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
夜夜夜思—菜根譚的智慧(3)
聖印法師
07/09/2015 06:32 (GM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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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一日一則,一期一會

不親富貴,不溺酒食

恬淡適己,身心自在

廣狹長短,由於心念

栽花檯竹,心境無我

知足則仙凡路異,善用則生殺自殊

守正安分,遠禍之道

與閒雲為友,以風月為家

存道心,消幻業

退步寬平,清淡悠久

修養定靜工夫,臨變方不動亂

隱者無榮辱,道義無炎涼

去思苦亦樂,隨心熱亦涼

居安思危,處造思退

貪得者雖富亦貧,知足者雖貧亦富

隱者高明,省事平安

超越喧寂,悠然自適

得道無牽繫,靜躁兩無關

濃處味短,淡中趣長

理寓於易,道不在遠

動靜合宜,悟入無心

執著是苦海,解脫是樂鄉

躁極則昏,靜極則明

臥雲弄月,絕俗超塵

鄙俗不及風雅,淡泊反勝濃厚

出世在涉世,了心在盡心

身放閒處,心在靜中

雲中世界,靜裡乾坤

不希榮達,不畏權勢

聖境之下,調心養神

春之繁華,秋之清爽

得詩家真趣,悟禮教玄機

相由心生,相隨心滅

來去自如,融通自在

憂喜取捨之情,皆是形氣用事

夢幻空華,真如之月

欲心生邪念,虛心生正念

富者多憂,貴者多險

讀易松間,談經竹下

人為乏生趣,天機在自然

煩惱由我起,嗜好自心生

以失意之思,制得意之念

世態變化無極,萬事必須達觀

鬧中取靜,冷處熱心

世間原無絕對,安樂只是尋常

接近自然風光,物我歸於一如

生死成敗,一任自然

處世流水落花,身心皆得自在

勘破乾坤妙趣,識見天地文章

猛獸易服,人心難制

心地能平穩安靜,觸處皆青山綠水

生活自適其性,貴人不若平民

處世忘世,超物樂天

人生本無常,盛衰何可恃

寵辱不驚,去留無意

苦海茫茫,回頭是岸

求心內之佛,卻心外之法

以冷情當事,如湯之消雪

徹見真性,自達聖境

心月開朗,水月無礙

野趣豐處,詩興自湧

 

見微知著,守正待時

森羅萬象,夢幻泡影

在世出世,真空不空

欲望雖有尊卑,貪爭並無二致

毀譽褒貶,一任世情

不為念想囚繫,凡事皆要隨緣

自然得真機,造作減趣味

徹見自性,不必談禪

心境恬淡,絕慮忘憂

真不離幻,雅不離俗

凡俗差別觀,道心一體觀

布茅蔬淡,頤養天和

了心悟性,俗即是僧

斷絕思慮,光風霽月

機神觸事,應物而發

操持身心,收放自如

自然人心,融和一體

不弄技巧,以拙為進

以我轉物,逍遙自在

形影皆去,心境皆空

任其自然,萬事安樂

思及生死,萬念灰冷

卓智之人,洞燭機先

雌雄妍醜,一時假相

風月木石之真趣,唯靜與閒者得之

天全欲淡,雖凡亦仙

本真即佛,何待觀心

勿待興盡,適可而止

修行宜絕跡於塵寰,悟道當涉足於世

人我一視,動靜兩忘

山居清酒,入都俗氣

人我合一之時,則雲留而鳥伴

禍福苦樂,一念之差

若要工夫深,鐵件磨成針

機息心情,月到風來

落葉蘊育萌芽,生機藏於肅殺

雨後山色鮮,靜夜鐘聲清

雪夜讀書神清,登山眺望心曠

萬鍾一髮,存乎一心

要以我轉物,勿以物役我

就身了身,以物付物

不可徒勞身心,當樂風月之趣

何處無妙境,何處無淨土

順逆一視,欣戚兩忘

風跡月影,過而不留

世間皆樂,苦自心生

月盈則虧,履滿者戒

體任自然,不染世法

觀物須有自得,勿徒留連光景

陷於不義,生不若死

非分之收穫,陷溺之根源

把握要點,卷舒自在

利害乃世之常,不若無事為福

茫茫世間,矛盾之窟

身在局中,心在局外

減繁增靜,安樂之基

滿腔和氣,隨地春風

超越口耳之嗜欲,得見人生之真趣

萬事皆緣,隨遇而安

除舊佈新,一清吾心

除舊佈新,再清苦心

除舊佈新,三清吾心

 

前言

 

一日一則,一期一會

 

《菜根譚》一般人看作是聖典,但一提到「聖典」兩個字,就以為是二千年前的釋迦牟尼、耶穌、孔子、老子或莊子等的經典,或是其他一宗一派的祖師寫成的宗派聖典,其實《菜根譚》並不是那樣古老的書籍,而是大約三百年前的著作,作者並非大宗一派的祖師,而是一個涉獵過道教、儒教,尤其是對佛教特別通達的人,所以他能引用各教的教義詞句,可說是一部徹研三教真理的結晶。

 

作者不但把三教的思想化為己有,更把三教的道理,平易地闡述出來,使人讀了咀嚼玩味,體會其中困苦艱辛的經驗、清冷淡泊的趣味,對於人的正心、修身、養性、育德,有不可思議的潛移默化力量。它是一部萬古不易、教人化世的聖典。作者的一言一語都含義深遠,字句雖是片斷的,卻很能警世感人,真正是一本有益於世道人心的書籍。

 

《菜根譚》共分前、後三集,前集有二百二十五則,後集有一百三十五則,共計三百六十則;正適合一日一則,天天直見生命。體裁是隨筆,也有人視作「語錄」,其根本思想是中國的思想、儒教的現實主義、老莊的玄旨,以及佛教的道法,所謂三教合一,集結儒、釋、道各派的精華,冶於一爐,誠為曠古稀世之奇箴寶訓。

 

