尼連禪河畔,看見昔日相好圓滿的太子,今日變得皮骨相連,不覺驚怕恐怖起來!他平伏在靜坐的太子之前,說道:
『太子!懷念你的車匿在此拜見。』
太子睜開閉著的眼睛:
『啊!車匿!你來得很好,有甚麼事嗎?』
『奉大王的敕命,受摩訶波闍波提夫人和耶輸陀羅妃的囑託,送食品前來供養太子。』
車匿說後,把食品都搬出來。
『這些東西我不要,你趕快拿回去!』太子威嚴而又慈和的命令著。
『請你不要這麼說,我就是特地送這些東西給你才來的。』
『車匿!我沒有用這些食物的必要,這些東西反而障礙我的修行,快點拿回去,不要再嚕嚕囌囌,不要再叫我重複的述說一次。』
車匿本想把太子離開王宮以後的國家情況,父王的懷念,摩訶波闍波提夫人及耶輸陀羅等一切人事情形報告太子,但都給太子制止。太子命令他火速回去,他無可奈何的含著滿眶的眼淚告辭而去。
太子苦行的生活,一年二年,和往日一樣;三年四年,還沒有解脫;五年六年,太子沒有退卻一步;就是這樣,悠悠的時光,又度過六年苦行的歲月。
時間雖然在無意義之中過去,但是,靜靜的,慢慢的,太子一天一天的走近解脫之門。
是在苦行的第六年,太子感覺到心中漸漸的明白,這個時候,那種境界是不能形容得出。太子仔細思量的結果,知道苦了肉體反而是執著肉體。
他想到,當初在跋伽仙人苦行林中,勸諫那些仙人,說明苦行的非法,自己雖然所修的苦行和他們不同,但自己畢竟也過六年苦行的生活。
解脫的大事,不是用肉體受苦才能得到,而是要忘了肉體才能獲得;不能忘懷肉體,心就無法清淨;心不清淨,則一切污穢不能消除;污穢不能消除,那能走上解脫的大道?
太子想起當初,居住在王宮之中,有一次在閰浮樹下靜思,所想的種種問題,此刻與那時的比較,並沒有絲毫的變異,並沒有一點進步!
太子沉思著:「修行的方法如果專門重視形式,而無關心理的清淨,這樣的修行,絕不會有很大的效果。我應該決定,為了使心地清淨,最好要努力超越一切,老是像現在這樣的苦行、斷食,絕不能達到我所要求的根本希望。」
太子這樣一想,以為有魔來誘惑著他,他又感到非常不安。但隨即又作如下的思惟:
「我現在把肉體受苦看作是善,讓肉體安樂認為是惡,這已經是我思想上的習氣。為了求真實的覺道,執著苦行、斷食,這和跋伽仙人以及苦行林中那些苦行者,有甚麼兩樣呢?」
太子這樣一想,即刻從苦行的座位上站起,走下尼連禪河,讓長年清淨的流水,洗去身上的垢穢。但因太子的形體瘦弱,他竟疲乏無力的倒在尼連禪河邊,過了一會,太子手攀岸上垂下的樹枝方站起來,走不幾步,又癱倒在岸上。
這時,河邊有一個名叫難陀波羅的牧女,在河畔的草原上放牧,她忽然看到一位瘦弱的青年沙門橫臥在河岸之旁,好像毫無氣力似的,她立時生起同情的心,手捧乳汁前來供養太子。
太子接受牧女的一杯乳汁,其中的美味實在無法譬喻。飲後,五體通暢,身體各部的機構,都漸漸的恢復了氣力。
憍陳如等五人,見到太子接受牧女的供養,大為驚奇,他們以為想不到那麼勇猛精進學道的太子,見了一位婦人竟退失他的道心。他和那些中途墮落的修道者,又有甚麼不同呢?他們想,太子到底是太子,意志畢竟是薄弱的。他們竟不忍再多看太子一眼。
太子恢復了精神,很高興的向憍陳如等走來,這五人,見到太子好像是污穢的東西靠近身來,趕快躲避奔逃得遠遠。
太子的眼中,不看他們五人,他獨自一個人離開森林,渡過尼連禪河,走到伽耶山的一座小山旁,見到一棵繁茂的菩提樹下,有一個金剛座,過去曾有很多求道者修定的痕跡,太子即在路邊拾了柔軟的草葉舖在座上,一心正念的端坐,發誓曰:
『我若不能了脫生死,到達正覺涅槃的希望,誓不起此座!』
太子發誓後,心中非常歡喜,默然的思索解決生死的問題。
第二十章 降伏魔軍與魔女
太子在菩提樹下金剛座上發出堅固的誓願以後,世間上很多修道者,以及天上的天神,都生大歡喜,他們一心祈禱太子早日啟開正覺的大門。
在一切人之中,就只有那不喜歡正法興隆的魔王,心中不高興,因為太子若是證得覺道,將平分他們邪道的勢力,所以他就對太子的解脫生起憎惡的念頭。
太子為了追求覺道,重重的魔關,他不知奮鬥通過多少。
外境有聲色威厲的魔,內心有煩惱妄想的魔。魔,控制世間上的一切,誰能克服一切的魔難,誰就能進入真實的覺道。
這個魔王,有三個容貌美麗的女兒,以一切方法誘惑別人為其特長,三人的名字是一名欲染,一名能悅,一名可愛樂。這三人見到父親憂愁的面容,都走上來詢問理由。魔王就告訴三個女兒道:
『釋迦族中淨飯大王的王子悉達多,慨嘆人生的無常,並為救度眾生而出家學道,他有啟開解脫生死的大願鐘,執著無我的弓,拿著金剛大智慧的箭,企圖要降伏這個生滅的世界!
