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微小的比丘尼、不願拍照
二 我們被加持了、大悲水
三 冬夏一件衣、常年坐水泥地
四 足不出大殿、一生不受供養
上福下慧德尼己往生,火化後留下舍利珠(五彩)大者近兩千顆,小者無數,莊嚴的金身及舍利目前供奉於銅鑼九華山大興善寺。大興善寺目前己遷至苗栗縣銅鑼九湖村,大悲水仍依上福下慧德尼之願力救助病者。
一 微小的比丘尼、不願拍照
佛教界的朋友,大多數看過「金山活佛」這本書;如果你看過「金山活佛」,你會冥冥中發現,台灣大興善寺的───無名比丘尼,在修道的深厚基礎上,怎麼會這樣的相像!
我們是一九八三年七月十二日早晨由台北搭車,經過兩個多小時到達台灣苗栗的海邊小鎮苑裡;去訪問我們多年來時時想去參見,而沒有機會去的一座無籍名的小寺───大興善寺裡的「微小」的,「無名」的那一位比丘尼。到了苑裡,問起小寺───大興善寺,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其實,苑裡的人們幾乎都把這位「土生」的比丘尼,當作活菩薩來供養的。
我們在苑裡下車,從車站轉兩小彎,在一條命名「天下」路邊,看到與道路平行的,窄窄的空地,在一間看起來不像佛寺院,倒像民間平房的房子,平房頂上,又加蓋像是密封倉庫一般的,台灣民間式樣的屋頂,看起來真是寺不像寺、屋不像屋了。在這種會從眼裡漏掉的土建築裡,如果有人相信它會住著一位高僧大德,是頗令人難以置信的。
我們在寺前一些用花木圍植的小水泥道間,對著它───屋上沿水泥牆上,懸著「大興善寺」橫書的寺名建築物拍照,這時己是上午十一點鐘,有兩三個人──婦女、小孩、和一個半白癡的年青男子,在寺門口───也就是大殿門口晃來晃去,當我照到第三張時,那裡面走出一個微胖的年輕比丘尼───好像還有一個中年婦人,喝令不可照相,彷彿警察似的───並且威脅說,如果「你要照,底片也要把你拿出來───曝光!」
霍!這樣嚴重!他們說,那些乘遊覽車的遊客,來這裡照相,都是這麼做的!(你看著辦!)
當然,我們的目的,不僅是為這間聞名全島的「偉小的大興善寺」拍照永存青史,重要的是,我要為這間小寺的那位無名的修道者、比丘尼,留下真容,永垂不朽。
然後,那位「師父」,交代她的弟子們,他不願被拍照,「有什麼好看的,一付醜樣,過幾年也許就上銹了!要上了報,丟死人了!一個微小的尼姑!我才不要!」
如照「金山活佛」的辦法,要拍,照可以,「我讓屁股讓你照!」那麼記者、好事者,只有瞪眼。
這個無名尼師,不僅自己不讓人拍照,而且寺院也不願別人照,因為寺院讓人照,會有同樣後果──經過照片的傳播,全世界的傳播,全世界的人都會把大興善寺吵翻,恐怕美國「新聞週刊」還有「地理雜誌」、「Live Time」也會派人來拍照、採訪,那樣,我們這位無名微小的──無名比丘尼,就更罪深業重了。其實,你也偷照,技巧高竿,全寺十三個比丘尼都沒有看到,我想是可以過關的。而並且,除了不讓人照「師父」、照「廟」,連讓寺裡上殿早晚課時梵唄,把它「錄音」下來,也不可以。如果你錄他的音,「師父」會「他心通」,知道你錄「寺裡的音」,她手裡早己準備好另一捲空白錄音帶,從人叢中把你抓到,懇求和你交換,把你錄的那一捲沒收。你如果照她的相,她也如法泡製,用全新的柯達跟你交換。她會笑容可掬,慈悲可溢地告訴你,不要照她,她是微小的,像天上的鳥兒,水裡的魚兒,微不足道!「而你們這麼大男子漢、大法師、大居士──都是偉大的,不會像他們這些祗吃兩頓齋飯,穿破衲衣的比丘尼們,只為佛陀傳道,不願得世間令名,請你慈悲──不要拍照......」
