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俄藏敦煌文獻》第四冊收有Φ209《聖地遊記述》,[註1]主要記載一位僧人(也可能是其他人)在印度遊歷佛教勝跡的情況,起自二月三日到舍衛國,遊歷了舍衛國給孤獨園、波羅奈城鹿野苑、俱尸那城佛入涅槃處、亭明國、阿育王本生國、言.城、雀犁浮圖、天竺國、七寶梯、彌勒像、佛降伏天魔處、舍婆提城悉達太子本生處、尸毘王救鴿處、跋.城月光王捨頭處、檀特山、奚吳曼地城、迦毘舍國、師子國等,這位僧人按照他記載的時間推算,他從舍衛國起到師子國大約用了五十八個月的時間,在印度遊歷將近五年時間。用五年時間來遊歷印度各處的佛教聖地,只有佛教僧侶才能做到這一點,所以Φ209《聖地遊記述》的作者毫無疑問是來自中國的一位遊方僧人。關於Φ209《聖地遊記述》的研究甚少,到目前還沒有見到有人對Φ209《聖地遊記述》進行介紹和研究。從敦煌寫本的本身來看,該卷首部殘缺,尾部沒有抄寫完,抄寫十分工整,字體秀美典雅,不是一般的寺學學生所能抄寫得了。全卷殘存四十六行,每行大約十四至十七字不等。從與保存下來的有關印度方面的遊記著作比較,沒有與之相吻合的,所以完全可以肯定,這是一篇失傳的關於印度史地勝跡記載的遊記著作,對研究印度歷史地理有非常高的價值。Φ209 號在孟列夫的《俄藏敦煌文獻敘錄》中分在文學聖地遊記述類,稱之為《印度聖地遊記》,而在《俄藏敦煌文獻》中都定名為《聖地遊記述》。到目前為止,Φ209 號還是一卷沒有人進行研究的有關印度歷史地理敦煌寫本,也是從未見到過的關於印度記載的文獻。我們通過對Φ209 號俄藏敦煌寫本考釋和研究,發現Φ209 號可能是唐‧義淨所著《西方記》抄本殘卷,現將研究心得寫出來,供學術界批評指正。
一、俄藏敦煌唐寫本Φ209 號釋錄
俄藏敦煌唐人寫本Φ209 號,孟列夫《俄藏敦煌漢文寫卷敘錄》編號1446,歸入文學類定名為《聖地遊記述‧前言》,後來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俄藏敦煌文獻》時,這篇遊記是採取了《俄藏敦煌漢文寫卷敘錄》的定名。而最早接觸這篇文書是弗盧格,在二十世紀三○年代,蘇聯科學院東方研究所研究人員弗盧格對部分敦煌寫本編了簡目,即《蘇聯科學院東方研究所藏漢文寫本(非佛經之部)簡報》和《蘇聯科學院東方研究所藏漢文佛經古寫本簡目》,孟列夫的定名當來自於弗盧格對這篇文書的定名。孟列夫《俄藏敦煌漢文寫卷敘錄》稱:「Φ209,印度聖地遊記片斷。殘卷,94.5×28.5。手卷尾。四十六行,每行十六字。紙色微黃白。畫行細。楷書。無題字。(八-十世紀)。從『丈室行逕二月三日至舍衛國祇樹給孤』,到『日日來供養從師子國北行逕七月』。經文後面連寫幾次『皆』字(書法練習)。弗盧格149。」[註2]由此得知當時是將這篇文書當作文學作品中的《聖地遊記述‧前言》類看待的,該類還包括有《三藏聖教‧序》、《佛經譯本‧前言》等。我們對照原卷文字不難看出,孟列夫將本卷與《三藏聖教‧序》、《佛經譯本‧前言》放在一類是錯誤的,把本卷與. χ-234 都作為印度聖地遊記是正確的,雖然孟列夫對本卷沒有進行進一步的研究,但這畢竟是最早關於這篇文書的介紹了。有兩點是可以肯定的,第一,對本卷文書內容的介紹基本正確;第二,提出了本卷文書的抄寫時間是八-十世紀的看法與事實雖有出入,也有一定道理。
為了使敦煌學術界對Φ209《聖地遊記述》的內容有一個全面的認識瞭解,對文書反映的問題作深入的研究,現將Φ209《聖地遊記述》全文釋錄如下:
(前缺)
1. □□……
2. 丈室,行逕二月三日至舍衛國祇樹給孤
3. 獨園處,其中有祇.寺,側布金錢買〔地〕
4. 之所,祇.寺僧徒眾有四千,國王及諸眷
5. 屬日日來供養恭敬。其中有如來說法
6. 舊所,宛然見在。舍衛城東行逕一月更到
7. 波羅奈城鹿野林苑鹿王比丘處。其中
8. 有尼居地樹枝葉遍覆三萬餘人。從波
9. 羅奈城北行逕三月至俱尸那城佛入涅
10. 槃處,並有塔廟。有阿泥拔提水河。其
11. 城東北有娑羅雙樹,四面拘(俱)生兩根,故名
12. 雙樹,冬夏恒青。從俱尸那城東門出北
13. 行逕二月到亭明國,北行逕三月至新
14. 頭河。行新頭河北行三月餘日到阿育
15. 王本生國。從阿育王本生國北行至言
16. .城,從言.城東行十里至雀犁浮圖,
17. 高廣五百丈(尺)。從雀犁浮圖北行逕六
18. 個月餘至〔北〕天竺國。從〔北〕天竺國逕三月至
19. 七寶梯,至彌勒像,像身八十尺,檀木作
20. 炎一百六十尺。從彌勒像身行逕大處
21. 寺,有樹,是佛降伏天魔處,揚(陽)枝葉
22. 至七月一日方生,十五日諸比丘皆集在
23. 樹下,為諸國王說法,百味飲食供養及
24. 用七寶布施。其樹若王在,枝葉自生,蔭
25. 覆王上;王若無時,枝葉不生。彼國天子
26. 並以七寶莊嚴此樹,其僧集時乃有
27. 八萬五千徒眾。從大處寺一日至如來凡`
28. 在道逢雨逕(躲)寺亭(停)住,曬
29. 曝衣乾行,去曝〔衣〕處東北行逕十月至舍
30.婆提城,是悉達太子本生處。東行五月
31. 到摩訶陲投飼虎處,一月至尸毘王救
32. 鴿處,其塔高一丈。從救鴿處東行廿日至
33. 跋.城,是月光王捨千頭處。其城有八十
34. 四門,其捨頭處有寺,僧徒眾有七百。從
35. 此向東行逕一月至檀特山,是太子〔捨施〕兒女
36. 處,三千里以來無人無水處。東行逕三
37. 月餘日至奚吳曼地城,城東有〔醯〕羅寺,
38. 如來頂〔骨〕、眼、錫杖、三衣、瓶、.,並在空中
39. 不下即住,天子及王一切見今供養,並
40. 遣五萬樂人音聲一日一夜十二時,以此音
41. 樂供養及令五百萬兵擁護其地,七寶殊(珠)
42. 晝夜自明,不須燈燭。從奚吳曼地城東
43. 北行逕八月至迦毘舍國,從迦毘舍國東
44. 行逕六個餘月到師子國。師子國王百姓
45. 皆敬信〔□□〕,其國內有僧一萬八千,徒眾天子
46. 日日來供養。從師子國北行逕七月
(以下未抄完)
從Φ209 號的記載可以看出這位僧人從毘舍離國方丈室行經二月三日到達舍衛國,之後再沒有具體時間的記載,只有他在到達各地所花費的時間:從舍衛城到波羅奈城用了一個月,從波羅奈城到拘尸那城三個月,從拘尸那城到亭明國二月,從亭明國到新頭河三個月,從新頭河到阿育王本生國三個月,從雀犁浮圖到天竺國六個月,從天竺國至七寶梯、彌勒像三個月,從彌勒像大處寺到舍婆提城十個月,從舍婆提城悉達太子本生處到摩訶陲投飼虎處五個月,又到尸毘王救鴿處一個月,從救鴿處到跋.城廿日,從跋.城到檀特山一月,從檀特山到奚吳曼地城三個月,從奚吳曼地城至迦毘舍國八個月,從迦毘舍國到師子國六個月,從師子國北行用了七個月。從舍衛國開始到師子國離開到某處,前後最少用了五年零兩個月,有誰能在印度遊歷這樣長的時間,也只有僧侶才能這樣。中國中古時期有很多僧侶為取經求法曾到過印度,他們中有誰可能寫作這樣的傳世之作。要弄清這個問題首先得弄清這篇文書的撰寫時間。