『他降伏生滅的世界,就如同破壞我們的世界,我想以我們的誘惑力,絕對動搖不了他堅強的信念。一切眾生,此刻對他都生起恭敬的心,祈禱他早日開悟,獲得最究竟的正覺。
『唉!這怎麼行呢?我們的世界即將給他破壞!現在還只一線希望,能夠挽救我們的世界和我們的一切,就是在他還未到達真正的覺悟以前,我們可以毀壞他堅固的志願,斷折他悟道的橋樑,以五欲的弓矢,再把他趕進愛欲的漩渦之中!』
三個魔女一聽,也深為父王不平。魔王即刻帶領眾多的男女眷屬,手執武器,兇狠的走向菩提樹下而來。
太子坐在菩提樹下金剛座上,寂靜的心中,像湛然不動的清水一樣,除了想出離三界觀察諸法的實相之外,沒有其他的念頭。
魔王就向太子說道:
『太子!請你趕快離開這裏,否則,你將要在我的箭下亡身。假使你能捨棄解脫之法,回國去享受五欲的快樂,戰勝天下,調伏世間,死後終能回到天上享樂,這才是為人的真實之道。自古以來的聖王明君,都是依此而行,為甚麼你要例外呢?假若你要違抗我的命令,那就隨你去,但是,在我的手中,拿著將能令你死亡的弓箭,凡是觸到我的箭,沒有一個不狂亂,沒有一個不立即死亡。如果你不相信,請你試驗一下我的毒箭,那時候,你寶貴的生命,自由的身體,學道的志願,勇猛的精神,將要如水泡一樣的消滅。』
魔王威武的說出很多恐怖的話,脅迫太子。但是,太子的心,湛然不亂,一點不為魔王所動。他對於自己能啟開真實的大道,毫不懷疑,他聽魔王的話,沒有生起一點恐怖的心。
因此魔王就開始放箭,可是毒箭到了湛然不動的太子的金剛座前,自然墮地,不能射中太子,三個美貌的魔女奉了魔王的命令,走近太子,以種種的甜言蜜語來誘惑太子的心,但是此刻的太子,既沒有畏懼那毒箭,也沒有聽睬那魔女的語言,一切都好像不見不聞!
魔王見此情形,既疑且怖,他自言自語的說道:
『我曾以此攻擊過所有的正法求道者,沒有一次不是凱旋而歸。現在,這一位悉達多太子,為甚麼不害怕我的箭呢?為甚麼不為女人的愛情所動呢?』
魔王隨即發動魔軍,放出種種怪物,起火出風,響雷下雨,用所有的方法想打退太子的道心,但太子坐在金剛座上毫無恐怖,毫不動搖,樂法的天人看到兇惡的魔軍襲擊太子,都驚懼啼哭起來。太子一句話也不說,面上沒有憂懼之相,他看這些魔軍,如同是一群孩童在遊戲一樣!
魔軍非常的忿怒,又再放出更多的毒蛇猛獸,降下雪雹雷霆,可是,毒蛇猛獸所吐出的毒氣,都化作清涼的風;雪雹雷霆,都變作五色的花朵;這一切,在一心不亂的太子之前,都失去它們所有的力量!
魔王的淫女,此刻又再想向前獻出淫蕩的媚態,誘惑太子,正在此時,天空忽然一聲巨響,護法的天大將軍對這一群魔軍斥責道:
『你們這一群沒有良心的惡魔!你們為甚麼要來惑動這位純潔的修道者的心?你們常以惡毒的心,在沒有怨恨的地方製造怨恨,這是你們的愚癡,好像用百萬大軍想來搖動須彌山,這是徒然使身體勞碌而無益的。你們趕快捨去瞋恚怨毒的心,在這一位大修道者的座前懺悔!你們可以使熾烈的火變成冷的,使恆河能變得燃燒起來,使大地變成汪洋大海,使太陽變為從西方升起,老實告訴你們,這位大修道者金剛的信念,也不會為你們所壞!