作者隱君子「洪自誠」,明代人,號「還初道人」。關於他的事蹟,沒有正史可稽,所以很難斷定他是一個怎樣的人。當時社會局勢十分混亂,他對於功名吉田貴看得很淡泊,專心埋首於著述。他的著述很多,如《聯瑾》、《樵談》、《筆疇》、《傳家寶》等書,都是當時的警世教言,雖然後世無傳,但這本《菜根譚》卻散放不朽的光明,歡喜讀它的人不少。從《菜根譚》中可看出作者的思想、文辭、性格等,絕不是一般學者如膠柱鼓瑟或侈言清談者流所可比擬。

 

書名為何叫《菜根譚》?宋儒汪民曾說:「得常咬菜根,即做百事成。」胡康侯聽了這話,擊節嘆賞。菜根者,即青菜的根,如蘿蔔、番薯、芋頭等粗食,咬得菜根,即表示能夠受艱難困苦,才會做成偉大事業。洪先生取斯語以為書名,其寓意是在淡淡乏味的菜根中有著無限真味存在,故本書是修身處世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糧。

 

如果把東方與西洋的文章作一比較,西洋的文章是較為客觀寫實的,描寫生動而有力,但蘊藉的意味並不深遠。東方的文章用字雖然不多,含義卻特別雋永豐富。因此,西洋的文章如油畫一樣,東方的文章則如文人的墨寶,不著華麗而韻致無窮。東方文章解釋方面不大注重,要讀者自己去省悟、去自覺,這可說是民族性的自然趨向。因此,《菜根譚》充分代表了東方文藝的特色,這大概沒有人能夠否認吧!

 

推究「菜根」的意義,「菜」就是所謂青菜的菜葉,「菜根」如蘿蔔、大根、牛蒡等,是一種粗俗淡泊的食品,在《鶴林玉露》一書中說:「士大夫不可一日離菜根,百姓不可一日無色水。」這是當時貼在寺廟的門框上,教人去咬菜根味的警語,其意義是老百姓如無菜可吃,徒嗅菜根以療饑渴,那麼就是政治家的不是了。故看一般老百姓的面色即知當時執政者的成績如何。因此「菜根」二字,當時十分流行。用此二字警告世人,以堅忍、清苦磨練身心,栽培灌溉,充實自我。這是作者洪自誠親身體驗孕育出來的結晶。故本書頗通人情世態,裡面包蘊甜、酸、苦、澀等人間味道。

 

《菜根譚》也有同名異類者,如乾隆五十九年,以還初堂主人的識語為冠的洪應明之著作便是,這與本講話所用的底本,雖然有人說是同人異名,其實不管是內容、編纂等都有懸殊的差異。

 

洪自誠的《菜根譚》分為二集,洪應明的《菜根譚》不但分為修省、應酬、評議、閒適、概論五項,尤其裡面散見清朝石惺齊之《續菜根譚》的語句,故我們可以斷定洪應明的《菜根譚》是後人的合纂,唯洪自誠的著作才是正宗。

 

本書問世後。博得許多人的讚賞,學者間爭先恐後寫了很多續篇,或類似的書籍,其中只有清石惺齊的《續菜根譚》二卷、劉子載的《吾家菜根譚》二卷比較出色,而這更突顯原典的可貴價值。

 

91

 

不親富貴,不溺酒食

 

人總是喜歡偏於一端,這種傾向有失中庸之道。孔子說:「疏食飲水,曲肱而枕,樂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可見聖賢畢竟與俗不同,把富貴看作浮雲,是極端光明高潔的風氣。但他們並不是討厭世間的一切,想要逃入山中棲於岩穴,過那種猿猴般的生活。

 

仙人要過仙人的生活,至於聖賢就不羨仙人的生活了,他們只為增進社會幸福而努力奮鬥。至於嗜好喝酒喜歡吟詩的人,他們大多厭嫌世間生活,因而有目好泉石之樂,瀏覽煙霞之癖。企圖逃世和遁世,同樣是一種病態。

 

所謂「泉石膏肓,煙霞痼疾」,膏肓的膏是在心之上,肓是在胸肋之下,都是藥力難以達到的地方;病入膏肓是難治病症。如果人沒有這種惡癖,又能悠然自得的飲酒賦詩,這樣處世安身,則立己立人,不與世間風俗相抵抗,就是處世的要訣啊!

 

【後集○一七】

 

有浮雲富貴之風,而不必岩棲穴處;無膏肓泉石之癖,而常自醉酒耽詩。

 

92

 

恬淡適己,身心自在

 

「競逐」是競爭相逐的意思,世人為了想得到功名利祿,互相爭逐排斥,就像人喝醉了酒而半顛半倒一樣。這在旁觀者看來有點狂氣。和這樣的人相處,當然不好表示出自己的真意,只有聽其自由,順其自然,切不可對他露出嫌自厭棄的態度。自己也要平淡而處之,不積極於功名的有無。悠然適意而自得,千萬不要認為世人皆醉唯我獨醒,來誇耀自己如何。

 

待人處世總要順其自然,隨便由世人的競逐,而不必誇逞自己的清高出眾,如此才是處世之道,可以無往而不自如。這就是佛家所說的「不為法所纏不為空所纏」。所謂法就是諸法,即是世間一切的事物;纏者即是束縛之意。世間凡夫為事物糾纏,如蠶繭自縛,反而不能自由的活動。二乘聲聞的學者以為世間一切事物都是空的,一切都如枯木死灰,這就是為空所纏縛了。

 

無論是為物所纏或為牢所纏,兩方面都不能達到自由解脫的境界。競逐於酒醉的人是為物所纏,誇逞獨醒的人是為空所纏,因此如能不醉不醒超越到醉與醒之上,既不為物所纏,亦不為空所纏,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而且身心兩方面都是自在無比。這樣才算是達到真正領悟真理的境地啊!