Φ209 號寫卷前部殘缺而後部沒有寫完,但是從這卷文書整體抄寫情況來看,是後來人抄寫的而不是原著,在記載到奚吳曼城時「城東有□羅寺」,羅字前空一字距,說明抄寫時原著此處字體不清或抄寫者難以辨認該字,所以空一字位置表示缺一字,留待後來校勘時填補之用。這些都清楚地說明這篇文書是敦煌寫經生抄寫的東西,由於沒有來得及校對,因此留置的空字一直保留下來了。另外在抄寫中奪字脫文現象比較多,如第三行「側布金錢買之所」、第七至第八行「其中有尼居地樹枝葉遍覆三萬餘人」、第十八行兩處天竺國前奪「北」、第三十三行至第三十四行「其城有八十四門」、第三十八行至第三十九行「如來頂眼錫杖三衣瓶.並在空中不下即住天子及王一切見今供養」等。形成這種寫卷狀態的原因,我們推測一方面抄寫者不是完全遵照原文抄寫,根據自己的需要對原卷進行刪改加工,在晚唐五代敦煌歸義軍時期往往為了教學或其它需要,對古籍文獻根據需要進行必要的刪改加工現象比較常見,比如略出本類書、書儀等,[註3]Φ209 號或許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的產物;另外一方面,晚唐五代敦煌僧人到印度遊歷佛教聖跡,往往把前人的著作當作旅遊指南,敦煌文書中就記載了同光二年曹氏歸義軍時期鄜州開元寺智嚴往西天巡禮聖跡曾把《西域記》作為指南使用,[註4]在 S2659V《大唐西域記》卷一末有智嚴題記一行:「往西天求法沙門智嚴《西傳記》寫下一卷。」表明智嚴抄寫《大唐西域記》是把他作為往西天求法巡禮的指南。[註5]Φ209 號很可能就是晚唐五代敦煌或經過敦煌的某個僧人巡禮天竺佛教聖跡時,根據某個現有著作進行加工改編而成的具有旅遊指南性質的遊記。
二、俄藏敦煌唐寫本Φ209 號記載有關問題考釋
Φ209 號和. χ00234 號記載印度歷史地理有其自身的獨到之處,和《法顯傳》、《洛陽伽藍記》卷五、《大唐西域記》、《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釋迦方志》、《慧超往五天竺國傳》等記載相比較,很多地方超出了以前的記載,對研究印度古代歷史有著重要的意義。我們根據這兩件文書的記載,結合其他西天行記的相關記載,對文書的有關問題進行一些研究。Φ209 號保存比較多,記載比較全面,首先我們對Φ209 號記載的地名和佛教聖跡進行一些考釋研究:
(一)吠舍釐國方丈室
Φ209 號《聖地遊記述》前部殘缺,第一行文字看不清,第二行記載到「丈室」,就是方丈室,在毘舍離國,即吠舍釐國。《大唐西域記》卷七說:吠舍釐國「伽藍東北三里有窣堵波,是毘摩羅詰故宅基趾,多有靈異。去此不遠,有一神舍,其狀壘.,傳云積石,即無垢稱長者現疾說法之處。去此不遠有窣堵波,長者子寶積之故宅也。去此不遠有窣堵波,是菴沒羅女故宅,佛姨母等諸芘芻尼,於此證入涅槃」。《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二記載與此同。毘摩羅詰即維摩詰,又名淨名、無垢。這表明在唐‧玄奘及其以前維摩詰故宅還沒有稱之為方丈室。維摩詰故宅稱之為方丈室是從王玄策出使印度以後。《釋迦方志》卷一〈遺跡篇第四〉「吠舍釐國」記載到:「宮城西北六里寺塔,是說《淨名》處。……寺東北四里許塔,是淨名故宅基,尚多靈神。其舍壘.,傳云積石,即說法現疾處也。近使者王玄策以笏量之,止有一丈,故方丈之名因而生焉。」根據《釋迦方志》卷二記載,《釋迦方志》是道宣律師於永徽元年參與玄奘大師譯經事業後,根據《大唐西域記》所作,但是《釋迦方志》的成書年代應當在這以後,王玄策出使印度四次:貞觀十九年(六四五)、貞觀二十一年(六四七)、顯慶二年至龍朔元年(六五七-六六一)、龍朔三年(六六三)。[註6]王玄策參觀方丈室是在第三次,由於他曾經用武力征服了中天竺,威望很高,所以他參觀維摩詰故宅後改名方丈室就被沿用了下來。《法苑珠林》卷二十九載:「於大唐顯慶年中,敕使衛長史王玄策,因向印度過淨名宅,以笏量基,止有十笏,故號方丈之室也。」龍朔元年,王玄策第三次出使印度回來撰《中天竺國圖》,估計「方丈室」首先是在他們的著作中使用的,從此以後中國著述中才開始沿用「方丈室」之名。義淨《南海寄歸內法傳》稱其遺址為方丈。所以方丈室的稱呼是從唐顯慶年間王玄策出使印度之後才開始起在中國文獻中正式使用方丈室,那麼這卷文書的年代最早不會早於王玄策第三次出使印度回來的龍朔元年。
(二)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祇.寺
舍衛國,即室羅伐悉底,是梵文Wravsti 的對音。(1, p.482)Φ209 號記載舍衛國時稱:「行逕二月三日至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處,其中有祇.寺,側布金錢買之所,祇.寺僧徒眾有四千,國王及諸眷屬日日來供養恭敬。其中有如來說法舊所,宛然見在。」舍衛國,《高僧法顯傳》記載作拘薩羅國舍衛城,「城內人民希曠,都有二百餘家。……出城南門千二百步,道西,長者須達起精舍。精舍東向開門,門戶兩邊有二石柱,左柱上作輪形,右柱上作牛形。精舍左右池流清淨,樹林尚茂,眾華異色,蔚然可觀,即所謂祇洹精舍也。……祇洹精舍大院各有二門,一門東向,一門北向。此園即須達長者布金錢買地處」(2, p.71-74)。祇洹精舍即Φ209 號所記載祇.寺,所以Φ209 號所記載之「側布金錢買之所」句有脫文奪字,應當作「側布金錢買地之所」。法顯到舍衛城時,城中只有二百餘家,祇洹精舍雖然沒有記載有多少僧眾,但絕對不會有四千僧眾。Φ209 號記載舍衛國的情況與《法顯傳》記載的情況相去很遠。