二 我們被加持了、大悲水
我們──我和顏宗養居士──剛進寺門,就被蓋了一頓,我們把照相機收起來揹在肩上,尷尬地走進大殿,說天話地,就是不讓拍照,她們說:「如果拍照,師父就不出來見你們了,如果不拍照,馬上就出來了。」
全寺,只有這麼一間大殿(二十坪吧),供養三尊佛像,二尊護法神,但是左邊空地卻擺上幾張桌子,堆滿一大碗一大碗素菜、水果、在作供品;正中間有香爐,右邊空地擺著一個大水櫃,水櫃左側,放著一個高腳桌子,放很多小杯水,而地上又有一條塑膠管通到水櫃裡。
到後來,我知道,這些水櫃、杯子、管子裡,全是「師父」加持過的「大悲水」,而管子又接自「飲用的自來水管」,他們在變為大悲水的地方,裝上濾淨器、藥物,使水淨化,(經過檢驗)可以生飲,這麼樣,每天車水馬龍,到這裡求「大悲水」的人,有的帶瓶子、罐子、水桶、塑膠汽油桶,大到五加侖裝的,在大殿裡排隊,等候「頒賜大悲水」,因為求水的人太多,就不得不排隊。因此,我們下午三點三十分以後走時,師父送我們兩塑膠桶大悲水,回家後足足喝了十天。
我們在幾幾乎無階可以下台的時候,正在徬徨,轉身從大殿側門,向裡看,有一間過道,通到後院,就在那裡看到一個比丘尼,忽然叫我「陳老師」,我的天,救星不飛而至,原來這位出家人,是十多年前,在蓮因寺舉辦齋戒學會時熟悉的,那時己經出家的常持法師,當時她似乎從逢甲大學畢業不久,彷彿是讀會統的。那時她瘦得像竹片,此時則人強馬壯──我竟然沒辨清她的廬山面目,如果她不自報其真相,我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了。
看到她,我們便和盤托出,要訪問寺裡的「師父」,和為她拍照,還要弄清楚她的法名、身世。但是她說,她對她這位師父的身世,也完全不知道,雖然她在這裡己經七八年,她也不過問這些俗事。她只知道跟師父修道。
門又關起了。我們彷彿進了「宇宙的黑洞」。本來想為歷史留一篇中國當代僧寶的記錄,但是到了「大興善寺」,混身的能耐完全用不上。
說著說著,我們身後,忽然有襲纖小的的黑袍飛過,忽然常持師說:「那就是我們師父!」我馬上全身緊張起來了。她閃身進入一間小房,後來知道那是她的大弟子──寺內監院的簡陋寮房。而她自己則僅住大殿右上角一間三個塔塔米大,帶一間洗澡房的小房。
過了片刻,有人說:「師父」在大殿上為外地的善男信女「加持」了!我們才衝入,那間香煙薰得黑漆漆的小小大殿,「師父」赤著足,穿一身「由多層破灰布縫成一層殼似的僧衣褲」(剛才看到的黑衣,是她多披了一件海青,因為上完香又脫了。)是真正千補百衲衣。那不是衣服,那是一層布殼,硬硬的,在她那瘦小的身上蕩來蕩去。她光著頭,但滿頭黑髮。她盤坐在兩張小小的塑膠凳子前,為群女眾「加持」。說到「加持」,就是說,她盤腿坐著,用她的修道功夫,用念力為坐在凳子上的人灌注,她用什麼念力,沒有人知道,凡是有病的人都可以作加持,沒有病的到這裡來看師父的人,便為她作「平安加持」。
我現在的眼裡,馬上浮起一幅「師父加持」的景像。她坐在那裡,向對方「加持」,身旁坐著一位翻譯的人。因為她己「禁語」二十年了,也就是,她己有二十年不說話,一切透過手語進行,再由譯者──一位年輕比丘尼,或一位女居士;常持師也是其中之一,她大學畢業,國語流利,可以為外省人服務。
等那些女士加持完了,我和顏宗養居士也被「請」上去坐著,這時我真正的看清了這位「與世俗反其道而行」大德比丘尼了。