 

【後集○一八】

 

競逐聽人,而不嫌盡醉;恬淡適己,而不誇獨醒;此釋民所謂不為法纏,不為空纏。身心兩自在者。

 

93

 

廣狹長短,由於心念

 

「延促」是表示長短,「寬窄」是表示廣狹。日月時間的長短,並非是日月本身有什麼長短,而是由於我們一念而有長短的不同。所以,心情悠閒的人,雖然是一天也覺得很長,反之,心意忙亂的人,經過了長久的歲月,在他覺得比一日還短。每一個人只要對此稍一留心,自己就可以清醒過來。

 

如果某一天工作很忙,就感覺那一天時間過得很快。或者某一天閒暇無事,就感覺那一天時間特別長。所以時間的長短,不是時間的本身有長短,而是人的感覺不同罷了。同樣的,空間的廣狹也是由心所起的。心意廣闊的人,雖然身處於斗室之中,也像在天地兩大之間。反之,心地狹窄,雖處於天地之

 

【後集○一九】

 

延促由於一念,寬窄係之寸心。故機閒者,一日遙於千古;意廣者,斗室寬若兩間。

 

94

 

栽花種竹,心境無我

 

人如果能剷除物欲的念頭,每天只做些栽花種竹的工作,眼中不管看見什麼事情,都認為它原本就沒有目的,也就是一切完成化為烏有。

 

漢朝司馬相如所做的賦中有「子虛」、「烏有先生」和「亡是公」三個寓言的人物。一個人的名字叫做「烏有」,烏有是焉有的意思,是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人,此處是表示「一切私念完全化為無有」的意思。

 

其次是人應當把常人不容易忘掉的事忘掉,無論是燒香、煮茶,總不問白衣童子是一個怎樣的人。晉朝的陶淵明曾在一個九月九日那一天沒有酒喝了,獨自一個人去摘東籬下的菊花,看見一個穿白衣服的人拿了酒來,那個人名叫王弘,於是兩個人就對喝起來。喝到醉了,陶淵明也不問那個人姓甚名誰。這也是「損之又損,忘無可忘」的無為精神。

 

【後集○二○】

 

損之又損,栽花種竹,儘交還烏有先生;忘無可忘,焚杳煮茗,總不問白衣童子。

 

95

 

知足則仙凡路異,善用則生殺自殊

 

世間的一切事情千頭萬緒,不管到什麼地方也找不出他的際限來。因而對於一切事物的滿足與否,全看自己的判斷如何而定。所謂:「知足者常樂,能忍者自安。」我們無論遭遇到如何的境遇,一點也不覺得痛苦,處處感到滿足,這好像是離開那紅塵,處於仙人的境界。反過來說,事事不知道滿足,則無論處於什麼境界,都是凡夫一般的境界。佛家說:「知足的人雖然倒臥在地上,他也感覺是快樂的。不知足的人,身子雖然處在天堂,心中仍然感覺是痛苦的。」

 

人如果能夠超出世間塵俗之外,不外是善用眼前的機會。能善用就是生機,也就成了「於人有益,於物有用」的機用。反之,如果善用變成了惡用,便成了害人的殺機。舉例來說,當一件事情初起,其目的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至於別人受了什麼災害認為沒有什麼關係,起了這種觀念,就變成了殺機。人若是一心一意為社會為人群,這種念頭就是生機。

 

同樣一件事,根據心的一念而有善惡,其結果大不相同。能夠超脫世間之外的人,只有根據自己的心念而做事,成功與失敗都在所不計,並且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也會心安理得。所以,我們對於一件事一定要分別是生機與殺機,並去善用它啊!

 

【後集○二一】

 

都來眼前事,知足者仙境,不知足者凡境。總出世上因,善用者生殺自殊。

 

96

 

守正安分,遠禍之道

 

有權有勢的人,當他的權勢旺盛的時候,好像炎炎的火。而趨炎附勢就是依附那些有權威有勢力的人,雖然一時得了富貴名利,但是一方面有利,一方面也有害。短暫的附和,固然一時僥倖得福很厚,但等到時衰運敗,他得禍也必然最為悲慘。其禍害的來臨,也必定是很快而沒有避免的餘地。

 

觀察歷史上的奸佞之輩,一時縱然得了富貴榮華恣逞他的權勢,但等到他勢敗時衰抄家滅祖時,妻子家族也被他連累一同遭遇極悲慘的下場。

 

反之,不賣貪欲、不羨功名的人,他能夠恬淡度日勤儉持家。既不阿附於權勢,也不去鑽營於豪門,守住淡泊生活,清閒的過日子,這種淡泊的生活趣味,是既快樂又悠久的。

 

諸葛武侯的座右銘就是:「寧靜以致遠,淡泊以明志。」這兩句話實在意義深長,不妨好好的玩味!

 

【後集○二二】

 

趨炎附勢之禍,其慘亦甚速;棲恬守逸之味,最淡亦最長。

 

97

 

與閒雲為友,以風月為家

 

在長著青青松樹的山澗旁邊,攜著拐杖散步獨行,世間的塵埃之氣一點都不沾染。這時候佇立遙望天邊的白雲,彷彿兩袖破衲之中都是雲朵,大有飄飄然身為神仙之感。

 

在有綠竹的窗下,以書籍當著枕頭而臥,一切功名妄念不起,等到一覺醒來,看見明月照著寒涼的氈子,此時卻覺得往來於紅塵和爭名奪利的俗人在一起自己也感染了一身的俗氣。倒不如在青松綠竹之間起臥,洗盡一切庸俗之氣來得好些。

 

所以,人想要轉變心境,必須選擇寧靜無譁的居處才好。

 

【後集○二三】

 

松澗邊,攜杖獨行,立處雲生破柄;竹窗下,枕書高臥,竟時月侵寒氈。

 

98

 

存道心,消幻業

 

年輕人血氣方剛的時候,色欲非常強盛,像火一般燃燒著,這時候日以繼夜消耗精神而不自覺。等到得病骨瘦如柴的時候,其生活的興味索然而色欲也就煙消火滅了。

 