舍衛國又名室羅伐悉底國,《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記載室羅伐悉底國舊名舍衛,「城南五六里有逝多林,即給孤獨園也。昔為伽藍,今已頹毀。東門左右各建石柱,高七十餘尺,無憂王所立。諸屋並盡,獨一塼室在。中有金像。昔佛昇天為母說法,勝軍王心生戀慕,聞出愛王刻檀為像,因造此也。……伽藍東七十餘步有精舍高大,中有佛像東面坐,如來昔共外道論議處」(5, p.58-59)。《大唐西域記》卷六室羅伐悉底國有逝多林給孤獨園:「城南五、六里有逝多林,是給孤獨園,勝軍王大臣善施為佛建精舍。昔為伽藍,今已荒廢。東門左右各建石柱,高七十餘尺。左柱鏤輪相於其端。石柱刻牛形於其上,並無憂王之所建也。室宇傾圮,唯餘故基,獨一.室巋然獨在。中有佛像。昔者如來昇三十三天為母說法之後,勝軍王聞出愛王刻檀像佛,乃造此像。善施長者仁而聰敏,積而能散,拯乏濟貧,哀孤恤老,時美其德,號給孤獨焉。聞佛功德,深生尊敬,願建精舍,請佛降臨,世尊命舍利子隨瞻揆焉。唯太子逝多園地爽塏。尋詣太子,具以情告。太子戲言:『金遍乃賣。』善施聞之,心豁如也,即出藏金,隨言布地。有少未滿,太子請留曰:『佛誠良田,宜植善種。』即於空地建立精舍,世尊即之,告阿難曰:『園地善施所買,林樹逝多所施,二人同心,式崇功業。自今以去,應謂此地為逝多林給孤獨園。』」(1, p.488-489)逝多林又名勝林,舊稱祇陀,祇陀寺就是指給孤獨園伽藍了。但是沒有記載到給孤獨園伽藍的僧人擁有量和國王對佛教信仰程度。《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又東北千餘里至室羅伐悉底國,即舍衛舍婆提之正名也,周睇荒毀,……城南五里有逝多林,即祇陀園也,勝軍王臣善施所造,今寺頹滅,尚有石柱,舉高七丈,育王標識。」(9, p.127-138)從這些記載看,玄奘到達給孤獨園時,祇陀寺已經荒廢,遠非有僧眾四千的繁榮景象。因此Φ209 號記載給孤獨園祇.寺有僧眾四千與唐‧玄奘不是一個時期,當在其後。《釋迦方志》卷上〈遺跡篇第四〉記載室羅伐悉底國「寺數百所,僧徒少。天祠百餘,外道甚眾。……城南六里許有逝多林,是給孤園太子所造寺也,今荒廢,尚有石柱,高七十餘尺,育王造之,.室一存,餘並湮沒」(4, p.43)。但是也沒有記載擁有僧徒的數量,所以Φ209 號的時間很可能還要晚於《釋迦方志》的記載。
(三)波羅奈城鹿野苑
波羅奈城,即婆羅泥斯。關於波羅奈城鹿野苑伽藍,Φ209 號記載波羅奈城:「舍衛城東行逕一月,更到波羅奈城鹿野林苑鹿王比丘處,其中有尼居地樹枝葉遍覆三萬餘人。」《大唐西域記》卷六記載婆.斯國,舊稱波羅柰國。(1, p.556)卷七記載鹿野伽藍:「婆羅.河東北行十餘里,至鹿野伽藍。」至於樹枝葉遍覆三萬餘人的記載當指施鹿林,《大唐西域記》卷七記載在鹿野伽藍西側不遠有施鹿林,因鹿王代雌鹿輸命及國王施放諸鹿,「不復輸命,即以其林為諸鹿藪,因而謂之施鹿林焉。鹿野之號,自此而興」(1, p.561-564)。關於波羅泥斯鹿野苑還見載於《釋迦方志》卷上〈遺跡篇第四〉:波羅泥斯城東北有婆羅.河,「河東北十餘里,鹿野寺也,區界八分,連垣周堵,層軒重閣,僧徒一千五百人,並小乘正量部。有佛精舍高二十餘丈,.龕四合,節級百數,皆隱起金像、鋀石佛等。……寺跡極多,精舍、浮圖乃數百事,不可具也」(4, p.46-48)。但是關於尼居地樹枝葉遍覆三萬餘人卻沒有記載。
(四)俱尸那城佛入涅槃處、雙林伽藍
俱尸那城即拘尸那國,又稱拘夷那竭城。Φ209 號記載曰:「從波羅奈城北行逕三月至俱尸那城佛入涅槃處,並有塔廟。有阿泥拔提水河。其城東北有娑羅雙樹,四面拘(俱)生兩根,故名雙樹,冬夏恒青。」
俱尸那城、阿泥拔提水河,《高僧法顯傳》記載作拘夷那竭城、希連河:「城北雙樹間希連禪河邊,世尊於此北首而般泥洹。及須跋最後得道處,以金棺供養世尊七日處,金剛力士放金杵處,八王分舍利處。此諸處皆起塔,有僧伽藍,今悉現在。其城中人民亦希曠,止有眾僧民戶。」(2, p.89)
俱尸那,《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作拘尸:「又東七百里方至拘尸,中途諸異,略不復紀,創達此城,不覺五情失守,崩踊躄地,頃之顧眄,但見荒城,頹褫純陀宅基,有標誌耳。」(9, p.127-138) 玄奘到拘尸那時這裡已是一片荒蕪的衰敗景象,只有頹褫純陀宅基標誌。這種情況的解釋從唐‧慧立等《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三中看出端倪來,玄奘到拘尸那時這裡已經是「處極荒梗。城內東北隅有窣堵波,無憂王所建,准陀故宅。……城西北三四里,渡阿恃多伐底河,河側不遠至娑羅林,其樹似槲而皮青葉白,甚光潤,四雙齊高,即如來涅槃處也。有大.精舍,中有如來涅槃之像,北首而臥。旁有大窣堵波,高二百餘尺,無憂王所造」。(5, p.61)此精舍與窣堵波即Φ209《聖地遊記述》記載之所謂塔廟。娑羅雙樹即娑羅林,關於佛入涅槃處和娑羅林的位置,《大唐西域記》卷六拘尸那揭羅國:「城西北三、四里,渡阿恃多伐底河西岸不遠,至娑羅林。其樹類槲,而皮青白,葉甚光潤。四樹特高,如來寂滅之所也。其大.精舍中,作如來涅槃之像,北首而臥。傍有窣堵波,無憂王所建,基雖傾陷,尚高二百餘尺。前建石柱,以記如來寂滅之事。」(1,p.538-539) 阿恃多伐底河又名阿利羅跋提河、尸賴拏伐底河,即阿泥拔提水河。雙樹的記載也與Φ209 號有異。P3532《慧超往五天竺國傳》記載慧超到給孤獨園伽藍時:「至拘尸那國佛入涅槃處,其城荒廢,無人居住。佛入涅般處置塔,有禪師在彼掃灑……。」(8, p.5)與Φ209 號記載佛入涅槃有塔廟基本相符,有禪師灑掃超出Φ209 號記載。表明Φ209 號作者到這裡時,這裡有塔廟而沒有僧侶居住。《釋迦方志》卷上〈遺跡篇第四〉記載藍摩國「又東北大林路險,五百里至拘尸那揭羅國,城頹荒,人物少也。城內東北角塔,是准陀故宅。……城西北四里度阿恃多伐底河,此云有金也。近西岸娑羅林,兩林間相去數十步,中有四樹特高大。.精舍中作佛涅槃像北首而臥。旁塔高二百餘尺,前有石柱,記佛滅相」(4, p.46-48)。所謂雙林伽藍就是佛涅槃處。
(五)亭明國
亭明國以前沒有文獻記載到,只有Φ209 號記載到亭明國:「從俱尸那城東門出北行逕二月到亭明國,北行逕三月至新頭河。行新頭河北行三月餘日到阿育王本生國。」此處記載到的亭明國,其他文獻都沒有記載,按從俱尸那城北行到健馱邏,中間經過的國家有很多,我們很難確定是那個國家。
(六)言.城與雀犁浮圖
言.城,其他有關記載到印度行記的文獻中都沒有記載到,按地望應當是指健馱邏。城東有雀犁浮圖:Φ209 號記載:「從阿育王本生國北行至言.城。從言.城東行十里至雀犁浮圖,高廣五百丈。」健馱邏,《高僧法顯傳》記載作揵陀衛國:「從此東下五日行,到揵陀衛國。是阿育王子法益所治處。佛為菩薩時,亦於此國以眼施人。其處亦起大塔,金銀挍飾。」(2, p.36)《大唐西域記》卷二記載健馱邏又名乾陀衛國,「城外東南八、九里有卑.羅樹,高百餘尺,枝葉扶疏,蔭影蒙密。……卑.羅樹南有窣堵波,迦膩色迦王之所建也。……若是增高,踰四百尺。基趾所峙,周一里半。層基五級,高一百五十尺」(1, p.237-239)。 唐‧慧立等《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三記載健馱邏:「城外東南八、九里有畢.羅樹,……其側又有窣堵波,是迦膩色迦王所造,高四百尺,基周一里半,高一百五十尺,其上起金銅相輪二十五層,中有如來舍利一斛。」(5, p.39)Φ209 號「高廣五百丈」之記載應當作「五百尺」。雖然《大唐西域記》沒有記載迦膩色迦王所建的這個窣堵波就是雀犁浮圖,但是從其他文獻中可以得到證實。