『這一位大修道者,有正確的見解,有不屈不撓的精進,有無邊的智慧之光,有平等的慈悲之心,他具有這四項可貴的寶物,這就是他必定能成就他的希望的基礎!
『這一位大修道者,不久就要成就大日輪的光明,能破除世間上的黑暗;她努力的修行,掃除慳貪、瞋恚、愚癡的毒害,他將成為惠施一切眾生智慧的明燈,他能成為解除眾生生死之苦的良醫;他能領導一切人類走上正途,他實在是世界上尊貴的導師!
『一切眾生躑躅在黑暗愚癡的途中,不知道向什麼地方走去,很需要這位大求道者為他們點起光明智慧的燈光,你們有甚麼理由要把這盞慧燈吹滅呢?一切眾生飄泊在生死洪流的大海中,沒有力量可以掙扎出來,很需要這位駕著智慧舟航的未來的大覺者,救載他們出離苦海,你們為甚麼緣故要居心把這隻智慧的舟航打沉呢?
『忍耐的行持是正法的芽,堅固的志願是正法的根,端莊的行為是正法的地,正確的見解是正法的枝幹,具備這一切條件的智慧的大樹,一定能夠結出無上正覺的果實,你們現在怎麼能砍伐這庇蔭一切眾生的聖樹呢?
『一切眾生,被貪慾的枷鎖束縛起來,使身心永久的受苦,現在有解脫一切眾生之願的大求道者,你們為甚麼要加諸危害於他?
『這一位大求道者,不久必定要達到真實的解脫,你們趕快遠離一切驕慢,生起慚愧的心,趕快歸順今日的大修道者──未來的世尊之前!』
天大將軍向魔王訓斥以後又歸返到天上,魔軍一聽天大將軍的吼聲,很快的都撤退了。太子此刻的心,像無風的水面,更加的平靜;像正午的太陽,更加光明。天空散下來的花朵,好像是等待著供養即將成就正等正覺的太子。
第廿一章 成就無上正覺的佛陀
降伏惡魔以後的太子,志願更加堅固,心中更加平靜,深入在三昧的禪定境界中,已經到達無念無想的領域,可以說光天化日的覺悟世界,就將現在眼前。
在這個時候,太子已經能夠知道久遠以來的自己,生在些甚麼地方,叫過些甚麼名字,作過些甚麼事情。百十萬年,生死往來的歷史,一切都能清楚瞭然。他覺悟到自己以及一切眾生,無量阿僧祇劫以來,輪轉在生死界中,有時作人的父母,有時作人的兒女,有時作人的老師,有時作人的弟子,都是有著因緣牽連的關係。可是,被現實所迷惑的人,卻不知道別人都曾作過我們的眷屬,終日給名利愛慾所囚,一點都不顧念他人。太子在這一切冤親平等的真理上生起大悲的心腸,不覺雙目滔滔的流下淚來。
太子此刻對一切森羅萬象,心理上已漸漸的明白,對一切事理已有正確的瞭解。他更感到「生」和「死」本來是不二的,沒有執著的必要,太子的心、生命,此刻已覺得明顯的擴大,可以說,已經和宇宙同化了。
相反的,太子現在覺得煩惱是不可思議的東西,為甚麼會有煩惱?這原因明明的浮現於太子的心中,太子歡喜得雀躍起來!他反覆的思惟吟味,終於知道自己證得正覺!這是一點不錯的,他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地方,忘記了一切,對一切都沒有分別,對一切都很明白,這絕不是睡眠,這是正覺,這是解脫!
我們現在不要再叫他太子啦,我們要尊稱他為「佛陀」!