她看起來,很難定準多大年齡,根據傳聞和她在苑裡的歷史,和面容判斷,在五十歲至六十一二歲之間,因為面容白晢,行動輕捷,定力己臻相當境地,顯得年齡變小,因為不說話,完全用動作、笑容、表情示人。她的「加持方法」,只是雙手合掌,集中念力剎那而過,「加持」便完成。她透過譯者告訴你,如果有什麼病,應該如何服用大悲心,如果患在外部,她告訴你如何用「大悲水」濡濕毛巾,來敷患部。
她不時用手勢表示,她自己渺小,如飛鳥、游魚,不值得你們如此尊重、崇敬,「請不要超量地讚賞她」。最重要的是,不管你信不信佛,她都不接受任何人的禮拜,如果你禮拜她,她馬上反過來拜你,因此,到寺裡的人,不管為了什麼原因,對「師父」不要拜。在佛教界而言,更反俗的佛,她絕不收「在家皈依弟子」,她只有十二個出家女弟子,她為她們剃度之後,接上來派她們去受戒,再回寺裡工作。
她好像要與一切眾生平等,在天地間,她最渺小,地上的螞蟻也比她尊貴。這位無年齡、無名號,也沒有人說得上她究竟修什麼道的比丘尼,在我們面前為我們加持,我與她手語,請她慈悲,告訴我──她的「法名」,她天真地、慈悲地微笑,非常抱憾,她實在沒有特別之處,能供人留傳,供人知曉。她謙和的表示,她只是個平凡的修行人。每天以「念力」、「大悲水」與人結緣。
「大悲水」、「念力」,與人加持平安、治病,在理性上都是反醫學、反科學的,一般人不會不知道。但是在宗教世界,就變為正常的事了。世間,就有許多人患上難治的疾病,被大悲水治療痊癒,最近就有一位洪正廉先生的女兒──素英,患骨癌,經「師父」的大悲水治癒(原報導載於「普門」二十六期)。
透過宗教力量,為人解難分憂,是屬於精神上的療法,是一種直覺的接受反應。這位老比丘尼,在小小的苑裡,己經做了二十多年。
她為我們加持完了──其實,我來拜訪她,只是一種文化使命,而不是求大悲水,和求加持、治病,我們只是隨緣。我們站起來之後,常持師馬上送過「大悲水」,我喝後,後來又叫我喝一杯。然後我看著師父為別人──大人、小孩加持,她坐在涼涼的水泥地上,莊嚴地、微笑地用功加持對方,直到完了,然後,我們與師父,再一同到通往後院的過道上,坐下來「談」,她盤坐在水泥地上,我們坐在小塑膠凳上。她穿著那一身厚厚的「布殼」,好厚。並且很寬大,套在那微小的身體上。她面容很小,瘦削的鼻子,略尖的臉型,一雙眼睛半闔,也不見光澤,看起來是如此貌不出眾,毫無「德相」的樣子。
當她為我們加持完了,我記起,她先坐在佛像面前,自己首先端一大鐵杯的水(自己加持過的大悲水),先用手沾水洗過自己的雙眼,再沾水淋過自己的胸口,又用水沐一下頭頂,抹一下臉,然後把一大杯水,一飲而盡,如有幾滴水落到地上,她便用手在地上一掃,把水掃在手上,再往身上抹,把我都看得楞了。
三 冬夏一件衣、常年坐水泥地
根據常持師,和多年來佛教朋友的親近過以後,告訴我這位無名比丘尼,一年到頭赤足,一年到頭就那一身「布殼」,冬也是,夏也是。不管如何冷,如何熱。她的小房,沒有床、桌,只有同樣的兩三套「千補百衲」布殼,用來換洗。室內一片水泥地。
二十多年來──也就是,她在苑裡,建立大興善寺以來就「不倒單」,常年坐水泥地。寒暑風雨,如是。
二十多年來,據他們說,早期她是每期只吃一點水果,最近十年來,棄除所有食物包括水果,每天只喝幾杯「大悲水」。
令人驚異的是,這位「師父」告訴過訪問他的教內外人士說,「不倒單」並不代表道力的高深,道,還是在另一種情境上顯現。
我們在寺中逗留了四個多小時,下午三時前,又看他為人加持,我用帶著皮套的照相機,對著坐在地上的她說:「請師父慈悲,讓我為您照一張相吧!」我把相機拿在手上,對著她作按鈕狀,她馬上走過來,把相機拿過去,她以為我照了她的相,引得大家都笑了起來,她一看是假動作,也天真地笑了起來。我們在寺中吃午餐,午餐是一鍋「羅漢麵條」。午時一時正,梆子響後,常住的人,便不得再接受任何食物。
