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 蓮華生(約八世紀)
蓮華生是西藏地區佛教密宗初興時的一位大阿闍黎(譯作「軌範」)。他在西藏佛教中很受尊重,開創了西藏佛教的寧瑪派。
據西元1610年多羅那他(1575—1633)所著《蓮華生傳》記載,蓮華生在東印度提婆波羅王時,生於烏長國。於大眾部出家受具戒。遍參知識,廣學顯密教典。西元750年到尼泊爾。次年離尼泊爾來到西藏地區。752年,他和藏王持松德贊見面,與菩提薩埵等共議建寺事。754年,桑耶寺建成。次年,他和菩提薩埵二人欲回印度,藏王挽留未成,即遣使送他返印。一說藏王逝世後始返印。
蓮華生離藏後先到達羅毗荼洲,教化國王皈依佛教,從摩揭陀請來三藏的親教師多人,建立毗陀、遏陀、蘇陀三大寺。蓮華生住此洲弘揚佛教十二年。
蓮華生的著述收入《西藏大藏經》的有《聖青衣金剛手修法廣釋》、《金剛摧壞陀羅尼釋金剛炬》、《吉祥空行世間怙主修法》、《秘密書狀》、《五三摩耶》、《普遍怡悅修法》、《長行述阿囉波左那修法》、《照明宮殿現現除暗燈》等。另外還有一些題名蓮花金剛著的作品,其中一部分也可能是他的著作。他還和遍照同譯一部《金剛恐怖真言集根本續》也收在《甘珠爾》(經藏)中。
蓮華生的思想學說,他本人沒有系統的著述流傳。和他有密切關係的寂護以及蓮華戒屬於中觀自續派;無垢友則是弘揚般若的一位大師,撰有《文殊般若廣釋》和《心經廣釋》等著作。蓮華生的思想可能和他們相近。
蓮華生在西藏培養造就人才很多,傳說其中得到密宗悉地的,有藏王和臣民二十五人:如虛空藏、佛智、遍照、玉紮寧波、智童、柱德積等人均為當時有名的譯師。(郭元興)
六二 不空(705—774)
不空,具名不空金剛,是他受灌頂的號,他名智藏,或稱不空智。是獅子國(今斯里蘭卡)人,生於西元705年(唐神龍元年),幼年出家,十四歲在闍婆國(今印度尼西亞爪哇)遇見金剛智三藏,隨來中國,720年(開元八年)到洛陽(此據《貞元釋教錄》卷十五。另據趙遷《不空三藏行狀》說,他是西域人,幼隨舅父來中國,十歲周遊武威、太原,十三歲遇金剛智雲)。開元十二年(724),年二十歲,他在洛陽廣福寺說一切有部石戒壇受比丘戒。此後十八年中學習律儀和唐梵經論,並隨金剛智譯語。開元二十九年(741),唐玄宗詔許金剛智和弟子回國。但金剛智從長安到洛陽時就生病,於同年八月三十日圓寂,不空奉金剛智遺命,仍想前往天竺。這時他又奉到朝廷的命令,教他齎送國書往獅子國(斯里蘭卡)。他先到廣州率弟子含光、惠銎等僧俗三十七人,攜帶國書,於十二月附昆侖舶,經訶陵國(在今爪哇中部),未滿一年到獅子國。當時獅子國王因不空是大唐來使,殊禮接待,把他安置在佛牙寺。不空遂依止普賢阿闍黎,請求開壇重受灌頂。他和他的弟子含光、惠銎同時入壇受學密法,前後三年。他並廣事搜求密藏和各種經論,獲得陀羅尼教《金剛頂瑜伽經》等八十部,大小乘經論二十部,共計一千二百卷(依不空於774年奏表)。後來,不空要回中國,獅子國王尸羅迷伽(戒雲,719—759)請附表,並托獻方物。不空遂同使者彌陀攜帶獻物和梵夾等回唐,於天寶五年(746)到達長安。最初,他奉敕在淨影寺從事翻譯和開壇灌頂。天寶九年(750)又奉旨放回本國,但不空到韶州時得病不能前進。天寶十二年(753)因西平郡王哥舒翰的奏請,玄宗又降敕將不空追回。他到長安保壽寺休息月餘後,即又奉詔令往河西。