已經開悟的佛陀,附帶的證得五眼六通。他看這個世間,知道一切眾生都是在六道輪迴的生死大海中升沉,不覺生起無比的大悲心。這六道的眾生(地獄、餓鬼、畜牲、阿修羅、人間、天上),終日營著虛假不實的生活,有清淨的,有不清淨的;有善的,有不善的;到了命終的時候,隨著各人的造作,在六道中又受著種種不同的苦和樂的果報。
佛陀覺悟的是緣起的正法,仔細的觀察這個世間,流轉的經過是十二因緣,流轉的主體是苦。由這個主體展開,所以有生老病死的現象。人為什麼會有「老死」呢?因為有「生」所以才有老死;再來觀察生又是從什麼地方而起的呢?這是由於一切善惡行為的業的結果,這個生絕不是由什麼天神之力而生,生是沒有自體的。這樣說,生並不就是沒有原因,好像竹子才破了一個節,其他的結都有關係,這個生死的原因就是行為的「有」業,由於這個行為的有業所以生出「取」來,如火要有薪才會燃燒,這個好比薪的取又從那裏生的呢?這就是由於叫做「愛」的而生,好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樣。這個愛又是從那裏來的呢?這是由「受」而生的,好像感到苦痛就需要安樂,感到饑餓就需要飲食,希求(受)一切,所以對一切就生出愛來。受是愛的原因,這個受又是從那裏生的呢?這一切的受是從「觸」而生的,感到一切的苦,想到一切的樂,因為有觸才知道的。觸是從那裏生的呢?這個觸是從眾生自己眼耳鼻舌身意的「六入」而生,好像一個盲人,他就不能完全生起六入的觸力。這個六入是從那裏生的呢?這是從「名色」而生的,名色好比是芽,六入好比是莖是葉,莖葉是由芽逐漸而生長的。這個名色的根源又是什麼呢?這是「識」,識就好比生出名色之芽的種子。不過,有的時候,識是從名色生的;也有的時候,名色是從識生的,好似人有時候在船上前進,有時拉著船前進,也有時船與人同時並進。識是從名色生出來的,名色是從眼耳鼻舌身意的六根而展開的。這中間有一種作用名叫「行」,這個行的根結何在?這就是所謂「無明」,亦即是生死的根本!由無明而起行,由行而有識,由識而展開名色,由名色而生六入,由六入而感觸,由感觸而有受,有受而生愛,有愛而執取,有取而造業,由於業而有生,有生即有老死,一切眾生所以輪迴流轉的生生滅滅,都是這樣。
一切眾生和諸法都是由於因緣而生,現在佛陀終於從千辛萬苦中證得這甚深微妙的真理。
為著便於瞭解明白佛陀親證的宇宙人生緣起的真理,茲將十二緣起列表說明如下:
十二因緣:
過去二因:
1.
無明-無明為過去煩惱的總稱,它的體是癡,以迷闇為性,由此無明妄動,眾生就輪轉世間,故為生死之本。
2.
行-行是造作為義,即依過去的無明煩惱,發動身語意的三業,而造成罪福,不動諸業,名之曰行。
現在五果:
1.
識-識為初入胎識,即由過去惑業動力,使感異熟報體的阿賴耶識,遇緣托胎,以完成現實之生命體。
2.
名色-名色為胎相之完成,名是精神,色是物質,即組織有情的要素,胎相初成,六處未圓,故稱名色。
3.
六入-六入為六根完具位,示名髮毛爪齒位,謂於胎中,由名色漸次增廣,因此諸根具足,故名六入。
4.
觸-觸是覺觸,為認識之開始,謂出胎後與境相觸,生起認識,然因未能識別境界苦樂,故名為觸。
5.
受-受為領納,即情緒作用,謂於觸對境界時,而於違順中庸境上,生起苦樂愛捨之感覺,名之為受。
現在三因:
1.
愛-愛以染著為義,由受而來,即於相續之三有自體所取之三有境界,於樂愛合,於苦愛離,名愛。
2.
取-取是馳取追求,由愛而來,即由種種之執取,於是三業繁興,而集成未來身心之苦,因名為取。
3.
有-有是存在之義,謂由愛著馳取之不已,發為縱我役物之行,而構成潛在業力,感後有報,名有。
未來二果:
1.
生-生是未來受生,即由能生身心之潛在業力,而於六趣及四生中受生,完成未來之新生命,名生。
2.