《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玄奘從濫波國「又東山行至健馱邏國,佛寺千餘,民皆雜信,……城東有迦膩王大塔,基周里半,佛骨舍利一斛在中,舉高五百餘尺,相輪上下二十五重,天火三災,今正營構,即世中所謂雀離浮圖是也。元魏靈太后胡氏奉信情深,遣沙門道生等齎大幡長七百餘尺,往彼掛之,腳纔及地,即斯塔也,亦不測雀離名生所由,左側諸跡,其相極多。」《洛陽伽藍記》卷五記載乾陀羅城東南七里有雀離浮圖,高四百尺,更廣塔基三百餘步,金盤十五重。(3, p.327)從以上記載證實言.城就是健馱邏。由是得知相輪只有十五重,高也只有四百尺,到唐初玄奘到印度時雀離浮圖遭受火災正在修建,其高度五百尺。由以上資料證實,Φ209 號雀犁浮圖五百丈應作五百尺,高廣五百尺應當是唐‧玄奘到印度時雀犁浮圖遭受火災重修之後的規模,由此得知Φ209 號當成書撰寫於七世紀以後,與道宣《釋迦方志》卷上〈遺跡篇第四〉記載健馱邏國「城東南八、九里,卑.羅樹高百餘尺,枝葉蒙密。……王後在南建塔,基周一里半。金銅相輪二十五重,或云四十層者。舉高五百五十尺,有舍利一斛」(4, p.29)。言.城即健馱邏城,是乾陀羅城的音譯。
(七)七寶梯、彌勒像
七寶梯和彌勒像的位置,根據Φ209 號記載:「從雀犁浮圖北行逕六個月餘至天竺國。從天竺國逕三月至七寶梯,至彌勒像,像身八十尺,檀木作炎一百六十尺。」這裡的天竺國應當指北天竺國。天竺國,由Φ209 號記載順序看,地處健馱邏到陀歷國之間,這裡所述天竺國,當指北天竺烏萇國。《續高僧傳》卷第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唐‧玄奘從健馱邏「自北山行達烏長那國,即世中所謂北天竺烏長那國也」。《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記載從健馱邏烏鐸迦漢荼城「城北陟履山川,行六百餘里,入烏仗那國」(5, p.30)。所以天竺國就是烏仗那國。
七寶梯,其他文獻沒有記載,根據Φ209 號記載分析,七寶梯是從烏萇國到陀歷國間必經之地。《高僧法顯傳》雖然沒有記載到七寶梯,但是法顯從陀歷國到烏萇國曾經過一段棧道,可能就是七寶梯:「於此順嶺西南行十五日。其道艱岨,崖岸嶮絕,其山唯石,壁立千仞,臨之目眩,欲進則投足無所。下有水,名新頭河。昔人有鑿石通路施傍梯者,凡度七百。度梯已,躡懸緪過河。河兩岸相去減八十步,九譯所記,漢之張驀(騫)、甘英皆不至此。」(2, p.26)七寶梯當指此地。《大唐西域記》卷三記載由烏仗那國到達麗羅川:「東北踰山越谷,逆上信度河,途路危險,山谷杳冥,或履緪索,或牽鐵鎖,棧道虛臨,飛梁危構,椽杙躡蹬,行千餘里,至達麗羅川。」(1, p.295)從這段行程所經過的地方就是七寶梯。《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記載烏仗那國:「城東北聞說有人登越山谷,逆上徙多河,塗路危險,攀緣緪繅,踐躡飛梁,可行千餘里,至達麗羅川,即烏杖那舊都也。其川中大伽藍側有刻木慈氏菩薩像,金色莊嚴,高百餘尺。」(5, p.41)《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烏長那國:「城之東北減三百里,大山龍泉名阿波邏,即信度河之本源,西南而流,經中所謂辛頭河也。王都東南越山逆河,鐵橋棧道,路極懸險,千有餘里至極大川,即古烏仗之王都也。」唐‧玄奘並沒有行經此道,只是根據傳說記載。
彌勒像,在北天竺烏仗那國。《法顯傳》有記載:「度嶺已,到北天竺。始入其境,有一小國名陀歷,……其國昔有羅漢,以神足力,將一巧匠上兜率天,觀彌勒菩薩長短,色貌,還下,刻木作像,前後三上觀,然後乃成。像長八丈,足趺八尺,齋日常有光明,諸國王競興供養,今故現在。」(2, p.26)所記載彌勒像的規模與Φ209 號記載出入比較大。而Φ209號記載與唐‧玄奘記載基本相符。《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烏仗舊王都「中有木慈氏像,高百餘尺,即末田地羅漢將諸工人,三返上天,方得成者。身相端嚴,特難陳說」。慈氏像即Φ209 號記載之彌勒像。彌勒像所處之烏仗舊都,即《大唐西域記》等所記載之達麗羅川。
(八)大處寺佛降伏天魔處
大處寺的位置,Φ209 號記載曰:「從彌勒像身行逕大處寺,有樹,是佛降伏天魔處,揚枝葉至七月一日方生,至十五日諸比丘皆集在樹下,為諸國王說法,百味飲食供養及用七寶布施。其樹若王在,枝葉自生,蔭覆王上;王若無時,枝葉不生。彼國天子並以七寶莊嚴此樹,其僧集時乃有八萬五千徒眾。」根據《大唐西域記》卷三記載:「達麗羅川中大伽藍側,有刻木慈氏菩薩像,金色晃昱,靈鑒潛通,高百餘尺,末田底迦阿羅漢之所造也。」(1,p.295)大處寺就是達麗羅川之大伽藍。
(九)舍婆提城悉達太子本生處等
舍婆提城,可能就是瞢揭釐城。Φ209 號記載舍婆提城及附近的佛教聖跡有悉達太子本生處、摩訶薩埵王子捨身飼虎處、尸毘王救鴿處:「從大處寺一日至如來在道逢雨逕(躲)寺亭(停)住,曬曝衣乾行,去曝〔衣〕處東北行逕十月至舍婆提城,是悉達太子本生處。東行五月到摩訶陲投飼虎處,一月至尸毘王救鴿處,其塔高一丈。」《洛陽伽藍記》卷五記載烏場國「鞞羅施兒之所,薩埵投身之地,舊俗雖遠,土風猶存」;「去王城東南,山行八日,如來苦行投身餓虎之處」(298-299P)。鞞羅指蘇達拿太子。飼虎處,據《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二記載:「又從呾叉始羅北界渡信渡河,東南二百餘里,經大石門,是昔摩訶薩埵王子於此捨身餓烏擇七子處。……又從此東南山行五百餘里,至烏刺叉國。」(5 , p.42)道宣《釋迦方志》卷上〈遺跡篇第四〉記載基本相同,從僧伽補羅國南返至呾叉始羅國北界,「度信渡河,東行二百餘里,渡大石門,是摩訶薩埵王子捨身飯虎處」(4, p.32)。又根據《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捨身飼虎在烏萇國南到呾叉始羅國之間,從烏萇國「南至呾叉始羅國,具見伊羅.龍所住之池,月光決目之地,育王標塔,舉高十丈。北有石門,殊極高大,崇竦重山,道由中過,斯又薩埵捨身處也」。從這些記載看,舍婆提城所擁有的佛教聖跡都是原來烏仗那國的佛教聖跡,烏仗那國舊都達麗羅川,按照方位舍婆提城應指烏仗那國新都瞢揭釐城。尸毘王救鴿處,《大唐西域記》卷三烏仗國:「摩愉伽藍西六、七里,至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是如來昔修菩薩行,號尸毘迦王,為求佛果,於此割身,從鷹代鴿」(1, p.282)。《釋迦方志》卷上〈遺跡篇第四〉烏仗那城南二百里有摩訶伐那寺,寺西北山下四十里有寺,「又西七十里塔,是佛昔為尸毘迦王割身代鴿處」(5, p.31)。從以上記載得知這些佛教聖跡都在烏仗那國境內,所以舍婆提城就是瞢揭釐城。
