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佛陀來到摩揭陀國王舍城,住在城外東北邊的靈鷲山,而尊者二十億耳,正好也在附近的一處墳場精進修學。
尊者二十億耳不分晝夜地修,不是禪坐就是經行,日夜不離佛陀教導的三十七道品。尊者經行所到之處,經常看得見因為磨破腳而留下來的斑斑血跡,引來鳥兒啄食。這麼努力的精進修學,但卻還老是無法突破,一直不得解脫,尊者最初的修學熱誠與信心,就這樣逐漸逐漸地消耗掉;終於,熱誠冷卻了,信心動搖了,有一天,不禁暗自這麼想:
「在世尊眾多弟子中,我算得上是精進修學群裡的一個了,可是至今還不得解脫,再這樣耗下去有什麼用呢?不如還俗回家,用父母親雄厚的財力布施作福,還來得受用些。」
佛陀知道了尊者二十億耳這樣的想法,就到墳場來開導他。佛陀說了:
「二十億耳!未出家時,你會彈琴嗎?」
「會的,出家前我琴彈得還不錯。」
「那好!當你彈琴時,如果琴弦調得太緊,彈出來的聲音好聽嗎?」
「不好聽,世尊!」
「如果琴弦調得太鬆,彈出來的聲音好聽嗎?」
「不好聽,世尊!」
「如果琴弦調得鬆緊適中,彈出來的聲音好聽嗎?」
「這樣就好聽了,世尊!」
「這就對了,修道人!修學太精進,就像調得太緊的琴弦,反而引起急躁不安;精進不足,就像調得太鬆的琴弦,又令人懶散懈怠,兩者都不能引領你成就。所以,你應當避開這兩種情況,做適當的調整,就可以修得解脫了。」
尊者二十億耳聽了佛陀這番開導,重新燃起了修學的熱誠與信心,常常念著佛陀上面彈琴譬喻的教導,繼續修學,不久便成就解脫了。解脫後,尊者二十億耳心想,應當去向佛陀稟報,於是,就前往拜見佛陀,向佛陀報告他的解脫體證:
「世尊!一位真正的解脫者,不是因為相信而能證入無欲;不是為了名聞利養而能安於遠離;不是為了不犯戒而做到無諍,解脫者是因為貪、瞋、癡已盡的緣故,所以能樂於無欲;樂於遠離;樂於無諍;樂於愛盡;樂於取盡;樂於心不移動。
一位心正解脫的比丘,不會因為他看見了什麼,聽到了什麼,聞到了什麼,嚐到了什麼,觸到了什麼,意念了什麼而退失解脫。解脫者在六根認識境界時,心不會被境界俘虜,始終能維持一貫地清淨不雜、堅住不動,能就其因緣,善觀生滅無常;善觀無常中的寂滅性,就像一座堅固的大石山,任憑哪個方向來的風雨吹打,都不能令其動搖、轉移一樣。」
佛陀聽了尊者二十億耳這番報告後,十分歡喜,隨後對比丘們說:
「解脫的人,應當像這樣表白自己的體證。二十億耳的表白,不卑不亢,平順真實,他是真的成就解脫了,不是未證說證、自取減損的增上慢者。」
按語:
一、本則故事取材自《增支部第六集第五五經》、《雜阿含第二五四經》、《中阿含第一二三經》、《增一阿含二三品第三經》。
二、依律典記載,佛世時,恆河下游的瞻波古城首富,名叫守籠那。這位首富,因他的家產有二十億錢,所以大家都叫他「二十億」。故事中的主角尊者二十億耳,就是這位守籠那長者的獨子。因為尊者有一個富裕的在家背景,所以,當他退失道心時,會想到回家從事布施。傳聞尊者的腳底長了毛,這項生理特徵,引起當時頻婆娑羅王好奇的召見,也種下頻婆娑羅王推薦他們父子拜見佛陀的因緣。尊者二十億耳跟隨父親到靈鷲山拜見佛陀,聽聞佛陀說法後出家。出家後,因勤於經行,導致細嫩的腳掌,常因過度的磨擦而皮破血流。於是,佛陀建議尊者,可以穿皮鞋來避免。尊者不願意因此而在僧團中顯得特立獨行,於是要求佛陀允許大家都可以穿。佛陀答應了,遂成為僧團中,訂定此項規矩的最初因緣。(參考《四分律》〈皮革揵度〉、《五分律》〈皮革法〉)
三、故事的主要內容,各版本所載可以說是相同的,但發生地點則差異頗大,今取律典與《增支部》的王舍城靈鷲山版。
四、極度自我鞭策的人,其原動力,可能是來自急於成就的迫切感。這種迫切感,還與不能隨順因緣的自我主宰欲有關。伴隨迫切感的,經常是急躁不安。急躁不安,就是經中所說的「掉舉」,這樣的人,應當想想佛陀的彈琴譬喻。或者,在我們讀這一則故事之餘,也可以反省一下,自己有沒有這類的急迫感。
五、信與持戒,是佛法中常見的修學項目。然而,依尊者二十億耳說,解脫者不是依靠信與戒來成就的,而說關鍵之處,在於貪、瞋、癡的止息,這是怎麼一回事呢?其實,這中間是可以沒有衝突的,如果我們將信仰與持戒,定位成修學解脫的入門與基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