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漢哀帝元壽元年(公元前2年)佛教傳入中國,今年剛好是第二個千年計結束。這實在是一個應該引起佛教界、學術界重視的年代。這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想以此為題來做一篇文章,可是卻遲遲不敢動筆,我心怯呀。
兩千年來,佛教走的是一條什麼樣的路呢?現今學術界認可的是“登山”模式。他們認為:佛教初傳入中國時,就如同慢慢上山,在隋唐時代,佛教終于登上了最高峰,隋唐之后呢?佛教就一直在走下坡路。雖然明末出現了四大高僧,清末民初也一度出現佛教繁榮的跡象,但從整個大趨勢來看,并不妨礙它走向沒落。佛教界內部也流行着末法這麼一種說法,它與學術界相互表里,搆成了一道十分奇特的風景。
社會生產力的發展有目共睹,盡管在歷史發展的過程中,人類所走的路線曾經出現過不少的曲折和反復,但畢竟總是在不斷進步。
難道佛教在中國傳播的歷史與我們社會發展的曆史背道而馳?人家往上走,我們卻往下走?
這道理實在不通。
從兩漢之際至南北朝,有八百年左右。在這期間,佛教有一個明顯的特點:諸多大德精勤勵力地在中國這塊沃土上播撒佛教的種子--把印度本土的大、小乘各派教典一古腦兒地往中國傳譯。到了隋唐時代,大德們播下的佛教種子終于發出了許多鮮嫩可愛的幼芽--天台宗、唯識宗、三論宗、淨土宗、華嚴宗、禪宗、密宗……沃土上長綠苗,這一片欣欣向榮的氣象自然十分絕妙,令人歡喜。可是幼苗畢竟只是幼苗,雖漂亮但不實用。幼苗只有經過風吹雨打,長成參天大樹、開花結果才可起用。我們要收獲的是果實而不是小苗呀!宋、元、明、清直至今,小苗苗在接受風雨洗禮的同時,不斷吸取中國文化的營養,漸漸發育,一直在生長、生長……
“天下名山僧占多”,也有人說是“僧建多”,但不管怎么說,我們都擺脫不了這麼一個事實:中華大地處處有佛教。可有誰想過:我們贊嘆這座寺廟的宏偉,然而這寺廟卻是明清時代的建築;我們頌揚其佛像雕塑技藝的精湛,可它都是雕塑于明清時代……明清時代的佛教我們受惠最多。
佛教在隋唐時代長出了我們中國自己的小苗。新事物自然引人注目,“小的就是可愛”,但我們卻說隋唐時代的佛教最高明,這合適嗎?
有的小苗經不起風雨的摧殘,長不大的小苗起不到佛教應起的作用,夭折的孩子不會給社會做出貢獻。天台、唯識、淨土、禪一直到今,這才是棟梁!這几宗托起了佛教的天空。
宋、元、明、清的佛教絕不漂亮,從理論上沒有玩出更新奇的花樣,但從深入人心的程度上來說比隋唐翻了好多倍。此時的佛教就象一個孩子,在往高里長但整日里滾成一個泥猴。四大高僧乃至于虛云、太虛、弘一、印光、圓瑛、諦閑等人的思想絕不遜于隋唐,只是角度不同。況且佛教的價值并不在于它的熱鬧,而是在于永遠有人追隨它。
佛教也在往上走,是不齊整的台階式。有了這認識,我們才能鼓起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