老死-老死為身心演變的必然結果,未來之世,既然受生,則必有老病死憂悲苦惱等,而與之俱來。
佛陀證得這宇宙人生的真理以後,又在菩提樹下靜思二十一日,圓融無礙的《大方廣佛華嚴經》即說於此時,佛陀慎重其事的反覆吟味著他所覺悟的真理,思惟他所覺知的生死之源,最後他終於決定發出他正覺的宣言:「流轉的相是生,無明的迷惑是生的根源,眾生如果想要不死,唯有不生,唯有斷除無明。無明滅則行滅,行滅則識滅,識滅則名色滅,名色滅六入滅,六入滅則觸滅,觸滅則受滅,受滅則愛滅,愛滅則取滅,取滅則有滅,有滅則生滅,生滅則老死憂悲苦惱皆滅。諸垢既淨,自心清淨而無礙的光明朗照,那就是能建築真實的悟界,就能獲得不生不死的解脫自在。」
已經成就正覺的佛陀,從菩提樹下的金剛座上起來,他認為一切眾生要解脫這個世間上生老病死的苦痛,唯有修學八種正道,瞭解這世間的實相是「正見」,分別視察這實相是「正思維」,不敢妄語惡口兩舌是「正語」,不行殺生偷盜邪行是「正業」,過著合理的經濟生活是「正命」,努力精勤的修學正道是「正精進」,正心誠意使精神集中的是「正念」,積聚思索修養的深行是「正定」,這是修學佛陀之法的人應修行的八種正道,心裏是坦坦白白的,行為是正正當當的,斷除「我」與「我所有」的執著,把從無明生出的薪火滅去,這才能進入真實的解脫,這才是究竟的第一義。
佛陀在正覺以後,就想起救度眾生的大事因緣,他想起這個問題,心中不覺為了憐愍眾生而難過起來,佛陀心下想道:
「我現在已經遂了我久遠以來的志願,我已經成就佛陀的大法,但是,我現在不能去救濟眾生!因為我所證悟的真理,是與世人錯覺所見的相違!我若用這究竟第一義的正道去向他們解說,必定遭到他們的譭謗和譏嘲。他們對無上至尊的佛陀,對清淨究竟的真理,若譭謗譏嘲,與我並沒有關係,但他們將來必定墮入惡道,遭受很大的不幸!你看,一切眾生都沉沒在貪瞋邪見的深淵中,他們怎麼了解這甚深微妙的解脫的真理呢?不如我還是涅槃免得眾生的譭謗而造罪吧!」
佛陀從悲憫眾生的心中,雖然流露出真摯懇切的關懷,但世界上若沒有佛陀正覺的真理之光照耀,這個世界將永遠的黑暗下去。希望求解脫的人類,失去佛陀的法雨甘露,將永遠摸索不到自由解脫的門路,正在這個時候,天空忽然現出一群天神,向佛陀敬禮道:
『至尊至貴的佛陀!我們是一群天神,我們在這裏向您致最恭敬虔誠的禮拜,我們是來祝賀您獲得正覺的解脫。您在這個世間上,能走上不生不死的境界,實在是這個世間上所有眾生的幸福與光榮。您像一盞慧燈,黑暗的世間需要您的光明。您不要憂慮愚癡的人類譭謗您的正法而造罪,這是他們自作自受!您應該依照您的本懷,傳播您的福音,讓那些迷途的羔羊,早日能夠回頭,早日登上覺岸。希望您佛陀,伸出慈悲的手,垂無緣的大悲,永作這世間上的救世主啊!』
佛陀聽了天上善神至誠勸請的言辭,心中非常歡喜,即刻離開伽耶山菩提樹下金剛座,懷著一顆救濟眾生的大悲心,預備向迦尸城的方向走去。
第廿二章 初轉法輪教團成立
佛陀踏著慈悲的步伐,獨自向迦尸城而來,途中,忽然逢到一個名叫優波迦的求道者,他見到佛陀威嚴的相好,不知不覺生起恭敬的心,用很尊敬的禮節站在路旁,待佛陀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跪下來問道:
「您是一位甚麼人?您怎麼長得有如此相好?世間上所有的人,心像猿猴一樣的狂亂,一刻都不能靜下來,終日被愛執所囚,一點自由都沒有。我留神拜見您,看您流露出的慈容,毫沒有俗氣和染著,看到您,我的一顆狂亂的心好像也都要靜下來。你的容顏,有如明月似的圓滿,又像湛然不動的水面,我在您這有著稀世相好的人物之前,真禁不住流露出我的歡喜之情。您是以甚麼為宗?您的老師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我的名字叫做優波迦,懇切的希望您告訴虛心向您請問的優波迦!』
佛陀注意看了優波迦一會,慈和的對他說道:
『優波迦!我的宗沒有什麼師承,我也沒有什麼同學朋友,我是自己覺悟來的妙法。別人所沒有得到的我已經得到,別人所沒有覺悟的我已經覺悟。這個世間上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知道的,而我現在已能完全知道,這就是我所證悟的正覺。
『煩惱是可怕的怨敵,要降伏這個怨敵一定要有智慧的寶劍,這是我獲證的最勝慧。