其次,任何人對於功名利祿都想競爭得到手,但一想到老死將至,便覺得一切都是痛苦,而功名利祿也忽然如同嚼蠟一樣的無味了。

 

色欲和名利,當人在身體健壯的時候,都是很有興趣的,一旦有病或是身亡,興味也隨之而滅。所以,人如果能夠常常對於死和病加以注意.以色欲和名利是夢幻泡影,心不起幻業,反可以增長了道心。「生死事大,無常迅速,慎勿放逸。」佛教常以這三句話來警覺眾僧,也是這個道理。

 

【後集○二四】

 

色欲火熾,而一念及病時,便興似寒灰;名利飴甘,而一想到死地,便味如嚼蠟。故人常憂死慮病,方可消幻業而長道心。

 

99

 

退步寬平,清淡悠久

 

和別人爭路要想自己搶先一步,必定把人家排擠到後面。兩人相爭,道路就很窄了,前進會發生困難。如果能夠後退一步,不起爭奪之心,自然環境平穩,身心舒適。

 

滋味過濃時,只能感覺愉快爽口於一時,絕不能長久。所以,人的飲食只要能夠清淡,就能感覺回味悠久了。這是正藉飲食來比喻人的功名富貴,如同那濃艷滋味一樣,可惜的是好景無常,難以悠久啊!

 

如果人能對自然風景發生興趣 此心寧靜,與世無爭自然就可以悠久無恙了。

 

【後集○二五】

 

爭先的徑路窄,退後一步,自寬平一步;濃艷的滋味短,清淡一分,自悠長一分。

 

910

 

修養定靜工夫,臨變方不動亂

 

在多事繁忙的時候,能夠不亂其性的,除非是在平素閒暇的時候,能夠有充分的精神修養,否則在臨急的時候沒有不亂本性的。

 

人在將要死的時候不動心,能夠從容就死。這必須是生前能夠看破事物的真相,否則到了生命將終的場面,絕不能無動於衷的,然而人多半是在平常無事的時候放縱逸樂,對於精神的修養全然忽略了,一朝有了困難,或是有意外的變故,就慌張失措了。

 

【後集○二六】

 

忙處不亂性,須閒處心神養得清;死時不動心,須生時事物看得破。

 

911

 

隱者無榮辱,道義無炎涼

 

榮華和污辱都是世間平凡的事情,這對於逃出世間隱遁山林度清逸生活的隱士是感覺不到。

 

一般世人多半和富貴的人親密交往,結合溫暖的情誼。對於貧賤的人則多半採取冷淡的態度。如果基於仁義道德的立場來與人交往,則富貴貧賤的炎涼變化就都不存在了。

 

【後集○三七】

 

隱逸林中無榮辱,道義路上無炎涼。

 

912

 

去思苦亦樂,隨心熱亦涼

 

當炎天暑熱的時候,人人都感覺苦惱,想去避暑,想去游泳,他們只打算除去熱的苦惱,結果還是不能徹底除去。酷寒酷暑固然惱人,但寒暑的侵入,是因人心苦惱於寒暑。所以,要除去暑熱的苦惱,先要除去不堪忍受暑熱的苦惱心。只要其心不苦熱,身體就如同常常坐在清涼的庭台上。

 

日本甲斐地方惠林寺有一個快川和尚,因為得罪了織田信長,就和眾僧徒同登寺廟的山門。織田下令部下的人,把廟團團圍住,四面用火燒起來。快川和一些僧眾都靜靜的打坐起來,泰然的人於涅槃。臨終時,快川和尚還說了兩句偈語:「安禪何必須山水,滅卻心頭火亦涼。」快川的禪工夫和修養就在於此處。日本古歌:「過寒熱地獄不起喝茶的心,自然就不會受暑了。」

 

其次,貧窮是人人討厭的事,任何人都想把貧窮趕走,但這是前世的因緣,不是人力所能強為的。大凡貧窮的人常常起悲愁的念頭。只要能夠把悲愁的念頭除掉,身心等於生活在安樂窩中。孔子說:「一簟食,一瓢飲,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這就是顏子的賢德過人之處。佛家所說的超脫生死的苦海,往生彼岸的樂土,也是這個道理。人能夠滅卻厭棄生死之苦的心,則此心滅盡自然娑婆寂靜,此身才能往生到極樂的境界。人獻苦樂之心不除,就不能得到真實的安樂。應當把苦樂之心全都除去。所謂「欣厭兩俱非」,然後才能達到更高的境地。

 

【後集○二八】

 

熱不必除,而除此熱惱,身常在清涼台上;窮不可遣,而遣此窮愁,心常居安樂窩中。

 

913

 

居安思危,處進思退

 

羊是一種愚笨的獸類,走路時不顧前後,角很容易觸到籬笆上面,夾住而進退不得。這比喻人在前進一步的時候,需要看有沒有退後的地步,才可免致災禍上身。

 

虎是凶猛的獸類,人要是騎上虎背就不容易下來,因為下來就有被牠吞噬的危險。俗語所謂騎虎之勢,就是比喻人做事要見機而行。凡事著手的時候,先要看放手的機會,才能得免成騎虎難下的危險。如果在著手時不考慮放手之時,就容易陷於進退維谷。騎虎難下的境地,人處世必須極端慎重,以免遭到不測的禍害。

 

【後集○三九】

 

進步處便思退步,庶兔觸藩之禍;著手時先圖放手,纔脫騎虎之危。

 

914

 

貪得者雖富亦貧,知足者雖貧亦富

 

金子比玉石貴重,公爵比侯爵尊榮。已經封為公爵的地位.而不被封為侯爵也沒有什麼遺憾。可是貪得無厭的人,得了金子他還埋怨沒有得到玉石,封為公爵他還希望再受位侯爵。這種人雖有鉅萬的財產,居於王公的地位,權威勢力壓倒萬人,但是他的心始終不滿足。雖身為權貴,其實跟乞丐一樣可憐。這是他的心念不正,甘願做乞丐。

 

反之,知足守份的人對於自己的身分感到滿足,每天雖然吃的菜蔬?羹,也比吃肥甘膏粱感覺好得多。身上穿的雖然是布衣,也比穿著狐貂的皮懊要暖和。雖然是一個無爵無位的平民,心中高尚而愉快。

 

總之,人間的苦樂是在於個人的心,衣食住的厚薄、爵祿地位的高低都不足道,首先還是修心最重要。近世人心不古,有很多的權豪乞丐,這使人慨嘆啊!