(十)跋.城月光王捨頭處
跋.城,其他文獻沒有記載。根據Φ209 號記載月光王捨頭地點在跋.城,跋.城就是呾叉始羅國:「從救鴿處東行廿日至跋.城,是月光王捨千頭處。其城有八十四門,其捨頭處有寺,僧徒眾有七百。」根據《洛陽伽藍記》卷五記載乾陀羅城西行五日「至如來捨頭施人處」(p.326-327),屬於乾陀羅國管轄範圍。《大唐西域記》卷三呾叉始羅國:「城北十二三里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斯勝地也,是如來在昔修菩薩行,為大國王,號戰達羅.剌婆(唐言月光),志求菩提,斷頭惠施。」又曰:「捨頭窣堵波側有僧伽藍,庭宇荒涼,僧徒減少。」(1, p.304-306)與Φ209 號記載的僧眾規模相去甚遠,基本可以肯定不是一個時期。
(十一)檀特山太子捨施兒女處
檀特山太子捨施兒女處,Φ209《聖地遊記述》記載:「從此向東行逕一月至檀特山,是太子〔捨施〕兒女處。」《洛陽伽藍記》卷五記載烏場國:「王城西南五百里有善持山,……山頂東南有太子石室一口兩房。太子室前十步有大方石,云太子常坐其上,阿育王起塔記之。塔東南一里,太子草庵處。去塔一里,東北下山五十步,有太子男女遶樹不去,婆羅門以杖鞭之,流血灑地處。」(p.300)《大唐西域記》卷二健馱邏國:「跋虜沙城東門外有一伽藍,僧徒五十餘人,並大乘學也。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立。昔蘇達拏太子擯在彈多落迦山(舊曰壇(檀)特山,訛也)。婆羅門乞其男女,於此鬻賣。」(p.258)
(十二)奚吳曼地城、醯羅寺
奚吳曼地城,根據Φ209 號記載,應指那揭國:「三千里以來無人無水處,東行逕三月餘日至奚吳曼地城,城東有〔醯〕羅寺,如來頂〔骨〕、眼、錫杖、三衣、瓶、.,並在空中不下即住。天子及王一切見今供養,並遣五萬樂人音聲一日一夜十二時,以此音樂供養及令五百萬兵護擁其地,七寶殊(珠)晝夜自明,不須燈燭。」此處抄寫有誤,城東有羅寺,當是醯羅寺,即耆賀濫寺,《洛陽伽藍記》卷五記載佛之錫杖供養在耆賀濫寺:「道榮傳云:『至那迦羅阿國,有佛頂骨,方圓四寸,黃白色,下有孔,受人手指,閃然似仰蜂窠。至耆賀濫寺,有佛袈裝十三條,以尺量之,或短或長。復有佛錫杖,長丈七以水筩盛之,金箔其上。此杖輕重不定,值有重(時),百人不舉;值有輕時,二人勝之。那揭城中有佛牙、佛髮,並作寶函盛之,朝夕供養。至瞿羅羅鹿見佛影,入山窟十五步,四面向戶,遙望則眾相炳然,近看瞑然不見。』」(3, p.341)佛頂骨、錫杖、三衣、瓶、.等都有記載,而佛眼不見記載。「並在空中不下即住」,此處記載有誤,「空中不下」當指佛影而言,在那竭國城南石室:「佛留影此中,去十餘步觀之,如佛真形,金色相好,光明炳著,轉近轉微,彷彿如有。諸方國王遣工畫師摹寫,莫能及。彼國人傳云,千佛盡當於此留影。」(2, p.47)關於奚吳曼地城,《高僧法顯傳》、《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大唐西域記》等都沒有記載。《高僧法顯傳》記載弗樓沙供養有佛.、那揭國供養有佛影,佛齒,頂骨:弗樓沙國「佛.即在此國……可容二斗許,雜色而黑多,四際分明,厚可二分,甚光澤。貧人以少華投中便滿;有大富者,欲以多華而供養,正復百千萬斛,終不能滿」(2, p.39-40)。寺名佛.寺。那竭國界醯羅城「城中有佛頂骨精舍。……骨黃白色,方圓四寸,其上隆起。……精舍處方三十步,雖復天震地裂,此處不動。」那竭國「城中亦有佛齒塔,供養如頂骨法。城東北一由延,到一谷口。有佛錫杖,亦起精舍供養,杖以牛頭栴檀作,長丈六、七許,以木筒盛之,正復百千人,舉不能移。入谷口四日西行,有佛僧伽梨,亦起精舍供養。彼國土俗亢旱,時國人相率出衣,禮拜供養,天即大雨。」(2, p.46-47)從《法顯傳》記載看,奚吳曼地城不是弗樓沙國就是那揭羅國城。
羅寺,不見記載,根據這個寺院收藏佛教聖跡看,應當是耆賀濫寺,唐名醯羅城、佛頂骨城。根據《大唐西域記》卷二那揭羅曷國記載城西南二十里是小石嶺佛影窟,「城東南三十餘里,至醯羅城,周四、五里,豎峻險固。花林池沼,光鮮澄鏡。城中居人,淳質正信。復有重閣,畫棟丹楹。第二閣中有七寶小窣堵波,置如來頂骨。骨周一尺二寸,髮孔分明,其色黃白,盛以寶函,置窣堵波中。欲知善惡相者,香末和.以印頂骨,隨其福感,其文煥然。又有七寶小窣堵波,以貯如來髑髏骨。狀若荷葉,色同頂骨,亦以寶函緘封而置。又有七寶小窣堵波,有如來眼睛。睛大如,光明清澈,曒映中外。又以寶函緘封而置。如來僧伽胝袈裟,細所作,其色黃赤,置寶函中,歲月既遠,微有損壞。如來錫杖,白鐵作環,栴檀為鐶笴,寶筒盛之。……迦畢試王令五淨行給侍香花。觀禮之徒,相繼不絕。諸淨行等欲從虛寂以為財用,人之為重,權立科條,以止諠雜。其大略曰:『諸欲見如來頂骨者,稅一金錢,若取印者,稅五金錢。』自餘節級,以次科條。科條雖重,觀禮彌眾。」頂骨城就是醯羅城,但是以上記載沒有記載到瓶.。根據同卷,健馱邏國「王城內東北有一故基,昔佛.之寶臺也。如來涅槃之後,.流此國,經數百年,式遵供養,流轉諸國,在波刺斯」(1,p.224-229)。道宣《釋迦方志》卷上〈遺跡篇第四〉記載那伽羅曷國東南二十里有佛影窟,「城東南三十里有醯羅城,四周險固。中有重閣,上安佛頂骨,周尺二寸,其色黃白,髮孔分明」。又有佛髑髏、佛眼睛、佛錫杖、佛大衣,「斯五聖跡,王令五淨行者執侍掌護」(4,p.27-28)。佛大衣就是Φ209 號記載三衣,但是沒有記載醯羅城保存有佛瓶.。從這些記載看,Φ209 號記載的奚吳曼地城具有的佛教聖跡頂骨、眼睛、錫杖、三衣等都保存在醯羅城伽藍中,所以奚吳曼地城應當指那伽羅曷城,寺院原名是醯羅寺。醯羅城在《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二記載作佛頂骨城,那揭羅國「又東南度沙嶺十餘里,到佛頂骨城。城有重閣,第二閣中有七寶小塔,如來頂骨在中。骨周一尺二寸,髮孔分明,其色黃白,……復有髑髏骨塔,骨狀如荷葉。復有佛眼,睛大如柰,光明暉赫,徹燭函外,復有佛僧伽胝,上妙細所作。復有佛錫杖,白鐵為環,……」(5, p.37)。佛.記載在健馱邏「王城東北有置佛.寶台。.後流移諸國,今現在波刺挐斯國」(5, p.39)。從《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的記載得知佛頂骨城有佛頂骨、佛眼、佛衣、錫杖等,而佛.