不空遂到武威,住開元寺從事灌頂譯經。天寶十三年(754),又征安西法月的弟子利言(一稱禮言,有《梵語雜名》一書傳世)來參加譯事。肅宗至德元年(756)徵召不空入朝,住興善寺開壇灌頂。後來長安被安祿山的軍隊攻陷,不空仍然秘密派人和肅宗通消息。因此至德二年(757)肅宗還都以後,不空備受皇帝的禮遇。乾元元年(758),不空上表請搜訪梵文經夾加以修補,並翻譯傳授,得敕許將中京(長安)慈恩、薦福等寺,東京聖善、長壽等寺,以及各縣的寺舍、村坊,凡有舊日大遍覺(玄奘)、義淨、善無畏、流支、寶勝等三藏所帶來的梵夾,都集中起來,交給不空陸續翻譯奏聞。這是唐代梵夾一次大規模的集中(在興善寺)。後來會昌五年(845)唐武宗滅法,大興善寺被毀,大批的梵夾也就損失了。在肅宗還都以後十七年中,不空得到朝野的傾心崇奉,廣譯顯密經教,灌頂傳法,教化頗盛。晚年(766)使弟子含光到五臺山造金閣寺,繼又造玉華寺,並奏請於金閣寺等五寺各置定額僧二十一人,自後遂成為密教重心。大曆九年(774)示寂,世壽七十,僧臘五十。唐代宗敕贈「司空」,更加「大辯正」的諡號。建中二年(781),德宗敕准不空弟子慧朗在大興善寺為不空立碑。
不空的弟子很多,在他赴獅子國以前已有弟子含光、惠銎等人。諸弟子中,不空認為能盡傳五部之法的除早亡二人外,僅餘六人(時稱六哲),即金閣寺含光、新羅惠超、青龍寺惠果、崇福寺惠朗、保壽寺元皎和覺超。其中惠朗年最長,不空歿後,繼他的法位,教授後學。又疏勒人慧琳也是不空弟子,撰有《一切經音義》一百卷,廣引內外典籍,詳釋梵漢名義,對於經論的解詁、正字乃至外典的考據、輯佚都有很大的貢獻。又當時大德如良賁、潛真、法崇等也都參與不空譯場,承受法義,造作註疏。中唐諸帝如玄宗、肅宗、代宗、德宗(時為太子)都曾依他受法灌頂或參加譯事,其餘王公大臣都對不空的譯經傳法盡力護持。翰林待詔趙遷撰有《不空三藏行狀》,說他居灌頂師位四十餘年,受法門人約萬計,由他授比丘戒的弟子也有二千人,因此他也是說一切有部的一代戒師。
關於不空的思想和學說,可以注意的是,他自幼來華能夠通曉中國的語文和文化,這個優越條件是歷代來華的譯師所少有的。當時佛教中各宗競立,密法漸行,有一種要求抉擇統一的趨勢。不空長期住在中國,對於這種情況有很深的認識,所以從他的譯述中可以看出他正是以畢生的精力從事這種努力並且取得了很大的成就。雖然他在後代人的心目中是一位密宗的祖師,但他的譯述並沒有獨尊密法抵抑顯教的意思,不過認為真言門的修行證果比顯教為速而已。
不空的譯籍可以分為五類:
一、顯教類 《般若》、《華嚴》、《大集》三部大經包含了大乘佛教的主要內容,其「譯漢」工作在不空以前基本上已經完畢。不空特改譯《仁王般若經》二卷以發明般若餘蘊;又重譯《密嚴經》三卷以溝通《華嚴》、《勝鬘》等經;又重譯《大虛空藏菩薩所問經》八卷以抉擇大集法門。又佛教的顯密經典以及歷代中印傳說,都認為中國漢地是文殊菩薩應化之域,不空因此重譯《文殊師利佛剎功德莊嚴經》二卷,以加強這一信仰。此外,還譯有《慈氏菩薩所說大乘緣生稻幹喻經》一卷、聖者鬱楞伽造《大乘緣生論》一卷、《佛為優填王說王法正論經》一卷、《大方廣如來藏經》一卷、《大聖文殊師利贊佛法身禮》一卷、《百千頌大集經地藏菩薩請問法身贊》一卷。這幾部經論的譯出對於當時佛教中流行的幾個重要句義(範疇)像緣生、正法正理、如來藏、法身等都提供了經典性的根據和解釋。