 

【後集○三○】

 

貪得者,分金恨不得玉,封公恕不受侯,權豪自甘乞丐;知足者,(艸黎)羹旨於膏梁,布袍煖於狐貉,編民不讓王公。

 

915

 

隱者高明,省事平安

 

把自己的名譽向旁人誇耀來表示驕傲,不如把自己的名譽不必宣揚於世上,而能逃出於名利之外,這是饒有趣味的事情。

 

法國的拿破崙是向外誇耀功名的人,美國的華盛頓是功成身退逃遁功名利祿的人,前者被放逐海上孤島,死於異域,後者則晚景逍遙名垂千古。兩者相互比較,哪一個有趣,哪一個悠久深遠,自然不言而喻。古德說:「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德容貌若愚。」意思是才華不外露,善於韜光養晦,才是處世悠久之道。

 

老子說:「阡陌相連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俗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是唯恐怕多事的處理不當,反不如省事的息事寧人為佳。

 

【後集○三一】

 

矜名不若逃名趣,練事何如省事閒。

 

916

 

超越喧寂,悠然自適

 

厭棄世間的喧嘩叫囂而嗜好悠閒寂靜的人,入於山林之中靜觀白雲和幽石,而悟透了微妙玄機之理。反之,喜榮耀繁華的人,聽見清脆的歌聲,看見美妙的舞蹈,不但不覺得喧囂,反而忘卻了倦怠。在前者是厭世的隱士而後者是溺世的俗人,都是走向極端偏頗,行為都不可取。

 

悠然自得的人。多是由於他的內心有所準備,不為外物所控制。因此,也就沒有喧囂閒寂的分別,沒有榮華衰枯的差異。他能悠然自適於天地之間,無往而不自得,這才是真正的入世高人。如果受環境改變而動心的人,那就算不得真正入世的偉人。

 

【後集○三二】

 

嗜寂者,觀白雲幽石而通玄;趨榮者,見清歌妙舞而忘倦。唯自得之士,無喧寂,無榮枯,無往非自適之天。

 

917

 

得道無牽繫,靜躁兩無關

 

人感覺到白雲來去一無牽掛,飛奔任他自由。陶淵明的《歸去來辭》說:「雲無心而出岫,鳥倦飛而知還。」也就是說,萬物現象都是往還來去一任自然的。

 

一輪明月懸照在天空之中,他的皎潔光明,照耀著下界的靜寂或是喧噪的各地方,沒有一點厚此薄彼的分別。

 

人的出處進退也應當像孤雲無心出岫,人心的明朗更應當像懸在空中的明月一般。

 

【後集○三三】

 

孤雲出岫,去留一無所係;朗鏡懸空,靜躁兩不相干。

 

918

 

濃處味短,淡中趣長

 

人的心時常保持悠閒鎮靜,這趣味之能夠長久,不是由濃厚的美味中得來。喝酒吃肉的味道雖濃,但這享受非常短,入口下嚥之後便不再有什麼。同時,也不是由富貴的境遇中產生得來,像高官顯爵轉瞬便成過去,況且,於隆盛榮華時,也末必能有悠閒鎮靜的趣味。這悠閒鎮靜的趣味是怎樣產生的,它乃是由於淡泊之味所生。這不是喝酒吃肉和功名富貴場合中所能體驗得到的,悠閒鎮靜的趣味,只有在貧賤的境遇當中才能夠得到。

 

人常常感到懷物的情腸,這情腸是由於調和絲竹而發生的。所以,人生淡中則有真趣。濃厚的味道只不過是一時感覺而已,所以它的壽命是短暫的。

 

【後集○三四】

 

悠長之趣,不得於醲釅,而得於啜菽飲水;惆悵之懷,不生於枯寂,而生於品竹調絲。固觀濃處味常短,淡中趣獨真也。

 

919

 

理寓於易,道不在遠

 

禪宗曾有這樣的一句,「饑來喫飯倦來眠。」就是說餓了吃飯,累了睡覺。這句話打開了佛教禪宗的奧妙之處。禪宗的語句多有高尚深遠的寓意,但是當參禪到了意念極端則理盡而詞窮,欲說而不可說了。當詞窮意盡的時候,只有「饑來喫飯倦來眠」一途了。

 

古語云:「悟了同末悟。」也就是達到了意念之極,沒有什麼玄妙奇特之處了。對於談論詩的旨趣說:「眼前景緻口頭語。」所謂作詩的妙旨,並不在於強把平生耳目末見未聞之處一一展露,而是口頭當著眼前的景物,而絕不用什麼生澀難解的文字典故去言聯對偶,不僅詩與禮如此,世間無論什麼事都是在極平易之處,寓藏著極高深的道理。而世間的困難也多由容易裡面產生出來,禪宗的「饑來喫飯倦來眠」,和詩旨的「眼前景緻口頭語」是參禪悟道作詩填詞,它的玄機妙理高深到了極點,深奧到了至難處,卻反而是存在於極易之處。

 

所以說,「有意者反遠,無心者近真」。做事於無心之中,反而與天真與自然接近了,生出不可思議的力量來。至於作詩填詞,用了好些費解的語句,搜集了許多奇怪的典故,這都是出於有意而不能成真。陶淵明和寒山的詩都是很平易、很淺近的,都是些眼前的景緻、口頭的語句,而成為古今的名言。

 