先在健馱邏王城,現存波斯。《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濫波國「城南不遠,醯羅城中有佛頂骨,周尺二寸,其相仰平,形如天蓋;佛髑髏蓋,如荷葉盤;佛眼圓睛,狀如奈(柰)許,澄淨皎然;有佛大衣,其色黃赤;佛之錫杖,以鐵為環,紫檀為笴。此五聖跡,同在一城,固守之務,如傳國寶。」又記載曰:「健馱邏國佛寺千餘,民皆雜信,城中素有.廟,眾事莊嚴,昔如來.經於此廟,乃數百年,今移波斯王宮供養。」根據這些記載推斷,奚吳曼地城就是那伽羅曷國城,又名那揭羅國城、那揭國城;羅寺即醯羅寺,又名醯羅城、耆賀濫寺,因該寺以收藏佛頂骨著稱,所以又名之為佛頂骨城。所不同的是醯羅城沒有瓶.等聖跡。.,據《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在健馱邏城中,瓶可能就是佛澡罐,《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在縛喝國王都城外西南寺中。這種差異是否表明到Φ209 號的作者到醯羅城時,瓶.等都收集到醯羅城寺院中,這些聖物處建有寺,以城為寺院名,即醯羅寺。說明Φ209 號的作者到這裡的時間在唐‧玄奘之後。其次從這些文獻記載中我們發現沒有七寶珠的任何記載,這就給我們提出了一個問題,是這些文獻記載疏漏,還是唐‧玄奘到這裡以前就沒有保存七寶珠?我們的看法傾向於後者。
(十三)迦毘舍國、師子國
迦毘舍國,根據《大唐西域記》卷六記載即是劫毘羅伐窣堵國,又名迦毘羅衛國。Φ209號記載到:「從奚吳曼地城東北行逕八月至迦毘舍國,從迦毘舍國東行逕六個餘月到師子國。師子國王百姓皆敬信。其國內有僧一萬八千徒眾,天子日日來供養。從師子國北行逕七月……。」我們從Φ209 號的記載得知作者經過迦毘舍國(劫比羅伐窣堵國)時,沒有停留,因此對迦毘羅衛國諸聖跡沒進行記載。《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五記載與《大唐西域記》基本相同:「從此東南行八百餘里,至劫比羅伐窣堵國,舊曰迦毘羅衛國。國周四千餘里,都城十餘里,並皆頹毀。」(5, p.59)《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從室羅伐底國(舍衛國)「又東將七百里,至劫毘羅伐窣堵國,即迦毘羅衛,淨飯王所治之都也」。Φ209 號作者遊歷完師子國佛教聖跡後,又用了六個月時間北返,我們認為他經過六個月回到了摩揭陀國,這與Φ209 號文書記載的里程基本相符。
師子國,又名僧伽羅國。俗語Simghala 音譯,梵文Simhala,巴利文Sihala,意譯執師子國、師子國。Φ209 號記載這裡僧一萬八千,國王百姓信仰佛教。《大唐西域記》卷十一載僧伽羅國:「伽藍數百所,僧徒二萬餘人,遵行大乘上座部法。佛教至後二百餘年,各擅專門,分成二部。一曰摩訶毘訶羅住部,斥大乘,習小乘;二曰阿跋邪祇釐住部,學兼二乘,弘演三藏,僧徒乃戒行貞潔,定慧凝明,儀範可師,濟濟如也。」(1, p.878)所記載的僧徒規模與Φ209 號基本接近。《釋迦方志》卷下〈遺跡篇第五〉載僧伽羅國:「都城周四十餘里,人戶大盛。寺有數百,僧二萬餘人,上座部也。宮側有佛牙精舍,高廣如前。宮中日建萬八千僧食,十數年來,國亂方廢。」(4, p.81)僧伽羅國有僧二萬人,總數與Φ209 號稍異。與Φ209 號記載完全相符者為《大唐西域記》中之師子國王日日供養一萬八千僧,時間正好是唐高宗時期,也就是說Φ209 號撰寫於高宗到武則天時期。
從我們對Φ209 號所記載的地名進行考證中證實,該僧人是從中天竺開始遊歷,在遊歷了中天竺的舍衛國、波羅奈城和俱尸那城等地來到了西天竺,在遊歷了西天竺的言.城、天竺國、舍提婆城、跋.城、奚吳曼城等又回到迦毘舍國,然後又遊歷了師子國後可能返回到印度中天竺,由此得知這位僧人是以中天竺為中心遊歷印度諸地的。所以這位僧人不是從西域到印度的,可能是沿海路或從吐蕃到印度的。
其次我們還從Φ209 號記載到地名間的距離得知,文書記載從某地到某地用的時間只表示該僧在該地行程和住的時間的總和,不表示兩地間的距離。烏萇國到達麗羅川間的距離,《法顯傳》記載作十五日程,《大唐西域記》、《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等記載作千里,而Φ209 號記載作者用了三個月時間,花了法顯的六倍時間才到達,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雖然七寶梯難行,但是也用不了三個月時間。
三、俄藏敦煌唐寫本Φ209 號的定名及其史料價值
《聖地遊記述》是一卷關於印度歷史地理記載的珍貴資料。《法顯傳》記載西晉時期印度歷史地理的情況,《洛陽伽藍記》卷五記載了北魏時期印度的情況,《大唐西域記》和《釋伽方志》記載了唐初印度歷史地理情況,中唐以後雖然中國有許多僧人到印度遊歷,但是都沒有留下記載遊歷印度的著作供後人研究,所以中唐以後的印度情況,我們只能從唐代西域求法高僧傳中得到零星的記載。《聖地遊記述》是中唐以後關於印度最詳細的記載,是研究當時印度歷史地理最珍貴的歷史資料,可以補充其他關於印度歷史地理記載文獻之不足,彌補關於部分印度歷史地理記載上的空白,糾正有關史籍記載的錯誤。
《聖地遊記述》記載了以前許多史籍沒有記載的地名,從記載內容和歷史古跡特徵來看是以前史籍失載的地名,七寶梯就是其中一個。
七寶梯是從烏萇國到達麗羅川中間必經之地,《法顯傳》、《大唐西域記》等都記載到從烏萇國到達麗羅川所經之地的艱險與《聖地遊記述》關於七寶梯的描寫是一樣的,但是沒有記載這段路程的名稱,這樣就給我們留下了很多推測:一種可能是當時已經有了七寶梯的名稱而撰述者沒有用,這種可能非常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法顯傳》、《大唐西域記》關於這段路程的描寫非常詳細,不可能將這段路程的名稱略而不記;第二種可能是在法顯、玄奘經過這裡時,七寶梯的名稱還沒有出現,所以在他們的著作中沒有記載。那麼七寶梯一名出現於何時,史籍沒有記載,我們無從得知,但是有一點是明確,就是七寶梯一名出現得比較晚,可能在玄奘《大唐西域記》成書的初唐高宗及其以後。