寺裡吃的東西,全是苑裡人送的。市場上的攤販,供給全部青菜、水果,寺裡不管來多少人,他們全部包辦。米、果品,由當地信徒定期豐足地時送到,每天吃一種菜飯(如有法會供養來賓例外,有更豐盛齋席,也是苑裡人送來)。
寺裡──就是那一間小小的大殿,經常有些小孩、無依老人、女人、擁來擠去,凡是有人送果品來,師父便拿著果盤分享大家,這時老人、小孩一擁而上如群蜂採蜜。原來,凡是寺中可以吃的,供養人的,都經過她的念力加持。
這位師父,「有時候」看起來,幾乎有點「傻相」。金山活佛的行住坐臥,有時候也是那樣傻乎乎的。金山活佛,長年一襲僧衣。長年不倒單,也是為人治病,不過他不用大悲水,是用自己的「口水」、「洗澡水」、「鼻涕」,還有「打你一拳」、「摸你一掌」。
這位比丘尼,一年到頭穿布殼一件,冷熱不侵。一年到頭坐水泥地、不吃飯、不倒單。你問她修的什麼法門,她微笑一下,然後,她說:「你都知道」。當然,他也常為專訪者指示念佛法門。
他究竟修的是什麼法,境界這麼高──例如「長年一襲衣」(我親自所見,沒有第二件)、長年坐水泥地(我親自所見,那片水泥地很濕)、長年不吃飯。長年禁語(功德是少造口業)。──這些都是反世俗的,非凡夫俗子可為。她面貌平庸,而道行實是高深。
有一個流浪的老人,一個精神病老婦,也以這間小寺為家,每天在這裡吃喝。「師父」把他們視為家人,親切地呵護,對小孩子們也彷彿對待成人一樣。
一座小小的簡陋寺院,一個超越世俗、道德意識深厚的比丘尼,在台灣的複雜而高度繁榮的社會裡,擊起了一股震波,負起了指導人類道德覺醒的任務;我以為她在大悲水的背後,在禁語和簡陋生活方式裡,隱藏的著的卻是一顆偉大的悲心。
據蓮因寺懺雲上人說:「她的專修,應該似是“大悲咒”;從她的念力加持上,可以看出一篇大悲咒在她念頭裡會一閃誦完,不須分別。」這己是佛法上的高手,我從另一面看到,她必是一位在靜坐行持上,有極高成就的人,否則就支持不了冬寒如一的一襲布殼。還有她那真正眾生平等、無相作意的語默動靜。
四 足不出大殿、一生不受供養
我們走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半鐘,寺中人在中午餐後都有約一小時的休息,而那位無名老尼師沒有,她的睡眠景像成謎,她的徒弟們都不知道是否睡眠,因為除了在殿上走動,為人們加持之外,夜晚是入室靜坐,並曾經有過三十多天不出單房的記錄,待她出房後(大約是出定)僅喝一點點水。另外,她也不接受供養。
我們走時,她在門口恭敬合掌地送我們,一直送到我們走離她的視線。
這位無名比丘尼,住在大興善寺,大約二十多年了,根據傳說,她是苑裡本地人,俗家姓陳,家庭富有,青少年時,曾在台北讀過「台北第一女高」,在光復後好像拜見過慈航法師,此後她的經歷不明,她何時出家,無法確定時間,但是好像她是「自己剃度,自己受戒」;在山間修苦行,直到再度出現在她的故鄉,建立大與善寺為止。
她在大興善寺,足跡從不出「大殿」那一寸方之地,後面到側門為止,前面,到大殿門欄。此外,天涯海角,花花世界,全會在她的心境上出現,而不必再涉紅塵。
我們提走了兩桶大悲水冒著炙陽走上公車,回到台北,又回到了紅塵。
不久的將來,我準備再訪那位無名、微小的比丘尼,去瞻仰那一臉純淨的慈祥笑容。我要帶著一隊人馬,一齊去「拜山」。人間自有許多不為世俗所知的奇人,為我們凡俗世界,展露一些琪花瑤草,來接弔睡在噩夢中的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