禪宗李翱說:「我來問道無餘說,月在青天水在瓶。」蘇東坡有詞說:「到得歸來無別事,廬山煙雨浙江潮。」這都是寫盡了意念的極端,全都由無心而寫出來的,所以成了天真自然的名句。

 

再者,「饑來喫飯倦來眠」,是王陽明說的話,而不是出於禪宗。無論怎麼說,這句話原來是禪宗的偈語。王陽明是儒家與禪宗的學者,況且,這句話在禪語的全集裡面很多地方出現,縱然是陽明的話。稱他是禪宗也沒錯誤。說這不是禪語而辯論的人,是不知道禪宗和王學的關係。

 

【後集○三五】

 

禪宗曰:「饑來喫飯倦來眠。」詩旨曰:「眼前景緻口頭語。」蓋極高寓於極平,至難出於至易。有意者反遠,無心者自近也。

 

920

 

動靜合一,悟入無心

 

河裡面的水流著,在這個河邊境地裡一點也聽不見流水的聲音,好比是處於喧嘩噪鬧的地方,一點也不墮入到喧嘩裡面,卻領會出「鬧中取靜」的趣味來。水流的時候本來是水在那裡動蕩,是有聲音的,偏偏一點聲音也聽不出來,這正是在動蕩之時不墮入其中,也就是「動中之靜」的意思。

 

高山雖然巍峨高聳,但他並不能妨礙白雲通過,由此我們可以覺悟到「出於有心,入於無心」的機用。晉陶淵明的「雲無心以出岫」,和古人所說的「山高豈礙白雲飛」,用在這裡恰恰相合。

 

人生雖然遭遇了進退兩難和意外的變化,應當像山一般不為所動,這樣就可以出於有心而入於無心之境。

 

【後集○三六】

 

水流而境無聲,得處喧見寂靜趣;山高而雲不礙,悟出有入無心機。

 

921

 

執著是苦海,解脫是樂鄉

 

山林是遠離世俗紅塵的地方,但如果熱戀於山林,而想作種種營造修建的事情,那山林也就化為風塵僕僕的市朝了。寫字繪畫本是相當風雅之事。如果一起貪戀的心,立刻就變成帶市俗臭味的商賈買賣性質了。

 

如果心不執著於感染,就是俗物囤積的地方,也可以如同仙人的場所一樣。此心一起愛戀,則安樂境界立刻化為苦痛。

 

《維摩經》裡說:「心淨則佛土亦淨。」所謂俗與雅不由於事物,實在是由於心。所謂苦與樂也不在於境遇,而在於心對它所發生的感覺。《華嚴經》裡也說:「處於世間一切皆知虛空,如蓮華之著水。」故處世的要訣是不要著相。

 

【後集○三七】

 

山林是勝地,一營戀便成市朝;書畫是雅事,一貪痴便成商賈。蓋心無染著,欲界是仙都;此心有係戀,樂境成苦海矣。

 

922

 

躁極則昏,靜極則明

 

水清明月現,心靜思自明。當我們用木杖去攪清靜水,水混了泥沙都會浮起來,這時候水底的任何東西都看不清了,等水澄清了之後,泥沙沈到底下,這時候就看得一清二楚。

 

當我們事務紛忙,情緒雜亂,腦筋被弄得把平日所記憶想像的、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都突然模糊不清了。等到事情過去,心裡才平靜了下來,這時候便慢慢的把過去忘記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像放映影片一樣出現在心頭。這一鬧一靜的中間,表現出一昏一明的差別。

 

所以,我們的心要常保持清靜,對於外事外物自然能夠了解得非常透徹。

 

【後集○三八】

 

時當喧雜,則平日所記憶者,皆漫然忘去;境在清寧,則夙昔所遺忘者,又恍爾現前。可見靜躁稍分,昏明頓異也。

 

923

 

臥雲弄月,絕俗超塵

 

蘆葦的花絮可以代替棉花裝填到臥具裡面做成被子,但那是很粗糙的下等臥具。「一窩」的意思,就是代表一間小屋子。臥雪眠雲是形容接觸那清寒的夜色,在這時候臥倒在蘆花被中,一塵不染可以說超脫了世俗的生活。竹葉在釀酒的時候,放到裡面味道很好,所以世人便把這種酒叫做「竹葉青」,竹葉杯就是酒杯的意思。蘆花被對以竹葉杯,很是恰當。如果手持酒杯,賞風月吟詩歌,平日在紅塵中翻騰的人們,一時也可以遠離世俗的種種煩惱。

 

平日汲汲於追求名利的小人,只知使自己衣食住行豪奢豐足,他的心便自然而然的世俗化了。反之,處於清寒淡泊的境界,倒有著無窮的趣味。

 

【後集○三九】

 

蘆花被下臥雪眠雲,保全得一窩夜氣;竹葉杯中吟風弄月,躲離了萬丈紅塵。

 

924

 

鄙俗不及風雅,淡泊反勝濃厚

 

袞冕行中持一黎杖的山人,為什麼增加一段高尚的風雅呢?因為山人是居處在山野鄉村的,能夠摻雜到朝官貴人當中,必定別具一番超眾出群的高風亮節。受朝官貴人尊敬崇仰,所以添增了一段高尚的風度。

 

反過來看,在漁父樵夫往來的地方,本來充滿著大自然的景色,過著樂天知命的生活。而著袞衣的朝士,本來是在世俗間熱中於功名富貴的。一旦穿了朝衣到鄉間原野,同漁父樵夫炫耀牠的榮華富貴,自然不免顯得俗氣。

 

況且,淡泊的滋味長久,而濃美的滋味不長。所以,鄙俗的濃麗之氣怎麼也趕不上清雅淡泊之風。

 

【後集○四○】

 

袞冕行中,若一(艸黎)杖的山人,便增一段高風;漁樵路上,若一袞衣的朝士,轉添許多俗氣。固知濃不勝淡,俗不如雅也。

 

925

 

出世在涉世,了心在盡心

 