中國古籍中記載天竺的歷史地理記載沒有流傳下來的書籍,根據《舊唐書‧經籍志》的記載有:《述行記》二卷,姚最撰;《魏聘使行記》五卷;《魏國以西十一國事》一卷,宋雲撰;《西域道里記》三卷,程士章撰;《中天竺國行記》十卷,王玄策著;《遊行外國傳》一卷,釋智猛撰;《歷國傳》二卷,釋法盛撰。[註7]在這些有關西天竺國記載的行記裡,前三者是隋代以前的作品,王玄策的《中天竺國行記》,顧名思義應當記載中天竺歷史為主。至於釋智猛的《遊行外國傳》,據《釋迦方志》卷下「六謂東晉後秦姚興弘始年,京兆沙門釋智猛與同志十五人,西自涼州鄯鄯諸國至罽賓,見五百羅漢,問顯方俗。經二十年,至甲子歲與伴一人還東,達涼入蜀。宋元嘉末年卒成都。遊西有傳,大有明據,題云《沙門智猛遊行外國傳》,曾於蜀部見之」(4, p.97)。智猛由陸路到印度又經由陸路返回,所以Φ209不可能是智猛的《遊行外回國傳》。又記載:「又高昌法盛者亦經往佛國,著傳四卷。」(4,p98)所以釋法盛的《歷國記》,雖為僧人所作,由於時間相去比較遠,Φ209 號不可能是他們的作品。
關於Φ209 號的作者,由於敦煌寫本前後殘缺,沒有留下任何記載和與之相關的線索,我們只能根據中古時期到過印度的僧人的傳記中所流露蛛絲馬跡去尋找。Φ209《聖地遊記述》記載文書的作者最少在天竺遊歷了近五年時間,同時他可能是由海路到天竺的。只有具備了這兩個條件,才可能是Φ209《聖地遊記述》的作者。首先進入我們視線的是唐‧義淨和尚,義淨是中國古代著名佛教經典翻譯家,根據《開元釋教錄》的記載,他共翻譯佛經五十六部合二百三十卷,著作有《南海西域寄歸內法傳》和《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根據王邦維先生的研究,義淨於咸亨二年(六七一)與善行從廣州搭乘波斯商人的貨船前往天竺,於咸亨四年(六七三)二月八日到達天竺,咸亨五年(六七四)義淨在天竺遊歷各處佛教聖跡,而後又回到那爛陀寺,在那爛陀寺足足住了有十年時間,於垂拱元年(六八五)離開那爛陀寺東歸。唐中宗〈大唐龍興三藏聖教序〉說義淨「所經三十餘國,凡歷二十餘年」[註8]。他所遊歷天竺的地區在《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記載到:
從此行數日,先到那爛陀,敬根本塔。次上耆闍崛,見衣處。後住大覺寺,禮真容像。山東道俗所贈紽絹,持作如來等量袈裟,親奉披服。濮州玄律師附羅蓋數萬,為持奉上。曹州安道禪師寄拜禮菩提像,亦為禮訖。于時五體布地,一想虔誠。先為東夏四恩,普及法界含識。願龍華初會,遇慈氏尊,並契真宗,獲無生智。次乃遍禮聖跡,過方丈而屆拘尸;所在欽誠,入鹿園而跨雞嶺。(7,p.153-154)。
那爛陀、耆闍崛、大覺寺等都在摩揭陀國;方丈是指維摩詰的故宅,在毘舍離國;拘尸城附近有雙林是釋迦牟尼佛涅槃地方;鹿園就是鹿野苑,是釋迦牟尼佛初轉法輪的地方,在婆羅.斯國;雞嶺也在摩揭陀國。其中方丈室、鹿野苑、雙林等在《聖地遊記述》中記載到過。同時我們從記載得知,《聖地遊記述》的作者遊歷聖跡都是從摩揭陀國開始的,初期遊歷地點也基本一致。
義淨在天竺遊歷各處聖跡的活動還可以從他翻譯的《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三十八的一條註中提供一點信息:
比於西方,親見如來一代五十餘年居止之處,有其八所:一、本生處,二、成道處,三、轉法輪處,四、鷲峰山處,五、廣嚴城處,六、從天下處,七、祇樹園處,八、雙林涅槃處。[註9]
本生處在劫比羅伐窣堵國,也就是《聖地遊記述》所記載的舍婆提城和跋.城:「去曝〔衣〕處東北行逕十月至舍婆提城,是悉達太子本生處。東行五月到摩訶陲投飼虎處,一月至尸毘王救鴿處,其塔高一丈。從救鴿處東行廿日至跋.城,是月光王捨千頭處。其城有八十四門,其捨頭處有寺,僧徒眾有七百。從此向東行逕一月至檀特山,是太子〔捨施〕兒女處。」成道處在摩揭陀國菩提伽耶,《聖地遊記述》的作者記載是從毘舍離國的維摩方丈室開始,應當說他由摩揭陀國來的,佛成道處是他必遊之地;轉法輪處在婆羅.斯鹿野苑,《聖地遊記述》就記載到他親自到「波羅奈城鹿野林苑鹿王比丘處」,說這裡有尼居地樹葉遍覆三萬餘人;鷲峰山就是耆闍崛山,在摩揭陀國內,是《聖地遊記述》作者必經之地;廣嚴城就是毘舍離城,維摩詰的方丈室就在毘舍離城;從天下處又稱為三道寶階,在劫比他國,是《聖地遊記述》作者必經之地;祇樹園在室羅悉伐底國,室羅悉伐底國即舍衛國,祇樹園即《聖地遊記述》記載的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又名祇.寺;雙樹涅槃處在拘尸城,《聖地遊記述》就記載到雙樹涅槃處。
從這些記載得知,義淨經歷的天竺諸地,而《聖地遊記述》都記載到了。同時我們還應當指出《聖地遊記述》記載的很多地方在義淨的有關記載中沒有記載到,這並不能否認義淨沒有到過這些地方。義淨在天竺停留了二十餘年時間,其中用了將近十年多時間來考察天竺的佛教聖跡,經歷了三十餘國,而《聖地遊記述》記載作者用了五年零兩個月遊歷了十四個國家,主要是中天竺、北天竺和師子國,還有西天竺、南天竺、東天竺,由於文書殘缺沒有遊歷的記載到,基本可以說明《聖地遊記述》的記載與義淨所遊歷的佛教聖跡基本相符。
義淨和尚所遊歷的天竺佛教聖跡不僅僅限於中天竺地區,還遊歷了四天竺,《南海寄歸內法傳》卷四「三十四、西方學法」條記載:「尋《理門論》,比量善成;習《本生貫》,清才秀發。然後函丈傳授,經三二年,多在那爛陀寺(中天也),或居跋臘毘國(西天也)。斯兩處者,事等金馬石渠、龍門闕里,英彥雲聚,商榷是非。」(6, p.198)表明義淨曾經遊歷過西天諸地佛教聖跡。卷四「四十、古德不為」條記載:「年在弱歲,一留一遣。所有福業,並用薰資。酬恩死別,報恩生離。願在在遭會而延慶,代代奉訓以成禠。積義利乎同岳,委淨定也如池。冀龍花(華)之初會,聽慈氏之玄漪。遍四生而運想,滿三大之長祇。」(6,p.240)慈氏即彌勒佛,根據《聖地遊記述》記載,西天竺有彌勒像:「從雀犁浮圖北行逕六個月餘至〔北〕天竺國。從〔北〕天竺國逕三月至七寶梯,至彌勒像,像身八十尺,檀木作炎一百六十尺。從彌勒像身行逕大處寺,有樹,是佛降伏天魔處。」《法顯傳》記載彌勒菩薩像在陀歷國,《續高僧傳》卷四〈唐京師大慈恩寺釋玄奘傳〉記載慈氏像在烏仗舊王都,是北天竺境。表明義淨曾經遊歷北天竺諸地佛教聖跡,這樣一來《聖地遊記述》所記載到的地方,義淨都遊歷過。
義淨和尚不但在天竺停留了二十餘年時間,用了十餘年時間來遊歷天竺三十餘國,而且還有關於遊歷這些佛教聖跡的著述。義淨《南海寄歸內法傳》卷一「九、受齋軌則」條記載:「然北方諸胡,睹貨羅及速利國等,其法復別。施主先呈花著,供養制底,大眾旋繞,令唱導師廣陳咒願,然後方食。其花蓋法式如《西方記》中所陳矣。斯等雖復事有疏繁,食兼廣略,然而僧徒軌式,護淨手餐,大徒法則,並悉相似。眾僧或有杜多乞食,但著三衣,設他來請,或奉金寶,棄如洟唾,屏跡窮林矣。即如東夏齋法,遣疏請僧,雖至明朝,不來啟白。准如聖教,似不殷懃。必是門徒,須教法式。若行赴供,應將濾羅,僧所用水,並可觀察。既其食了,須嚼齒木。若口有餘膩,即不成齋。雖復餓腹終宵,詎免非時之過,幸可看西方食法。擬議東川,得不之宜,自然明白,無暇詳述,智者當思。」(6, p.69)王邦維先生認為《西方記》是義淨所著。[註10]我們經過研究得知,這卷《聖地遊記述》很可能就是義淨和尚所作《西方記》。但是我們由以上記載得知,《聖地遊記述》記載與《西方記》還有一定出入,就是《聖地遊記述》沒有記載華蓋法式等僧人受齋軌則。關於這一點我們從文書本身可以做一些說明,《聖地遊記述》的內容顯然是經過後人改編後的東西,有很多地方有改編留下的痕跡,很多地方存在著內容銜接不上的情況。是否可以這樣說,義淨的《西方記》流傳到敦煌地區之後,敦煌到西天取經者把它作為遊歷指南,為了使用方便,就把其中關於與行記關係不大的記載進行了刪略和改編,所以我們看到的《聖地遊記述》就是改編後的《西方記》殘卷。