『我現在向迦尸城的方向走去,擊著正覺和智慧的甘露法鼓,要喚醒沉睡在世間的迷人。
『優波迦!我沒有驕傲的心,我不是名聞的奴隸,更不是一切利養的使役,我是專門為了流佈正法,救濟沉溺在苦海中的眾生。過去我就有作一個船師在苦海中渡人的誓願,現在我已具備渡人的條件,我應該去實踐我的誓願,讓一切有善根以及與我佛陀有緣的人,都能得度。
『儲貯無量的財寶,獨自耽於那榮華之中,這絕不是一個義士所應為,要將自己所有的財寶,兼利天下,才名為大丈夫。自己已經得到好處,而忘記別人,這豈能稱為一個善良的人?要離開貪圖利樂的觀念,拯救在眾苦沉溺中的眾生,這才能被稱為是一個勇者。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大醫王,我可以治療眾生心中種種的大病,我現在已經是一個明白過去現在未來的大覺者,我可以導引迷途的人走上合理的正覺之路。
『優波迦!你不要以為我說話時沒有向你謙虛客氣,要知道謙虛客氣也含有虛偽欺騙的成份。我向你說的,都是真實的話,我是有一句說一句。
『燈,不是因為有黑暗而才發亮的,驅除黑暗乃是燈自然的性質,我已經是成就佛陀大道的人,我對這個世間本一無所求,我所以燃起正覺智慧的光明,乃是順乎自然而來破除眾生愚癡的黑暗。鑽木就能得火,空氣流動就成為風,鑿地則必定得水,這都是自然的道理。
『優波迦,我現在是人間的佛陀,我此刻要往鹿野苑去說我第一次的佛法。』
優波迦靜靜聽完佛陀所說的話,連聲讚歎,約定將來必定做佛陀的弟子,說後就分道而去。
佛陀繼續向前走,漸次的到達鹿野苑。
這裏的土地,是介在恒河與波羅奈河兩大河流之間,樹林繁茂,鳥獸溫馴,是一個靜寂幽雅的境界。
在這個地方,也有一個苦行林,鹿野苑就在這個苦行林中,現在日以繼夜在這裏修習著苦行的是過去侍奉佛陀的憍陳如等五人。
當佛陀還沒有到達鹿野苑的時候,憍陳如等已經從遠遠的眺望到佛陀的聖顏。
『你們看,那不是悉達多太子來了嗎?』正在要想坐禪的憍陳如告訴阿捨婆誓等四人。
『不理睬他,他是一個捨棄尊貴的苦行,耽於世樂中的墮落者,他來時,我們絕對不要向他表示敬意。』
『大概他現在已悔過也不一定,如果他沒有懺悔的意思而來到這裏,那有這麼厚的面皮。』
『一定是他一個人太嫌寂寞的關係,所以又再來找我們做伴,不要招呼他,把他當一般來拜訪我們的客人一樣看待,我們絕對不要起座向他慰問長途的辛勞。』
這五個人,共同立下約言,緊閉著雙目,像是一心在用功修行。
可是,當佛陀漸漸走近他們的時候,他們都忘記剛才的約束,心想不看佛陀但又自然的睜眼看他。他們這一看,心裏不覺也驚疑起來,僅僅分別一個月,太子的面容怎麼變成那樣的威嚴圓滿呢?他們不由自主的請佛陀上座,五個人都在下面叩頭。
『你們看見我來時不是約定不迎接我的嗎?怎麼現在又要站起來呢?』
佛陀向五個人這樣一問,好似一面光明的鏡子,照徹五個人的心,五個人都驚怕慚愧起來。
『悉達多!我們不敢這樣想,您疲倦了吧?』五個人都懇切的跪在地下慰問。
『你們不要再喊我悉達多,那是我在俗的名字;我現在已經成為佛陀,我是宇宙的光明,我是苦海中的舟航,我已經是一切眾生的父母。
『您什麼時候成就佛陀的大行呢?您修學苦行都沒有成佛陀;怎麼捨棄苦行反而能成為佛陀?』憍陳如向佛陀這樣問道。
『憍陳如!像你們五個人現在執於一邊的修行,是永遠不會獲得正覺的。把肉體受苦,反而使心惱亂;把身心享樂,又容易耽於愛著。偏於苦或樂的修行,都不能成就根本的大道。這個問題,我在當初離開王宮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我所以和你們同在一起修學六年苦行,這自有我的苦心。捨棄苦樂,才能得到中道。你們如果要走進正覺之門,必須要以正見(正確的見解)、正思(純真的思想)、正語(淨善的語言)、正業(正當的工作)、正命(合理的經濟)、正精進(積極的精神)、正念(真理的信仰)、正定(禪定的生活)等八種正道去修學,才能解脫無明集聚的煩惱眾苦,獲得清淨寂滅的境界!』
憍陳如等五人,聽到佛陀說出這通達究竟真理的修行方法,心裏像是光明起來,他們既佩服又歡喜。佛陀知道他們能夠接受真理,再繼續說道:
『憍陳如!你們知道為什麼要修學正道嗎?因為我們要離苦。你知道在這個世間上到處都充滿痛苦,自然界有加害給我們的風災、水災、震災,社會上有種種不如意和求不得的事困擾得我們不安,身心上有老病死的侵襲,你看,世間上那一個地方沒有給苦充滿了呢?