出世之道,就是脫離世間之道。世間是五欲六塵之巷,陷溺到這裡的人們,妄想多端而煩悶無窮。因此想遠離這些煩惱,超脫於世外,處於高尚的境界,而去作種種的修行。比如佛教就是一種出世之道。

 

然而,許多人認為出世之道,要居處到世間的外面。所以多半是進入深山幽谷,和世人斷絕往來。這和完全離開世間,過著猿猴麋鹿的生活一樣。他們認為這就達到了出世的目的,其實是大錯的想法。

 

我們既然是人,當然與禽獸不同。原本就是帶有社會交際性的動物,要是違背著人的本性進入深山幽谷,過那孤立的生活,按著做人的道理來說,並不是達到出世的目的。縱令終身住在山谷裡面,過著出世的生活,也沒有什麼利益,不過把人退化成木石一般的物質罷了。而不能算做是出世,這只是厭世棄世的人罷了。

 

佛教所謂出世之道,並非厭世與棄世,而是要人處於世間和人交往,不陷溺於名利。不染於世俗,像是蓮花生在淤泥裡面,不被淤泥所染,反而開出清淨潔白芳香的花朵,這才是真正的出世之道。佛家講求明心的工夫,就在於窮究心的盡頭處。究竟心是一個什麼東西?仔細的思索一下,就可以明瞭心的本來面目。比方火可以使物質溫暖,但也可以燒壞了東西。因此明白火性,就可以避開它燒物的害處,而取它暖物的益處。如果怕人的害處避而不用,人就不免於凍死。心的功用也如此。

 

窮究心性,並不是絕棄人間共有的情欲,使心像死灰一般。佛教中小乘的聲聞學者們,以為妄想與煩惱,都是由情欲所起。把一切的情欲,如耳目口鼻飲食見聞等等完全棄絕,則一切是非善惡之念不起,身體像枯木一樣,心性如死灰一般,這樣就是人徹大悟了。其實這種見解完全錯誤,正像人怕火燒避而不用,終於陳死是同樣的道理。

 

【後集○四一】

 

出世之道,即在涉世中,不必絕人以逃世;了心之功,即在盡心內,不必絕欲以灰心。

 

926

 

身放閒處,心在靜中

 

常常把自己的身體放在閒靜的境界,悠遊歲月,絕不為榮華污辱得失損益而顛倒。如果喜愛榮華,悲痛污辱,誇張利益,憂愁損失,終日為外欲而搖動心神,就是把自己的身體放於惡處。若是把身體放在閒處,就無論是什麼事物也不能任意的差遣我了。

 

自己的心要常常處於寂靜,安然不為一切所動,則一切是非利害都蒙蔽不了我的本心。             

 

所以,君子常置身心於閒靜之中,臨事遭變從容而不迫。

 

【後集○四二】

 

此身常放在閒處,榮辱得失誰能差遣我;此心常安在靜中,是非利害誰能瞞昧我。

 

927

 

雲中世界,靜裡乾坤

 

人常因環境而改變心情。

 

在玉宇瓊樓裡聽管絃絲竹的聲音,雖然流露非凡的元音,欲脫不了鄙俗之氣。如果在竹籠茅舍下聽見狗吠鶴叫,恍惚是脫離了浮華世間。在白雲深處,彷彿別有一番世界。

 

在珠簾紗窗之內,聽簾外的清歌,看別人的妙舞,雖然很優雅,但總是脫不了淫靡之態,沈醉之音。

 

【後集○四三】

 

竹籬下忽開犬吠雞嗚,恍似雲中世界;芸窗中雅聽蟬吟鴉噪,方知靜裡乾坤。

 

928

 

不希榮達,不畏權勢

 

捉魚捕獸必須用香餌作誘引。人欲圖高官顯爵,也需要以利祿來賄送才能達成心願。但是,一旦做了官之後,又得去應付非常的苦惱,這時候再想脫身已來不及了。所以,利祿是捕捉人才的香餌,居官的人不可不小心啊!如果我們沒有思想榮華的念頭,就不必擔心什麼利祿的香餌與陷阱。得利祿不一定就是壞事,但與希望榮華的念頭在一起那就錯了。

 

做官有時候會遭到不測,這樣看來,做官也許是招禍的根源,但終究的原因,都是和別人競爭角逐,為了自己的前途而引起的。如果我們不圖昇進,就不起競爭之心,也就不必擔心做官有什麼危險。

 

所以,作官不是危險,有競爭排斥的念頭,才是危險的最大原因。

 

【後集○四五】

 

倘佯於山林泉石之間,而塵心漸息;夷猶於詩書圖畫之內,而俗氣潛消。故君子雖不玩物喪志,亦常借境調心。

 

929

 

聖境之下,調心養神

 

離開了市廛糾紛之地,徘徊於山林泉石之間。胸中的一切塵心自然就止息下去,起了清淨幽雅之念。放下帳簿等等繁瑣事情,到詩書圖畫裡鑽研,鄙俗的氣息自然就消除了。這樣看來,人是因居處的場所不同,情緒也就大大不同了。君子雖然是不要因為玩弄物品而消磨志氣,但也應當藉幽雅的境界來調整心情,不要流入卑鄙庸俗。

 

一般世俗之人造別墅、築庭園、收藏珍書奇物、愛玩骨董器皿,卻把一生空過,這便是玩物而喪志,君子絕不可如此。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因為居處地方有雅俗的不同,其心的雅俗也就不同。藉著山林泉石幽雅的境遇,轉移紅塵的雜亂,使自己的心性精神得到調和與修養,這就是君子與小人不同的地方。

 

【後集○四五】

 

徜徉於山林泉石之間,而塵心漸息;夷猶於詩書圖畫之內,而俗氣潛消。故君子雖不玩物喪志,亦常借境調心。

 

930

 

春之繁華,秋之清爽

 

春天的時候,百花齊放,十分芬芳,而小鳥歌唱,蝴蝶飛舞,變成繁華的氣象,令人心神舒暢。但是這樣比不上秋天的景色,秋天的雲白風清,蘭桂的花一起開放,香馥之氣四散,水色和天光合為一體,上下特別清明使人氣爽。