其次,我們還可以從義淨和尚遊歷天竺佛教聖跡的起點看出《聖地遊記述》與《西方記》存在的一致性。《西方記》是記載遊歷天竺佛教聖跡的遊記性著作,必然是以義淨和尚的遊歷路線為線索進行記述的。根據義淨《南海寄歸內法傳》卷四「四十、古德不為」條記載義淨:「遂以咸亨二年十一月附舶廣州,舉帆南海,緣歷諸國,振錫西天。至咸亨四年二月八日,方達耽摩立底國,即東印度之海口也。停至五月,逐伴西征,至那爛陀及金剛座。遂乃周禮聖蹤,旋之佛誓耳。」從這段記載中透露出義淨是從東天竺進入印度的,然後到中天竺那爛陀寺後才開始遊歷佛教聖跡的,基本上與《聖地遊記述》記載一致,《聖地遊記述》摩揭陀國部分殘缺,開始於毘舍離國,毘舍離國在摩揭陀國北部不遠,可以肯定《聖地遊記述》的記載開始於摩揭陀國或者更前的東天竺國。所以二者在記載開始上基本一致,因此應當是同一部文獻記載。關於義淨和尚在天竺的行程,在義淨《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卷上「愛州大乘燈禪師」記載:「大乘燈禪師者,愛州人也。……遂持佛像,攜經論,既越南溟,到師子國觀禮佛牙,備盡靈異。過南印度,復屆東天,往耽摩立底國。既入江口,遭賊破舶,唯身得存。淹停斯國,十有二歲。頗閑梵語,誦《緣生》等經,兼修福業。因遇商侶,與淨相隨詣中印度。先到那爛陀,次向金剛座,旋過薛舍離,後到俱尸國。與無行禪師同遊此地,燈師每歎曰:『本意弘法,重之東夏,寧知志不成遂,奄爾衰年,今日雖不契懷,來生願畢斯志。』然常為睹史多天業,冀會慈氏,日畫龍華一兩枝,用標心至。燈公因道行之次,過道希法師所住舊房,當于時也,其人已亡。……禪師在俱尸城般涅槃寺而歸寂滅,于時年餘耳順矣。」(7, p88)義淨遊歷天竺佛教聖跡是與燈禪師同行的,所以其行程路線是從那爛陀、金剛座、毘舍離、俱尸國,然後到慈氏像,與《聖地遊記述》的記載旅行路線一致。
通過以上幾點探討我們基本可以確定,俄藏敦煌唐寫本Φ209 號是唐‧義淨和尚所著《西方記》殘卷。義淨是唐代著名的佛經翻譯家,又親自撰寫了《南海寄歸內法傳》、《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等流傳於世,唯有《西方記》失傳。雖然Φ209 號刪改嚴重,但是通過Φ209號,我們基本可以看到義淨《西方記》的原貌;同時通過對Φ209 號的研究,我們還可以對印度部分地區佛教發展狀況有比較清楚的瞭解,對研究七-八世紀印度佛教意義重大。
【註釋】
[註1]《俄藏敦煌文獻》第四冊(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三年)第二四三-二四四頁。
[註2] 孟列夫(L. N. Mensikov)主編《蘇聯科學院亞洲民族研究所藏敦煌漢文寫本注記目錄》(Opisanie Kitaiskikhrukopisei Dunkhuanskogo fonda Instituta Narodov Azii)I-II,一九六三-一九六四年。袁席箴、陳華平譯,《俄藏敦煌漢文寫卷敘錄》上冊(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九年)第五七六頁。
[註3] 敦煌文書P2537 號是張球改編的《略出籯金》,另外還有河西節度判官張敖改編的《新集吉凶書儀》等;佚名人改編的P3908《新集周公解夢書一卷》,都是這種情況出現的作品。
[註4] S5981〈鄜州開元寺大德智嚴巡禮聖跡留後記〉:「大唐同光貳年三月九日,時來巡禮聖跡,故留後記。鄜州開元寺觀音院主臨壇持律大德智嚴,誓求無上普願,仗拔四生九類。欲王西天,求請我佛遺法,回東夏。然願我今皇帝萬歲,當府曹司空千秋,合境文武崇班,總願歸依三寶。一切士庶人民息(悉)發無上菩提之心。智嚴回日發願:將此凡身,於五台山供養大聖文殊師利菩薩。焚燒此身,用酬往來道途護衛之恩。所將有為之事,回向無為之理。法界有情,同登正覺。」池田溫,《中國古代寫本識語集錄》(大藏出版株式會社,一九九○年)第五六六-五六七頁。
[註5] 見黃永武主編,《敦煌寶藏》第二十二冊(台北:新文豐出版公司,一九八五年)第八十二頁。
[註6] 季羨林,〈玄奘與《大唐西域記》〉──校註《大唐西域記》前言之四「唐初中印交通的情況」,載《大唐西域記校注》(北京:中華書局,一九八五年)第九十一-九十六頁。
[註7] 《舊唐書》卷四十六〈經籍上〉(北京:中華書局)第二○一六頁。
[註8] 《昭和法寶總目錄》卷三,第一四二一頁。引自王邦維,《義淨與南海寄歸內法傳》第一章〈義淨生平考述〉,載唐‧義淨原著、王邦維校註,《南海寄歸內法傳校注》第十一頁。
[註9] 義淨翻譯,《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卷三十八註文,《大正藏》第二十四冊,第三九九頁上。
[註10] 參王邦維校註,《南海寄歸內法傳校注》第七十頁註釋三曰:「《西方記》:今書不存。從上下文看,似為義淨所著,後亡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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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唐‧義淨原著,王邦維校註,《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校注》(中華書局,二○○○年)
8. 唐‧慧超原著,張毅箋釋,《往五天竺國傳箋釋》(中華書局,二○○○年)
9. 唐‧道宣撰,《續高僧傳》,載《高僧傳合集》(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一年)。
10. 鄭炳林,《敦煌地理文書彙輯校注》(甘肅教育出版社,一九八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