『你們應該知道,這些「苦』,都是以「我」為本的,因為眾生執著有我,由我而有貪瞋癡,這就是「集」。要想解除這些苦,必須修「道」,修了道,才能進入寂「滅」的領堿!』
這五個人,聽到佛陀的法語,覺得過去從來沒有聽過的,現在他們深深的佩服佛陀確實已經是真理的權威。佛陀又再繼續說道:
『憍陳如!你們現在再聽我說:「此是苦,逼迫性;此是集,招感性;此是滅,可證性;此是道,可修性」;所以你們要記好:「此是苦,應當知;此是集;應當斷;此是滅,應當證;此是道,應當修」;因為:「此是苦,我已知,不復更知;此是集,我已斷,不復更斷;此是滅,我已證,不復更證;此是道,我已修,不復更修」。這個苦、集、滅、道,名為四聖諦,不能究竟了知這四聖諦,就不能解脫。你們懂得我說的法嗎?』
憍陳如等五人畏懼而又誠懇的回答道:
『我們現在已經知道您是成就三覺圓滿,萬德俱備的佛陀。佛陀!我們聽得懂你說的真理。』
佛陀對憍陳如等五人說的四聖諦法門,把它演繹開來就是佛教。
佛陀降世,為的是救度眾生的一大事因緣,所以他並不以自己的生命達到美滿究竟而停止他的活動,他雖然是自己已經離開痛苦,但他把眾生的痛苦看著和自己的一樣。他見到憍陳如等五人能信解他從大智覺海中所流露出的真理,這五人依著佛陀的教示,跟後就得聖果獲得解脫。佛陀想再試試這五人,看他們對於自己說的真理是否真正了解:
『憍陳如!你們說,色受想行識的五蘊,是常的呢?抑是無常的呢?是苦的呢?抑是不苦的呢?是空的呢?抑是不空的呢?是無我的呢?抑是有我的呢?』
『佛陀!色受想行識是無常的、苦的、空的、無我的。我們現時已完全清清楚楚,我們都願皈依您佛陀,做大覺者的佛陀的弟子。』
『好!你們現在都能解脫,從此再不會生出眾苦,你們就做我的弟子為比丘僧吧,我和你們將是世間上的第一福田。現在佛(釋尊)法(四聖諦)僧(五比丘)都已具備,這名之為三寶。這三寶的佛寶、法寶、僧寶合作起來,佛陀的教化就可以廣佈天下,就可以指導接引一切眾生都進入光明的大道,獲得究竟圓滿的解脫。』
憍陳如、阿捨婆誓、摩訶跋提、摩男俱利、十方迦葉等五位比丘僧,聽佛陀的法語,歡喜踴躍,信受奉行,從此隨侍佛陀,做著自利利人的工作。
第廿三章 最初的居士和信女
自從憍陳如等五人皈依佛陀以後,佛陀就常帶著他們行化在縛囉迦河的沿岸,那裏的一切,都是很適宜佛化的地方,佛陀對這個地方非常中意,因此就暫時住下來。
有一天早晨,黎明的曙光正向著大地開展的時候,佛陀在河畔用水洗面,洗後在河川的岸上散步。
正在這個時候,縛囉迦河的對岸,好像有一個發狂的青年,見到佛陀,忽然大聲狂呼的脫去鞋子,從淺水的河中奔向佛陀而來,口裏還不斷的叫著:『我苦啊!我苦啊!……』的聲音。
這一位青年,從河水裏走上來,佛陀用慈愍的眼光看著他,他也懷疑的看看佛陀。佛陀的相好威嚴,終於警覺了這位青年。他心裏想,近來常聽人說這裏住有一位大徹大悟的佛陀,恐怕一定就是他。青年即刻恭敬的跪在佛陀的面前說道:
『您是不是大慈大悲的佛陀?請你慈悲的救救我,我是迦尸城的耶舍,我給生活困惑得實在不安。旭日高昇的白天,聲色財利,因擾得我沒有休息的時候;華燈初上的黃昏,舞姬們又集合起來舉行豪華的宴會。當初,我也會為此陶醉迷戀過一時,但日子久了,我真尋找不出這其中的樂趣。昨夜,當宴會席終的時候,我拖著疲乏的身體,頹靡的回室就寢,正在昏沉朦朧的當兒,我做了一個恐怖的惡夢,再也不能入眠,我就從床上起來,走出寢室,忽然看到我私愛的舞女同一個音樂家正在戲弄,我當時再也無法忍耐,瞋恚的怒火在我的胸中燃燒起來。我的神經也就錯亂,因此發狂的就在午夜離開家庭,我一路盲目的狂奔,像有甚麼力量似的,使我剛到黎明的時候走到縛囉迦河的這邊來。我看您大概就是被人稱做大覺者的佛陀,請您救救我,我的心中實在苦悶得很!』
佛陀慈和的用手撫摸著耶舍說道:
