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八十歲那年的最後遊化,來到了末羅族國的首都波婆城,接受了鐵匠兒子純陀的菇茸供養,結果引起佛陀嚴重的腹瀉,抱病勉強地走向拘尸城。途中,因為背痛的宿疾又發作,要求尊者阿難在路邊的樹下,為他鋪座休息。
這時,從反方向來了一位外道阿羅羅迦摩羅的弟子,名叫福貴。遠遠走來,就看見佛陀安詳、平靜地坐在路邊的樹下,不由得被這景象吸引了,於是就停下來禮敬佛陀,然後對佛陀說:「出家修行人能像您這樣安詳、平靜地安住,實在是不可思議。您的樣子,讓我想起從前我的老師,他也曾經在這路的路邊樹下,白天靜默而坐,當時,有一隊五百輛車的商隊,從這條路經過,我的老師對轟轟的車聲,完全沒有聽到。隨後,來了一個人,問我的老師有沒有看見,或者聽到五百輛車的大商隊經過,我的老師都說沒有。那人再問我的老師是不是在睡覺,還是沒知覺?我的老師告訴那人,他既沒有在睡覺,而且意識也很清楚,檢查身上的衣服,還沾有一層車隊經過時,所揚起的飛塵呢!那人覺得,這種情況實在是很稀奇,真是不可思議,於是就對我的老師生起甚深的信仰。」
佛陀聽了,對福貴說:「你覺得如何?意識清醒而不聞五百輛車隊經過的聲音難呢?還是意識清醒而不聞大雨天時雷電霹靂的聲音難呢?從前,有一次我遊化到阿越村,住在一間草屋穀倉裡,當時天正下著大雨,雷電交加,穀倉旁有兩位農夫兄弟以及四頭牛,都遭雷擊死了,大家都跑來關心。我告訴他們,我一直在草屋穀倉裡,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雷聲,我沒有在睡覺,意識也很清醒。大家聽了,覺得實在不可思議。」
福貴聽了,大感讚歎,對佛陀說:「啊!世尊,您實在是最殊勝的,我先前對阿羅羅迦摩羅仙人的信仰,就像被大風吹散,被急流沖刷般的消失了。」於是,就從座起,拿出了兩件昂貴的金色絹布衣,供養佛陀。佛陀要他將其中一件供養尊者阿難,於是福貴就拿其中一件為世尊披上,另一件則為尊者阿難披上。之後,佛陀還為福貴說法。說法的內容,是先讓他生起歡喜心,然後接著說布施、持戒等人天善行,進而再說欲貪是大禍患,是不清淨的,應當捨離,待福貴接受了這些道理,有了修學佛法的基礎後,佛陀接著開始教導他屬於佛法核心部分的四聖諦。福貴在佛陀教導他四聖諦後,在座位上即刻開了法眼,因而見法、得法,成就無所畏而證得初果。於是,尊者福貴對佛陀說:「我自今以後,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終身奉行不殺、不盜、不邪淫、不飲酒戒,為在家居士優婆塞。」
按語:
一、本則故事取材自《長阿含第二遊行經》、《長部第16大般涅槃經》。
二、依《雜阿含第474經》、《相應部第36相應第11經》說,入初禪的定境時,言語寂滅,而到入第四禪定時,連呼吸都停止了。呼吸停止,並不是死亡,而是因禪定的專注,使得人體的新陳代謝減緩到不必由鼻孔呼吸,只要一出定,呼吸與六根的功能,就能又恢復正常。
三、依經說,入初禪後,說話的功能就暫時停止了,所以,反過來說,還可以說話的人,就沒有入定。說話的功能,應與前五根(眼、耳、鼻、舌、身)的作用同級,前五根的功能停止了,更微細的第六意根,還可以在作用。依《中阿含第210經》說:「初禪有五支:覺、觀、喜、樂、一心」,亦即在初禪的定境中,還有範圍不等的專注覺察力,也有因專注而生起喜、樂踴動的心理活動,所以內在的意識還是清楚的。本則故事所說聽不到車聲隆隆,雷電霹靂,但不是在睡覺,意識也清楚,更不是耳聾,那應當是在進入禪定(至少是初禪)的狀況。
四、阿羅羅迦摩羅,佛光本在註解中依巴利文作「阿羅邏迦摩羅」。另依《中阿含第204經》、《中部第26經》說,佛陀在剛出家時,曾依「阿羅羅伽(迦)摩羅」學得「無所有處」的深禪定,但仍不覺解脫,應與本則故事中的「阿羅羅迦摩羅」同一人。從這則故事,也可以瞭解到:禪定的能力,是共外道的,不是佛教特有的,也不是佛法的核心,佛陀依著福貴對禪定力的讚歎,引導他趣向真實解脫的修學。
五、尊者福貴以昂貴的金色絹布供養佛陀,佛陀接受了,可見得心不染著的解脫者,對價值昂貴的東西,也不會迴避。
六、本則故事中,佛陀為尊者福貴說法的次第,即《中阿含第28、38經》等經所說的,先說「端正法」,再說「正法要」,這是佛陀對許多在家人說法的典型模式。如果以《大智度論》的「四悉檀」來解讀,生歡喜心即是「世間悉檀」,布施即是「生善悉檀」,持戒相當於「對治悉檀」,而最後顯了佛法真義的「四聖諦」,即是「第一義悉檀」。我們看到佛陀的教導,是「四悉檀」的貫徹運用,亦即一定會導入到佛法的真實義才結束,這與今天一些只好於讓人生起歡喜心,或只停留在生起善心的傳教內容與方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