 

春天、秋天的好壞,是因人而不同,同時也難有一定的評判。人不僅喜好春天的繁華氣象,對於任何事都喜歡繁華熱鬧,不願有冷靜清寒的景色產生。相較之下,人還是超越多數人的所好而去喜愛那秋高氣爽、清明之容的秋天為妙。

 

世間一般人都說春天是幸福之氣,而秋天是陰氣。詩人形容春日草木滋長

 

秋天。但仔細思考一下,只有近道的人喜秋而不喜春。世人所以愛春天,討厭秋天,是根據人情來說的,不是對春秋的本質來說的。我們把這話仔細想一下,就不難感覺出其中有極大的道理在。

 

【後集○四六】

 

春日氣象繁華,令人心神駘蕩,不若秋日雲白風清,蘭芳桂馥,水天一色,上下空明,使人神骨俱清也。

 

101

 

得詩家真趣,悟禪教玄機

 

詩是用文字來表達的,理解文字的人未必能夠作詩。詩是言志的,我們用詩來表達志向的如何。如果志向沒有詩意,無論把文字寫到任何深奧程度,都不能作出好詩。反之,縱令一字不識,而有詩意的人,就是他自己得了詩人的真趣,認識不認識文字都沒有關係。

 

禪有許多是不立文字而教外別傳,原不拘泥於文字。中國禪宗的六祖惠能是新洲的一個樵夫,有一天聽人誦念《金剛經》,忽然有了悟解,就到黃梅山大滿禪師那裡做一個搗米的和尚。有一天,大滿禪師對七百個和尚當中的高徒神秀,試驗他悟解禪機的程度。不識字的慧能禪師比神秀優秀得多,因此承繼了五祖的衣缽,成為禪宗第六代祖師。

 

可見理解文字不過是表現意志,僅僅通達文字,並不能得其真趣。不僅作詩和參禪如此,一切事情都是如此。

 

【後集○四七】

 

一字不識而有詩意者,得詩家真趣;一偈不參而有禪味者,悟禪教玄機。

 

102

 

相由心生,相隨心滅

 

把弓的影子當蛇蝎來看,這是疑心生暗鬼。晉朝一位名叫樂廣的人,曾作過河南的縣令,有一個親友病了很久,他派人去打聽。原來是親友之前到他那裡喝酒的時候,看見酒杯裡有蛇,回去後感覺精神惶恐而得了大病。他以前所見的蛇影,乃是河南縣府牆上掛著的角弓上面用漆畫的一條蛇。樂廣考察的結果,知道是那蛇畫的影子照到了杯子裡面,於是又把這位親友請來飲酒。當場叫他又像以前看杯子裡面的蛇影,對他說明這是角弓的蛇影,並不是杯子裡面真有了蛇。他的親友豁然大悟,終年的大病也就好了。

 

楚國有一位熊渠子,有一天走在山裡,看見了一個臥牛石,以為是一頭石虎而用箭去射,把箭射到石頭裡面。另外,漢朝李廣在打獵的時候,看到草裡面有一頭猛虎,他用箭射去,老虎並不動轉,李廣近前一看。原來把箭射到石頭裡面,連箭尾的羽毛都沒在石頭裡了,這是著名的「射石飲羽」的故事。

 

以上故事都源於人的心機一動,看見的東西都像要殺害自己的東西,心懷恐懼,從而起了殺機。反之,自己的心念靜止於無念當中,石虎也可以變成海鷗。《世說新語》裡面記載:晉朝有一個有權威的人叫做石勒。當時的人民對於他這一族人都非常害怕,視之為狼虎。有一位高僧叫佛圖澄,很得石?的尊敬。他常常和石勒的養子石虎在一起閒遊,石勒一族的人也都敬服佛圖澄的道德。這就說明佛圖澄的高德可以感化石虎的暴威,使他化為柔順,宛如猛虎化為海鷗一樣無害了。可見一個人如能做到無念無心的地步,對周圍之物都不起敵意。不但不足以畏懼,反而可使他服從自己,共同在一起遊樂。

 

南北朝《南史》中有叫做孔稚珪的一位官吏,他是齊明帝時候的南郡太守。他在家裡營造山水樓台,閒暇的時候獨自飲酒取樂,從來不打掃庭堂,以致池塘裡的蛙聲天天喧噪。有人問:「太守是否要效法陳蕃之為人?」他說:「不是的,這蛙的聲音像給我在吃飯飲酒的時候來作鼓樂助興,我並非要效法陳蕃約為人。」蛙鳴之聲本出於無心無念,這喧噪的聲音反而成了助興的鼓樂。

 

我們眼見、耳聽的一切,如果是起於個人的心念,就發生了喜歡和憎惡。石虎可作海鷗,蛀聲可當鼓樂,所見、所聞之物,不但不含有殺機,反而顯露天然的真機。所以,天地萬物的善惡,共緣於我心一念的變化。

 

【後集○四八】

 

機動的,弓影疑為蛇蝎,寢石視為伏虎,此中渾是殺氣;念息的,石虎可作海鷗,蛙聲可當鼓吹,觸處俱見真機。

 

103

 

來去自如,融通自在

 

世間如海一樣風波無常,如果不知道渡海的技術,則一生之中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困難?所以,渡海的技術要加以講求。自己的身體好像一艘沒有繩纜牽繫的船一樣,風吹的時候就向前流行,風止的時候就停止,任著風向吹動絕不會有翻船的危險。

 

其次,自己的心能夠像枯木死灰一樣,對於外界毫不動心。即使是受到刀割而心不痛,塗上了香料而心不喜。換句話說,遇到順境就向前求進,遇到逆境,就退屈於下。心能離開了名利之念,就是被人侮辱也不生氣。接受名譽也不歡喜,這樣就能夠樂道順天,安然度過一世。

 

來源:www.bfnn.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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