『年輕的善男子!我正是你所知道的佛陀。你不要煩惱不安,你見到我自會安穩自在。你現在可以把心靜下來想想,世間上有永久不散的筵席嗎?人生那裏能永遠親密的住在一起?你不要悲傷,這本是一個虛偽的世界,這個世界上一切都是無常的,我們自己的身體尚且不能依賴,那裏能要別人都屬於我們自己?你得度的機緣已到,你就把一切放下罷!』
耶舍聽到佛陀的法音,像甘露似的滋潤著他被怒火燒著的心靈,他再看看佛陀慈祥的相好,他感動得流下淚來,他跪在地上痛切陳情,要求佛陀准許他出家。
佛陀又再用悲憫的眼光看看耶舍說道:
『耶舍!你現在可以立刻回家去,你的雙親這時候都在焦急的掛念著你,出家並非離開家庭才叫出家。身上雖然穿起出家的衣服,而心卻戀著世間的俗情;人雖居住在深山叢林中,而時時不忘懷一般的名利,這怎麼能謂之出家?如果身上雖然裝飾著華美的瓔珞,而心卻光明清淨,降伏煩惱的怨敵,對人沒有怨親的分別,更要能以真理教化人間,這才名之為真正的出家,你要出甚麼家呢?』
『佛陀!你開示出家的意義,我全能了解,也能接受。我請求佛陀,慈悲允許我出煩惱的家,做一個真理的傳播者,做您偉大佛陀的一名弟子。』
佛陀當即允許耶舍的請求,佛陀的弟子從此日日增多。
現在再說耶舍的父親俱梨迦長者,翌日早晨起來,聽到家人報告,說耶舍夜半無故出走,下落不明,他一聽以後非常驚慌!當即下令家人四面八方出外尋找,自己也親往各地訪查,就是這樣,他訪查到縛囉迦河而來。
俱梨迦長者渡過河川,走向佛陀的住處而來,佛陀先命耶舍避開,然後自己出來相見。俱梨迦長者問道:
『您是不是做沙門的?怎麼我沒有見過像您這樣具有威儀相好的沙門呢?你看到我的一個名叫耶舍的孩子嗎?』
『請你坐下吧!你的孩子一定可以見到的!』
『真的嗎?我看您像一位大人物似的,一定不會說謊!』俱梨迦長者在佛陀的對面坐下來。
佛陀把布施的功德,持戒的好處,說明人生是如何需要這些法寶,更說些人生種種的苦惱,富貴像水上泡沫,都是不可靠的道理。俱梨迦長者聽佛陀的開示,很受感動,及至聽到他原來是迦毘羅國悉達多太子出家而成道的佛陀,不覺就跪在佛前頂禮起來,心裏既感激又興奮,佛陀這時才叫耶舍出來謁見他的父親。
長者本懷疑耶舍或已自殺,但現在卻依然健在,而且亦已皈依佛陀,其歡喜非同小可,他很贊成耶舍的出家,他自己也願意皈依佛陀,做一個在家的弟子,這是佛陀優婆塞弟子的第一人。
俱梨迦長者並懇請佛陀明天到他的家中受供,第二天佛陀帶領六名弟子應供後,耶舍的慈母也皈依佛陀的座下,作為在家的信女,過著家庭佛化的生活,是為佛陀優婆夷弟子的第一人。
佛陀到處傳播菩提的種子,不知不覺都漸漸的發芽!耶舍的朋友約有五十人,受了佛陀慈悲智慧及道德的感召,也都皈依佛陀作出家的弟子。
佛陀把要教的都教給他們,有一天,佛陀對這五十多位弟子說道:
『你們依著我的教示奉行,一定能夠渡過生死的河流。若能行化各方,就可受世間上的供養。世間上有無數的眾生,迷在生死的岸頭,很需要救生的船師救濟。你們願意做一個船師嗎?
『實在說來,一切眾生的痛苦,像給熾烈的大火燃燒著,要想消滅這個火,唯一的辦法除施以淨水以外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你們不要長住在一處,你們應該到各處遍灑這甘露之水似的教法。
『我現在也要和你們暫時告別,我要到伽耶山去,離那裏不遠,有一位名叫優樓頻羅迦葉的苦行仙人,他的修行和名望很高;非常受世人尊敬,很多修道者,都認為在他的門下苦練修學而引以為榮,我想即刻先去濟度他來棄邪歸正!』
佛陀吩咐以後,五十多名弟子,歡喜踴躍,依教奉行,因此就隨緣往各方出發,開始過他們自利利人的第一次佈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