二、雜密類 所謂雜密一般是指金剛界和胎藏界兩部法以外的密部經軌,但這是在金、胎兩部法特別受到推崇以後所立的名稱,不空時代還沒有確定這一說法。對於雜密法門,不空不但非常重視,而且為提高它們的位置作了很大的努力。他在返唐之初(754),曾特別提出《金剛大道場經》一系裏「一字佛頂法」的各種經軌加以譯述。其中觀想由日輪出生本尊,這和胎藏界的觀想蓮華上月輪以及金剛界的觀想月輪中蓮華的意義都有不同。事實上,日輪觀在佛教顯密經典中是一個比較古老的傳統,而月輪觀則是在金、胎兩部法興起以後才普遍的。不空在《三十七尊出生義》中,以為從釋迦(能仁)的普賢金剛性海中流出三十七尊,而以頂輪法為「勝絕唯一法」,可見他對於這一系法的推崇。另外,可以歸入本類法的文殊咒藏各法,不空也廣事翻譯,如焰幹德迦法、金翅鳥法、摩利支法等。
三、金剛界類 金剛界法是不空早歲從金剛智研學的重心,也是他後來發展所學的基礎。據不空所譯《金剛頂十八會指歸》,金剛界法只是初會中一部分的內容。不空曾選譯初會一分為《金剛頂一切如來真實攝大乘現證大教王經》三卷,其全經四千頌到宋代施護才完全譯出為三十卷。不空另有《三十七尊出生義》、《不空心要》和《金剛頂經義訣》(殘)等述作,都屬這一類。從印度佛教密宗發展的經過看,金剛界法的觀想組織是後來流行的各種秘密瑜伽法門的重要依據。但自金剛智於西元701年學得本法起,以後百餘年間其內容一再的變化。如不空所譯經文就和金剛智所傳不同,而西元774年前後到烏荼國王寺從灌頂師達摩枳栗底(法稱)受瑜伽教法的罽賓人般若,來華後所譯的《諸佛境界攝真實經》又和不空所傳有別。
四、大樂類 以《般若理趣經》為本源的大樂系密法,在不空的譯述中也特別值得注意。他所譯關於本類的經、釋、儀軌共有十多種。當時代宗也從不空受學此法,其受到重視可想而知。《般若理趣經》的翻譯雖從玄奘開始,但經末咒文早由波頗密多羅(626來華)傳與玄模(見《法苑珠林‧咒術篇》)。又《理趣經》末的咒也已收入阿地瞿多的《金剛大道場經》抄譯本《陀羅尼集經》中。《金剛大道場經》十萬頌本在西元535年以前成立,所以《理趣經》咒的傳世是很早的。《理趣經》的義理是《大般若經》中實相般若一分的略要,所以菩提流支的重譯本即題名《實相般若波羅蜜多經》,般若實相就是法界,所以本系法中以表示周遍於器世間和有情世間的法界身普賢金剛薩埵為本尊,同以他受用身的毗盧遮那或持金剛和自受用身(智法身)的四面毗盧遮那或金輪佛頂為本尊的法門相比,意義上更深入一層。大樂系的法門和西元八世紀中到我國西藏地區的蓮華生、無垢友等所傳授的大圓滿,以及印度超岩寺後出的大手印法門在理論和修法上都一脈相通。而且大圓滿和大手印都別稱實相般若,而大樂金剛薩埵的修法也別稱大印法門,足見它們在義理上有共同的淵源。
五、雜撰類 不空譯述一百一十部共一百四十三卷(依《貞元錄》)的顯密經軌中,有他和當時天文家楊景風共譯的《文殊師利菩薩及諸仙所說吉凶時日善惡宿曜經》二卷,為後代密宗所常用,其中具見印度當時的一般天文星曆的知識。此外還有《金剛頂經義訣》一種(殘),據說是他赴印以前的著述,也為後世密教所誦習,他還遺有奏表若干篇,由圓照集為《表制集》六卷(兼收不空弟子表文)。從這些遺表中可以看出他對中國文學的修養也達到很高的水平。圓照並稱讚他「冠絕古今,首出僧倫」。(郭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